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凤阁当警察局长,还不是113团的扶持。”王瑞森说。
三江县虽然成立了所谓的国民党县政府,县长没有什么实权,驻军掌握权力,大权握在俞团长的手中。
“这个俞团长善于笼络人,伪政权的人他基本没动,个别换了汤还是没换药。”朱汉臣说,“有迹象表明,他要说降胡子。”
“要说降哪个给子呢?”
“目前我们还不清楚。”
牛身上有多少毛,三江地区有多少土匪。有名有姓的络子十多股,不出名的小塔子数十股。伪满洲国时期,兵、警剿匪,没见土匪少,反倒是愈剿愈多。
“我听说眼下在县城附近活动的主要有旋风络子,还有什么络子。”王瑞森说。
“我们要建立根据地,隐患除了国民党正规部队外,就是这些土匪了,必肃清之。”朱汉臣清楚,伪政权时期如何剿匪,民间有一首歌谣云:
兵荆匪,
瞎胡闹。
围村庄,
放空炮。
百姓哭,
土匪笑。
土匪来了吓一跳,
土匪走了不知道。
哪个敢睡安生觉?
东北人民自治军建立的辽西根据地动了真格的,根据地内大部分土匪已经肃清。几络土匪窜到敌占区来,旋风络子就是,他们的老巢原在西大荒。
改编、收编土匪从张作霖时代就这么做了,后来是日本鬼子,再后来是国民党,113团已经这么做了。此前朱汉臣到西满军区送情报,三号首长指示他密切注视113团动向,他们可能勾结土匪和伪政权人员,对我们进行报复和破坏。果真有了这方面的苗头。
“过去日本鬼子收编土匪,多是派警察去说降。”朱汉臣分析道,"113团从外地调来,对三江不熟悉,同土匪勾结,必然让熟悉他们的人出面。安风阁做过伪满警察局长,对三江土匪熟悉,一定派他跟土匪打交道……我盯住他。”
“应该如此。”王瑞森赞同他的分析。
“萧大炮是安凤阁身边的人,我们在他身上下功夫,通过他搞情报。”朱汉臣说。
萧大炮同天意杠房越处越近,王瑞森说:“萧大炮喜欢钱。”
“抓住他这一弱点,时常送钱给他。”朱汉臣说,拉拢一个人不可操之过急,给猎物甜头,让他吃上瘾,再控制他,“萧大炮喜欢钱,我们就有机会。”
“没问题。”王瑞森把握十足地说。
“你跟萧大炮接触,躲开安凤阁,这家伙眼睛毒,别让他觉警生疑。”朱汉臣叮嘱道。
“见面地点我精心挑选,一个保措(保险)的地方。”王瑞森说萧大炮缥妓,躲着他们的局长,“地方肮脏一些,可是保措,安风阁不到那种地方去。”
“瑞森,六号他们这次行动结束,我们重回原来的工作上,在没有得到组织新的指示前,注意力还是放在113团跟土匪的勾结上。”
“但愿他们行动顺利。”王瑞森说,城门的方向没什么动静,时间过了十二点,表明康国志他们行动成功。
“明早你到城门去看看,瑞森。”
王瑞森来到城门,这里的气氛一夜骤变,兵警明显增加,用草绳子拉起警戒线,不许围观者靠近。
“了事的先生!”
王瑞森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见是糕点铺老板,停下脚步等他走过来,拱手道:
“袁老板,一向可好!”
“好,好……”袁老板寒暄道。
“这是怎么啦?围了这么多人。”王瑞森问。
“出事了,出大事啦。”袁老板凑近王瑞森,带过来奶油的腹味,说,“昨夜门岗两个警察给人杀啦。”
“噢?”
“像杀鸡一样扭断脖子……”糕点铺老板说话像做一种糕点,果仁、枣泥、青丝玫瑰,“他俩临死前,还在吃我家的糕点。”
“喳,你家糕点受欢迎。”王瑞森打理戏,问,“什么人做的案子呢?”
糕点铺老板用鞋尖在沙土上歪扭一个“八”字,说:“人头给摘走了,他们真厉害!”
“不叫八路了吧?,,
“东北人民自治军。”糕点铺老板消息灵通人士装到底,说,“我外甥在113团当兵,他们班白天守城门,现在调到门楼上去了,他在现场看到门岗警察狗抢屎姿势……”
五颗人头摆放在干净的白布上,请熟悉的同志辨认,康国志在辨认的行列里,他的心像压一块大石头,即将看到自己的恋人,想想他此时的感受。
昨夜,他和猛鹜将悬挂的头颅用绳子系下来,城墙根儿下的人用事先准备好的布将其包裹好,连夜带回西满军区所在地,放在桌子上,已经很难辨认出本来面目。
“分清他们哪个是谁。”三号首长命令道。
明天开追悼会,瞻仰遗容,战友告别后埋葬,要分出谁是谁,于是组织这次辨认。辨认的结果大出所料,没有柳砚冰和李秀娟。
“三位男同志确定,只是没有柳砚冰和李秀娟。”负责辨认的同志向首长报告。
“没有她们俩?"
“是,没有。”
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三号首长亲自来到辨认现场,命令道:“再仔细看一遍。”
看的人报告结果―
“没有?”
“没有!”
参加辨认者都十分肯定,没有两位女同志。
“国志,你确定没有李秀娟?"三号首长问,如果康国志确定没有,那就是肯定没有了。
“是,没有。”康国志十分肯定道。
五个头颅已经确定三位男同志,是随柳砚冰到三不管村的东北人民自治军的战士,另两位没人认识,面孔很陌生。
“这两位是谁?”
“不认得。”
没人认识他俩。奇怪了,两个陌生人的头颅跟牺牲的东北人民自治军战士放在一起,敌人这样做什么意思?他们是什么人?柳砚冰和李秀娟哪儿去了?她们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人现在哪里?
三号首长决定再次派康国志到亮子里,调查事情真相,“查清她们是否牺牲,还有那两颗人头是谁……”
康国志恨不得一下子飞回三江县城,马上查清真相,她们没有牺牲,这无比重要。即使她们被敌人关押,也有营救她们出来的希望。
“此去侦察不同于上一次,我们的行动虽然没留下什么痕迹,敌人也会想到我们,会加强守城和城内搜查。”三号首长讲到严峻形势,“因此你们要万分小心,尤其是不能暴露交通站。”
“明白。”
“你们刚从亮子里回来,休息两天。”三号首长关心道。
“我们明天就进城去。”康国志说。
特别侦察队还是三人,康国志和常文清、猛鹜,他对他们俩说:“我们去查他们牺牲真相。”
“敌人耍的啥诡计呢?”猛鹜疑问道。
一起抓去五人,砍头示众也是五人,有两个陌生人的头颅在里边,不说他俩是谁,敌人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呢?
“示众时说他们都是八路,我倒觉得像是凑数,因为抓了五名工作队员。”常文清见解有些与众不同,“欲盖弥彰,掩盖着什么阴谋。”
“她们俩呢?”猛鹜问。
“或许还活着,押在113团兵营内,或许……”常文清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眼望康国志咽回到了嘴边的话。
康国志捕捉到常文清顾虑什么的神情,完全因自己,他说:“文清,说你的推断。”
常文清支吾道:“我是没根据的猜测。”
“说说你的没根据的猜测。”康国志坚持道。
常文清沉默片刻,说:“柳砚冰和李秀娟幸存不大可能。”
这是令人心碎的判断了,康国志和他们俩的心情不一样,常文清、猛鹜去寻找战友、同志,他呢?要加上恋人,生死对他意义重大,活着将有一枝爱情花朵盛开。
“道理呢?”猛鹜想得简单一些,五颗头颅没有柳砚冰和李秀娟,敌人就可能没杀害她们,因而推断道,“掺进两颗人头,表明杀了我们五个人,如果她俩牺牲,干吗用别人的头代替?”
“蹊跷就在这里。”常文清深谙三江风俗,处死女人一般不砍头,多勒死捅死或枪毙,“敌人可能直接处理了她们的遗体。”
康国志不希望是常文清推断的结局,但心里承认他的判断合理。敌人捉去恨之人骨的工作队员,一个都不会放过,柳砚冰是队长,职务一旦被知晓,更不能放过她。至于为什么她俩的头颅不在这里,一时难以解释。然而解释不了的东西,并不影响悲惨事情的存在。
猛鹜觉得没什么蹊跷,只是真相没有大白,事情可能出奇的简单也说不定。他问:
“康处长,我们什么时候走?"
“今晚。”康国志说。
“进城的路线呢?"
“上次的路线,翻墙进城。”康国志说。那条路线隐蔽而安全,进城后去天意杠房也方便,他说,“我们还在那里落脚。”
三位战友和两位无名者被埋葬在土岗上,白榆树下的三座坟墓,实际葬着只是头颅。当地人讲究全尸,单葬一颗头颅不行,村民用林秆扎成人形―肩部以下,摆放棺木中接上人头,算作一具全尸。另两位不知姓名的亡者,人道加尊重村民也这样做了,不过他俩没穿军服。三位东北人民自治军战士穿着军装人硷。
康国志独自一个人来到坟墓前。虽然确定李秀娟不在这五人中,牺牲的概念却始终挥之不去。朱汉臣讲113团的人在废料场里焚烧遗体,其中会不会有李秀娟和柳砚冰?如果是这样,敌人连见一眼头颅的机会都没给自己。
“秀娟啊!"他心里不止一次呼唤,滴血的心在呼唤这个名字,曾几何时,此名字对他是种呼唤,像报晓鸟―黎明即起,用歌喉报告新的一天来临―鸣啼,他深信,解放了的呼声一定是她喊出的,站在洒满曙光的高坡上,手持太阳花……一切都是想象了,李秀娟晨露一样突然消失。
“一定找到你,哪怕是一个噩耗。”康国志暗暗发誓道。
[1]东北民间对雄性动物有专门的称谓,例如:公马―儿马;公牛―忙牛;公驴―叫驴;公狗―牙狗;公羊―趴子;公猪―跑卵子;公猫―郎猫等。
[2]度,成人两臂左右平伸时两手之间的距离,约合五尺。
[3]京八件分为大八件和小八件.大八件为状元饼、大卷酥、蝴蝶卷、大油糕、蝠儿酥、七星典子、翻毛饼、鸡油饼;小八件为小卷酥、果馅饼、小鸡油饼、小桃酥、咸典子、坑面子、枣花、小螺蜘酥。萨琪玛、芙蓉糕属于大众化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