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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刘亮回到了工地,只是他胸前劳动工装里鼓鼓囊囊的。他两只手抱着肚子,边走边四处警惕地张望,像是小偷要去入室盗窃。
当他看看四周没人时,就三步并作两步地揣着肚子跑进了他在工地的临时住房。屋子里也没人,估计工友们都出去吃饭或逛街去了。他赶紧从工装下面抽出几根铁棍来,这是他在工地废弃物堆里刚刚捡来的,那儿平时堆着很多废旧钢管铁棍啥的。
他把几根铁棍一一放在**,从中拿出一根大概两个手指粗的、相对而言比较细的,在自己头上敲了下,他感觉这根铁棍似乎力度不够,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于是他摇摇头放下这根铁棍。接着他又拿起一根比较粗的铁棍在自己头上敲了下,这下可是敲痛了,他轻声唉了一声,揉了揉后脑勺,放下了这根铁棍。
此后他又试了两根,终于拿起其中一根粗细合适的铁棍,他把铁棍插在了自己的后腰上,再穿上一件在老家常穿的白色褂子,然后运了运气,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深呼一口气,便走出了临时住屋。
滨海市古城区周围大多数地都被房地产商买下了,很多楼盘在建。但也有极少数地方有待开发,这种地段便成为城中村,而城中村通常治安都不太好。
在靠近古城区的这个城中村里隐藏着各种昏黄或惨绿或粉红的灯光,这里的人们干着各种行业,比如修脚、理发、修车、早餐、旅馆等等,可谓是应有尽有,颇富人间烟火气息,自成一处繁华江湖。
当然,这里也少不了社会青年们最喜欢去的娱乐场所,比如台球室。
这爿城中村靠近河边有棵百年老榕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平素天气晴好时城中村里很多闲散人员会在大树底下打牌、玩手机、聊天、晒太阳。大树底下还有一家叫“浪里格浪”的台球室。平时很多染着各种颜色头发和纹着各种龙虎狮豹纹身的小青年出入这里,生意可谓红火。
这天下午五点来钟,“浪里格浪”台球室里灯光有些昏暗,原因是抽烟的人实在太多了,把原本算亮堂的灯光都给遮蔽了。
整个台球室里烟雾缭绕,烟味颇是呛鼻,不少年轻人在打着台球,另一些年轻人在玩着游戏机。
小四川在这里做“小二”兼管理员。他跟来这里玩的小年轻们都比较熟悉,只见他熟络地边跟那些打台球的小年轻们打着招呼,边朝收银台走来。
收银台正坐着一个胖胖的女孩,虽说她胖,但打扮得很时髦,上面是白色连帽卫衣,下穿黑色短裤,配着灰色丝袜,脚上是灰色短筒靴。齐肩长发,脸上化着浓妆,涂着紫色眼影,假睫毛又长又翘,耳垂上吊着两只大大的钢圈耳环。
此时她正低头专心玩着电脑游戏,边玩边时不时抓一些爆米花塞到涂得猩红的嘴巴里。
小四川悄悄走到她跟前,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笑着说:“妹子,耍啥子哩?”说着他就趴在柜台上往女孩的电脑上瞟着。
女孩把电脑屏幕挪到靠墙,不让他看,还白了小四川一眼:“要你管,该干嘛干嘛去!”
小四川仍是嘻嘻笑着:“妹子,你跟哪个帅哥聊天呢?现在帅哥都花心,小心被骗,没男朋友的话,你还是找我吧,看我多好,考虑一下吧!”
女孩狠狠白了他一眼:“找你,切,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那德行,看一眼我都不用减肥了!”
小四川仍是不怒不恼,打趣说:“妹子不找就不找呗,至于说得这么难听嘛,好了,说正事,借我几百块钱救救急!”
女孩视线离开电脑屏幕,抬起头来好奇地望着他说:“不是吧,前几天刚发的工资,你哪这么快没钱?”
小四川坏笑着耍赖:“好妹子,你就借我点吧,要不然我就把你上班时间上网聊天的事情告诉老板!”
女孩撇了一下嘴,又翻了个朝天的大白眼,然后从裤兜里掏出200 元给了小四川,有些不情愿地说:“喏,就这么多了,你拿去吧!我说……你刚发的工资就没了,你没干好事吧?”
小四川接过钱,像是拿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把钞票紧紧握在手心说:“多谢妹子啊,有钱加倍还你!哎,可别说了,一说钱的事我就来气,刚发的工资我还没来得及花呢就……”
他正想朝女孩大吐苦水呢,就听到台球室门口有人大喊:“小四川!”
小四川急忙回头走过去,只见几个穿着皮衣的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正站在台球室门口抽着烟。
小四川一见到这几个人就赶紧赔着笑脸说:“东哥,华哥,耀哥,劳驾几位大哥了!”说着便毕恭毕敬地给这几人上烟并点上。
小四川把这几人往里带,边走边说:“今儿请哥几个来是想让几位大哥帮我教训个人,事成之后我肯定亏待不了哥几个,我请几位大哥喝酒!”
叫东哥的看来是几个人的头,他还戴着露手指的皮手套,手套的背面全是尖尖的钢钉,看得人心里发毛,好似他是随时准备来打架的。他眯起眼睛狠狠抽了一口烟,慢条斯理地吐出烟圈,然后缓缓对小四川说:“你的事就是我们哥儿几个的事,台球室这你也没少请我们白玩,这点忙还是没问题的!”
小四川又敬了几支烟给他们,笑得更殷勤了:“我就知道东哥你们够哥们,那东哥你们先玩着,我去招呼下别的客人去。”
台球室对面的街角黑漆漆的,昏黄的灯光把有些年头的残破红砖墙照得斑驳陆离,大榕树枝叶的影子也被灯光照映在墙上,构成一幅古怪诡异的图,让这黑夜显得有些恐怖阴森。
九月的夜里,气温下降了,有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另一个人便重重拍打了一下这打喷嚏之人的头,伴随着小声但狠狠的怒斥:“叫你不要出声你非要出声,不是结巴个没完就是打喷嚏,你娘的不懂味是吧,早不打晚不打,这会儿打故意给我添乱是吧,嫌别人不知道咱在这儿等着办事是吧……”。
黑暗处站着的这几个人叫景华升、李培森和赵二柱,他们都是小四川的老乡,跟小四川认识多时。
景华升斥责完说话结巴的赵二柱后,便嚼着口香糖,眯着眼冷冷地盯着台球室门口,那儿灯光越发昏暗,烟雾缭绕,老远都能闻到烟味儿。
又等了大概五六分钟,赵二柱又憋不住了想说话,他仿佛是为了显示自己也是有血性有本事有主意的人一般,故作凶悍地说道:“升…升…升哥,咱还…还…等什么,进去揍那…那…小子不就得了!”
景华升又用手狠狠拍了一下赵二柱的头:“你知道个屁,里面都是他的人,咱们进去不是吃亏吗,你当你谁啊,变形金刚啊?连个话都说不清楚,一边待着去,别再让我听见你说话!”
赵二柱讪讪地瞥了景华升一眼,他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然后两只手交叉塞进左右衣袖里,瑟缩着蹲在地上生闷气。
四周起雾了,月光清冷,偶尔听到几声犬吠,三两只不知名的昆虫在草丛里偶尔懒懒地叫唤一声,衣着单薄的赵二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直在一旁抽烟的李培森这时凑近景华升,道:“升哥,我看,咱还是等小四川一个人回去的时候路上下手吧。”
景华升心里一直在盘算什么时候动手,思忖来思忖去也不知道究竟啥时动手为好,毕竟台球室里面啥情况他不是很确定,只知道里面的人都是小四川的常客,这样贸然上前去跟小四川理论,自己肯定是要吃亏的。李培森虽说也是小学没毕业,但脑瓜子比赵二柱这个蠢货还是要强不止一万倍,平时他对于李培森的意见和建议都会认真考虑的。于是他对李培森说:“嗯,先等着吧。”
景华升从上衣口袋掏出烟盒准备抽烟,一看一根烟都没有了,他朝李培森示意要烟,李培森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烟了,他只好对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地上胡乱划拉的赵二柱说:“二柱,买包烟去。”
赵二柱停住手,抬头望着景华升怯怯而又难为情地说:“没…没…钱了!”
景华升瞪了他一眼,借着街灯,从裤兜里翻出二十块钱唰地递到他跟前:“没钱,没钱,都你倒霉催的,钱都拿去上网了吧,快去买去,快去,赶紧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