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西门锁前天夜里在那个幼儿园门口直待到大天亮,他是想看看女儿。女儿映雪一早会从幼儿园出来去上学。女儿今年就上高三了,听说学习特别好,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西门锁曾多次表达要看孩子的愿望,赵玉茹都以孩子学习紧张为由,要他别添乱,阻挡了。他也曾多次打电话,想给她们母女一点资助,也被赵玉茹回绝了。总之,她是要扎出一副西门锁与她赵玉茹、赵映雪--听说孩子姓已改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势。可这份亲情总是难以割舍,并且越来越搅动得他不得安宁。他也曾多次到孩子的学校门口探望,孩子见了他,总是跟陌路人一样,即使擦肩而过,也从不回头多看一眼。他也没指望一清早在这里能跟孩子搭上话,就是想看看,看一眼也就行了。可这天早晨,他到底没见着。也许是孩子已经在学校寄宿了,反正直到九点钟还没见映雪出来。
他怏怏地离开幼儿园,又回到宾馆,一头栽倒在**,呼呼睡了起来。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四点钟了。打开电视,尽是些不想看的节目。他又打开手机,有金锁两条信息,一条是:“爸,你在哪里?回电话。”还有一条是:“爸,回来吧,别乱跑了。”他看了不知咋的很是生气,不仅冷冰冰的,而且还有一种儿子教训老子的口气,让他十分不快。还有一些狐朋狗友问候的信息,里面不乏调侃的词句,有的干脆黄得不能看,看来这事已被郑阳娇广播得只差《美国之音》没报道了。信息还没看完,就有电话进来,他又把手机关了。
他又想到了温莎。越没有消息越让他担心,那几棍的后果,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块病。他用宾馆电话又拨了一次温莎的电话。竟然通了,但没人接。他又连着拨了几次,那边接了,但没有说话。
西门锁:“说话呀!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你还好吗?说话呀!”
电话又挂断了。
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他又拨通了电话。
“我是西门锁。说话呀,几天都联系不上。”
过了一会儿,那边说话了,是温莎。
“还跟我联系干吗?”
“你的伤严重吗?”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传来了抽泣声。
西门锁问:“你在哪儿?”
“你问这干吗?”
“我来看看你。”
“不用了。”
“那你方便过来吗?”
“你在哪?”
“宾馆。”
里面又停顿了一会儿,问哪个宾馆。
西门锁告诉了她具体地址和房间号。那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西门锁问笑啥。那边没有说,只说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
说心里话,西门锁并不想见她,那天事后,他也一直在后悔,他感到这个女人也是个很有心计的人,要真用起心思来,绝不亚于郑阳娇。他现在特别不喜欢这种女人,觉得自己缠不直,交不过。可那天晚上,情欲还是把他对这种女人的防线,轻易突破了。要不是因为她带着伤离开,他是绝不会主动再与她联系的。但因为这事受了伤害,他就有了责任,就不能不联系,不关心。
大概过了几分钟,有人敲门,他从门上的透视孔里一看,竟然是温莎。
天底下的事也真是太巧了。原来温莎那天走出文庙村,也是到他包扎伤口的那个医院去处理的伤口,虽然没有伤着骨头,却缝了好几针。医院让住了两天院,就说可以回家调养了。她又不好意思回租住房去,就径直住到医院对面这个宾馆里来了,也是为了换药方便。西门锁在五层,她竟然就在六层。
她一进房,见西门锁脖子上也缠着绷带,就问是咋回事。西门锁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她就一屁股坐在了西门锁怀里,并像是要为他疗伤似的亲吻起来。
西门锁感到自己身上低级动物的本能还是多了些,温莎一坐上来,他就有些缺乏抵抗力地**澎湃起来,上不上就在一个翻身之间。但他到底还是强力克制住了自己,他觉得再也不敢往深卷了,再卷恐怕也会抖不利手的。他故意装作疼痛地哎哟了一声。温莎问咋了。他说脖子伤口痛得很,借机就把温莎从怀里丢到了**。温莎伸手把他那儿美美捏了一把,他又痛得哎哟了一声。他偷偷打开了手机,这时候,他特别需要来一个重要电话,好借机开溜。要是再在这个宾馆卷几天,恐怕麻烦就大了。
手机一次跳进来几个信息,他匆匆浏览了一下,儿子金锁那条信息,一下让他目瞪口呆了。他怎么就没想到郑阳娇会上吊呢?以郑阳娇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走这条路的,他想她只会下狠劲儿折磨他,直到承认错误,服服帖帖,下跪求饶,俯首称臣。她怎么会自杀呢?不过他立即又为这件事后怕起来。一切皆有可能,郑阳娇什么事干不出来呢?他立即把信息让温莎看了。
温莎将信将疑地说:“不可能吧?”
西门锁说:“咋不可能。我得回去。真的出了事,于你也不好。”
温莎觉得金锁肯定是吓唬他爸的,目的是好让他回去。但又不敢阻挡,万一郑阳娇是真要自杀呢?那时自己还真脱不了干系。就说:“你看着办吧。”
西门锁坚定地准备回去了。一来是怕郑阳娇出事,二来也真是怕温莎烂到手里。现在一切放心,她的伤势不重,他就把今早顺便去银行取的一万块钱,全部塞给了温莎。取钱本来也是为去看她的。温莎也没推辞,也没说接受,钱放在**,西门锁就出门了。
他打了个出租,端直跑回家,结果看见郑阳娇正在跑步机上跑步。脸上敷着一张面膜,只露出黑洞洞的眼睛和鼻孔。虎妞见他回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怀里。他知道上当了,放下虎妞,转身就往外走,郑阳娇忽地一下扑过去,双手抱住西门锁的腿,号啕大哭起来。
“西门锁,你今天把我杀了吧,你把我杀了吧。我真的不想活了哇!”
已经睡下了的金锁,也从房里出来了。
“金锁,还不去给你爸拿刀,快让你爸把妈砍了吧。我活着还有什么脸面,还有什么意思呀!”
金锁二话没说,直接走到门口,把门一反锁,拿了把椅子,嗵地坐在上面,一言不发地堵住了西门锁的去路。
虎妞好像也明白了一切似的,坐在了金锁脚前,也是一副守卫大门的架势。
一场家庭谈判整整进行了半夜。先是郑阳娇混闹,西门锁一声不吭。等郑阳娇闹乏了,西门锁才开始说话。他也承认自己出轨不对,但更把平常不敢说、不愿说的话,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母老虎”“母夜叉”,甚至“牢头”“狱霸”这些尖刻词都用上了。他最后干脆摊出了这样的硬牌:反正轨也出了,你郑阳娇看着办。日子还想过了,就得“痛改前非”“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不想过了,那就继续“旧病复发”“屡教不改”“老调重弹”,狗急了是要跳墙的,犯人逼急了也是会越狱的。郑阳娇尽管也不停地辩驳、反扑,但也真是害怕西门锁借机跳槽了,男人四十还一朵花呢,这狗日的又有钱,又有身体,还有吸引女人的老油条秉性,搞不好还就真的给放生了。她也就硬一下的软一下,推一下的就一下,反正最终算是把一场危机暂时化解了。
一直坐在门口椅子上的金锁,其实早睡着了,他已听惯了这种乏味的“二人转”,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朝这儿一坐的分量。虎妞也撑不住早睡过去了。
这一晚,虽然危机化解了,西门锁还是睡在了沙发上。他有点暗自得意,闹了一场,毕竟家庭民主还是得到了推进。他感到郑阳娇今天软了许多,他又在暗暗同情起她来。毕竟是自己犯了作风问题,本该自己下不了台的,结果反而借机打击了她的嚣张气焰,也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狗汪地叫了一声,好像是郑阳娇把它从**踢下去了。他知道她心里还是窝着许多无名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