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龙在楼梯口恭候鼠辈呢。
“我知道他回来了。昨晚回来的,是不?儿子。”瘸龙目光温和地看着鼠辈。
“不叫儿子行吗?没经过我本人同意呢。干儿子,也是临时的。”鼠辈突然觉得很不自然。谷哥很快就下来,在他背后瞪着他呢。鼠辈感觉后背有一把刀。
“那么好的地方都不愿意呆,以后我可不管你们。”瘸龙说。
“你管得太多。他又没求你,你真是多余。”鼠辈回头看一眼,谷哥还没露头呢。
“走,今天工地上的钢筋收工,帮我记账去。这批钢筋直接送收购站。”瘸龙掐灭烟头,扫一眼堆满纸品的房间,把烟头扔到外面。
“他一回来,咱俩的合作就得结束。整个货仓也保不住。谷哥他不好说话。”鼠辈对瘸龙说。
“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反正有你帮助,谷哥也干不成啥……”瘸龙说。
“有人背后议论我?”这时谷哥露头。
“是我。咋的?不懂事的玩意!你咋不好好在那里呆着?”瘸龙问谷哥。
“我的地盘又让别人占,我能呆下去吗?”
“大叔占你地盘不白占,给钱。”瘸龙说。
“确实给过钱。”鼠辈掏出几张钞票,向谷哥证实。
“从明天开始不租。我自己有用。”谷哥走进货仓,满屋子的财富让他眼馋。这场面是他一直期待的。
“傻子!大傻子!用你这块地方,给你钱。你啥也不用干,只管收钱,还不乐意!”瘸龙又点着一支烟,抽一口,被烟呛一下,咳嗽几声,把烟扔掉。
瘸龙一瘸一拐走出去,上电动车,回头用力盯鼠辈一眼,“儿子,上车!去工地。”
“哇!鼠辈,原来瘸龙是你亲生父亲,我不认识你。”谷哥说。
“瞎说什么?顶多是干、干儿子。”鼠辈支支吾吾,又无语。
“那快去呀,你干爹叫你呢。”谷哥鼓励鼠辈。
“我没同意当干儿子。”鼠辈站着没动。他当然听得懂谷哥的冷嘲热讽。
“儿子,那你在这儿等着。今天收购站有人路过,兴许来看货。”瘸龙说完把车子开走,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当中。
“你认贼作父!鼠辈,我认识你!”谷哥指着鼠辈的鼻子。
“刚才你说不认识我,现在又说认识我。你究竟认识不认识我啊?”鼠辈很无奈。
“一句话,想认识你太难!鼠辈,你确实有点复杂,比黑客还复杂。”谷哥走进别人的货仓,像主人一样躺在软绵绵的废纸上面。
“谷哥,你听着,你和小鱼失踪,我天天想着给你俩报仇。跟瘸龙混在一起也是没办法,不潜伏下来,怎么找机会给你俩报仇?”
鼠辈躺在谷哥身边,把下毒的事情完完整整讲一遍。
“你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还是真话!”
鼠辈指着天发誓他讲的是真的。谷哥盯着鼠辈的眼睛,看不出其中有诈。
谷哥拍鼠辈一下,“我冤枉你不?”
鼠辈翻身朝谷哥伸出巴掌,“咱俩和好吧。总这样闹,我累。”
谷哥没伸手,说:“以后不说瘸龙的好话,咱俩就和好。不然,没戏。”
鼠辈收回手,“你心胸狭小。瘸龙还没坏透。”
谷哥一翻身,背对鼠辈,“没法跟你和好。”
鼠辈说:“我没说完呢,瘸龙还没坏透,就差一点。”
谷哥又翻回来,“我不是小孩。你别把我当小孩哄。”
为友情,鼠辈这次彻底谦让谷哥,说起瘸龙的坏话,“瘸龙给扎钢筋的工人发工资挺抠门,给的少,还抹零头。那几个雇工背后直骂。”
谷哥很感兴趣,坐起来,“骂他什么?”
“骂他是铁公鸡、王八蛋、小肚鸡肠,比旧社会的地主还黑心……太多,记不住。”鼠辈很夸张。
“骂的一点不错。你说呢?”谷哥很期待地看着鼠辈。
“骂的对。”鼠辈刚说完,谷哥朝鼠辈伸出友谊之手。
“以后我每天说你两句好话。”谷哥也有姿态。
“每天一句就行。”鼠辈不贪婪。
“我有个条件,条件是你每天说瘸龙一句坏话。”
“成交。”
两人击掌。然后互相捶打一顿,把库房里的废纸弄得乱七八糟。刚闹够,又在废纸堆里躺下来。
“教训一下瘸龙咋样?”谷哥说。
“我赚过他的钱,不忍心下手……”鼠辈的声音很小。
“赚他的钱,再教训他一下,他印象更深。”
“其实你比瘸龙坏。你才是真坏人。”
“你真有眼光。比他坏,才能制服他。”
“有好办法吗?”
“我缺过钱,可是缺过办法吗?”
“不缺。”
“瞧好吧。”
谷哥和鼠辈和好的时候,网小鱼还在阳台晒太阳。
网小鱼闭上眼睛,地平线慢慢浮现,然后是一片林子,林中渗满金黄色的阳光,几只大咀绿鸟在林间穿过,把均匀的光辉搅乱,随即恢复正常。那些林木的真面目重新显现。青黑的,是椴木。斑白的,是桦树。还有细高的,直直地伸向高处,那大概是山毛榉。网小鱼干断定,那是一片杂木林。一个男人的背影在林中出现,把地上的落叶踩得嚓嚓巨响,鸟群惊飞,林中的光芒也开始抖动。背影在林间晃动几下,终于还是被零零碎碎的金光湮没。鸟群回落,光辉依旧,一切恢复到原来的状态。鸟归林,光照林,林外是稍微产生弧度的地平线。
“他是谁?”这个背影第一次出现,让网小鱼无比惶惑。这个疑问在网小鱼的心里埋下。
网小鱼最期待某一天那个背影能转过来,让她看清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