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薄雪给锣鼓巷披上白纱,白纱覆盖街道、屋脊和算命先生的头顶和肩膀。太阳出来,淡淡白白地望着巷子,白纱便借助一阵清风,魂儿一样化去。两行脚印本来就浅,清风掠过,谷哥和网小鱼也算踏雪无痕。
网小鱼说:“听,轮滑的声音!”
寂静的巷子传来轮子碾过柏油路的轰鸣。一个少年脚踏滑轮在巷口闪出,他的技术娴熟,姿态潇洒。
网小鱼愣愣地望着,“哇,帅哥!”
说着话,“帅哥”已经一阵风似地到近前。
网小鱼:“嘿,给我签个名!”
帅哥直视前方,根本没发现街边的粉丝,转眼在巷口消失。
谷哥不屑地说:“你仔细看过那是谁吗?鼠辈要是也算帅哥,王宝强就能当选大陆十大美男。”
鼠辈换一个双挎间书包,一身蓝底白纹运动服。发型也经过整理,从背影能看出来。谷哥要喊鼠辈,没喊出来。谷哥没想到鼠辈的轮滑很有基础,他居然从来没说起过这个特长。
“鼠辈!”网小鱼喊道。
“鼠辈又变成家养的动物。写作业、考试,考试、写作业。轮滑这玩意早晚得被人没收!”谷哥自言自语道。
无数轮子碾过路面,轰鸣声由远而近,如一阵狂风席卷过来。一个轮滑队伍随后出现,朝鼠辈消失的巷口狂追而去。
“你是说鼠辈连逃跑都很帅,是不是?”一看这个阵势,谷哥变得阴阳怪气。
“谷哥不知道吧?你的废话比赵本山赚的钱都多。”网小鱼飞快跟在轮滑队伍后面。谷哥也跟上去。
出巷口就是一个丁字路口,那里横着一条附街:紫阳街。那阵风戛然而止。他们一定是突然停下。轮滑的队伍就停在锣鼓巷和向阳街交汇的丁字路口。几个少年围成一个半圆,形成一个包围圈,圈内好像坐着两个人。他们太神速,在丁字路口追上的鼠辈。
网小鱼推开两个少年挤进去,“闪开!你们别欺负人!”
网小鱼一看,包围圈内的格局有些异样。鼠辈旁边蹲着瘸龙,瘸龙旁边歪倒着他的电动车。瘸龙在给鼠辈揉腿。鼠辈和网小鱼目光相遇的瞬间,他的眼睛湿湿的。
网小鱼挨个指着几个少年,“你们别得瑟!以多欺少,算什么能耐!小心我把你们告到校长那去!”
几个少年互相看看,脸上一点表情没有,集体沉默。网小鱼被集体蔑。
网小鱼伸着脖子朝外面喊道:“谷哥,你在哪?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他们都在,一个都没逃掉。”
鼠辈却说:“小鱼,别喊。我自己摔倒的……”
那个长发少年说:“技术不过关,自个就趴下,用咱们欺负吗?摔得挺漂亮,是不是哥几个?”
长发少年这样一说,这个集体马上响应,一起哄笑。
鼠辈抓住瘸龙的肩膀,坚持着要站起来,“我是躲电动车才摔倒的。你们遇见这情况,也好不了。告诉你们,我小学一年级开始玩这个的。”
鼠辈咧嘴呻吟一下,又坐下。
“这情况我们常遇见,最考验技术。技术行不行,全看特殊情况。你还是不行。”长发少年用鄙视的表情看着鼠辈。
瘸龙把鼠辈脚上的滑轮卸下,再把鼠辈架起来,“走两步看看。闪开,让他走两步。”
长发少年闪开一个出口,给瘸龙和鼠辈让路。瘸龙和鼠辈走出包围圈。谷哥也下意识闪到一旁,从另一侧扶住鼠辈。鼠辈扭头遇见谷哥的目光,抖掉谷哥的手,“谷哥,我行。”
鼠辈和瘸龙试探着走两步。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两个人走路都是一瘸一拐,好像地面很不平坦。
“两败俱伤。你看那个大叔,也瘸。”一个少年提醒同伴儿。
“大叔没受伤。大叔本来就是一个瘸子。”瘸龙回头解释说。
“罪有应得。这个事故全怪他,不然,今天咱们能得手。罚款!”长发少年抱怨道。
鼠辈回过头,看着对手,目光湿润却闪着锐气。
“瞧你那熊样。帮你说话,你还不乐意。罚这个瘸子五十元钱,咋样?”长发少年看着鼠辈,征求同伴们的意见。
“瘸叔,交罚款!”他们七嘴八舌。
“大叔叫瘸龙,不叫瘸叔。一帮熊孩子!”瘸龙还没时间跟这帮孩子理论,他现在注意的是鼠辈的腿伤。
鼠辈甩开瘸龙的手,“你们再说一遍。”
长发少年清清嗓子,响亮地说:“瞧你那熊样!我们帮你,你反过来帮瘸子。”
鼠辈指着长发少年,“不许你管他叫瘸子。”
长发少年说:“想管住我的嘴,不难。敢跟我比轮滑不?郊外有一个陡坡加弯道,那里比体育馆刺激。你赢,我在你眼前消失。输,请我们搓一顿,外加赔款一百元。”
网小鱼期待鼠辈勇敢的接受挑战。她想告诉鼠辈,红头蛐蛐只会吹口哨,世界上没有管用的咒语,全靠自己。
鼠辈迟疑一下,最后吐出几个字:“我想想……”
“不公平!凭啥鼠辈输了要赔款?”网小鱼看着谷哥,“谷哥,你今天是来看热闹的吗?今天很热闹,是不是?”
鼠辈看着网小鱼,“我再想想。”
长发少年的阵营打着口哨,口哨声尖利刺耳。
既然鼠辈还没决定参赛,只好事先假定比赛时间和地点。时间是两周后,那时候鼠辈腿伤应该没问题。如果还没有痊愈,再推迟一周,直到鼠辈认为可以参赛。地点是郊外的那个陡坡,具体位置长发少年可以给鼠辈画出来。
他们只是等待鼠辈的决定。
谷哥大声鼓掌,“热闹!要是真有一场民间轮滑比赛我去看,还赞助二百元钱。请赢家一顿饭,外加一份奖金。够不够?”
大家这才注意到谷哥的存在。所有的目光在谷哥身上扫描一番,没人去问这位英雄的来历,随后集体为谷哥的义举鼓掌。网小鱼觉得谷哥难以理喻。鼠辈望着谷哥,表情复杂地登上瘸龙的电动车。
瘸龙回头对谷哥说:“小子,这回挺大方。发大财啦?比我还大方。”
谷哥很低调,“你是大老板,我是暴发户。怎么跟你比?”
瘸龙说:“有时间我去你那买酒,给打折不?”
谷哥说:“八折。我说话管用。”
瘸龙说:“就是考验考验你这熊孩子。听说是茅台,瘸龙我喝不起。”
谷哥说:“欢迎来闻味,闻味免费。”
瘸龙说:“你这熊孩子,挺讲究。”
谷哥却说:“你可不讲究。鼠辈好心投奔你,你却把他送到学校上学。你心太黑,比旧社会的财主都黑。”
瘸龙说:“你要是我儿子,也把你送学校管教管教。”
瘸龙把车开进锣鼓巷。
谷哥大声喊道:“鼠辈!要是不快活,就回来!”
鼠辈转过身朝谷哥咧咧嘴。不是笑,不是难过,总之是一个复杂的表情。
谷哥接着喊:“别像个熊孩子。你不是熊孩子!”
网小鱼喊道:“鼠辈,别怕他们。我和谷哥……”
电动车拐进锣鼓巷,不见了。他们被锣鼓巷的某一个院子收进去,那个院子就是瘸龙的家。
回去的路上,谷哥在前,网小鱼在后。再后面跟着斑虎和大黑猫。普京在更远的地方尾随。王宝强和007体贴地跟着普京,算是安慰。
网小鱼说:“鼠辈不是软蛋,能参赛。你要赞助,别反悔。”
谷哥突然转身对网小鱼说,“算命的老爷子说我今天破财。今天破财,破在赞助费上。老头子有点能力。”
网小鱼无语。命运究竟在谁的手里?自己,别人,咒语还是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