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台上台下,人皆怔住。全场一点声响都没有,针落地都能听到。
众人想,这道士莫非发了疯……急忙向台上松阳望去,以为他能出头说明此怪事,可松阳却仍闭目无语,似未看见。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皮东来也一时怔住。他仔细打量身边之人好一会儿,才沉沉开口:
“道长到底是何人?意欲何为?”
“我……”来客刚要回答,迟疑一下,又转了念头:
“我要当这副盟主!”
众人又一惊,皆心想,这道士一定有毛病,人家仁义盟选盟主,你一个武当道士来搅什么?不想,他马上又接着说出一通话来,叫人更吃惊,也不好反驳。
“刚才,唐生说得好,现今,天下武林一统,而仁义盟是武林之盟,仁义盟就是武林盟主,仁义盟副盟主也就是武林副盟主。凡武林人,只要武功出众,有服人之能,皆可当副盟主我有何不可?”
这……可你武当派没入仁义盟啊!
大伙都这么想。,没想那一直半闭眼睛的松阳忽然睁开双目,朗声道:
“无量佛,此子言之有理,仁义盟乃武林之盟,凡我武林之人,皆可任盟主副盟主,松阳今日在此向天下英雄宣布,此子若能以武功服众,自可任仁义盟副盟主,如若功力低微,那是他自取其辱,我武当派难逃干系,从今日起,加入仁义盟,易名为仁义盟武当分会。从此,江湖上就再无武当一支!”
松阳这话叫人完全怔住:今儿个这是咋了?松阳他是啥意思啊……正在糊涂,忽然又听一声佛号:
“老衲也有此意。如此子不能服众,少林寺从此亦易名仁义盟少林分会,从此,武林中再无少林一脉。如若此子武功出众,众人钦服,自当任副盟主之职!”
更是惊人。到底是咋回事?这少林武当下的赌注也太大了!奶奶,莫非他们有什么倚仗不成?不能啊,少林武当的功夫是很高明,可现在谁都知道,和仁义武学比起来,还是差上不少,不然,他们也不能这么忍着吗?难道,这几年,他们又暗中培养出高手来了,今日要给仁义盟个眼罩儿戴?可武功一道,岂是容易……
正在想着,身体已经复原的吴明在一旁忍不住了,双手一前一后,就来抓来客的胸襟,口中叫道:
“哪儿来的牛鼻子,你给我下去……
吴名这抓法人个名子,叫“仁天义海”,是仁义武学中极高明的摛拿法。别看只是一前一后平常的两只手,可上下左右,全部封个严严实实,对方根本没地方躲闪。果然,那来客一下被抓住胸襟,只听“悠――”的一声,一个身子飞上天空,直向台下砸来,台下之人慌忙躲闪,惊叫出声。
可是,这惊叫声不是为来客被抛而发。因为,大伙都看清,被抛到空中的不是来客,却是吴明。他本是抛人的,不知怎么反把自己抛了起来。往台上看去,来客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原姿没动。再看吴明,还算他轻功高明,眼看他空中一个折翻,又将身躯扭了三扭,竟然未曾落地,又返回台边落下。但,终究立脚未稳,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摔倒。
台下之人不由地从口中发出一声:“好――”
“好”声出口,才觉不对头:奶奶,这个好给谁喊呢?
嘿,咋寻思都行,吴东使这轻功不弱,该给个好,可这个怪客呢……奶奶,实在想不出,就坐在那儿不动,胸脯子又让人叨住了,可没看手动身子动,一瞅眼的功夫,就把吴明这样的高手给抛起来了……这,恐怕盟主也不一定能做到啊……
一时之间想啥的都有。
正在想着,就听来客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任忠平冷冷一笑:“任兄,失敬了,我抢先坐在你想坐的座位上了。不过,任兄要我让座,容易至极,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能使我离开这座位,这仁义盟副盟主就是你的。如有人不服,自有我给你挡着?如我侥幸得胜,那,我可就不离开这个座位了,任兄你看如何?”
这话说的也太大了!你有多大的本事啊,想坐着和任副盟主……不、和任中使较量!奶奶,刚才你没看见吗?唐生厉害不厉害,闹个什么下场?就算你比他厉害,把吴明抛飞了,可你没看见任中使刚才斗唐生的那种掌法吗?你再有本事,坐在座位上不动,任中使还打不过你?别说你,看刚才任中使那掌法,就是俺盟主坐着也难保是对手啊……
众人正想着,台上的任忠平可实在忍耐不住了。他大吼一声:“好,我看你到底有多大章程!”双掌一伸,和吴明一样,也是一前一后,就向来客胸前抓来。
他的掌法看似平常,与吴明刚才那招差不多,可实际上要比那“仁天义海”厉害的多,这是仁义武学摛拿法中的精招,有个名子称,叫“天罗地网”是皮东来亲创,别看那两只手,可一旦施将出来,上下左右,将对手严严实实全部罩住,无处可避,在力道、取势上,又要比“仁天义海”雄劲严密。因此,才起名叫“天罗地网”。任忠平受皮东来亲传,这招更是他的看家本事之一,平日从不施展,今日实因看出来者不善,才将此招施出。实望一招建功,将来人抓住,抛到台下。
果然不凡,任忠平和吴明一样,也抓住了来人的前襟,和吴明不同的是,任忠平确确实实将来客揪了起来,高高抛起,抛向台下,真正向前几排的人砸来。
台下的人既出乎意料,又吓了一跳:奶奶,这是咋回事,刚才他和吴明那是多大的本事,怎么转眼间又不灵了?俺寻思多大本事呢,原来不是任忠使的对手……哎哟,别砸着俺,快躲开……
可是,已来不及了,任忠平恨极来人,一抛之势,力道奇大,来人眼见砸向台下,可就在台下人惊叫之际,奇事却生,眼见那来客的身子要砸到台下之人头上时,却不想他好象打个秋千一般,在众人头上一悠,一个弧线,又悠了回去,稳稳当当,又坐回原处。众人这才想起,刚才,他被抛出之时,也没离坐位,而是和屁股下面的座椅一起被抛起的,在台下悠了一圈后,又和椅子安然回到台上原地坐好,位置一寸未差,就好象从未离开过一样。这手功夫,岂是小可?台下顿时又炸雷般一声吼:“好――”
喊出口,才又觉不对,可已收不回来了。奶奶,这好不明明是给人家喊呢吗?
到这节骨眼上,任忠平已收不了场了,明知不行也要打下去了,何况,他还有更高明的武功在身做为倚仗。就见他稍一愣神,立刻又揉身而上,“好,算你厉害,咱们再较量较量!”
这回,他一出掌,大伙就看出,眨眼间他的双掌又变得以鲜红如血,而且,迅速涨大了不少,掌中喷出红雾,向着来客罩去。唐生在旁一见,不由尖叫起来:
“小心,厉害……”
他看得明白,也尝过厉害,正是刚才对付他的那路掌法。别说唐生,台下众人一见,也为他担起心来。都想,他再厉害,在这路掌法下恐怕也很难讨得好去!
果然,来客面对此掌不得不闪避,离开了原地。他已大话出口,离开座位就算输,这回……
这回,他仍没离开座位,他虽然在躲任忠平的掌势,并离开原地,但,那副盟主的座位,却一直没离开他的屁股,他也一直坐在其中。只见那座位的四条腿,就好象活的一样,随着任忠平的掌势灵活躲闪,任忠平的双掌尽管遮天盖地,可就是沾不着人家的衣裳。
但,任忠平掌中发出的红雾,越来越浓,也越来越热。台下前排之人,都觉难已忍耐,而来客虽闪避得法,可终在掌势之内,眼见鬓发焦了,衣裳也散出了焦糊味道,这……
众人不由为来客担起心来。明知这不应该,来客是敌非友,应盼其失败,但,不知咋了,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
然而,这种但心是多余的。就在眼看来客不支之际,却见他的掌中闪电般射出一缕青气,一发即收,只有前排眼睛好使的人看见了,同时,他们还猛地打了个寒战。就在这青气一出一收的功夫,任忠平掌中的红雾忽然消失,灼热之感也无影无踪。尽管任忠平的双掌还在狂舞,却已不对来客产生任何威胁,他舞了几下也只好停下来。而此时,来客已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坐好,气定神闲,好象刚才根本没斗过一样。
任忠平用哭腔叫出一声:“盟主,我的火龙掌被他破了!”
皮东来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大伙这才明白,任忠平刚才用的是什么火龙掌……咦?火龙掌?不就是火龙毒掌吗?这个歹毒的掌法不是失传了吗?怎么又……奶奶,据说这火龙毒掌世上无敌,霸道无比,怎么今日让这人轻描淡写的就给破了,他又是用的什么掌法?天哪,原来任忠平会火龙毒掌,他跟谁学的?不用说,是盟主,不用说,盟主也一定会火龙毒掌了……奶奶,皮东来,你这个盟主真行啊,竟然练这歹毒掌功,你想要干什么呀?好,这回你碰上对手了吧咋样,活该……
这是一些老江湖的心里话,可没有人敢问出来。别没事找事,不是看热闹吧。
这回,大伙更加感到,今日这仁义盟大会,一定还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更加聚精会神地看下去,一个个不知是什么心情。
来人归座,又对皮东来一笑:
“盟主,你看在下够副盟主吗?”
“够,太够了,您老人家武绝伦,别说副盟主,就是盟主也够格!”
说这话的是唐生。此时,他身体已经复原,立时在一旁为来客捧起场来。
但,台下仍一片安静,众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形势的变化。
皮东来外表平静如昔,他目光盯着来客道:
“你绝不是武当弟子,敢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稳坐如山,冷冷一笑:“何人?熟人。凭盟主的眼光,还认不出来吗?
皮东来目视来客,一动不动,来客也不退让,也是目闪寒光与他对视。那目光,让人看着发怵:有仇恨、有悲伤、有痛苦、有怜悯……
许久许久,皮东来终于开口:
“难道是你?真的是你?你终于来了?终于回来了……”
皮东来的语调怪怪的,叫人听着也有点发毛,有恐怖,有激动,仇恨……说不清都有啥感情,众人从没听过盟主用这个语调说话。
来人亦声音发颤:“是的,是我,我回来了。我说过,我总有一天要回来,现在,我终于回来了!”
听二人的对话,他们还认识,还是老熟人……那是谁呀,从哪儿回来的呀……
大伙正在心里划问号,来客向脸上摸去。只见他手一抖,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脱下,露出真容,道袍遂即也脱去,露出一袭兰衫。众人望去,其三十出头年纪,面如冠玉,长?入鬓,英武绝伦。
其人其相,再加上刚才的表现与对话,让不少人认出来客,有人叫出声来:
“苏副盟主――”
……
来人正是苏剑。
众人都看明白了,任忠平一见苏剑真容,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吴明也呆立当场,唐生则目光闪烁不定,俄而,面上现出幸灾乐祸之相。真德、松阳却又闭目不语了。显然,他们早已知晓这事……唯有罗子瑞双唇颤抖起来,双目也闪出泪光,慢慢站起,目望来人:
“剑儿,真的是你?是你……”
苏剑闻声浑身一抖,忙转身站起,目视面前苍老的罗子瑞,不无酸楚的叫了一声:
“罗叔叔,是我,是剑儿……”
罗子瑞还未答话,皮东来却抢先发出悲声:
“剑儿,真的是你?想死大伯了……你可回来了,大伯整整等了你十二年哪,你想得大伯好苦啊!”
他一副悲苦交加的神色,还向苏剑伸出颤抖的独臂:“剑儿,你终没忘了仁义盟,没忘了大伯,你终于回来了,大伯……对不起你呀……”
他竟然抽泣起来。
苏剑见状,不由回过身来,面上肌肉和身躯同时抖了抖。
但,这不是感动,而是极度的愤怒所致。
苏剑今日这一切举动,都是已安排好的。他离开落花谷后,即与少林武当会合,然后,化妆成一武当道士,随在松阳道长身边,进入仁义盟议事厅,待机而动,时机成熟时,飞身上台,拦住就副盟主之位的任忠平,现出真容。这些年来,他经艾天明、真德及乔凤、巧姑等启发,再加上自己多年历练思考,已看清皮东来的真面目,等与其一朝面,立刻想到他对自己的欺骗,想到他对整个江湖的欺骗,想到他对正直武林人士的残害,不由深恨在心,恨不得立时与其决一死战。但,又想到要当着与会众人揭破其真相,才强自忍耐。此时,见其故伎重演,假惺惺流泪招呼自己,真是气愤至极。但,他此时早已不是当年之吴下阿蒙,面对皮东来虚伪丑恶表演,他很快镇定下来,冷笑一声道:
“难得皮盟主大仁大义,慈悲心肠,没想到苏某归来,竟使盟主如此动情,苏某真是诚恐惶恐啊!”
“剑儿,你还不知大伯的心吗?”皮东来道:“十多年,大伯无日不思念于你呀,你今日陡然归来,叫大伯如何不喜?剑儿,大伯对不起你呀,要不是大伯当年误信奸人馋言,何致使你愤而离去,多年不归?大伯常暗自思之,懊悔不迭呀!”
皮东来之语气,神情,极为真诚,言毕,还向台下众人望了一眼。众人看见其目中之泪光,顿时又被感动,不少人发出嘘叹之声。
但,苏剑却仍在旁冷笑道:“盟主,你说为奸人谗言所动,那么,谁是奸人?谁进的谗言?当时苏某离去,再三呼你,你听而未闻,到底为何?今日苏某归来,你该说明了吧!”
“这……”皮东来听了苏剑的话,目光只好从众人身上转回,望定苏剑道:“剑儿,大伯的话你还不信吗?大伯的心你还不知吗?剑儿,你可在大伯身边呆了好几年啊!想当初,仁义盟为你泰山喋血,一百三十七壮士死于玉皇顶,荒岛之战,又有多少兄弟命归黄泉?因为你,罗北使失去左臂,大伯这条胳臂也废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剑儿,难道你把这一切都忘了吗?你真的不听大伯的话了吗……”
听着皮东来的声音,望着皮东来的眼睛,苏剑恍惚起来。油然间,十几年前的一幕幕又出现在眼前,皮东来对自己的种种好处,都涌现在眼前。他心中觉得哪儿不对劲,觉得自己应该恨皮东来,可就是恨不起来,想移开目光,却移不开,不自主地想呼唤皮东来“大伯”,甚至想抱着他放大哭……
皮东来的脸上现出更加慈和的微笑,眼看苏剑就要站起来,投向他的怀抱。这时,一声佛号突然在旁响起:
“阿弥陀佛,苏副盟主,稍安勿燥,有话慢慢道来!”
苏剑猛然清醒。他摇摇头,见皮东来的目光仍在望着自己,但,炯炯光华已然减退。猛然间,他想起爹爹留下的《离骚》中所著之“离魂破”所言:“摄心术者,多以目光话语制于他人,在施其术时,以目光注人,使人不能躲闪,附以话诱之,不知不觉,使他人心神为其所制,对其言听计从……”莫非,刚老贼用的就是摄心术?他又想起自己练的离魂破功,遂立即心中暗念口诀,施起心法,调理内息,果然,皮东来的目光渐趋暗淡,身子一软,回落座椅上。回头怨恨地望了真德一眼。
他显然明白,正是真德大师刚才的佛号帮助苏剑摆脱了他的控制。
其实,苏剑练了“离魂破”后,本不会被皮东来的摄心术所制,只因他一时大意,忘记了此事,才入其彀中,而真德大师的一声佛号,立刻使他醒悟,清醒过来后,他一切顿时明白,刚才台下人明明心有怨言,却被他一望一言即于摄伏,自然也是被其摄心术所制。那糊涂金刚和他的“老伯”,态度一时一变,自也是受了“摄心术”……一瞬间,他又想起十多年前,自己在仁义盟时,每与他交谈,对他的话有异议时,他总用目光望定自己,自己也就不知不觉被其摄服之情景,不由恨及。他冷笑数声,故意压低声音对皮东来道:
“皮盟主,你的摄心术实在高明得很哪!”
“你……”
皮东来闻此言如雷轰顶,浑身一抖,目光迅速暗淡,苏剑此言,一下说中他的要害。说起来,皮东来能控制住仁义盟,控制群雄,很大程度赖其摄心术。但,此法虽然神奇,却特别耗费内力,施法之人每用一次后,都必须休神敛性,稍作休憩才能恢复。故而他每次注目之后,都面现疲色,闭目稍作调息。而他施法之效,也因人而异,中法者功力越低,受其控制时间越长,即使法毕,也要相当一段时间才能复原,如连续受摄心术多次,功力较弱之人,会终生受施法之人驱策;如中法之人功力较高,则受害较浅,被制时间较短,如达一流高手之境,也就是被其目光笼罩之时被制,一旦目光离开,就很快复原。而现在场上上千人,每当皮东来目视全场之时,要将全部功力分往每人身心,效用势必有所减弱,故场上众人心态往往随其目光而变。因皮东来运用巧妙,场中之人一直未觉。可是,当他面对苏剑、真德、松阳、唐生、吴明这样的人,其作用就有限了。尤其苏剑练过青蒙功,不但不受其所制,如以内力反击,还会使其本人受伤。他刚才之恍惚,是不察而致,而一旦察觉,皮东来的法术再难得逞。皮东来此术是暗中修练多年才有大成,每用之时,无有不灵,今日被苏剑一语道破,如何不惊?
但,他久经风浪,心虽急,却不外露,反而是一边转念头,边继续表演下去。史见他独掌抚面,竟出悲声:
“剑儿啊,想不到大伯之心,你竟不能体谅,这一切,都是奸人挑唆呀!现在大伯一切都明白了,恨死了这些奸佞小人哪……”
苏剑冷笑道:“盟主,你说奸人挑唆,那奸人又是谁呢?时至今日,还望明主明示!”
“这……这奸人……”皮东来眼睛一闪,手突然指高唐生:“奸人就是他,他就是潜藏在我盟之最大奸贼!”
唐生又惊又怒,跳将起来,手指皮东来道:“好哇姓皮的,你竟然嫁祸于唐某……”
皮东来手指唐生不动:“你还敢不服?不是你说苏副盟主心怀叵测吗?不是你派人监视苏副盟主吗?不是你把苏副盟主的一言一行记录在案,告之于我吗?不是你主张杀掉苏副盟主吗?要不是你挑唆,老夫怎能自残肱股?你……老夫杀了你也不解心头之恨哪!你说,你到底如何潜藏我盟,妖言惑众,挑唆我盟不和的?快说!”
皮东来吼着,目光如电,逼视着唐生。唐生顿时面现迷惘之色,口中喃喃道:“盟主,我有罪,我对不起盟主,我……”说着,还要跪下。苏剑见状顿时明白,皮东来又用起了摄心大法,不由心中脑恨,也将目光射向唐生,口中怒吼一声:“对,唐生,你快说实话,你到底为何陷害我?不说实话,我绝不答应!”
苏剑说话中,用起了“离魂破”之功,一句话,将唐生唤醒,将皮东来的摄心术消解。唐生顿时觉察,跳将起来大骂:“好你个皮东来,你又施邪术,迷我心神,你当我不知吗?奶奶,今日我给你揭出来。苏副盟主,你千万小心,我唐生在皮贼身边,早知他练了一种邪术专门摄人心神,驱人为他所用,所以,我从来不敢看他的眼睛,刚才是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苏副盟主,我向你说实话,你被陷害,完全是他姓皮的一手造成!”
皮东来冷笑一声:“好个奸人,又想挑唆苏副盟主与我为敌,我岂能容你!”
皮东来说着,手一伸,就要抓唐生,他出手又快又急,根本无法躲闪。但是,他忘了苏剑在身旁,且比他更快,手向中间一伸,就将他二人隔住。
“慢,盟主休急,让他把话说完!”
苏剑又转向唐生:“唐南使,你是个聪明人,今日苏某现身,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你快将一切说清,我或者宽恕于你,否则,我绝不会象当年那样再施仁心,天下英雄也绝不会饶你!”说着,目注台下众人,手臂一挥,台下顿时有些莽撞汉子跟着喊起来:
“对,不说清楚,绝不饶他……”
话出了口才觉得不太对头:现在敌友未分,乱喊什么?可又转念一想,一边是盟主,一边是副盟主,两人都一身天下少有的本事,看样子,苏副盟主绝不低于盟主,对抗起来,谁占上风还很难说呢。咱家是谁有理就向着谁,怕什么?想着想着,又壮起来。
唐生眼珠乱转。他是个极为奸滑之人,最会见风使舵,何况他今日已有与皮东来为敌打算,刚才见苏剑出手对任忠平,轻而则易举地将他的火龙毒掌破掉,知其武功绝不在皮东来之下。再看一旁的真德、松阳,恐怕早与其暗中有约,也是有备而来。特别是他近日对任忠平要当副盟主一事愤愤不平,觉得自己功大得多,副盟主之职,理当是自己的,皮东来却一力推举任忠平,觉得自己是白跟着皮东来干了这些年了……也正为此,才有刚才挑战之举。现在,见皮东来又将自己抛出,当替罪羊,看样子,还要置于死地,自己岂能坐以等毙?想到这里,他心一横,指着皮东来大叫起来:
“姓皮的,好你个残暴寡恩的大奸大恶之徒,今日我要扒下你的皮,让大伙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转向众人:“弟兄们,当年苏副盟主被诬,怒而出走,完全是姓皮的一手制造的阴谋诡计!”他手指皮东来道:“姓皮的,你不承认吗?不是你总是对我说,仁义盟潜藏最大、最危险的敌人没有揭举出来吗。不是你说的,这个敌人可能身居极高之位,一向以忠正仁厚面孔欺骗上下,常人难以识破吗?不是你说的,这个敌人不清除出来,你一日不得安宁、仁义盟一日不得安宁吗?姓皮的,你不承认吗?弟兄们,姓皮的这话不止对我说过,你们可以做证,有没有这些事?”
唐生的话,一下勾起在场不少老人的记忆。这些话皮东来当年确实没少说过,只不过当时领会其真意的不多,现在,旧事重提,很多人一点就明,立刻有人呼应起来:
“对,是有这些事……”
当然,呼应的大多是毛二他们那伙人。
苏剑也被唐生的话勾起了当年的回忆。是啊,当年皮东来是没少说这些话,自己还帮着说过,一直以为他是为仁义盟着想,是想把隐藏在盟内的奸细挖出,不想,他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切,现在都明白了。皮东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哪,我苏剑怎么对不起你了……皮东来,今日,看你如何解释这一切……
皮东来自有说辞,唐生话音一落,他冷笑一声开口了:
“唐生,我今日终于看透了你的用心。我皮东来一向光明正大,仁义待人,你说的这些,皮东来并不否认,可本盟主问你,我可曾说过,苏副盟主是潜藏我盟的心腹大患?我可曾指派过你监视苏副盟主?我可曾让你诬陷过苏副盟主?你说,今天,你当着苏副盟主的面,当着众弟兄的面,给我说清楚!”
唐生被问得一怔,但他不甘心示弱,愤然大叫道:“皮东来,你还狡辩?你虽没直接说过苏副盟主之名,可你话中的意思谁都明白。你当时派我主持揭举一事,我自然要按你的意思办事……”
“你还狡辩?”皮东来怒道:“好你个奸徒,今日我才把你看清,原来,你是以我的名义,售你奸谋,妖言惑众,挑拨离间,害我手足,去我肱股,损我仁义盟!”他霍的转向台下众人。“唐生的话大伙听清了吗?闹了半天,我话中之意,都是他猜测的。可我的话,不止对他一个人说过,我在全盟大会上也说过,你们大伙象他这样想过吗?为什么你们没这样想,只有他这么想?他到底是何用心?弟兄们,你们现在都明白了吧,到底谁是隐藏在我仁义盟内的心腹大患啊,一切,我也是刚刚明白呀!”
唐生在盟中素有恶名,早有不少人对他怀恨在心,只因深得皮东来信任,人们敢怒不敢言,现在见皮东来出此言,真是喜出望外,虽是非难说,真伪难辩,可借机出口恶气还是好的。于是,立刻有不少人呼应起来:
“奶奶,心腹大患就是姓唐的!”
“娘的,剁了他……”
“老子早看他不是好饼……”
“他专能害人,今儿个绝不能饶了他……
……
听众人呼声,唐生有些气馁,忙对台下叫道:“弟兄们,弟兄们,唐某说的都是实话呀,你们不能听皮老贼的呀……”
可是,台下**已难平息。想皮东来任盟主多年,岂能没几个效忠之人?何况,他多年来积威甚深,人们心中终难摆脱对他的怕字,两相比较,自然还是捧皮东来场的人多。这功夫,一些人摩拳擦掌的就要上,收拾唐生,这时,一个清亮的嗓音响起:
“皮盟主,如你所言,苏副盟当年是被唐生所诬,那么,艾小凤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苏盟主没有指使艾小凤,她是否有冤情,受诬害?苏逼盟主,这件事难道你忘了吗?
苏剑闻听此言心中一震,注目望去,却是糊涂金刚身边的“老伯”,这些话勾起他心头长久的隐痛和思念,顿时难以平静,应声目视皮东来道:“皮盟主,你听见了吧,这件事,你也在此向天下英雄说清楚吧!”
“这……”皮东来目望糊涂金刚老伯,心中暗恨。自思:这人到底是谁?为何说话处处击出要害?今日事若是过去,一定要除掉他……他虽然心慌,可面上依然平静,脑袋也快,对苏剑忽然诡秘一笑:“这件事,苏副盟主还是问唐东使吧!”
“你……”唐生闻言跳将起来:“姓皮的,你好歹毒,你又想嫁祸于我?我……我……”他语无伦次地转向苏剑:“苏副盟主,你千万不要信他的,那投毒之事,是他指使我干的!”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十多年过去,那庆典大会早成旧事,人们皆认为此事已成定论,这些年,盟主也常常早旧事重提,每每用艾小凤投毒一事,来教诲盟中兄弟提防暗中隐藏奸徒,想不到,这是假的,是他本人制造的。这可能吗……
众人目光又慌又痛又疑又恨地望着皮东来。
可是,皮东来却朗声一笑,转而又恨恨不已道:“唐贼,你竟如此阴毒,真是恶狗咬人,入骨三分哪!可叹我今日才知觉你唐门是何等样人哪!你说是我指使你投毒,陷害小凤姑娘,好,你当着苏副盟主的面,当着众弟兄的面,就把这一切说清楚吧,我是怎样指使你的?”
唐生又现惶之色。“你还不承认?庆典大宴之前,不是你将警卫任务交给我的吗?不是你和我密谈,让我提防艾小凤吗?不是你说的,她潜身我盟必有用心吗?不是你说的,庆典大宴是她暴露之时吗?不是你说的,她要是往酒缸里投下毒药,盟中弟兄个个难逃活命吗?你还要我把‘七步夺魂散’藏好,不要被她盗去……这些,你都不承认吗?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吗?我正是奉了你的旨意,借察看警卫之机,将‘七步夺魂散’投入酒缸之中,还特意将艾小凤唤出运酒,嫁祸于她。这一切,你清清楚楚,不正是你交给我办的吗?”
台下一片寂静,人们都惊呆了,闹了半天,当年的投毒事件,竟是盟主亲自主使的,唐生亲手干的。这……这时,人们再也坐不住了都不知不学觉站了起来,往台上观看。
不想皮东来冷笑两声,神色不变:“好,好,都是我指使的,那么,唐生,我问你,我可曾说过一句让你投毒嫁祸艾小凤的话?你现在就回答,我说过没有?”
“你……”唐生又急又慌:“你没说过,可你话中的意思明摆着的……”
“哼,又是我话中的意思,又是你猜出来的!”皮东来奋然起身,冲台下一躬手道:“弟兄们,你们可曾听清唐生之言?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干的,是假借我这个盟主的名义干的,反过来,又说是我指派的,弟兄们,请大家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干?我亲手建立的仁义盟,我为什么要自去肱股?为何要杀害自己兄弟?这么干,对我本人有什么好处?我和唐生,谁是谁非,相信大伙自有明断,是信他的还是信我的,请大家明断。如信姓唐的,我当即辞去盟主之位,如信我的,该如何处置姓唐的,由你们决定!”
这话一出口,顿时又说动了一些人:是啊,这姓唐的一向阴险致极,怎么能信他的?盟主跟咱这么多年,他亲手建立的仁义盟,怎能干出这些事呢?把大伙都害死了,他这盟主咋当?对,一定是姓唐的搞的鬼。
想到这儿,又一片愤声大起,纷纷斥骂唐生罪该万死。
唐生见状实在急了,他手指皮东来尖声叫着:
“姓皮的,你可真太狡猾了,你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我……好,你说得对,上边那些,都是你暗示我的,没有明说。可林中虎杀害苏大侠的事你怎么解释?不是你命我将七步夺魂散之毒淬到匕首上,又让我送给林中虎,还捎去用火漆封好的一封信吗?后来,苏大侠就死于林中虎那把匕首上,这你能推掉吗?对了,林中虎也是替罪羊,他受你指派,杀害苏大侠,最后又为你而死,我要向大伙说清楚……”
他语无连珠,毫不保留地把当年林中虎死之真相,一一托出。
全场听到这些,顿时一片死静。林中虎当年身亡,仁义盟对外宣称,是被苍生余孽所害,而隐密真情,只有盟中几个重要人物知道,下边的兄弟一直深信不疑,没想到真相却是如此,而且,中原大侠苏浩然竟是本盟所害,竟是众人敬仰的林南使所害,而他又是受盟主皮东来所使,这……这太出人意料了……
因为太惊人了,所以,人们反倒有点不敢相信了。
苏剑也听得心如擂鼓,原来,真正的杀父仇人竟是皮东来,竟是他指使林中虎害死的爹爹,看来,唐生的话不会假,如无人指派,林中虎岂敢加害爹爹,在蛇岛,艾天明亦说过此事可能是皮东来所使,当时自己还似信不信,今日听唐生之言,一切果然如此。猛然间,他又想起林中虎死前说的话,当时,就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头。哪儿不对头呢?对了,他说他是先见过爹爹一面后,过几天夜里又化装蒙面去的靠山屯儿,可爹爹死前对自己说,那是他们多年来第一次见面,这不就和林中虎死前之语有异吗?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想出这点来呢?那么,当年林中虎为什么又为皮东来当替罪羊,死去还要顶下这恶名呢……对了,林中虎死前,皮东来曾将众人劝走,和他单独呆了一会儿,是不是在这一会儿功夫中,二人谈了什么,使林中虎不得不甘愿含冤而死呢?今日,这一切必须弄个明白!
这时,他对皮东来残存的一点温情,已经**然无存了。为彻底弄清真相,他上前揪住唐生的衣襟,厉声问道:
“姓唐的,你说的是真的?”
“副盟主,姓唐的若有半句假话,任你处罚!”
苏剑放开唐生,回身怒向皮东来。皮东来脸色虽然发白,但,仍不慌忙,他又“呵呵”冷笑两声,冲台下高声道:
“弟兄们,你们相信唐贼的话吗?他现在已经成了疯狗,任谁都咬,大伙想想,七步断魂散是他唐门秘药,庆典大宴时毒死众人的,是这种药,害死苏大侠的,也是这种药。现在,他反过来说是本盟主指使他干的这一切坏事,你们相信他的话吗?好,就算是我干的,是我害死了自己手下的弟兄,我害死的苏大侠。那么,证据何在?弟兄们,今日我才知道何为奸人哪,看来,我仁义盟今日要栽在唐贼的手中啊!”
他说得不胜悲愤,不胜动情,又有一些人被说动。马上就有人大叫起来:
“盟主说的对,姓唐的,你拿出证据来!”
“对,口说无凭,实物为证。唐生,你拿不出证据来,就是恶毒攻击盟主,污辱盟主,我等绝不容你……”
“快,快把证据拿出来……”
……
唐生急道:“还要什么证据?我就是证据,我说的都是实话!”
皮东来更镇定了:“大伙听清了吧!他就是证据,他的话就是证据。弟兄们哪,这些年,他就是这么害人的,也恨我太信任他了,太信任他的话了,把他的话当证据了。今日我才明白,他这样害死我盟多少好兄弟呀……”
这话,又勾起不少人对唐生的仇恨,有人骂将起来:
“好个唐贼,你的话就是证据,你算个什么东西……”
“姓唐的,你他娘的好歹毒,今日竟敢陷害盟主……”
“你害了多少人哪,今日,你的报应到了……”
苏剑心中又恨又急。他明白,唐生说的是真话,可只自己相信不行,还必须说服众人,让大伙心服口服,没有证据,皮东来是不会认输的。他也看出,皮东来是惯于把自己的险恶用心含而不露地点给别人,让别人上去干,而一旦事发,他就把别人出去,做替罪羊。
可是,此时此刻,没有证据。怎么办?
正在着急,忽听外面远远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和喊叫之声,俄而,场外一阵骚乱,有人高叫:
“姓皮的,证据在这里!”
外面涌进一伙人来,有好几十,皆破衣烂衫,形容枯槁,为首的是几个女子,当先一人,却是巧姑,身旁是乔凤,清云、林玉莲。江小风也守在母亲身边。
呼唤“证据在这里”的竟是林玉莲。此时,她虽然神情激动,却毫无疯狂之态,手中拿着一张发黄的纸张,高声道:
“姓皮的,这是你给我爹爹的亲笔信,是不是证据?”
全场一听有皮东来的亲笔信,顿时一片寂静。再望皮东来,见他终于面现惶恐之色。他手指进来的一群人,语调再难以保持平静:“你们……你们……落花谷……”
巧姑怒骂道:“皮东来,落花谷早被剑儿攻破了,落花谷的人,终得见天日了,你的寿禄到头了,现在,外面也来我们的人了!”
“这……不可能……”皮东来霍然转身向呆在一旁的任忠平:“忠平,快……”
任忠平一惊,飞身下台,向厅外奔去,谁也不知他要去干什么。
这时,林玉莲已经上台,将手中的信递给了苏剑,苏剑打开一瞧,虽然事隔多年,纸张变得又脆又黄,但,上面的几行字依然清楚。
林南使台鉴:
悉闻寻得苏浩然隐踪,欣喜万端,林南使为我仁义大业,立下首功。为早日剿灭苍生贼教,平定武林,造福江湖,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苏浩然坚执不从,可采用一切手段相机处之,绝不能被苍生教得之,功成之后,三弟是仁义会第一元勋。今特送匕首一枚,望三弟为仁义大业,效当年荆轲故事,一举成功。阅毕,信焚之。
没有落款,但苏剑曾见过皮东来的字体,这封信出自他手无疑,信中之意也十分明了,确如唐生所说,就是要林中虎杀害爹爹。他双手颤抖着将信交给真德大师,真德大师一声佛号,阅过后又交松阳道长。松阳道长阅后又交给罗子瑞,罗子瑞却脸如死水,拒而不接。于是信传到台下众人,不一会儿,近半人看过,确信无疑。只听林玉莲对皮东来高声道:
“姓皮的,你万没想到吧,我爹爹还留下你的亲笔信吧?这是他临死前当着你的面交给我的,你也没有想到吧!当时,我扶着他痛哭之际,他将信塞入我的手中,并伏耳要我装疯,以保性命。皮东来,这些年,我一直苦苦思忖,父亲当时为何不揭出真相,现在终于明白,他是为了我呀,这了我能保全下来呀。他死之前,你与他单独谈的一番话,一定是你答应了保全于我,我爹爹才替你顶罪。可皮东来你……你好狠毒啊,我装疯之后,你仍放心不下,到底将我投入落花谷,你……今日,我要你还我个公道!”
苏剑听明这一切,心中的疑团顿解。是的,林中虎死前,皮东来与他单独谈的话,一定是这些,林中虎料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好答应,以一死换得女儿平安,却未曾想……
这时,台下早有人大骂起来。
“皮东来,我操你个八辈祖宗,你他妈个逼的是天下最歹毒的王八蛋,我恨不得生吃你的肉……”
不用看,闻言知人,正是崆峒一骂甄君子。他这些年憋闷坏了,今日得见天日,扬眉吐气,如何不骂个痛快?顿时,皮东来的爹娘爷爷奶奶袓孙八代,皆变成了乌龟王八蛋,皮东来本人也成了“驴日的,狗养的”。
崆峒一骂骂得痛快,近朱者赤的辽东一畜场震江也不甘落后,自然在一旁也放开了喉咙,两人你呼我应,骂得痛快淋漓。
此时,皮东来再也保持不了镇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盟主的架子也所剩下无几。旁边的唐生见状,更是推波助澜,用更高的声音骂将起来。
“姓皮的,你这个欺世盗名的大奸,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你不是今日说这个是潜藏在你身边的大患,明日又说那个是心怀叵测之徒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就是潜藏在你身边的心腹大患。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加入仁义会吗?今日告诉你,我是利用你。因为,我祖父当年和艾天明比武,被他打伤后死去,临死前嘱我们后辈为他报仇。可艾天明艺高势大,我唐门难与其敌,只好借助你们仁义会的力量,为此,我投入了仁会。皮东来,我告诉你,你那一套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唐门,我入你会不久,就看出你是个大奸似忠之人,也看出艾天明不是你的对手,早晚被你所败,又见众人被你所欺,我又惧你威焰太盛,不敢揭破,只好隐忍不发,处处顺从于你,委曲求全,待机而动,你要害谁我就主动下手,求得你的欢心赏识。你建立仁义盟后,我更不敢与你为敌,只盼我在你身边,我唐门能指少受你害,得以保全。皮贼,都说我唐门为人阴狠,这不假,可我唐门狠毒,是名声在外,尽人皆知,直来直去,可与你相比,还实在差得太远。你满口仁义,一副武林大侠的气派,其实,你比谁都狠毒!与你相比,我唐门甘拜下风!今日,我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说到这儿,他转向苏剑:“苏副盟主,今日你老归来,实乃武林之福,我仁义盟正直之士,可有倚仗之人了。我今日要将皮东来的阴谋诡计全部公布于众。”转向众人:“弟兄们听真,我唐生当年做的一切孽事,全是皮东来指使,我不得不违心而行,今日在此向众位赔罪。我现在告之大家,皮东来从建立仁义盟之始,就没安好心,他设下奸谋,将盟中功臣义士一一除掉,以实现其独御武林之狼子野心。当年建盟大宴投毒之事,就是他阴谋的第一步,不但除掉一些我盟对他有碍的刚正之士,而且,借机嫁祸给小凤姑娘。但,这还不是他的真实用心,他是项公舞剑,意在沛公,为的是最后加害苏副盟主!为此,他又发起揭举之事,将我盟有骨气之兄弟,皆列入苍生余孽或奸佞之徒,一一加害,最后,林南使、江东使相继蒙难,苏副盟主亦被逐出我盟。”又转向苏剑:“苏副盟主,你道还不明白吗?你离盟之后他派我等随后追杀,直欲置你死地而后快。我等失手后,他又亲临渤海,骗你上船,一记火龙毒掌将你击入海中……”冲皮东来道:“ 皮东来,你好歹毒啊,苏副盟主是多么忠正之人,你只因他武功威望过高,不能容忍,就一心除之,我……”
唐生说着,突然双手齐扬,一把毒蒺藜无声无息地罩向皮东来。他抛毒蒺藜的手法极妙,上下左右,有快有慢,分四路而至,叫人无法躲闪。然而,怪事又生,眼见毒蒺藜就要及身之际,却突然猛地向旁边一折,“唰”的一声,一个不落,全射到苏剑身上。
这下,场上一阵惊呼响起,唐生怔住,手指皮东来:“你……你……你……”
皮东来冷笑不已,原来,他的内功修为已登峰造极,在毒蒺藜即将临身之际,浑身罡气猛然溢出,竟将毒蒺藜逼向苏剑、苏剑不防,当然被击中。
眼见毒蒺藜犹如黑蜂一般,隔着蓝衫一个个钉在苏剑身上,全场皆惊住,那个“老伯”惊得更甚,竟然尖叫着嗓子叫出一声“剑……”来,而且,身子一摇,差点摔倒。被糊涂金刚急忙扶住。
巧姑等也被眼前变故惊呆,真德、松阳也变了脸色。真德怒指皮东来、唐生。声音颤抖道:“你……你们……”
唐生突然夜枭般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盟主,太妙了,您的身手妙到极点。我早想到,这毒蒺藜打不中你,你一定会反击姓苏的,果然一击而中。这姓苏的功夫高深,若不用如此手段,岂能如愿以偿?!”他脸色一变,又指着苏剑而骂:“好你个姓苏的奸贼,竟心怀叵测,潜形十二载,今日突然现身,欲乱我盟,诬我盟主,我唐生岂能让你得逞?你以为我真的要反叛盟主吗?哼,我是以分你心神,伺机出手。告诉你,我这毒蒺藜淬的是七步夺魂散,你若跪下乘乘服罪,向天下英雄坦承已罪,我还可给你解药,否则,叫你尸骨难收!”
苏剑却一动不动地站着,台上台下的人也都呆呆地望着他,等着结果。谁也没注意,那个“老伯”摇摇晃晃向台上走来,显见对苏剑关心之切,糊涂金刚跟在后面……
就在此时,忽听崆峒一骂大骂失声:“姓皮的,我姓甄的要扒下你这张人皮,我操你妈的……”手臂一招,带头向台上而来。台下一阵**,很多人随后跟上,要动手诛奸。不想皮东来向前跨出一步,目注全场,声如霹雳:
“我是仁义盟主皮东来,谁敢反叛?苏剑他本是苍生余孽,今日其心已经暴露无遗。现在,我命尔等,立即动手,将所有反盟之徒拿下!”
他的话出口,双目威光闪闪,注视众人。台下形势又变,人们又开始怒视苏剑、巧姑、甄君子等人,自然是摄心术的功用。而恰在此时,只听一声豪笑渐渐而起,由低至高,声震全场。众人顿时清醒,睁目视之,正是苏剑。
唐生首先看出名堂,脸色大变,手指苏剑:
“你……你没中毒……”
苏剑身子一抖,满身毒蒺藜尽皆落地。“姓唐的,别说什么七步夺魂散,现在,就是把你唐门的所有剧毒全施于苏某之身,也无济于事。苏某在蛇岛十二年,百毒在身,你这雕虫小技能奈我何?”
原来,苏剑在蛇岛身经蛇毒之后,已成百毒不浸之身。
这下,场上形势又变,变得最快的是唐生。只见他又戟指皮东来大骂起来:“姓皮的,这回你还有何话说?我的毒蒺藜就是想取你性命,不想你心忒歹毒,竟然反击于苏副盟主之身,可人算不如天算,想苏副盟主功力通神,岂是你能加害得了?皮贼,你此时手段,恰似你平日为人,借刀杀人,嫁祸于人,我的暗器明明是击向你,可你却转击于苏副盟主,我……我与你拼了……”
唐生?势要攻,皮东来突然单臂扬了扬,掌现红色,冷笑一声道:“奸贼,你还想再尝老夫一掌的滋味吗?”
唐生一下被吓住。他刚才中了任忠平一掌,痛苦无比,如再中皮东来一掌,一定会比任忠平之掌苦上百倍。因此,他吓得急忙向苏剑身后一闪道:“副盟主,姓皮的会火龙毒掌,我练了唐门的寒冰功,自以为能抵住他,可刚才一试,才知火龙掌实在歹毒,您……您……您一定小心对付……”
他这轻轻一名话,就将苏剑摔推上前去。苏剑瞥了他一眼,当仁不让,由前一步,就要阻拦皮东来,可却听巧姑厉叫一声:“剑儿,不要管他,这姓唐的不是善类,死有余辜!”他一愣神的功夫,只觉身旁一股热浪滚过,唐生“啊”的一声尖叫,退出八尺开外,倒在地上。只见其面红似血,手舞足蹈,似痛苦已极,俄而,又撕掉满身的衣服,口中大叫:“烧死我了,烧死我了……”显然,比刚才中任忠平掌功更为痛苦。
苏剑眼看唐生的痛苦之状,思其为人奸毒,本拟不救,可见其挣扎,听其呻吟,又有所不忍,遂双掌伸缩,发出青蒙功,唐生立时停止挣扎,喘吸稍定。接着,翻身爬起,冲苏剑“咕咚”一声跪下:“苏副盟主大恩大德,唐生永生不忘。”接着,纵身跳起,指着皮东来大骂:“皮贼,今日你的死期到了,你还不自知吗?苏副盟主已练成克制你火龙毒掌的神功,看你还有何能?”他又转下台下众人,“弟兄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想我唐生对他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助纣为虐,尚难逃他的毒手,你们难道还能在姓皮的手下讨得好吗?快,大家一齐动手除奸啊!”
唐生这一番话还真起了作用,这台下之人本就忠义之士不多,见风使舵者却大有人在。现多数人已看出,今日皮东来凶多吉少,而又已彻底将皮东来真相看清。因此,稍一迟疑,不少人立刻呼应起来:
“杀了他,杀了这个武林大恶 !”
“大家伙一齐上啊……”
“上啊……”
……
群情涌动,又向台上涌来,却听皮东来突然舌绽春雷:
“站住,你们真的不要命了吗?忠平,五耕阵何在?快将这些叛逆斩尽杀绝!”
皮东来话音一出,场上知情人顿时灵灵打了个寒战,脑袋一醒,这才想起皮东来通神之功力,想起五耕阵。立刻就有人权衡:看上去,苏剑之功力与皮东来不相上下,外面呢?外面可都是仁义盟的人哪,外面可有五耕阵哪,这……
就在这时,外面金铁交鸣之声大起,呼声如涛:“仁播四海,义贯九州,仁义诛魔,斩草除根……”
显然,仁义五耕阵已发动。
皮东来更为镇定自信,环顾左右道:“谁想死得快,就尽管和仁义盟作对。动手吧,胆大的就动手吧!”
众人不敢动弹,却立在场中静待其变。然而,奇怪的事,外面金铁之声益炽,却迟迟不见五耕阵杀进厅来,而且,那“仁义”的呼叫之声,却渐渐变弱,还不时响起惨叫之声,这是怎么回事?皮东来脸上也现出疑惧之色,凝神谛听,而苏剑、真德、松阳等人,却气定神闲,面含微笑。这……
这时,一个人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冲进厅来,向台上扑去,边跑边大叫:
“盟主,不好了,外面无数人马杀入仁义堡,有落花谷的贼子,还有少林武当的,现已攻入内城,少林武当不知摆出的是什么阵法,我五耕阵抵挡不住,现已损失过半!”
“什么?”这回,轮到皮东来神色大变了。他霍然转脸,怒视真德大量和松阳道长:“真德、松阳,你们……你们……”
真德含笑合掌:“阿弥陀佛,皮东来,你今日气数已尽,此时放下屠刀,尚能立地成佛,不然,老衲就要超度你了!”
“你……这不可能!”皮东来喊起来:“我的五耕阵天下无双,变化万千,除非知道我的阵法之秘,否则绝然破阵不得,我不信,我不信……”
“皮施主不必动怒。”真德依然含笑道:“你的五耕阵果然神妙,可岂不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的阵法之秘,早被老衲破解。你还想靠他们来助你作恶,已经万万不能!”
“这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皮东来急怒之中,似乎有点发狂了。一时间变得鬓发蓬乱,面色泛血,全无往日盟主之威仪。他独臂一挥,对周围大声呼道: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快诛灭这些奸贼!”
然而,听他招呼的,只有任忠平和一直在旁观看的几名副使及台侧的二十多个侍卫,台下之众,不少人却与他们动起手来。立时,召上召下,一片金戈之声大起,五名副使与崆峒一骂、辽东一畜糊涂金刚、乔凤及几十名少林、武当弟子,分头战成一团。而大多数人却愣在当场,不知所从,都愕然观战。
战局一开,巧姑就领着林玉莲、清云、直奔任忠平,她指着任忠平大骂失声:
“狼心狗肺的小子,今日该是你报应的时候了!玉莲、清云,快上前取他性命,以报深仇,我为你们掠阵!”
林玉莲大叫一声:“任忠平,你这个外忠内奸的狠心贼,我爹爹在日,你对我百般奉迎,我爹爹去后,你立刻翻脸成仇,将我打入落花谷,今日我报仇的时日到了,快拿命来!”
林玉莲骂着,挥剑上前,分心便刺。
任忠平闪开,冷笑一声道:“女人算得了什么?我义父说得好,妻子如衣服,谁穿着好看就穿谁!只可惜当年没杀了你,让你坏了今日大事。”说着,拔出仁义刀架格。十几个回合过去,强弱立现。这些年,任忠平在皮东来亲手教诲下,功力大进,岂是当年可比,又岂是刚刚恢复功力的林玉莲所能相比?巧姑一见,对清云大喊:“清云,你还等什么?还不快上!”
清云一听,稍作犹豫,然后才杀上前去,二打一,才勉强敌住。巧姑在旁边掠阵,唯恐自己人吃亏。
台中央,皮东来已与苏剑等人面对面站定。只见皮东来身形一抖,轩眉一昂,顿时,全身现出极其威武之态。他冷笑一声道:
“好,今日之事已然如此,不决生死,难解此劫。苏副盟主,真德,松阳,你们一起上吧,看我皮东来独臂能否接下你们六掌!”
真德一声佛号:“少林武当,岂能以多战少?就让苏大侠单人与你一战吧!”
苏大侠?真德这个称呼,无异是有意避开副盟主之说,却无意间用上“大侠”二字。这又与当年的苏浩然的称呼不约而和,苏剑闻听一振,斜身站定,抱拳胸前:“皮盟主,请吧!”
然而,皮东来却精神溜号了,眼睛转向台下的一个战团。原来,任忠平已陷险境。
本来,就是合林玉莲与清云二人之力,也不是任忠平的对手,何况清云尚手下留情,未用全力。但是,眼前之局面任忠平大为分心,自觉心虚,于是一时陷入守势,直到三十几招过去,见林玉莲怒恨致极,长剑如山,一招狠似一招,清云在巧姑的催逼下,也一招紧似一招,只好定下心神,全力接战,这一来,很快扭转局势。林玉莲和清云倒陷险境。巧姑一见大怒。“孽畜,休得猖狂!”猱身而上,千山剑法挟恨使出,锐不可挡,任忠平立刻险象环生。他身上最厉害的武功是皮东来的秘传的火龙毒掌,可刚才已被苏剑破掉,再不能施出,因此,只好靠着深厚的功力,苦苦支撑,手中仁义刀使将起来,确有神妙之处,还不至于马上落败,可颓势,再也无法挽回。
皮东来见状大急,他要去助任忠平,却被苏剑拦住,不能如愿。他单掌一变,从不可思议的方位猛向苏剑前心拍来。苏剑反映极快,右掌一提,迎个正着。只听“啪”的一声暴响,二人各退三步,似乎功力悉敌。
既已交手,岂能再停?苏剑长叫一声:“皮贼,你也接我一掌!”使出艾天明的无敌神掌,向皮东来击出,二人又单掌接实,但,这次是各退五步,而且,皮东来站定后身子摇了摇,功力由此可已见强弱。但,皮东来是一只独臂,运用内力自然受到妨碍,如左臂完好,强弱尚很难说。
紧接着,二人各使平生所学,战在一处,但,他二人对打与台下众人不同,并不高飞低纵,而是双足不出三尺,亦不使兵刃,只是掌影翻飞,表面上看去,并不惊险,但这正是登峰造极之人相斗时的特点,外表平和,其中惊险,只有高手才能看出。二人战团一开,周围两丈之内,众人纷纷退避。原来,二人掌内罡气溢出,实在太过强劲,丈内之人,呼吸困难,站立不稳,只好退后观看。这一来,别的战团渐渐罢手,目光都落到这两个绝世高手之斗上。唯有巧姑、林玉莲和清云与任忠平战个不停。
台上,只剩下罗子瑞一人,仍然端坐在靠背椅中,一动不动,虽然双目睁着,却眼前之状视若无睹,象泥塑木雕一般。
而苏剑与皮东来之战,却是越打越紧,越打越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