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门口许菡的脚步憋不住加快了,皮乐山和皮森林提着大包小包落在后头。许菡打开房门疾步往卧室里走,首先拉开梳妆台的两只小抽屉,大大小小的首饰盒整整齐齐摆放着,和她离开时一样,再拉开衣橱点点衣物,也一件不少。许菡松了一口气,四处走走瞧瞧,咦,阳台的纱门原先一处破损的换了新的,厨房橱柜上的污垢彻底清洁了,许菡自言自语,“张和还算懂规矩,手脚干净。”皮乐山一听这话就来气,“你以为人家会把你家搬空?人家是穷,可志不短,你呀,要彻底改造一下自己的世界观,我是已经把张和当自家人了。”皮森林说,“就是,妈,张和叔叔你还信不过你还信谁呀?”许菡说,“这能怪我吗,这世道就是这样,不是说朋友的定义就是用来出卖的吗?皮乐山你的狗肉朋友也不见得个个讲义气呀,梁东顺吃你的用你的还少吗?前阵子皮森林出这么大的事情,他连个电话也没有,这能算得上是朋友吗,连个人都算不上。”皮乐山说,“行了,行了,森林转到他们学校他也出力了的。”他出力?要不是我给那个教务主任塞了一沓能办得下来吗?在学校里谁也不买他的账,也不知道怎么混成这样,窝囊。”
这事皮乐山对梁东顺也有点意见,自从皮森林出了那事他们夫妻决定让儿子转学回来,梁东顺就在本地的重点高中任教,皮乐山先是让他帮忙,帮了半天说搞不定,许菡让他带去见领导,一见上面就将事情定下来了。
皮乐山回家休整了两天,这两天他没联系曾琅,主要是没做好低声下气的心理准备,担心见面抗不住那一通埋怨,反而不美。为了感谢张和,联络感情,顺便探听一下曾琅的情况,他约张和到人民公园里面一家叫高山流水的茶庄喝茶。
皮乐山是常客了,见他来,茶庄咨客展现甜美的笑容,带他们到一处幽静,隔着木窗能纵览绿树红花的雅座。皮乐山叫了一壶不贵也不便宜的铁观音,他和张和面对面地坐着。
看得出为了赴这茶约张和特地将自己的外表修整了一番,胡子刮了,头发剃短了,换了一身轻便素洁的休闲装。
皮乐山将几个纸袋子递给张和说,“给你和小菊买了几件礼物,谢谢你们这几天帮我们看家。”张和说,“你又破费了。”皮乐山说,“没花几个钱。张和,你猜许菡夸你什么?她说你把我们家翻新了一遍。”张和说,“就扫扫地,擦擦桌子,没干什么。”皮乐山说,“许菡不轻易夸人,夸了就是很好了。”张和笑了。皮乐山指着他的眉头说,“咦,你眉心的皱纹浅了。”张和说,“你每次见面都说我,我哪里还敢皱眉头?”
皮乐山替张和倒了一杯热茶。张和指头在桌上叩了叩。两人举杯碰碰。一杯热茶下肚,皮乐山突然问,“曾琅现在还好吧?”张和吃惊地抬起头看皮乐山,“你们还没有见过面?”皮乐山说,“刚回来这两天,事情多,顾不上。”张和当然知道不仅仅是因为顾不上,他说,“这段时间她心情不是很好,身体也不是很好,你最好尽快去见见她,我快扛不住了。”皮乐山说,“我们全家出境玩了一趟,不方便电话联系她,后面打她电话也不接了,估计对我意见很大吧?”张和说,“意见是蛮大的,感觉还不单是有意见这么简单。”皮乐山说,“哦,你听她都说什么了?”张和说,“你有没有和她结婚的打算?如果有什么事都解决了,如果没有,你可能要早做打算。”皮乐山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张和,“你和金小菊这么好为什么还不结婚?”张和心想皮乐山和曾琅跟人说话都喜欢走这种套路,别人问的事搁一边不答,反过来先发问你。他说,“我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这么结婚太对不起小菊了。”皮乐山招手叫来一个服务员说,“我们要离开一会,马上回来,别让我们的茶凉了。”
皮乐山拉张和出了茶庄,驱车向东,十分钟不到,车子驶入一小区。张和稀里糊涂和皮乐山踏进一套装修风格淡雅的新房。皮乐山说,“这房子有一百三十多平方,装修两三年了,一直空着,你可以和金小菊住这。”皮乐山把钥匙交到张和的手中。张和赶紧把钥匙塞回皮乐山手中,“这怎么行,太不合适了。”皮乐山说,“实话告诉你,这房子是那些开发商半卖半送给我的,没花什么钱,房子我已经有得住了,这房又不好租给别人,你不住就空置了。”张和说,“那我们付房租。”皮乐山说,“还是见外,不够朋友,我早把你当一家人了。”张和终于下了决心,“行,我住,我替小菊谢谢你了。”“这就对了,你想住多长就住多长,以后你们攒够钱,能自己买了,不想住了再还给我。但千万记住一点,跟别人就说是你们买的房子,千万不要说是我借你们的,千万千万。还有啊,不能让许姐知道这事,你知道的,女人心眼总是芝麻粒大。”
看完房子,两人又回到茶庄。张和的心情和离去的时候大不一样,先前是平和淡定的,现在抑制不住的兴奋,感觉和皮乐山的关系又有了纵深进展,是过命的兄弟了,一直犹豫在嘴边的话一吐为快,“皮大哥,你和曾琅怎么办?你会和许姐离婚吗?”皮乐山说,“我答应过森林不会和他妈离婚的,让他永远有一个完整的家。你也知道,男人到我们这个年龄是求稳的,不愿意有什么变化了,再说了,我在单位上也还算个是人物,还有上升的机会,曾琅原先跟的是个港商,那个港商在市里做房地产,我们局里认识的人不少,你知道的,有些破事我不想在乎也做不到。”皮乐山把一部分长期压在心里的隐密顾虑说出来了,说出来还挺畅快。
张和给皮乐山倒了一杯茶说,“皮大哥,那你和曾琅还是分了好,越早分越好,对你对她都是好事,时间拖得越久,这感情淡了,怨气重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张和说的正正打在皮乐山的心坎上,他对曾琅的率性心有余悸,像曾琅这样一个要强的女人,迟早会让他有一个了断。
皮乐山说,“你这段时间陪她医院,都听她抱怨什么了?”张和说,“倒没有明说,我只是担心你有什么不应该让她知道却让她知道了。”皮乐山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张和在提醒他,他只有一次大意了。那天是正好跟曾琅在外面吃饭,有人打电话进来说送东西,他随口让人送到他吃饭的地方。曾琅在礼物里翻出一张银行卡。他当时说,“这些人,就是这样,搞东搞西的,等会让他们拿回去。”曾琅把卡拿在手里,歪着脑袋撒娇,“前两天我在巴黎春天看中一套衣服,没舍得买,我好久没买新衣服了,你拿去先用,过后你把钱补上好不好?”皮乐山架不住这种软磨,“行行,拿去用吧。”过后曾琅把卡还回给他说上面有十万元,她用了差不多一半。
这事真让曾琅捅出去他立马完蛋,反贪局早就盯着他们要查了,就愁没有突破口呢。皮乐山说,“这女人我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弄好,除了我离婚和她结婚,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张和说,“也许你可以把自己弄惨了,没什么搞头了,让她主动离开你?”皮乐山说,“这招高,我就告诉她我可能要做牢了,已经开始被调察了。”张和说,“也许你还可以装作**了,已经做不成男人了。”皮乐山听了哈哈大笑,举起杯子说,张和,你真行呀,这种招术我一点也想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只会炒菜呢,看来你一直不结婚不是因为没房子,是不是有其他打算?”张和说,“没房确实是借口,其实我是怕耽误了金小菊,这事说起来话长,我也不怕和你说,你帮我拿拿主意……”
皮乐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对面走过来,脸色稍稍变了,这人看到他也吃了一惊,张和看皮乐山的脸色,话头停住了。
杨信的老婆陈芝兰和一个男人走在一块,那男人的手轻轻搭在陈芝兰的腰上。陈芝兰有意无意地加快步子,让那只手落了空。男人不解其意,加快脚步。两人在咨客的带领下往楼上的包厢走。皮乐山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声,“陈芝兰。”陈芝兰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走,那男人倒是回过头认真地看了看皮乐山。皮乐山举起手机冲他们拍了几张。
皮乐山想杨信一直查不出的给他戴绿帽子的男人就是此人了,他对张和说,“这个女人是我一个警察朋友的老婆,我朋友一直愁着抓不到这个男人呢。”“你有警察朋友?”“是个不得志的小警察,老同学加好哥们,前次皮森林那事就是他帮摆平的,有时间我介绍你们认识。”
皮乐山脑子里转着念头是不是要马上通知杨信,手机响了。“喂,皮乐山你好,是我,陈芝兰,你刚才是不是拍了我们的照片?”“怎么了?是拍了,我正准备传给杨信呢。”“我没想到你不认识他,我让你和他说两句吧。”电话随即变成男声了,“皮处长,你好,你好,我是徐爱民,我认识你的,我爸爸经常夸你,说你能干,对了,我爸是徐国庆,你和你的朋友要不要上来和我们凑一桌,大家聊聊天?”皮乐山的脸发烧,红得像火一样,“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们,我和朋友谈点事,。”
皮乐山一辈子没有这么窝囊过了,这让他撞破现场的人竟然是他单位第一把手的儿子,前两天徐局长还找他到办公室谈过话,说已经把他列为副局的重点培养对象了。
新冲的茶淡了,张和让服务再冲一泡新的。皮乐山拿起茶盅连续几杯茶下肚,额上冒汗,“服务员,服务员,你们的空调再调低一点。张和说,“皮大哥,你会把这事告诉你的朋友吗?”皮乐山说,“哪个朋友?”“警察朋友。”“哦,那是当然,他有知情权,先不管这种破事了,我们继续,刚才你要和我说什么?”张和说,“没说什么,还是听你说比较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