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八妹翻了几座山,才找到她儿子文生和女儿美玉。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了,文生和美玉正准备捆柴禾往山下扛。刘八妹将周富贵的话对儿子说了一遍。“她爹急得很。银环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
文生有些为难,“我到哪里去找她呀?她那几个相好的同学,她爹已经找过了。”
刘八妹将美玉砍的柴禾捆做一捆,自己扛着,“文生,快回去,想想办法,再到你同学家里去问一问,银环他爹还等着你呢。”
文生跟着母亲把柴禾扛到红砖厂,周富贵在红砖厂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了,连忙迎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元的钱,递给文生和美玉,“柴禾不用称了,我给你们钱。”
文生却不接,说:“周伯伯,我怎么能随便收你的钱呀。
我这就去找银环,柴禾一定要称的,称得多少,你就给我多少钱,你不称,我就扛回去算。”
周富贵愣了片刻,连连说:“好角色,有志气,比我家银环强。来,我给你过称。”说着,拿来一杆秤,给美玉和文生称了柴禾。
“文生,我家银环出去三天了。你们是同学,你了解她,请你帮忙找一找,我会感谢你的。” 文生问:“她的几个相好的同学那里找了么?”“我所知道的,都找过了。”
“丁秀花那里找过么?”
“就是住在镇子上做豆腐卖的那个同学么?”“是的。”
“也去过了,没有看见银环。”
文生心想她会到什么地方去呢?“她出去的时候,身上带有多少钱?”
“没有带钱。”周富贵说,“她是为了你的学费和我吵架的,找到了银环,对她说,我答应她。”
文生说:“周伯伯,我们是同学,去找她是应该的。我妹妹前些日子晚上跑出去了,全村人都帮着找啊。”说着,文生就回家去了。扛柴禾将衣服全汗湿了,穿在身上,一点都不舒服,他准备换件衣服就到镇上丁秀花那里问问去。
文生匆匆忙忙回到家的时候,丁秀花的父亲丁祖仁正站在他家的禾场上等他。
“丁伯伯,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来。”
“学费差不多了吧?”
“我娘说,差一点,准备再卖点粮食出去。”文生问丁祖仁,“丁伯伯,你有事么?”
丁祖仁说:“你们班有一个名叫周银环的同学,这几天一直住在我家里。她要你去一趟。”
文生高兴地说:“她父亲到处找她,一直找不着,我正准备去找她哩。”
“她爹今天到豆腐店问我家秀花,她不让说。”“我这就对周伯伯说一声去,免得他着急。”丁祖仁说:“银环这孩子,只怕平时被父母宠坏了,爱使性子。
我来的时候,她一再交待我,要我别对她父亲说,要是对她父亲说了,她就出走。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能对她父亲说。现在你就跟我去镇上,她说她有话对你说。” “我这就和你一块去。”
路上,文生问丁祖仁:“丁伯伯,银环对你说了什么没有,她要对我说什么?”
“这三天,银环一直呆在秀花房子里没出来,有时,秀花进去和她说一会儿话,也不让我听见。”
天黑了一阵,文生和丁祖仁才来到盘罗镇。丁祖仁敲开了店门,对丁秀花说:“文生来了,你那同学呢?”
丁秀花对房里呶呶嘴,就带着文生进房去了。
银环坐在丁秀花的房子里,手里拿着一本连环画在那里翻。
她的穿着,还是和过去在学校一样的讲究,上穿一件开胸无袖衫,下着一条宽边荷叶裙,秀眉,大眼,细腰,亭亭玉立。只是,从那带一点忧伤的眼神,从那失去了笑容的脸上,看得出,一个短短的暑假,她仿佛比过去懂事了许多,长大了许多。她问文生:“这几天,我爹我娘一定很着急的?”
文生说:“还不着急呀,你爹到处找你。今天上午到丁秀花这里找,你也不出来见你爹。”文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下午,你爹要我娘把我从山上叫回来,帮着找你。”
银环一副忿忿然的样子,“我就是要让他们着急,让他们急得发疯。我真有些讨厌我那个家了。”
“你怎么说这话呢?你爹你娘盘养你长大成人,不容易啊。”“我成现在这个样子,是被他们宠爱的结果。”
丁秀花一旁劝她说:“你爹你娘是喜欢你,爱你。”
银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还真希望像你们一样,寒暑假,自己卖豆腐,自己砍柴禾挣学费。平时在学校,口袋里没有零用钱,穿补巴衣服,吃的是从家里带到学校的酸菜,饭也总是吃不饱。那样,才会认真读书,努力把成绩搞好,争取考上中专或是高中。你们没看见么,冬天,他们怕我冻着,毛衣上面套皮衣,还不让我出门,怕吹风下雪着了凉。热天,出门怕我晒着,要我打花伞,有时干脆开车送我。坐在家里,吹电扇还不放心,怕热着了,房子里还准备安装空调。吃有人做好,换下的脏衣服有人洗好。平时在学校,父亲三天两天来看我,开口不问学习怎么样,成绩好不好,只问我钱花完了没有,还要不要钱,还买不买新衣服,我哪里还有心思读书啊。”银环这么说的时候,就哭了起来,“每次我把成绩通知单拿回去,让我爹看的时候,他总是说,成绩好也就那么回事,不一定能挣到我这么多钱。说他给我存了多少钱了,我一辈子吃穿都不愁的。
我也就更不用功学习了。”
文生和丁秀花都不知道怎么劝银环好,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掉眼泪。
“过几天,我的同学都读书去了,我却读不成书了,我才l6岁呀。”两滴眼泪挂在腮边,亮晶晶的。
“我的基础太差,进了高中议价班,也赶不上班的。”
文生说:“要你爹给你请个家庭教师,慢慢地把过去没学好的课程补上来。”
丁秀花一旁说:“周银环要你来,就是说这个事。”
银环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不要我爹给我请家庭教师,今后,你每年的寒假暑假都给我补课,我要我爹给你补课费。”
银环一副很懂事的样子,“我们一块从小学读到初中,九年了,你对我很了解,我哪些课没学好,你也清楚,你给我补课,我才听得懂。再说,你的家庭困难,上学交不起学费,我要我爹给你多开点补课费,你的学费问题也就解决了。”
文生说:“我给你补课就是了,不要你爹开补课费。”“这是劳动所得,应该的。”
文生还要说什么,被丁秀花拦住了,“难得周银环这一片心意,文生,到时候,你一定要把银环的课补好,让她把成绩赶上来,我们毕竟是同班同学啊。”
丁祖仁听见他们三个同学小大人似地在那里说话,插嘴说:“周银环呀,肖文生今年的学费可能还有一些困难,你能不能伸出援助之手帮他一把啊?”
丁秀花说:“周银环就是为了这事和她父亲吵嘴,赌气跑出来的。”
文生心里有些感动,没有想到,平时只知道玩,只知道打扮的银环,还会为了自己的学费和父亲吵架,赌气出走。今天,又想出了这么一个给自己解决学费问题的主意来,他说:“银环,我从心里感谢你。”
银环说:“你还没有答应我呀。”“我说了给你补课嘛。”
“我爹得给你钱。”
文生脸有些发红,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