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饭局在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中进行。
老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意思是指女人善长聊天,如果多个女人聚在一起,哪怕是各有各的话题,但聊着聊着,也能说到一起,热闹非凡。
眼下这一桌有四个女人,也凑成了一出戏,只不过是“默剧”。
叶红豆社恐,当着陌生人的面,尤其是人多的场合,本来就浑身不自在,唯恐受到一丁点的关注,恨不得变成透明的,哪里会主动打开话匣子?
南向春则是死死的盯着南向暖——他正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专心致志的剥小龙虾,一颗颗都小心翼翼的放在干净盘子里,那副死相,实在是气人!南向春知道,这白眼狼弟弟肯定不是给自己剥的,那是给叶红豆准备的!
陆瑶如坐针毡,左边是叶红岩,右边是林依依,她能对谁说话?
林依依看见南向暖对叶红豆献殷勤,心里既有点高兴,又有点伤感,曾几何时,万明博也是这样给她剥小龙虾的。
今晚本该有的幸福,都成了叶红豆的。
正所谓“热闹都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林依依唯有大把大把的唆啰肉串,然后大口大口的灌啤酒下肚,这才感觉到一丁点的痛快。
四个女人不说话,南向暖又在一丝不苟的剥小龙虾,叶红岩和刘晓光虽然坐的临近,却是初次见面,各自都有些拘谨,自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于是,整个饭局安静的近乎变态。
这哪里像是在吃夜市?
静默中,却是最想做“透明人”的叶红豆先开口说话了。
因为她见林依依暴饮暴食,不大点时间,就接连喝掉了三瓶啤酒,中间还去了两次卫生间,隐约像是吐过,着实是不管不行了。
叶红豆拿起啤酒瓶子,看了看配料表,然后对林依依说道:“这啤酒每100毫升含热量40千卡,你喝一瓶,就相当于吃掉小半斤米饭,你不怕长出来啤酒肚啊。”
林依依冷笑道:“我怕什么?女为悦己者容,我现在单身,没有悦己者,还怕身材走样不成?”
叶红豆一时无语。
叶红岩见状,举其杯子说道:“来,依依,我说好了陪你一起喝的,你别光顾着自己喝啊。”
林依依强笑道:“来,干了!”
两人刚刚准备碰杯,陆瑶突然开口,冲着叶红岩说道:“你起来,跟我换个位置!”说着便把自己的餐具移了过去,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
叶红岩顿时愣住了。
叶红豆也惊讶的看着陆瑶,心里已经开始生气了。
林依依“砰”的把杯子放下,大声说道:“哥哥,你就坐在那里别动!”
陆瑶愠道:“林依依你什么意思?!”
林依依盯着她道:“你说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很明显,你没有资格命令任何人!”
陆瑶说:“我跟他换座位,关你屁事?!”
林依依说:“他是我哥哥,我就不许你这么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指使他做事!”
叶红岩尴尬道:“算了依依,没事。”
林依依道:“哥哥你别说话!”
陆瑶冷笑了起来:“真是奇了个怪,他是叶红豆的哥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倒是会攀亲戚!”
林依依朝着叶红岩大声喊道:“哥哥!”
叶红岩连忙答应:“哎!”
林依依扭头便冲陆瑶讥笑:“听见了吗?我愿意喊,他愿意答应,用你的话说,关你屁事!”
陆瑶:“你——”
南向春见陆瑶吃瘪,便开始帮腔了:“林药师,你不也坐了向暖的位置嘛,调换一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嘛,也没必要上纲上线,说什么趾高气昂啊,颐指气使啊,命令啊。陆瑶也不是这个意思。”
陆瑶附和道:“她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依依不理会南向春,只逮着陆瑶发难,揶揄道:“哟,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文化的嘛,真是拿纱布擦屁股,给我漏了一手啊!那你知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什么意思呢?我能坐在这里,那是因为南向暖愿意让给我坐。南向暖,你愿意吧?”
南向暖点了点头:“嗯嗯嗯!愿意!”
他当然愿意。
林依依又问叶红岩道:“陆瑶想换位置,哥哥你愿意吗?”
都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叶红岩还能怎么说?总得向着林依依吧,于是他挠了挠头,说道:“还是不换了吧。”
林依依揶揄道:“听见了吗陆医生?哥哥说不换!你都没有征询过人家的意见,就自作主张的把餐具移过去,一副不换就不行的样子,不是趾高气昂是什么?不是颐指气使是什么?就显得你高贵啊,显得你脸大啊!”
陆瑶无言以对,愤愤然把餐具又拿了回来,讥讽道:“不换就不换呗,还能怎么着?不依不饶的说个没完没了,怪不得做药师呢,嘴巴就是毒!”
叶红豆听到这里,便知道完了,陆瑶这是自杀式袭击,要自取其辱啊。
林依依是老司机中的战斗机,惯会“出口成脏”,那乱七八糟的词儿,一句接着一句,能说一整天都不带重样的,跟她比骂街,不是自寻死路吗?
更何况,林依依今天失恋,本就是带着气来的,跟她吵架,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
果然,林依依一点都不气愤,反而还很兴奋,
她“哈”的一笑,阴阳怪气道:“哟,陆医生是在敦煌留过学吧,壁画还一套一套的。”
陆瑶一愣,开始没明白林依依的意思,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当即反唇相讥,道:“没你的壁画多!从头到尾你也没闲着!我看是你烤串上撒的盐多,齁着了!”
林依依说:“我没闲着?我看你是撒尿不忘嗑瓜子,**专挑六九式,B嘴都不闲着!”
众人听着这话,尽皆一怔,继而面面相觑,都觉那话真是又黄又粗暴,既象形且生动,想笑吧,又不敢笑,登时憋出一片“咳咳”声。
陆瑶气的脸色涨红,道:“你的嘴巴可真臭!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刷过牙吧!”
林依依笑嘻嘻的看着陆瑶,不慌不忙道:“说我嘴巴臭,是因为你尝过吗?”
陆瑶:“你——”
她已落了下风。
词穷了。
除非是单纯飙脏话,或许还能扳回一局,但那又显得太下作,当着南向暖、刘晓光在,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林依依则是乘胜追击:“你什么你,快戴个口罩吧,舌头也不知道腌了几年,说起话来这么味儿!”
陆瑶憋得满面通红,急道:“你,你真是没素质!”
林依依冷笑道:“你多有素质啊,你的素质至少有莎士比亚的一半高,简称‘莎比’!”
“噗~~”
刘晓光到底是没能忍住,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瞬间喷了出去。
叶红岩和南向暖也都转过去了头,身子不停的耸动,显然也是在笑。
陆瑶气急败坏,叫道:“你说谁是莎比?!”
林依依还会怕她?直接顶了回去:“当然是说你啊,怎么,年纪也不算大,就耳背了?没听清楚也没关系,我以后给你刻在墓碑上当墓志铭。”
叶红豆的汗都下来了,扯了扯林依依的胳膊,低声说道:“算了,别说了。”
林依依却甩开了她的手。
陆瑶急怒攻心,站起身来,就准备对林依依抡巴掌,林依依直挺挺的坐在那里,就盯着她,没有丝毫的畏惧。
亏得叶红岩霍的起身,震得桌子上杯子盘子乱响,而与此同时,南向春也是一声大喊:“陆瑶!你干什么?!”
陆瑶的手,没打下去。
林依依冷冷的看着她,满面讥讽,说道:“姓陆的,这里可不是医院,也没有你爸你妈给你撑腰!你只要敢动手,我保证让你既赔钱又住监!”
“行了。”南向暖起身说道:“干什么呢这是?吵几句就得了,怎么还要动手?陆瑶,这次是你不对,从头到尾我都听着呢,是你先说脏字。”
陆瑶快要气炸了,你南向暖向着叶红豆也就罢了,如今连林依依也向着!她嚷嚷道:“怎么又怪我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就没错么?!”
林依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拿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脸试试!”
“都打住吧!”南向春扫了林依依一眼,说道:“都是一个医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要弄得这么难堪?以前是不知道药师有什么本事,这几次算是领教到了,药学部的口才是真好。”
林依依笑道:“是啊,因为咱们医院里有不少医生,是属于那种没理还犟三分,死鸭子还嘴硬的奇葩!要对付他们,口才不好可不行。”
南向春:“……”
刘晓光瞥了吃瘪的妻子一眼,心里一阵暗爽:“你也有今天?”
他举起杯子,对林依依说道:“来来来,林药师,说了半天,口渴了吧,走一个。”
林依依很给面子,两人满饮而尽。
南向春在桌子底下恶狠狠的跺了刘晓光一脚,刘晓光“唔”了一声,伏案不起。
南向暖环顾众人,说道:“姐,陆瑶,你们如果吃好了,就让姐夫送你们先回去吧。”
南向春是想要走了,弟弟胳膊肘往外拐,丈夫是个傻白不甜,心仪的弟媳妇儿外强中干,自己哪怕就是个王者,也带不动他们仨,这局,实在是进行不下去了。
可没想到,陆瑶火了,说道:“南向暖你什么意思?!这是我们组的局,要走也是他们三个蹭饭的走!我们凭什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