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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公安局看守所会见室里,丁一楠对林慧英说:“由于你和你的家属没有能力聘请律师,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相关规定,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指派我担任你的辩护律师。你有意见吗?”
林慧英看了一眼丁一楠:“对不起,我不叫林慧英,我叫朱秀萍。我朱秀萍同意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指派,而不是林慧英。”
丁一楠微微笑了一下:“好吧……我看了一下你的卷宗,发现你的户口是1999 年办理身份证时才迁移到山东省东明县的。在此之前,你一直是流动人口,没有户口。你能告诉我,你的户口原来在哪儿吗?
林慧英平静地回答:“我们家是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盟牙克石市郊区的,具体是哪个乡我也记不清楚了。小的时候,父母带我出来讨饭,一直在山东省流浪,父母死后,我就嫁给了东明县的韩大栓。1999 年的时候,我才落户到山东省东明县。”
丁一楠:“根据警方的调查,你是滨海市人,于1999 年杀害李天柱一家人后,潜逃至山东省东明县。你对警方的指控有意见吗?”
林慧英:“不对,他们说的不对。这是一件错案,我从来不认识李天柱,更不知道谁是林慧英,现在把这个罪名强加到我身上,我是冤枉的。我希望滨海市中级人民法院纠正这起错案,宣布我无罪并当庭释放。”
丁一楠不置可否,说:“我看了一下卷宗,发现公安机关指控22 年前你杀害李天柱一家三口还是有前因的。如果你要求我为你做罪轻辩护,这场诉讼可能会得到满意答复。如果做无罪辩护,你认为把握大吗?”
林慧英冷冷又坚定地回答说:“我再次向你强调一下,我叫朱秀萍,不叫林慧英。林慧英杀人的案子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没有罪,何来的罪轻罪重?你如果担任我的辩护律师,就请为我做无罪辩护。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打赢这场官司,因为,我是冤枉的,我是无罪的。”
林慧英刚被押回监室没过多久,郑岩办案组又来提审她了。
郑岩见到眼前这形容枯槁的女人,想着她的种种经历,不禁心生几丝怜悯,但很快理智就战胜了情感,他清清嗓子,正色道:“希望你能配合好我们的审查,有什么说什么,把事实讲清楚。”
林慧英抬头看了郑岩一眼,面无表情。
林乔生见此状况,觉得讯问室里气氛颇是尴尬,他干咳了几声,望了望正表情严肃地盯着林慧英的郑岩,又看了看正把头扭向一边作事不关己状的林慧英,提高了音量:“林慧英,说你呢?你听到没有?”
郑岩说:“那好!如果你对我们提问的问题没有意见,可以不做任何答复,我们也视为你的认可。
林慧英突然抬起头说:“对不起,我不是林慧英,我是朱秀萍。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们对林慧英的提问。”
林乔生拿起卷宗,翻开,指着其中一页:“林慧英,你看看,公安机关根据颅骨复原技术已经认定你就是林慧英,这是科学,即使是你不承认,依然不影响法律对你的惩罚!”
郑岩心里是有点生气的,他见过的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何其之多,尽管这些人通常各种狡辩,但绝少有像林慧英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承认自己就是犯罪嫌疑人的,更何况是在证据充足充分的情况下。这着实有些考验办案人员的耐性,觉得她在浪费有限的司法资源。但无论如何,在她一口咬死就是不承认的情况下,郑岩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更多更强的证据来让林慧英心服口服,主动承认她就是灭门惨案的制造者!
他紧跟着林乔生的话说:“你的前夫,李青峰,也对你进行了指认。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你,你还有什么话说?告诉你,不要再顽抗了,只有坦白交代,你才会有出路!”
林慧英看了郑岩、林乔生一眼,冷冷地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为什么非要指认我是林慧英?”
郑岩和叶文婕、林乔生相互看了一眼。
郑岩说:“你不用有什么顾忌,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帮助你的。”
林慧英道:“我已经告诉律师了,我不是林慧英,希望她在法庭上为我做无罪辩护。我知道我现在面临两个结果,一个是被判死刑,一个是无罪释放,无论是何种结果,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我最后跟你说一句,我是个女人,我想了很多,你不懂女人的心。所以,我们大家没有共同语言。我不想再回答你的问话了!”
郑岩正色道:“无论是男人或是女人,都有他人性的一面。
作为法律工作者,我们也不是冷血动物,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检察机关的审查起诉,在法律许可内,我会考虑你的要求的。”
林慧英把头转向一边,再也不理会郑岩他们的问话。郑岩和林乔生又几次说让她回答问题,但她依然故我。
郑岩有些严厉地说:“林慧英,检察机关的审查起诉,就是为了甄别案中可能存在的隐情,给被告人一个辩解的机会。
既然你不珍惜这个机会,我们也无话可谈了。有什么问题也只有到法庭上去说了!”
林慧英依然没有说话,并且看也不看郑岩一眼。
郑岩对慕容曦说:“记上,被告人林慧英拒绝配合滨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公诉人依法讯问。”
办案组结束审讯,从提讯室走了出来。
慕容曦耸了耸肩说:“哎,看来,这一趟又是白来了!”
林乔生皱了皱眉,满脸疑惑地问郑岩:“主任,这个林慧英为什么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呢?”
慕容曦抢着答道:“这还用问,怕死呗!”
林乔生瞪大了眼睛:“怕死?现在证据确凿,她就是不承认自己林慧英,同样可以判她的罪呀!”
慕容曦撇了撇嘴:“可是,对林慧英来说,不承认自己是林慧英,犹如临死前抓住了一根稻草,无论这个稻草能不能救她的命,总比没有稻草强呗。”
叶文婕转过头来望着慕容曦,很认真地问:“慕容,你真的认为林慧英怕死?”
慕容曦耸了耸眉毛:“是啊,如果她不怕死,她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林慧英?”
叶文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们提审的时候,你看到她害怕了吗?”
慕容曦耸耸肩膀道:“呃,这个倒是没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叶文婕声音低沉地说:“你们想过没有,对林慧英来说,曾经的往事是那样不堪入目,她是再也不愿想起了。”
林乔生点了点头:“对林慧英来说,这是逼着她去回忆不愿回忆的往事。”
郑岩仰望着天空,发出一声慨叹:“这就是法律的无奈。
常言说饮水思源,办案子也要追根溯源,一个没有源头的案件,是不能拿到法庭上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