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腰湾在没月亮的情形下也像一座山洞,洞顶是黑漆的苍穹,比童志林藏身的那个山洞顶多些星星,闻闻石头,味道相同,实质同是一座山,所在位置的方向不同。
日本人修小院时无法想象几十年后将有什么人睡这里,一个阴谋计划正在这里展开。
“有什么动静?”一个小时前沈家魁出来小解,厕所在院子的角落里,他没走那么远,浇一泡尿很快被干燥的石头吸干,他一边抖落一根管道的残留**,一边向青藤处走,那里站着一个人,问他。
“没有。”
“今晚又是消停。”
“应该是。”
沈家魁朝一个窗口扫一眼,问:“睡啦?”
“睡啦。”
“好像这里是他家似的。”
“是,孩子就是这样。”老鸹眼说,他没说适应。
“嗯,一会儿过来陪我喝酒。”
“唉,老板,我再守一会儿。”
沈家魁回到屋子里,已经点了三支蜡烛他再点一支,屋子更加明亮。炕上堆着被子,此前他睡了一觉,晚上吃多一种野山果,利尿的浆果汁儿在身体内循环腻了想出来,他满足了它们的愿望。半夜喝几杯酒的习惯从城里延续到山里,条件大不如豪宅里,冰箱里藏着名酒和下酒菜。对酒他总结比女人亲,这是他区别其他有钱人的地方。转山湖的养鱼富翁黄伟明则特别喜欢女人,搂着小五想小六了。他则不然,喝光茅台想五粮液,喝完五粮液再想茅台,反复喝这两种酒,其他的酒不喝。来山里,他带来一箱茅台,本来一箱也没几瓶。
昨天,沈家魁吩咐老鸹眼道:“你跑城里一趟,取一箱茅台来。”
“唉。”
“百年窖藏的那种。”
“吃的呢?”
“弄几包鱿鱼丝,还有酱驴肉,一定是河间的。”沈家魁强调驴肉的产地,超市卖的酱驴肉未必是河间的驴,但酱驴肉的做法河间的纯正,他特喜欢这个口味。
老鸹眼问:“我到网吧去看看吗?”
“别去,不能去!”沈家魁说。
沈家魁是什么人,或者说对警察比较了解,他揣测警方在自己走后盯住老船长,蹲坑守候也说不定。
老鸹眼听令买来酒和菜,没去老船长网吧。沈家魁没让老鸹眼到老船长网吧去,同那里的联系并没中断,而且时刻保持联系。身在山里遥控指挥,顾新随时请示。按分工,顾新负责取钱,老板给他指令到什么地方取多少,他一丝不苟执行命令。
沈家魁取出一瓶茅台,他认为一个人喝酒没意思,缺乏气氛喝酒容易醉,正所谓一个人不喝酒,两个人不赌博,三个人不买锄头,四个人不掰火柴。打开一包酱驴肉,筷子现成的,预备了两双,他俩经常在一起喝酒。
等老鸹眼过来喝酒,他给顾新打电话,问:“水开了吗?”
“没烧,停气。”
“关好阀门,注意安全!”
“两道阀门都关上,请放心!”
通话使用暗语,谈及的内容谁截获去也弄不明白意思。他们说警察来没来网吧,老板指示加强防范。网吧安全,他便可以泰然地实施“猎鸥在行动”的猎富计划。
太平无事,今晚的酒更要喝了。心情好,小调不由自主地溜出嘴,调是五更调,词儿篡改一首老歌谣:媳妇要吃大鸭梨,赶了南集赶北集。打了把,削了皮,媳妇媳妇快吃梨,老娘看见了不的。老娘要吃一个干烧饼,他倒说,没有闲钱补笊篱。
老鸹眼迈进门槛,通过歌声确定老板心情特好,他说:“腰湾这地方就是好,谁也不会想到我们在这里。”
沈家魁撩眼皮望酒瓶,老鸹眼领会去开酒,每每都是这样,他负责斟酒。老板说:“要说好地方没错,说谁会想到不尽然,警察就会想到。”
“目前没有警察出现。”
“今天没有,不等于明天没有。”沈家魁警惕这根弦始终绷紧,他说,“腰湾好是好,也有个致命的缺陷。”
老鸹眼斟好酒端到老板面前,不解缺陷指什么,而且还致命呢。他问:“老板您说的缺陷?”
腰湾是个坛子的感觉沈家魁到达的当晚就有了。有水的这一面是坛子嘴,进出必经此处。问题来了,警察要是堵住坛子嘴,成语怎么说?瓮中捉鳖。
“老板,你放心,警察到不了坛子嘴,渔场那边有人为我们看着呢!”老鸹眼往口中填块驴肉,说,“捉哪个爹去呀!”
“别大意。”沈家魁永不松懈警惕,他说,“锁子还不是我们的人。”
“基本上是。”
沈家魁含着茅台酒液,在口腔中游**,每个角落都要光临,然后才能往下走,下咽前不能说话。
老鸹眼等老板说话。
“基本上是还不完全是。”沈家魁没把话说完,觉得跟老鸹眼说话用不着说完,他一点就透,未说出来的后半截话是:不能百分之百地信任。
老鸹眼说明白,勤敲打点儿他。
“坛子要是有一个窟窿……”沈家魁说腰湾缺一个出口,山的某个部位有出口,一旦有意外发生便于逃走,警察堵住坛子口也白费。
老鸹眼心里想的没说出来,老板这样想实在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