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要讲究策略,对孙铁刚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更要小心应对。见面后,先是寒暄一番,然后,让进山阳公安局党委会议室,沏上茶水,迂回着唠起了别的,李斌良不知不觉、顺乎自然地把话题引入沙场的事故。孙铁刚一听这话就激动起来:“别提了,明明是一起人为制造的破坏案件,可有人偏偏认为是责任事故,想通过这个整我……不,不是整我,是整郑书记。可证据在那儿摆着呢,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是人为破坏,都撤了,可是,耽误了我好几天的工期……对了,林局长,李局长,邱局长,你们别绕了,有啥话就直说吧,是不是有什么怀疑我的地方?”
这人,真的挺直爽。在这种情况下,迂回没有任何意义了。李斌良单刀直入,问他,是否托“二毛”在南平打听过马强的消息。孙铁刚愣了一下,就承认了:“有这事,怎么了?”
李斌良:“孙董,请您告诉我们实话,您为什么要打听他?”
孙铁刚:“帮你们破案哪?对,我跟你们说过,我早就怀疑,郑书记家的事有他的份儿,他的背后是赵汉雄,就想帮你们早一天抓到他,把案子破了,给郑书记报仇!”
苗雨:“你是怎么知道他在南平的?”
孙铁刚:“这……个人有个人的路子,我知道,南平有一位‘大哥’,跟赵汉雄关系不错,就怀疑马强藏到那里,所以,就托‘二毛’注意一下,怎么,他真在那里,你们找到他了?”
李斌良:“找到了,可他已经死了!”
“什么……”
孙铁刚吃惊地站起来,“他死了,怎么死的……不用说,是被人灭口了……妈的,肯定是赵汉雄干的,这小子,心黑手狠,一定是他……”
看上去,他的表情很真诚,不像演戏的样子。苗雨:“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马强藏在南平的?”
孙铁刚:“前天,对,是前天晚上。”
和“二毛”说的时间相同。秦志剑插上来:“那你怎么没向我们报告?”
孙铁刚:“这……因为‘二毛’只说有人告诉他,在一个酒店住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可是,脸上有刀疤的人不一定就是马强啊,我就让他再核实一下,想核实准了再报告你们!”
这……这种解释也说得通。又问了一会儿,孙铁刚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再也问不出别的。最后,只好无奈地放了他。李斌良一直送他走出大楼,在他上车前,又拦住他:“孙董,我再问您一个问题,您有没有让谁给我打过电话,举报马强在南平?”
孙铁刚急忙摇头:“没有哇,我要真是拿准了他藏在哪儿,肯定会亲口告诉你,让别人给你打什么电话呀……哎,你这是什么意思,谁给你打电话了?”
听上去,他不像是装假。李斌良只好摇摇头:“这和你无关。再见,我希望,今后你再发现什么,能及时地告诉我们!”
孙铁刚:“一定,一定。”
“那好,再见吧!”
“再见!”
孙铁刚和李斌良握手后,进入自己的4700,启动,向前驶去。李斌良望着孙铁刚4700越野吉普的背影,心中产生一种感觉:不可能是孙铁刚杀的马强,他的话基本属实,但是,同时又感觉到,他似乎也隐瞒了一些东西。他隐瞒了什么呢……前边传来一阵喧哗声,使得刚转身向院内走去的李斌良又转回身来,向喧哗的地方望去。原来,孙铁刚的4700没有驶远,对面有一台轿车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些路人围上来,吵嚷着看起了热闹。旁边明明可以错开车,驶过去,可是,两台车却头对着头,谁也不让谁,就这么顶着牛,顶在距公安局大门口不远的地方。驶来的是一台黑色的加长“林肯”。天哪,两个冤家碰到一起了。李斌良急忙走过去。
双方同时下车,向着对方逼近。但是,孙铁刚这边只有他一个人,而赵汉雄的身边却有两个如狼似虎般的保镖。孙铁刚毫不畏惧,迎着三人走上前去。赵汉雄和孙铁刚面对面站住,互相盯着对方,谁也不错开眼睛。赵汉雄:“你想怎么样?”
孙铁刚:“你想怎么样?”
赵汉雄:“我让你让开。”
孙铁刚:“凭什么我让开?我让你让开!”
赵汉雄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身旁的冯健男立刻虎步跨到孙铁刚面前,一把揪住孙铁刚的衣襟。孙铁刚并不害怕,眼睛依然瞪着赵汉雄:“姓赵的,你想怎么着,我警告你,现在不是从前了!”
赵汉雄:“不是从前又怎么样?姓孙的,你不要太得意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我胡汉三还会回来的!”
孙铁刚:“那好,你有本事你就回来,我等着你!”
眼睛盯向冯健男,“把你的手放开!”
冯健男却抓得更紧,孙铁刚的领口缩紧,呼吸困难起来。他用力挣扎,但是,冯健男的手太有力,根本挣不脱。赵汉雄得意地看着。孙铁刚困难地对冯健男:“你……要干什么!”
冯健男:“我让你把路给我大哥让开!”
冯健男扭着孙铁刚,把他向他的车推去,旁边看热闹的人被这阵势吓得忘了喧哗,就在这时,李斌良的喝声传过来:“冯健男,松开你的手!”
冯健男眼睛的余光看到李斌良走过来,不甘心地慢慢松开手,但是,仍然借势推了孙铁刚一下。孙铁刚退了两步,恼羞成怒地指着冯健男大叫起来:“你干什么,杀人吗?是小子你杀了我……”
李斌良走过来,分开双方,眼睛怒视着冯健男,冯健男一副不服气的表情,把脸掉向一边。最后,在李斌良的调解下,赵汉雄和孙铁刚各自让了半边,互相交错着驶过去。赵汉雄是应老曾之约带着保镖来接受询问的,然而,专案组对三人分别询问了一个多小时,却一无所获,三人的口径完全相同,在马强被杀的时间里,他们正在白山活动,而且,有好多人证明。询问只好结束。李斌良并不意外,他知道,要想拿到赵汉雄的证据,绝不是件容易的事。赵汉雄离开后,专案组紧接着进行了研究。秦志剑观点非常明确:“我觉得,孙铁刚的可能性小,他的话也有几分可信,不可能是他杀的马强,咱们还得往赵汉雄身上使劲儿。”
邱晓明照例唱反调:“怎么使劲儿?秦大队,咱们是刑警,办案要有证据,什么证据没有,怎么冲赵汉雄使劲啊?”
秦志剑:“你少跟我抬杠。马强是赵汉雄的马仔,如果没有赵汉雄,南平那位‘大哥’能庇护他吗?这肯定是赵汉雄安排的。现在完全可以认定,马强确实和沙场案件、撞袁志发案件和杀害郑书记家人的案件有关,而马强的被杀又证明,他的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这个人物就是赵汉雄……”
邱晓明:“你也别忘了,马强已经死了,南平的那位‘大哥’也不见了,线索完全断了,现在,赵汉雄一问三不知,你能怎么办?”
秦志剑:“怎么办?有的是办法,南平那边就是重要途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看,那位‘大哥’只不过是出去躲一躲,他的产业都在南平,不会永远不露面,会找到他的!”
邱晓明:“找到了他又能怎么样,他就是南平的赵汉雄,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动他吗,只要他说一切都不知道,马强自己住进他的酒店,和他无关,你怎么办?”
秦志剑被问住了:“你……你怎么净说泄气话呀,要依你,这案子没个破了,咱们这几天也是白忙了!”
李斌良:“不能这么说吧,我们已取得了凶手的毛发,从作案手段上看,杀害马强和杀害郑书记家人应该是一个人,今后,只要我们发现嫌疑人,和省厅的DNA鉴定结果一比对就能确认了。”
邱晓明自语着:“可是,去哪里找这个人呢?”
秦志剑:“是啊,这次,凶手又抢到我们前面了,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林局长,这种状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把内奸挖出来,这案子没个破!”
话题转向了。林荫:“志剑,你先别这么说,也许,是谁无意间说出去了……对了,大家都想想,有没有谁把我们的情况无意说给外人?”
几个人陷入沉默,秦志剑突然地:“苗雨,你没有对谁说过吧?”
李斌良心一跳,秦志剑太冒失了,怎么能当面问这种事呢?果然,苗雨火了,一拍桌子大声地:“秦志剑,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是内奸吗?”
秦志剑气短起来:“我……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你会不会无意间对外人说过我们的事?”
苗雨:“你这是对我的污辱!”
转脸对林荫,“林局长,我看,咱们专案组也不差我一个人,让我离开吧!”
林荫急忙摆手:“别胡说了!”
对大家,“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认为,我们专案组的同志都是可靠的,跑风也许有别的原因,大家不要乱想了。这样吧,天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在休息的时候都想一想,下步怎么开展工作。好了,就这样吧!”
苗雨怒冲冲地离开全是男人的屋子,经过秦志剑身边时,还使劲撞了他一下,秦志剑没敢出声。接着,秦志剑和邱晓明也离开了,会议室内只剩下李斌良和林荫。他们都觉得,需要认真地谈一谈了。
林荫关上门,回身坐到李斌良身边:“说说吧,你怎么看这件事?”
李斌良:“我觉得,这一点可以肯定,有人泄露我们的情况,这个人确实是内部人。”
林荫:“你怀疑谁?邱晓明?”
李斌良:“这……我不敢断言。你知道那年我们江泉市公安局发生的事吧,和我关系最好、我最信任的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吴志深原来是内奸,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轻易相信谁,怀疑谁了,因为,当时我怀疑的是另一个副大队长胡学正,想不到,事情却恰恰相反。”
林荫:“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轻率地怀疑谁。吴志深那种情况毕竟是极特殊的,我们绝大多数同志是可信的……当然了,这不妨碍我们客观分析一下情况。说真的,对你们几个,我确实个个都信任,可确实又都存在泄密问题,我们又不能不多画几个问号。我觉得,你和秦志剑、苗雨都是外来人,和本地也没有什么牵连,发生在你们身上的可能性较小,所以,我就提到了邱晓明。”
李斌良犹豫地:“这……我也拿不准,不过,他的表现确实也有些不正常,好像过于胆小谨慎了,又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的……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他就是内奸!”
林荫想了想:“对,还有一个人我们忽略了。”
李斌良:“谁?”
林荫:“吕康。”
李斌良:“这……他也不可能吧。他并没有进入我们专案组,只能称为外围人员,也不知道我们的秘密。”
林荫:“可是,他和邱晓明关系很好。”
李斌良:“你是说,是他从邱晓明口中知道了秘密,然后泄露了出去?不可能吧,他很年轻,刚刚从警不久,邱晓明说,他是个农村孩子,能和罪犯有什么瓜葛呢?再说了,吕康是邱晓明推荐的,如果他有问题,邱晓明就也有问题,反过来,如果邱晓明没问题,那吕康也就没问题……”
身后的会议室门突然砰地开了,一个人闯进来:“林局长……你们……我……”
原来是邱晓明。他一反常态,脸色涨红,一副激动的神情。显然,他在外面偷听来着。林荫关上门:“晓明,怎么了?”
邱晓明:“这……林局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是有些想法,想找你谈谈,正好听到了你们谈话。可是,我现在必须告诉你们,我没有问题,我保证吕康也没问题!”
李斌良站起来:“邱局长,你别激动,坐下,有话好说!”
邱晓明坐到椅子里,抓起手边一个茶杯,把茶根儿一饮而尽,然后面向李斌良:“李局长,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你说得对,我虽然有毛病,可我绝不会和罪犯同流合污……也不怪你们,我仔细想了想,我的表现是有些不正常,现在,我必须把一切告诉你们,和你们说说心里话。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我也不冤,我也知道自己活得窝囊,不像个刑侦副局长的样子,我也愿意像秦志剑那样痛痛快快地做人,可是,他在清水,我在山阳,我们俩的环境不一样,我做不到他那样。林局长,李局长,你们不知道我这副局长是怎么当上的,教训实在太深痛了,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李斌良和林荫都对邱晓明的话产生了兴趣。林荫给邱晓明倒了一杯水:“晓明,别激动,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邱晓明:“咳,我真不想说,太丢脸哪,怎么说呀?你们知道,我这副局长是怎么当上的吗?”
林荫:“这……难道……”
邱晓明:“怎么说呢?可以说,我是凭自己的能力干上来的,也可以说,是有人一句话让我当上的!”
李斌良不解地看着邱晓明。邱晓明:“林局长,李局长,你们听不明白是吧。我们虽然从前不在一起工作,可毕竟都是刑警,你们对我应该有所了解。我知道,我的能力和贡献跟李局长、秦志剑比可能差一点,可我扪心自问,还是一个合格的刑警,这些年,也没少破案,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在我们山阳公安局,比我强的刑警还真没有,所以,从刑警大队长提拔成副局长,也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可你们也知道,这年头提拔干部哪有那么简单的?为了得到这本该就属于我的职务,我到处求山神,拜土地,那滋味就别说了。好不容易活动得差不多了,可是,就因为无意间得罪了一个人,差点一切都吹了!”
邱晓明长出一口气,把头掉向一边,好像为即将说出的话而痛苦。李斌良知道他还会说下去,就没有催促,和林荫一同静静地等待。好一会儿,邱晓明才扭过头来,继续说下去:“那天晚上,刑警大队为一个企业破了一起重大案件,挽回了十多万元的经济损失,这个企业领导请我们局领导班子吃海鲜,当然也包括我们几个大队领导。当时,我们正在包房里吃着,门突然开了,从外边进来一个人,原来他走错了房间,可是,就在他要退出的时候,曾局长和那个企业领导一下认出了这个人,马上站了起来和他打招呼,别的人也都站起来,可我不认识这个人,没有站起来,想不到,就这么点小事,差点把我的饭碗打了……据说,这个人离开我们的饭桌后,就打听我是谁,干什么的,听说我要提拔的事之后,就大骂说:‘妈的,见到我都不站起来,还想当副局长?’后来,就传出来我提拔的事要吹……我从曾局长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开始还不信,想挺着,可后来一看,事情是真的,就到处托人求情,后来,还是曾局长告诉我,谁也不用求,直接去找这个人,向他赔罪,求得他的原谅。没办法,我只好去了……那种滋味就别说了,人家见了我,连站都不站起来,还不让我坐下,眼皮都不抬一抬。我一个大男人,就那么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对了,他年纪要比我小得多……我浑身淌汗,动也不敢动,走又不能走,足足站了半个小时,他才抬了抬眼睛说:‘行了,你回去吧。’我还不敢走,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直到他说出一句‘你就准备当副局长吧,不过,今后要学会做人’,我这才离开。走出房间时,我后背都湿透了。”
邱晓明再次停下来,屈辱地把脸扭向一边。李斌良心咚咚直跳:“这个人是谁,怎么有这么大神通?就是组织部长也不能这样啊!”
邱晓明:“他不是组织部长,可他比组织部长厉害得多!”
李斌良:“谁?”
邱晓明不回答。李斌良又问了一句,邱晓明不情愿地:“李局长,你是不是装糊涂啊,你难道不知道白山地区有这么一个人?”
李斌良猛然想起:“你是说……李权?”
邱晓明没有回答,这无疑是默认。明白了。李斌良眼前浮现出邱晓明见到李权讨好巴结的样子,原来有这个前因……李斌良心猛地被触动,他忽然想起自己面临的局面,自己将来恐怕也要被提拔,也必然会碰到这个人,而自己对他好像也不怎么恭敬,冤家路窄……邱晓明又开口了:“脊梁骨都让人抽走了,还能直起腰吗?”
李斌良眼前再次浮现出邱晓明在李权面前躬身的姿态。邱晓明的口吻变得哀伤起来:“这件事,我是不愿意回忆的,一想起那个场面,我就觉得灵魂都被撕裂了,于是,我就努力忘却它。稍使我感到安慰的是,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没有别人看见。再说了,我虽然心里委屈,可是,外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眼中,我还是堂堂的公安局副局长。”
邱晓明又把脸掉向一边,李斌良有些不忍地看着他,不知是安慰还是责备才好,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林局长打破了沉默:“晓明,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不完全同意你的说法,你也不要因为这一次遭遇就把白山看得太灰暗了,咱们谁不在白山地区生活呢?李斌良在,我在,秦志剑也在。所以,出了这种事,你也找一下自身的毛病。你看秦志剑是怎么生活呢……”
邱晓明掉过头抗声打断林荫的话:“所以,秦志剑现在还是一个股级的刑警大队长。”
声音又低下去,“是,他比我活得痛快,可是,他肯定也有不如意的地方……我做不到他那样,我也不想像他那样生活……我说远了,还得说回来,我是不怎么样,可是,绝不是内奸,永远都不会,这一点,我能保证!”
话头回到了正题上。此时,李斌良完全相信了邱晓明,他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他不会是内奸,那么,内奸是谁呢?林荫:“晓明,你别表白自己了,我们都相信你……可是,我们内部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你手下不是有个叫吕康的小伙子吗?他也知道我们的一些情况,他怎么样,会不会……”
“不会!”
邱晓明又激动起来,“我敢保证,他肯定不会,他是个好小伙子,我敢担保……”
手机铃声打断了邱晓明的话,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对林荫和李斌良:“是吕康。”
把手机放到耳边,“是我……什么……这……好,你盯住他们!”
邱晓明脸色大变,放下手机后,望着林荫和李斌良:“这……吕康一直在监视赵汉雄的手下,他说,赵汉雄来山阳了,郑书记和他在一起!”
“什么……”
李斌良和林荫都吃了一惊:他们应该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呀,怎么会在一起……邱晓明接下来的话更令人震惊:“吕康说,他们是秘密会面的。”
这……邱晓明:“吕康说,他发现赵汉雄来山阳,一直秘密监视着,结果发现赵汉雄进了他原来的总部大院,而且,没有坐他原来的‘林肯’,引起了吕康的注意。可是,就在他监视的时候,发现一个人打出租车在附近下了车,也走进了大院,尽管他换了衣服,戴着墨镜,吕康还是认出,他是郑书记。”
汉雄集团总部沉默、阴险地坐落在城郊的黑暗中。这是一个大院,大院的一圈是高高的围墙,隔着围墙,可以看到里边耸立着一幢楼房。不过,它所有的窗子都黑着,没有一点动静,透出一种荒凉破败之相。也难怪,山阳的人都知道,赵汉雄在县委书记郑楠的压力下,无法在山阳立足,把总部迁往白山,这里自然成了明日黄花,无人涉足了。不过,虽然是夜间,没有灯光,但因为有月亮,所以,只要注意观察的话,还是能大略看清大院的轮廓和出入的人影。大院铁门紧闭,遮挡住一切窥视的目光。可是,它却没有想到,在距它几十米外的公路对面的一簇树丛中,有人正在盯着它。这个人就是吕康,他已经盯了好一会儿了。此时,吕康还在盯着,可是,心中却震惊不已,激动万分,不知什么滋味,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对县委书记郑楠,吕康怀有一种强烈的、发自内心的感恩之情。他本是一个农民的儿子,由于学习勤奋努力,尽管就学于一个教学水平很低的乡镇中学,却依然以较好的成绩考上了省警校。当时他的高考分数已经超过了大本的分数线,可他的第一志愿填的却是省警校,他想当一个人民警察,这既是他的理想,也有现实的考虑。他的父亲注意到,近些年,大学生分配越来越难,而警校生却很容易对口分到公安机关。公安局,这在老百姓眼中可实在是难得的好单位呀。何况,当了警察,家里多少也能借点光,最起码,能少受一点乡村恶霸的欺负。然而,事与愿违,等他毕业后,中专却再也不包分配,其中包括警校生,从此,他和他的那批同学们就成了待业青年。他们一次次找人事部门,找县领导,无济于事。他们害怕荒废学业,只好到公安局“帮忙”,一帮就是两年过去,还是不能分配。可是,别看警校毕业生不能分配,而一些初中都没毕业的混混及一些领导的子女却名正言顺地进入公安机关,穿上了警服。他们找过县里,换来的却是反感和斥责。此时,郑书记调到山阳。他刚来的时候,吕康们并没敢去找他,毕竟是县委书记,是全县的一把手,几个毛头小子可以随便见的吗?他初来乍到,工作千头万绪,要解决的问题很多,几个警校生的问题能放在他心上吗?再说了,找一个县委书记办这么大的事,两手空空能行吗?最后,他们在家长的参谋和支持下,合伙高利借贷了一笔钱,选出两个代表送给郑书记,反映他们的问题,希望得到他的理解并予以解决。那两个代表中就有他吕康,那天傍晚,他和同伴守在郑书记家大门外,心情要比在警校时学习跟踪监控不知紧张多少倍,最后,终于看到郑书记的身影出现在家门口,就大着胆子凑上去,叫了一声“郑书记”,想不到,郑书记一点也不见怪地把他们让进家中,还亲自给他们倒水,问他们有什么问题要反映。当他们结结巴巴表达了要表达的意思,把藏在怀中的钱拿出来后,想不到郑书记勃然大怒,严厉痛斥他们年纪轻轻不走正路,还说:“凭你们这种表现,就不配当警察!”
把他们赶出门。当时,他以为这件事彻底完了,没有一点希望了。回来后,有的家长认为钱拿得太少,要是多贷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