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很多医务工作者都听说过这样一个段子——
医学院的学生问教授:“老师,哪个科室最赚钱?”
教授说:“两个眼啊。”
学生恍然:“眼科啊。”
教授神秘的一笑:“还有下边那只。”
段子毕竟是段子,外行听了觉得窥见奥秘,内行听了不过一笑了之。
拿金州医院举例,创收最多的科室是集采前的心内科和骨科,并非是眼科和肛肠科。
可要是让医生们投票,选出来一个创收不怎么样还麻烦多的科室,只怕儿科一定会以高票入选。
对于消费市场来说,儿童的钱是好赚的,可对于医务工作者来说,儿童就意味着“头疼”,毕竟每个孩子后面都挂着一个甚至几个家庭,金贵着呢,有时候扎个针都会有家长全程录像,可谓是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而且,儿童用药存在着各种忌讳,年龄、体重都是重要指标,必须要斟酌再三,慎之又慎,于是,医生们的药品提成就少的多了……
要是再让医生们投票,选出来一个不愿意去的科室,只怕急诊也会以高票入选。
由于急诊的性质,患者的心情一般比较着急,这就导致了急诊医生的压力也会很大,而急诊患者的病症通常又是比较泛且浅的,毕竟重大的、复杂的、疑难的病患仍要去到病区才可以做更深度、更完善、更全面的治疗,于是,对于那些“上进”心比较强的,钟情于做项目、升职称的医生而言,在急诊不如去病区。
综上,既是儿科医生,又被分在急诊,且“上进心”很强的田俊峰就日常会有种壮志难酬、人生苦闷的愁情。
他迫切的想要挪个窝,这便是他刻意跟南向春拉近关系的原因。
南向春也明白。
在挂了田俊峰的电话之后,南向春还暗自感慨,看看人家田俊峰,没有关系都要创造关系,再看看自己的弟弟,有关系却偏偏要切断关系,脑子真的是不大正常!
田俊峰很快就把照片发过来了。
南向春皱着眉头去浏览叶红豆的简历,把证件照放大了仔细端详,片刻之后,连她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女孩儿确实很优秀。
但可惜了,她没有什么背景。
没有背景的优秀其实就是普通,一个普通的女孩儿绝不能成为自己弟弟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夜长梦多啊,南向春决定要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说到底,田俊峰能把这件事情捅给自己,就也能捅给陆主任,只是暂时碍于“体面”而没办法给陆主任打电话罢了,毕竟田俊峰跟陆主任不熟,贸然联系,说得还是事关人家闺女的八卦,难免会落下个恶名。
而南向春刚才在电话里坚决否认南向暖对叶红豆有意思,却又要了叶红豆的简历,也正是为了向田俊峰表明一种态度: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会亲自处理的,如果你捅给陆主任,那大家脸上就都不好看了!
她相信,田俊峰只要不傻,就一定能领会到自己的意图。
……
推开家门,南向春一眼就看见自己的丈夫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闲自得的啃着苹果看着电视,她那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就腾的又蹿出几丈高。
“哟~~刘医生挺自在啊。”
南向春一边换鞋,一边冷笑,暴风骤雨的前奏已经安排上了。
刘晓光瞧着妻子的话锋不对,脸色更加不善,心里早就麻了,讪笑一声:“嘿~~突然想起来,得查个资料。”
他麻利的关掉电视,风一样的逃进了书房。
但是南向春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追进书房里,靠门抱胸斜眼睥睨,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请赵主任吃饭?”
刘晓光打哈哈道:“已经提上日程了。”
南向春把眼一瞪,马上就要发飙,刘晓光立刻说道:“真不怪我,本来这两天就打算请的,结果老赵摊上大事了,栽了个不小的跟头啊!”
南向春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抱胸的手也放下来了,扯了个椅子坐进去,问道:“他怎么了?”
刘晓光道:“他接了个肠系膜上动脉血栓早期的患者,亲自上的阵。要说也是个不算大不算复杂的介入手术,但凡是细心一点都不会出问题,结果老赵那臭毛病犯了,从股动脉打孔逆行进入的时候,他大力出奇迹,栓子没拉好,一下给捅进病人肾动脉里去了!”
“啊?!”南向春呆了片刻,道:“那是不是得把肾脏给摘除了?”
刘晓光“哼”道:“当然了!”
“真摘了?”
“肯定啊!都捅漏了还留着干什么?”
“那,那病人怎么说?”
“病人肯定是不愿意啊,好端端的没了一颗肾,等于平白无故丢了个Iphone啊。”
“你少贫嘴!是最后怎么处理的?”
“我贫嘴?我要是有主任那嘴就好了。啧啧~~”
刘晓光万分感慨,又面带不屑,道:“铁板钉钉的医疗事故,硬是被他连哄带忽悠,把病人和家属给安抚了下来,觉得摘肾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大主任嘛,还能有错?最后,居然没有追究他!哼~~要我说,这就是欺负人家老实!但凡是稍微懂点的,怎么着也得闹腾一阵!不赔个十几二十万根本摆不平这事儿!我都恨不得去告诉那个病人,真傻!”
南向春连忙警告道:“你少给我犯浑啊!”
刘晓光“哼哼”道:“手术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发言权,要是有直接的证据,我真告诉病人了!”
南向春骂道:“刘晓光,你有毛病吧?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是真这样干了,还打不打算在医疗界混下去了?同事们怎么看你?同行们怎么看你?吃里扒外?!”
刘晓光摇了摇头,摆摆手道:“算了,专业以外的事情就不去讨论了。反正最近的赵大主任是没心情吃请的。病人那边勉强算是摆平了,但他自己心里可不一定真过得去,这股内疚的劲儿没个把月能消得了?”
南向春一时也无话可说,医疗事故是任何医生都不愿意面对的,一旦出现,且对病患造成了不可逆的大伤害,哪怕是责任上逃避掉了,良心债总是躲不掉的,赵主任是得夹着尾巴过段日子了。
于是她说:“不请就不请吧,等等也行,赵主任这段时间不做手术,你得有点眼力劲儿,多表现表现。但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你给我小心点!”
刘晓光道:“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多臭毛病。这握手术刀的人啊,最忌讳的就是过度自信!神经外科的王大教授怎么样?要资历有资历,要水平有水平,要地位有地位,头上画投影做定位是高手吧,一定一个准,可还不是折戟沉沙了?”
南向春道:“王教授又怎么了?”
刘晓光道:“你不知道?前几天的事情了。他接了个脑瘤患者,据说是肿瘤暴露不好,学生提醒他小心,他哪儿服气啊,结果一钻莽下去,打穿脑实质了,偏偏术后止血又没做到位,搞出了脑疝,好家伙,弄成植物人了……老赵跟他一个毛病,自以为业务能力高,觉得经验丰富,眼高手低,目空一切,哪怕是现在不出问题,迟早也要出问题!”
南向春道:“刘晓光,我到今天才发现,你挺八卦的啊,我一个女人都没听过的小道消息,你说起来头头是道?”
刘晓光道:“八卦还分男女?我看你这几天是光顾着跟向暖怄气了吧。”
南向春默然片刻,道:“老刘,说起向暖了,我问你,这外科医生拿手术刀的时候手抖是怎么回事?”
刘晓光一愣,道:“手抖?谁啊?”
南向春道:“向暖啊。”
刘晓光惊愕道:“向暖做手术的时候手抖?!”
南向春点了点头:“还是抖的比较严重那种。”
刘晓光诧异道:“大手术?”
南向春道:“不是,疝气手术。”
刘晓光皱眉道:“那不至于吧!别看王大教授这次出事,可他毕竟是快七十岁的老年选手了,即便如此,人家做手术的时候不用托,拿着显微器械,一个小时都不会抖。向暖才哪儿到哪儿啊?他正处于年富力强的时候,做个小儿科手术,抖什么抖?”
南向春道:“我要是知道他为什么抖,还问你干什么?”
刘晓光嘀咕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有抖过。”
南向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当姐夫的,能不能上点心?向暖快要回归我们科室了,到时候拿不稳手术刀算怎么回事?!你不是号称‘大刀客’吗?”
刘晓光很是无奈,道:“你这话说的,就好像向暖手抖是我的责任一样。我是大刀客不假,但又不是抖刀客!而且我的绰号全称是‘**台上大刀客’,跟你们儿外没关系。再说了,你自己就是在儿外拿刀的,还——”
他这一通贫嘴还没有耍完,南向春的肚子就鼓了起来,显然是气沉丹田,狮吼功已经就位了。
这位阅肠无数,善解人裤的**台上大刀客立刻表态:“妻子大人请放心,我一定帮向暖解决这个问题!明天一上班我就去打听,看看谁对这一块比较了解,有没有应对的办法。”
南向春道:“你打听归打听,不要把向暖的名声给传坏了。”
刘晓光道:“明白,我会说我有个朋友……”
南向春白了他一眼:“德行!两个大男人,就没一个能让我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