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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回两天前。
陆正强待在看守所里已经好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他的内心经受着巨大的煎熬,但表面上他却已然神色自如,因为不想周围的管教和同监的人拿审视的眼光看他。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散发出各种难闻的体味,在这样的状况下,陆正强毫无睡意。他静静地躺在拥挤的水泥床板上,一双眼望着监室小小的窗口里透进来的清冷月辉,脑海里百转千回的都是两张秀美的脸蛋,以及父母那日渐苍老的容颜。记不清有多少次,冰凉的泪水悄声滑落在耳畔。
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后,清晨,天刚微亮,第五监室就传出大喊声。
“来人啊,来人啊,我要见郑主任,我是凶手,崔慧琳是我杀的,我认罪……”
两个看守的民警原本正在值班室打瞌睡,这下突然被喊叫声给惊醒了,他们赶紧循着声音跑到第五监室。只见陆正强抱着头狂躁而又无比悲伤地叫喊:“来人啊,来人啊,我要见郑检察官,我是凶手,崔慧琳是我杀的,我认罪……”
周围是一群从睡梦中惊醒的犯罪嫌疑人,他们睡眼惺忪,莫名其妙地望着正发狂的陆正强。
两个民警吃惊地互相对视了一下,赶紧打电话将情况汇报给了看守所领导。
这天上午十点,郑岩和叶文婕、林乔生就来到了看守所第12 提审室,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的陆正强坐在提审椅上,叶文婕打开电脑快速记录着审讯对话。
只见陆正强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我就是凶手,崔慧琳是我杀的,我该死,你们枪毙了我吧。”
郑岩抱着胳膊,审视地望着黑眼圈很重的陆正强:“那你解释下为什么要杀害崔慧琳,她可是你的爱人啊,你们就要结婚了啊!”
陆正强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答:“没什么为什么,我喝多了。”
林乔生闻言愤怒站起身,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陆正强,你这是戏弄法律,还是耍我们呢?”
郑岩赶紧站起来拉他,并大声制止:“林乔生!”
双手戴着手铐的陆正强此刻将头趴在审讯椅的铁栏杆上,两只手紧紧抱着头,不断地摇头,低声抽泣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这次提审就这么结束了,因为陆正强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直在喃喃自语说“我就是凶手,崔慧琳是我杀的,我该死”,要不就是抱着头悲伤哭泣,对于郑岩他们的问话不作任何回应。
回到单位,郑岩把外套一脱,狂喝了两大杯水,然后就半躺在办公椅里闭目沉思。
林乔生颇不甘心,把崔慧琳被害案的案件材料来回翻了无数遍,边翻边皱着眉头思考,但看这样子是一筹莫展。
叶文婕也来到郑岩和林乔生的办公室,埋头整理着卷宗。
翻着翻着,林乔生突然带着很大火气地说了一句:“这个陆正强真不是个爷们,转了一大圈,才认罪!我看不是他醉了,是我醉了!”
郑岩这时睁开眼,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已经是深秋了,金黄的银杏叶落了一地,秋风萧瑟,吹进窗内,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郑岩望着窗外,淡淡地道:“他不是凶手,他只是不想活了,想赎罪。”
林乔生和叶文婕闻言手头都停住了,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赎罪?”
郑岩并未转过身来,他望着远处雾霭朦胧里的一大片建筑物,道:“万事俱备,只欠悔过。明天我们再去趟看守所,我给你们解惑。”
第二天一大早在单位吃过早餐后,三个人又风风火火地开着警车再次来到了看守所。
本以为过了一个晚上陆正强的精神状态会好点,但没想到再次出现在郑岩三人面前的陆正强比昨天显得更颓丧了,这回他那秀气特别的丹凤眼除了黑眼圈外,更是红肿得厉害,显然他哭了一晚上。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风神俊秀、前程大好的年轻人这副模样,郑岩心里涌起一股难过和惋惜之情。他清了清嗓子说:“陆正强,尽管我不清楚你和韩眉、崔慧琳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知道是你造成了她们两个人今天的悲剧,法律不会放过一个真正的罪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如果你真的想赎罪,那就用你的后半生为她们两人的父母尽孝吧!”
陆正强吸了吸鼻子,低头不语,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手铐上。突然他就趴在了审讯椅前面的钢板上恸哭。那哭声里的情绪复杂万分,种种痛苦、纠结、压抑都流露无遗,让郑岩他们都似乎能感同身受。郑岩他们三人都悬着一颗心,脸上满是沉痛和沉重。一时间提审室里显得特别静默,只剩下陆正强的哭泣声。
大概十几分钟后,陆正强终于抬起头,他用黄色囚衣的衣袖擦了擦泪水,稳了稳情绪,开始正常回应郑岩他们的讯问,他终于向郑岩、林乔生道出了他和韩眉、崔慧琳之间的一切。
陆正强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我和韩眉是初恋情人,读高中的时候,我们就立下誓约,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后来,韩眉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而我,因为高考发挥失常而进了滨海市金融专科学校。在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两个在韩眉家发生了关系……韩眉说,无论我到哪儿工作,她都会想办法和我在一起,让我等她读书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