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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多条线索证明一个事实 01

关东女匪 徐大辉 4800 2024-10-16 21:34

  

  猛鹜被店主姬大甩带到一个房间,两个人的房间,一铺火炕,两套被褥,先人住的人此时并不在房间里,炕上堆放着他的物品,一个出门常带的布搭链和一捆关东烟。

  “有什么事你随时找我。”姬大甩热情道。

  “哎,忙你的吧。”猛鹜说。

  姬大甩说完走出去。

  猛鹜躺在炕上,寻思如何侦察。首先摸清小店里住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从中找出像胡子的可疑人。他在想六号他们去乡下寻找土匪踪迹,不知进展如何?白狼山此季节进不去,只能在西大荒找,青纱帐一倒,胡子撂管,难见他们的踪影。躲到城镇里来的胡子,选姬家小店落脚猫冬是很自然的事情。

  “她们还在匪巢里。”两位落难女兵令他优心,尽快找到她们的下落,是小分队的任务,找到胡子也就有了线索,但愿在姬家小店遇见知情胡子,他正这样想着的当口,有人走进来,显然是房客了。他的长相让猛鹜大吃一惊,心想:天下竟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人?此人面目跟康国治脸上扒下来一样。

  “你刚来?”

  “嗯,刚来。”猛鹜坐起身说,“您怎么称呼?"

  “我姓李。”房客胡编一个姓,他正是单搓胡子甜头子,住进小店猫冬隐瞒真实身份。

  “李老板。”

  “老板说不上,”甜头子持杆儿往上爬,说,“只会点小手艺,摊煎饼。”

  “这么说李师傅是山东人唆广猛鹜说,在亮子里卖煎饼的都是山东人,煎饼卷大葱是山东人的喜爱。卖煎饼的两种,铺和摊,铺有固定经营场所,摊子在肩上,挑着满街走着叫卖。铺也好摊也罢,经营者都是山东人。

  “山东棒子。”甜头子自嘲道。

  坐地户排外,嫉妒山东人勤劳和发家,编了侮辱性歌谣:山东棒子不可交,拿着狗鸡巴当辣椒,咬一口顺甜(极甜)的,带回家过年去!

  “你们山东人勤快,能吃苦,会过日子。”猛鹜正确评价山东人,还要加上宽厚、直率,他说,“东北人做买卖做不过你们,没你们脑袋好使。”

  扯了一阵山东人,甜头子掏出一副崭新的纸牌,他先前到街上买纸牌。脱了鞋,盘腿大坐炕上, 自己玩起纸牌。猛鹜凑近看热闹,问:

  “玩啥?拣十二月[1]?”

  “不是,摆别扭[2]!”

  猛鹜看着甜头子一个人玩牌,他们唠着磕儿,甜头子问:“你贵姓?”

  “免贵姓申。”

  “申老弟做什么买卖?”

  “汉买卖。”

  “摆铺地汉?”

  猛鹜心里一亮, 自称摊煎饼姓李的人说了句地道的土匪黑话,铺地汉是药摊子,此话的意思是摆药摊。谁都可能说上一两句胡子黑话,因此仅凭一句黑话断定他是胡子还不行,但是引起猛鹜的注意。

  甜头子摆开一把牌,很高兴,问:“会玩牌吗?”

  “不会。”

  “不会好啊!呼芦窑子(赌场)最进不得。”甜头子无意中说了第二句黑话。

  猛鹜开始注意同一炕上的房客。下午出现一个意外的小插曲,一个刚来住店的卖药人,听店主姬大甩说有个卖药的同行,便来敲门。

  “谁是做汉买卖的申师傅?”来人问。

  “我是。”猛鹜穿鞋下地,两个陌生卖药人相见,如下的对话最常见,也是一种风俗―

  “先生辛苦。”

  “一样一样。”

  “哪儿舵来的(头天晚上住在哪儿)?”

  “在四平街。”

  “一天兰头海(挣很多钱)吧?”

  “水得很……”

  隔行如隔山,卖药人到一起的对话胡子甜头子听得半懂不懂,同屋的人是个卖药的,他的心全放下了,可以安稳地睡觉。正因为放松,夜晚他成为一张煎饼,先是平铺仰颊睡,然后趴着背朝天睡,很像儿童的一种游戏。歌谣道:翻饼烙饼,油炸馅饼!大饼安静的时候,开始说梦话,里边掺杂不少土匪黑话:

  “你帮我逃走……对,搭摘(被捉)肯定洗(杀)我,我报答你,对对迈子……”

  此人是胡子无疑。

  猛鹜想直接抓走这人不合适,他来到县大队找王瑞森,说:“有一个胡子住在姬家小店。”

  “我们去逮他,什么样个人?”

  猛鹜讲一遍此人的特征,王瑞森带人赶到姬家小店,将姬大甩叫到一边,问:

  “姬老板,摊煎饼的山东人在吗?”

  “和卖药的人住……”姬大甩指出具体哪一间客房,间了一句,“你们找他干什么?”

  王瑞森没回答,却说:“你去叫开门。”

  姬家小店主脑袋瓜皮薄怕摊事,迟疑起来,一面是县大队,一面是跑江湖的买卖人,得罪谁对小店都没好处。

  “撒楞点儿!”王瑞森催道。

  姬大甩从肩上取下蝇甩子,抖一下抖出章程,对身旁的店伙计说:“去叫李师傅起来吃饭,菜都凉啦!"

  甜头子吃店里的大锅饭也叫长伙。伙计去叫他,没费事,他走出来还问伙计:“炒没炒咸菜呀?”

  “对不起,没弄着鹤鹑。”伙计说,客人要吃鹤鹑炒咸菜。

  没等甜头子走进餐厅,被几个人的枪口逼住:“不准动!”

  “你们?”甜头子惊恐道。

  “我们是县大队的,跟我们走吧!”王瑞森说。

  审讯开始。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吧?”王瑞森问。

  “不知道,抓我一个摊煎饼的干啥。”甜头子开始抵赖,不想承认自己是胡子,单搓没人知道。

  “还会骑马打枪吧?”

  “我哪里会那玩意,只会摆弄煎饼鳌子。”

  “你昨晚都说了什么?”

  甜头子一愣,随即恍然, 自己有说梦话的毛病,是不是顺嘴溜出什么秘密?难道那个卖药人……猛鸳走进来,坐在县大队的人身边,他彻底明白了,昨晚跟猫睡在一起, 自己是只耗子。

  “谁要抓你杀你啊?”猛鹜问,“你可不只说这些,我给你学学?”

  甜头子管得了自己睁眼时刻,可管不了睡觉说什么,一旦说出更多的秘密,当胡子的坏事没少做,民主联军打胡子就因为这个……想下去他心没了底。

  “你给谁抓去啦?”

  “旋风络子。”

  旋风络子正是小分队时刻要找的,紧紧抓住这条线索,猛鹜说:“说说旋风络子,他们有多少人,现在哪里?”

  “百十号人,在老龙眼……”甜头子讲了自己被旋风络子庞大下巴捉住的经过,十分简单,单搓的甜头子一人为匪,几个人干的事他都要一个人干,比如缭水、探路、打劫……有时为了方便,他乔装各色人等。那天他穿着一件军装出现在荒原上,被旋风络子二柜庞大下巴遇见,他见到猎物一样兴奋,喊道说:

  “花狗子,搭(捉)!”

  胡子一拥而上,擒住甜头子。半道碰上,胡子有一套规矩,管用不管用甜头子要试一试,于是他道:

  西北悬天一枝花,

  天下绿林是一家。

  绿林哥们别把叶子窜,

  失落绿林好义气。

  众位托福,

  罗全大意。

  “妈的,还真不是空子(不懂规矩的人),那你穿这身叶子(衣裳)?”庞大下巴问。

  甜头子解释一番,没管用。一听是单搓,旋风络子二柜说邪叉子,不由分说胖揍了他一顿,说:“正好拿你顶数(充当),祭祀老大当家的。”

  “他们的老当家的是谁?”猛鹜问。

  “大德字。”

  “你怎么逃脱的?”

  “有一个蒙面人半夜救了我……”甜头子讲被人搭救的过程,还说了一个细节,“放我的人要求摸我的脸。”

  猛鹜不认为是胡子东扯葫芦西扯瓢,放走他的人他不认识,什么缘由放走他呢?是否跟摸脸有关系呢?猛莺凑近王瑞森的耳朵,小声说:

  “你看他像谁。”

  王瑞森愣然,嘟嚷道:“像,是像。”

  甜头子尚不知因为有了一张跟别人相像的面孔,才免于一死,搭救他的人理由是他长相酷像另一个人。但是,他并不认识那个人,不了解一个屠户的女儿和药店老板儿子的爱情故事。

  “我问你,见到一个女兵在旋风络子里吗?”猛鹜问。

  “见过,二十多岁……”甜头子描述所见的女兵,他说,“庞大下巴带她回来时,我正被绑在院子的拴马桩上,看见他们从口袋倒出一个穿军装的人……”

  这是两位女兵失踪以来较为详细的目击描述,年龄上判断是李秀娟,证实了此前警察局长安凤阁的交代,李秀娟送给了旋风络子大柜。

  “你逃出旋风络子多长时间了?"

  甜头子计算了一下,说:“快四个月了,刚人秋的事情。”

  四个月前的线索的全部意义就是证实了女兵李秀娟确实在旋风络子,让一个只在女兵被带人匪巢待一个晚上的人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已不可能。

  “你呐摸(估计)旋风给子是否撂管?假如没撂管,会藏在哪里?”猛鹜问。

  甜头子说像旋风这样大络子一般冬天不撂管,当然要找个地方趴风,山里他们不会进,定准还在草原上,往大西边走,进人沙漠,他说:

  “八成待在片土。”

  “什么是片土?”

  “无土围的集镇。”甜头子解释黑话道。

  走到西大荒的中部就出了三江的地界,根据地还没建那么远,何况荒漠中村落稀少,旋风络子真的进人那地方,部队深入到根据地的边缘为止,不能再向前了。

  “旋风络子的大柜你见过?”

  “离远看他……”甜头子指他被绑在拴马桩上,远远地望见大柜旋风。

  审问完甜头子,王瑞森说:“等六号他们回来,我们向西找一找,根据胡子的活动规律,恐怕早逃到大西边去了,因此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只能这样啦!”猛鹜说。

  等待康国志回来的几天里,猛鹜分析,或者说那个疑问老跟着他,百思不得其解,旋风络子的蒙面人夜里冒死从匪巢救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此人是谁?如果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他会不会伺机搭救李秀娟呢?

  常文清带另一路侦察队伍,在一个村子遇见一个拔了香头子(退伙)的胡子,他母亲病危,按胡子络规,家里出了大事,可以退伙。

  村子叫架火烧,这里建立了农会。胡子蔺老三从甸子上回来的第二天,常文清他们刚好到这个村子,农会主任说:“昨下晚,当胡子的蔺老三回来了。”

  “人呢?”

  “在家里。”

  “找他过来。”常文清说。

  胡子蔺老三站在农会主任面前并不怎么惊慌,当胡子不假,没祸害村里人,何况自己退伙不干了。

  “蔺老三,”农会主任说,“民主联军小分队要问你一些事情,你如实说,别藏头盖脚。”

  蔺老三望着常文清他们几个,态度还算老实,说:“知道的,我说,都说。”

  “你从络子上回来?”常文清问。

  “拔香头子……”

  “哪个络子?”

  问到第二句话,蔺老三就卡住,他低头不语。

  “蔺老三,间你呢!”农会主任提醒道。

  “这,我不能说,杀了我也不能说。”蔺老三面带难色道,“我拔了香,发了誓。”

  常文清和农会主任交换一下目光,当了多年的胡子,络规对他的束缚一时难以消除,因此顾虑重重。有顾虑才正常,没顾虑就怪了,你了解土匪的规矩,就清楚蔺老三的心情。

  土匪黑话叠拉―拔香头子,意为洗手不干了。说说容易做起来充满危险,退伙轻易说的吗?胡子行当是玩命,拔香头子是玩命中的玩命。家中出了大事提出退伙,大柜要派人到退伙的人家调查叫踩盘子,确定是这么回事,才准许拔香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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