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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 向本贵 8487 2024-10-16 21:37

  

  这时,丁保平和吴树生夫妇也寻找来了。吴树生说:“我是石生的亲哥,我来说句话,我家石生是好后生,丁家如兰是好姑娘。我们两家结亲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可贾书记从中插这么一杠子,给如兰说的对象又是公社的领导,这就让我们两家都为难了。我们要是不答应这个事情,我们两家就有吃不完的苦头。贾书记和吴主任都是得罪不起的。那样的话我们两家的日子只怕比田大榜还难过。你们两个要是对两个家庭想一想,就只有拆开了。”

  吴石生硬硬地说:“除了如兰,我这辈子不结婚了。”

  吴树生说:“不结婚也不能娶如兰。”

  丁保平说:“如兰,回去吧,贾书记还在家里等着的。娘也在家里哭呀。”

  丁如兰哭着对吴石生说:“石生哥,你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丁如兰跟着哥嫂回到家里,贾大合笑说:“丁如兰你是不是又跟吴石生约会去了?”

  丁如兰的眼泪成沟儿地往下流,“是的,贾书记你成全我们吧。”

  贾大合说:“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跟着吴石生,有什么想头呢?我给你介绍的对象是公社领导啊,你跟着他日后有享不尽的福,有过不完的好日子。我是看见你不错,才出面保这个媒。别的姑娘想攀还攀不上。明天你就跟公社吴主任结婚。我做主了,一切从俭,这样也减轻了你家的负担。”

  丁如兰抹了把哭红的眼睛,说:“哥,我到宝山哥那里去一下。”

  贾大合说:“你的事情,还要问刘宝山不成?”

  丁如兰不回他的话,匆匆出门去了。刘宝山正好在家,问丁如兰道:“贾书记到你家来了?”

  丁如兰口没开,眼泪先出来了,“宝山哥,你是知道的,我跟石生哥相好几年了。贾书记却要我明天到公社去跟吴主任结婚。”

  刘宝山说:“你还没到结婚年龄吧?婚姻法有规定,不到年龄结婚是违法的啊。”

  没料到贾大合在外面接口说:“我就知道你刘宝山要说是非的。丁如兰的家里都同意了,吴树生家里的工作也做通了,你是丁如兰什么人,我还要来给你做工作?”

  刘宝山说:“如兰没到结婚年龄,生产队这个证明怎么开?”

  贾大合发火说:“老子办的事情,要你开鸡巴证明。”

  刘宝山心里难过极了,他是想起自己和田玉凤的事情来了。丁如兰和吴石生又在走他和田玉凤的路啊。第二天早上,贾大合真的把丁如兰带到公社去了。吴明昨天夜里躺在王美桂身上一个夜头没下来,早晨上班了还在打呵欠。贾大合进了公社的四合大院就大声对吴明说:“吴明,新娘子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吴明出来说:“贾书记你真的把人家带来了?我这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举行革命婚礼,要准备什么?放你们两天假,让你们饱饱地尝尝男女间的那个味道。”

  过后,贾大合把全公社的干部职工都叫到办公室,要副社长到中心小学请小学校长写几副红对联,公社妇女主任给吴明收拾床铺,“其他的人都给我把公社的环境卫生弄一弄,弄得干干净净,像个办喜事的样子。厨房师傅你买两只鸡杀了,再打两斤白酒,我们晚上好好喝餐酒,表示对吴明和丁如兰结婚的祝贺。”

  丁如兰被带到公社之后,就一直坐在吴明的办公室里,勾着个脑壳不说话。公社妇女主任认得丁如兰,问丁如兰说,你们凤凰台的姑娘都是跳龙凤呈祥找对象,你怎么没有相好?丁如兰不做声,眼泪却不断线地流。公社妇女主任就不做声了,心里想,吴主任这门亲事只怕有些不牢靠。贾书记也是的,强扭的瓜不甜呀,你把两个人往一个**按什么。晚上的这餐饭吃得很髙兴。贾大合在吃晚饭的时候还跟吴明和丁如兰约法三章。“吴明是国家干部,有地位,有身份,不能欺负丁如兰,瞧不上丁如兰。丁如兰结婚之后,就在公社做做杂事,公社每月给你开工资。当然,丁如兰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吴明的生活。吴明年轻有为,又是我们公社的笔杆子,工作很忙,很累,你要侍候好他,不要让他累坏了身体,特别是你们年笼人,没结婚的时候不晓得那个味道是什么味道,晓得那个味道是什么味道了,就当得饭了,夜里觉也不睡了,身体也不顾了,弄得白天上班的时候还大张着嘴巴长一声短一声的打呵欠。”

  贾大合的话引得人们大笑不止。贾大合说:“你们不要说到裤裆下面的事情精神就来了,我给你们也约法三章,今天都不准闹吴明和丁如兰的新房。让他们早早睡觉,免得明天爬不起来。再一个,妇女主任你替吴明代三天班,我对吴明说了,放他三天假。”

  吴明说:“感谢贾书记,我不休息的。”

  贾大合说:“不休息也行,坐家里好好给我写篇冷水冲的文章,在省报上发出来。"这天夜里公社的干部职工真的都没有去吴明那里听壁脚。吴明和丁如兰各人想着自己的心思,相对无言,也不去睡觉。眼看着半夜过了,镇子上谁家的公鸡开始啼鸣了。吴明说:“如兰,你要是坐累了,就上床睡吧,我夜里要赶写一个稿子,夜里不睡觉的。”

  丁如兰听他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大着胆子说:“吴主任,有句话,不却道说得说不得。”

  吴明看着面前这个十分漂亮的姑娘,她已经到这里一天了,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寻思,她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是被贾书记逼着结婚的,问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吧。”

  “我是个农村女人,我在农村做活做惯了,我想明天还是回凤凰台去。你什么时候要我回来,我就回来。”

  吴明没料到她有这个想法,高兴地说:“行啊。你明天就回去吧。”

  想了想,又道,“如兰,就这样回去,贾书记肯定会责怪我们的,得有个由头才行。”

  “如今不是在搞大跃进么,我是共青团员,我不愿在男人这里吃闲饭,我要回去为建设共产主义天堂出力。”

  吴明道:“这个想法很好。我把你的这个想法写个稿,在报纸上发表出来,贾书记就没说的了。”

  ‘“只是,我不能照顾你了。”

  丁如兰有几分歉疚地说。“不用你照顾的。我们都很年轻,正是为建设共产主义天堂出力的时候。”

  这天晚上,丁如兰和吴明都没有睡觉,吴明果真将丁如兰不愿跟着男人吃闲饭的事情写成了稿件,丁如兰也就那样默默地陪伴了他一整夜。第二天,两人早早地去找贾大合,丁如兰把她的打箅对贾大合说了。吴明说:“昨大晚上,我把如兰的想法加班写了个稿,早上打电话到省报,省报说是个好稿,要重点推出来。”

  贾大合原本有他的如意箅盘,他这是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吴明是知道丁如兰另有心上人的,吴明不想戴绿帽子,就得把丁如兰看紧,时时提防着她,看管着她,也就没有心思打别的女人的主意了。万万没有料到,两人居然合谋着对付他,他心里直发沉,吴明这狗日的和王美桂肯定有一脚了。脸板得像块生铁,却找不到骂人的理由,气咻咻说:“白天回去做活可以,夜里要到公社来睡觉。”

  丁如兰答应说:“好哩。”

  就急匆匆回凤凰台见她的石生哥哥去了。丁如兰当了一个晚上的新娘,第二天却又回到凤凰台来了,让凤凰台人都惊诧万分。她的母亲首先放出了悲声:“我的儿,穷苦人家就是那路边的草,任人踩,任人割,那些当领导的是得罪不起的呀。”

  丁如兰把她跟吴明商量的话对母亲及哥嫂说了一遍:“他要我回来,他还说要给我写文章的。”

  李云枝把如兰拖到一旁,悄悄问:“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没来红,让他瞧不上你了?”

  丁如兰红着脸说:“我们昨天夜里都没有睡觉,他写稿,我在一旁陪他。”

  李云枝叹道:“妹呀,贾书记是给你们作的孽,那个吴主任心里也有人了。”

  丁如兰说:“他心里要有人才好哩。”

  就匆匆找吴石生去了。田中杰是自己提出要留在韦家坡铁矿的。又担心不在家的时候,儿子不认真读书,常常夜里偷偷地从韦家坡赶回来。他不怕吃那个苦,只要儿子读书成绩好,口后有出息,他天天夜里走十里山路回家也甘愿了。书上有这样的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把儿子培养成娘家堂舅那样的人才,进县府做干部,要经过多年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行。常常夜里赶回家就一步不离地守着儿子做作业。田耕才十岁,但田耕特别的懂事。对外面世界的许多事情他都会在脑子里问几个为什么,常常做作业的时候突然会冒出一句话来:“爷爷说这几年阳春没做好,年年减产,生产队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呀?”

  “我说过多次了,你什么事情都不要过问,什么事情都不要去想。你只管把你的书读好。”

  “我已经跳过一级了,下年我想再跳一级,十七岁就可以上大学了。”

  田中杰听了很髙兴,“跳级之后还能拿第一名么?”

  “能的。”

  “凤凰台别的同学都像你这样认真读书么?”

  “刘思的成绩也特别好。她说明年也要跳级的。”

  “刘思才六岁,她也要级?”

  “她三岁的时候傅爷爷就教她读书了。”

  田耕这样说过眉头就皱了起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学校很多同学都担心读不成书了。说过不久就会饿肚子的。”

  田中杰说:“你不要担心没饭吃,你不会饿肚子,你也不会失学。爹只要你努力读书,日后像韦家坡你舅那样,到县里去做干部。”

  田耕优心忡忡地说:“昨天公社在我们学校操坪开斗争会,我都不敢抬头看那些跪在前面台上的人了,我怕我爹爹我爷爷也在前面挨跪。”

  田中杰的眼睛有些发红,儿子已经很懂事了,儿子知道心疼爹娘了,劝他说:“儿呀,你的心里不能只装着我们田家,只装着你爹你娘你爷爷。能成大气候的人,是决不会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往心里去的。志存高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是这个意思。你老是想着你爹爹挨斗争了没有,你爷爷罚跪了没有,你还有心思读书么?你说,你爹爹你爷爷挨斗争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你有本领让你爹爹你爷爷不挨斗争么?你没有那个本领的。但你把书读出头了,出息了,就有本领让你爹爹你爷爷不挨斗争了,甚至还可以给你爹爹和你爷爷争面子,让你爹爹你爷爷倍受别人的敬重。这就是书上说的光宗耀祖,封妻荫子。远的不说,就说韦家坡你舅舅家,他爹他娘也是地主分子,可这么多年来,两位老人就没有像你爹爹你爷爷那样常常挨斗争。”

  田耕听父亲这么说,稚嫩的脸上挂着几分迷茫,眼瞳里流露出许多的困惑,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我记住爹爹的话就是。”

  田中杰说:“古人还说过,天将降大任予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就是说,一个有大作为的人,还要准备吃苦受难,经受磨炼才行。”

  田大榜对儿子给孙子说这些读书呀、志向呀、前途呀一点都不以为然,吃过夜饭就到傅郎中的谷棚里去了。人了社之后,儿子媳妇都不怎么愿意听他啰嗦了,白天的阳春活由生产队安排,晚上回来韦香莲先要拿着工分本去丁保平那里记工分,过后要做家务。田中杰三天五天回趟家,守着儿子半步不离。田大榜说话没有了对象,夜里就去傅郎中那里说白话,半夜过了才回来。第二天早晨仍然早早起床出门拾野粪。拾的野獎就近倒进水田里,也不要生产队记工分。那天晚上田大榜回到家,看见孙子田耕还在做作业,叹气说:“孙子你还读什么书,我们风凰台饿肚子的日子就要来了。”

  田耕瞪着一双惊疑的眼睛问父亲:“爹,你不是说我们家不会饿肚子的么?”

  田中杰说:“我对你说过多次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二心只读你的书就是了。”

  田大榜不理睬儿子,轻轻对韦香莲说:“香莲,我们家这些年存的那点粮食放二个地方只怕不行,要分开放,以防万一。这些粮食是我们家的**。”

  韦香莲说:“这样下去,我也担心起来了。要把存的粮食分开放,只有再挖一个地窖。”

  “今天夜里就动手挖。”

  田大榜在窄小的杂屋里东瞅瞅西瞅瞅,又出门在夜色里观察了一阵,回来说,“地洞挖在你们睡的房里去,挖地窖的土也要藏起来,免得别人怀疑。再一个,"现在不能挖,等村里的人都睡了再动手挖。”

  韦香莲说:“爹你年纪大了,你只管睡,地窖我和中杰挖。、韦香莲是个很能干的女人,把小儿子哄睡着了,又把一家人换下的衣服洗了,看看村子里的人都睡了,就开始挖地窖。地窖挖在床头边。田中杰在下面挖,韦香莲用撮箕装土,田耕也不睡觉了,学着母亲的样子把土从洞子里提上来,再往外面挑。一连挖了七八天,终于挖出一个能装五担谷子的地窖。田大榜说:“这地窖里藏的谷子是留着救命的,不到饿死人的时候,是不能拿出来吃的。”

  果然被田大榜言中,第二年春节过后不久,坝河坪公社好几个大队闹起饥荒来了。特别是冷水冲大队,春节刚过,’粮仓就空了,没饭吃了。凤凰台生产队原本是可以平安度过春荒的,去年贾大合到凤凰台查过产量,让他掌握了把柄,任凭刘宝山怎么说凤凰台粮食吃完了,没得饭吃了,要饿死人了。贾大合就是不相信,说你自己报的产量,你不认账了?再说你一直把粮食抠得紧,去年秋收的时候你就开始精打细算,准备今年度荒的,你的粮仓里怎么会没有粮呢?得拿一万斤出来,给别的大队度春荒。刘宝山说:“去年我们坝河坪公社的产量就我们凤凰台低,哪个大队的产量比我们都高,我刘宝山因此还挨了跪。他们因为大丰收戴红花受表扬,怎么要我这个减产的生产队给他们粮食度春荒?”

  刘宝山知道这样和贾大合对着干要付出代价的,但他不这么硬顶着不行,从凤凰台弄走一万斤粮食,凤凰台就没法度过五六月了。贾大合十分气愤,把刘宝山和孙少辉丁保平几个人弄到公社。周连生去年被贾大合撤了职,这次贾大合还是把他也弄了去。进了公社那座四合天井屋,周连生的脚杆子就打颤了。他看见公社四合天井里的一棵香柚树上全是吊的人,有男有女。都是韦家坡大队的。显然已经被吊一阵了,有的已经吊出了屎尿,裤裆一片湿渍,满院子的恶臭。几个民兵站在香柚树下,各人手里拿着一根刺荆条,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贾大合说:“刘宝山,你们也看见了的,香柚树上吊的这些人,大都是生产队的领导,有的还是大队的领导,他们犯的错误就是不肯把粮食拿出来救济没饭吃的生产队。不拿出粮食就挨吊,看他们吊得了多久。你们自己决定吧,是拿出一万斤粮食来,还是愿意在柚树上挨吊。那棵柚树是为你们凤凰台留着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们,就是吊一天两天,吊死人,粮食还是要拿出来的。我们坝河坪公社要平安地度过今年的春荒,上面又没有粮食给我,我不向你们要,我向哪个要去?”

  刘宝山说:“贾书记,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了,我就给粮食。不回答我,我是决不给粮食的。要比资格,我刘宝山也是做长工出身,我还当过兵,立过功。要说党龄,我是在剿匪的战斗中入的党。我要是愿意当干部的话,我早就到县里工作去了。你是公社书记,办事要以理服人。去年那些丰产的大队收了那么多粮食,他们把粮食弄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不说清楚,别指望在凤凰台弄走一粒粮。”

  贾大合那张四方脸有些挂不住,嘴巴皮抖动几下,但没把要骂的话骂出来。他知道刘宝山的后台是邹副县长,邹副县长虽是在反右倾机会主义的运动中挨过批评,但他没有倒,他还在分管农业这一块的工作。他说:“刘宝山,眼下的形势你不是不知道,那些数字能当饭吃么?”

  “你承认虚报浮夸了?”

  “都这样,我能不这样?”

  “你就不想一想,我们坝河坪公社因此有多少社员要跟着挨饿。“我一个讨米出身的穷光蛋,解放了,我才得翻身当了国家干部。上面叫我这样做,我能不这样做么?我不这样做,我对得鸡巴人住呀。”

  “做阳春也不会了?像孙少辉那样把水田挖三尺深,再在上面泼浓尿水,也有好收成?”

  贾大合打断刘宝山的话:“刘宝山,我已经回答你了,你不要在老子面前摆鸡巴资格,我是公社书记,我有权把凤凰台的粮食拿出来让别的生产队度春荒。”

  刘宝山说:“我们凤凰台去年减产,你自己带着吴明主任査过的。”

  “不去查过,我还不敢说你们凤凰台可以弄粮食出来救济别人,查过了,我心里就有底了。你们虽是减了产,但收的粮是实实在在的粮,可以拿一万斤出来的。”

  “你把我们吊到柚树上去。要粮食我们没有。”

  贾大合怒道:“不给粮,只有吊了。”

  几个民兵就七手八脚地把刘宝山和孙少辉丁保平周连生几个人吊了起来。孙少辉还没吊上树就叫喊起来了:“别吊我,我同意拿粮食出来。”

  “拿多少?”

  “你说的一万斤,就拿一万斤。”

  “周连生你说拿不拿?”

  “我巳经不是副队长了,说也不箅数的。”

  “快说,拿不拿?”

  “拿一万斤,救济那些没饭吃的生产队。”

  周连生不敢说不拿。“丁保平你说呢?”

  “我听刘支书的。”

  “刘宝山你说拿不拿?”

  “这是凤凰台百多口人度性命的粮食。不拿。”

  吊在那边柚树上的韦家坡一队的队长已经扛不住了,对贾大合说:“我们生产队拿不出那么多,拿三千斤行么?”

  “不行,一万斤一斤不少。”

  韦家坡一队的队长说:“就一万斤吧。队里饿死人我也没办法了。”

  韦家坡一队的队长被放了下来。韦家坡其他几个队的队长也都松了口。韦队长揉着吊得青紫的胳膊对刘宝山说:“刘支书,饿死人也没办法了,这么吊着比死还难受。”

  刘宝山说:“吊死我也没粮拿。”

  丨‘韦队长他们回韦家坡去了,贾大合要吴明去冷水冲叫人到韦家坡去挑粮食。孙少辉已经鬼喊鬼叫起来了:“刘宝山你个狗娘养的:,你不怕死我们怕死呀,这么吊着一会儿就没命了。贾书记你把我放下来,我带你去凤凰台挑粮去。”

  ‘’“孙少辉你敢。”

  刘宝山对贾大合吼道,“我对你贾书记说清楚,你有本领就把我吊死,不然,你别指望从我手里拿走一粒粮食。我有道理,摆哪里都说得过去。”

  贾大合那张冬瓜脸气得铁青,也不说话,站起身就走了。孙少辉大声地哭叫他也没有回来。孙少辉就骂起刘宝山来:“刘宝山你个狗杂种,不得好死,你想让我们都吊死在柚树上呀。我们在这里挨吊,把粮食保住了我们自己也没得多少吃。”

  周连生也说:“宝山,这样硬扛着解决不了问题。”

  丁保平说:“宝山,你估计我们节约着吃,还能省多少粮食出来,不给点只怕不得脱身的。”

  刘宝山说:“你们谁愿意把粮食给他们,你们就别吃饭。”

  孙少辉说:“不吃饭总比吊在这树上好受。”

  就大叫起来,“贾书记你把我放下来,我的粮食不要了,给没饭吃的人吃吧。”

  可是,公社院子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做声。三月的太阳从天井上那一方天空落下来,又慢慢地斜了过去。孙少辉骂累了,就开始哭,过后,没力气哭了,只听到轻轻的哎哟声,再后来,连哎哟声也听不见了。刘宝山对孙少辉看了一眼,孙少辉已经被吊昏死了。周连生原本身体就不好,也被吊昏死了。丁保平说:“宝山,这样吊着真的要吊死人的。”

  刘宝山就大声对办公室喊:“办公室有人么?快出来我有话说。”

  吴明从外面走进来说:“刘书记有什么话对我说,贾书记带人到韦家坡挑粮去了。”

  “把我们放下来。”

  “我不敢。”

  吴明有些为难地说。刘宝山说:“吴主任,贾书记不是要你人去韦家坡么,怎么他自己去了。你就不怕担吊死人这个责任?”

  丁保平说:‘‘吴主任,你年轻,不可因为吊死个人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那样的话,我妹就被你耽误了。”

  吴明就不做声了。可他又不敢把他们放下来,他怕贾书记回来骂他。这时,王美桂下班回来了,看见柚树上还吊着几个人,惊道:“还是早晨吊的那几个人?快放下来,再吊就要死人了。”

  吴明要的就是王美桂这句话,一边给他们解绳子,一边说:“你是医生,等会儿他回来你对他说,人的生命有个极限,吊到那个极限就要死人的。”

  吴明是在教王美桂怎么对贾大合说。“我们回去了。”

  “把你们放下来就已经宽大你们了,你们这一回去,我吴明怎么交待?”

  “那我就在这里等贾书记。他们同意挑粮,就我刘宝山不同意,把他们留在这里做什么?”

  吴明想了想,说:“那他们回去箅了,凤凰台离公社不远,随时可以叫他们来。”

  孙少辉他们走之后,吴明把刘宝山叫到自己办公室,从食堂给刘宝山端来三两米饭让他吃:“刘书记,我很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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