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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郑岩和林乔生就驱车来到了滨海市公安局看守所提审刘亮。
一番例行告知后,讯问开始了。
林乔生严肃地说:“根据公安机关侦查已经掌握的证据,你于9 月10 日报复涉嫌杀害赵红银,也就是小四川。我们准备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
郑岩开口道:“刘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刘亮坐在铁栅栏里的铁椅子上,胸前横着椅子附带的铁杆,这个装置是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逃跑或自杀等行为。刘亮此刻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头上裹着纱布,那纱布还渗出黄黄的碘酒和红色的血丝。他显得很虚弱,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长久没有好好睡过觉的样子,脸色蜡黄黝黑,个子高,但身形瘦弱单薄。
郑岩翻着手里的卷宗材料,又抬起头盯着刘亮看。
刘亮从起初的平静转而变得激动起来,他挪动了一下戴着手铐的双手,身体前倾,仿佛是为了离检察官更近一点,好让他们更相信自己说的话一般:“检察官,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杀人,你们得相信我!”
郑岩伸手压了压,示意刘亮不要这么激动:“刘亮,你要是被冤枉的,我们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不过,首先你得配合我们,知道吗?能把事发当日的情况说一下吗?”
刘亮闻言把屁股挪了挪,贴着椅背,清清嗓子道:“有一个女孩,也是我老乡,她叫张娜,她让我去找小四川的。
去了之后,我本想好好讲理的,可他仗着人多势众不讲理,我们就打了起来。后来他们人多,我就跑了。后来,我觉得窝火就一直在外面一个人溜达,很晚才回到工地宿舍,我根本没杀他啊!”
林乔生这时从卷宗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根铁棍的照片,林乔生把照片对着刘亮问:“照片上这根棍子是你的吗?”
刘亮身体前倾仔细看了看说:“嗯,这棍子确实是我的。”
郑岩道:“那你解释下,这根棍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刘亮有点焦急地捏紧了拳头,眼皮眨巴又眨巴:“我不清楚。棍子我出了台球室,就扔了啊!”
郑岩靠回椅背,盯着刘亮的眼睛看,若有所思地审视了一番刘亮,这审视的目光让刘亮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郑岩问:“棍子上面还有你的血迹,这个你怎么解释?”
刘亮抬起戴了手铐的右手摸了一下脑袋,皱眉道:“这棍子我是试过的,我怕打死人,就在自己脑袋上试了几下。我拿着棍子主要是怕吃亏,与小四川理论时,我拿棍子在自己脑袋上比划过,可我出了台球室就扔了啊。真的,检察官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一定得相信我,我真的没杀人啊!”
林乔生与郑岩对视了一秒,转头指着刘亮问:“你这脑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刘亮闻言低头不作声了,脸色显得更黝黑沉郁了。瞬间讯问室里的气氛变得沉闷,只有窗外的风刮得呼呼作响,衣着单薄的刘亮忍不住打了寒颤,然后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郑岩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严肃地说:“既然你确信自己是清白的,就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千万不要再动轻生的念头了,知道吗?我看卷宗里提到你妹妹还在上大学,应该没有多少经济来源,是你资助吧?就算为了自己的家人,你也不应该做蠢事!”
郑岩说完这番话时,突然想到女儿学校的张老师训自己话也是这般语重心长,这会儿轮到自己对犯罪嫌疑人训话做思想工作了,他突然有些理解张老师的啰嗦了,原来每一个愿意对你啰嗦的人真的都是因为觉得你还有希望,还可以挽救一下。
这么想着,郑岩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下,刘亮竟然从这位沉稳严肃的检察官的眉眼里看到一丝温和慈爱的笑容,这笑容像是冰原上的一点火光,不大,却足以照亮他的心,让他心里某个角落有点暖暖的,让他似乎看到了活下去的某种希望和力量。
他精神为之一振,眼睛发亮,鼓起勇气说:“检察官同志,求求你们一定查清这个案子啊!”
郑岩和林乔生都望着刘亮,察觉不到地抿了一下嘴笑了,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这对视里似乎饱含着很多很多的内容,他们俩似乎是在彼此身上寻找着力量、动力、默契和坚持下去的勇气,这是一种战友情深,更是相互鼓励打气。冰冷的讯问室里似乎涌动着一丝暖意,窗外的秋风都似乎都因这丝暖意而消停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