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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Two 童年,永远是人生中最美的一段记忆 战前的那个夏天

  

  见到海报上索古国王的名字让我暂时想起的那个世界,跟我此时此刻身处的这个世界是如此不同,我猜你会有点儿不敢相信我曾在它里面生活过。

  我想,这会儿你心中已经有了我的一个大概模样——肥胖、人到中年、戴着一副新假牙、有一张红脸——在潜意识中,你在想,我在摇篮中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可四十五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尽管有些人没怎么变,可有些人在慢慢发生改变。我变得挺多,经历过起起落落,事业大体是向上走的。这事似乎很奇怪,可我的父亲要是能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可能会为我感到骄傲的。他觉得他的儿子竟然拥有了一辆汽车,住在一栋带卫生间的房子里,这可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这会儿,我有些飘飘然,可在别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战前那段日子,而那时的情景是我们做梦都不会梦到的。

  我记起的第一件事是驴食草的气味儿。在厨房通往铺子的石路上走着,那味道越来越浓。母亲在门廊里装了一道木门,不让我和乔(我的哥哥)溜进铺子里去。至今,我仍记得我站在那儿扒着栏杆朝外看的情景,还能想起驴食草和潮湿的灰泥混在一起散发出的那种气味儿,那是过道里才会有的。又过了几年,一有机会,我就会翻过那道木头门,跑到铺子里去。每逢这时,装食物的那些罐子当中就会有一只老鼠从其中的一个里头钻出来,从我的两脚间跑掉了。那家伙蹲在玉米粉堆里吃个不停,浑身都变成白的了。那年我六岁。

  当我回首这一切时,我觉得夏天始终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身旁的草像我一样高,热气从大地之中喷出。还有那小路上的尘土,从榛子丛中透出的暖和的绿色的光。我能看到我们仨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吃着从灌木丛中摘来的果实,凯蒂拽着我的胳膊,嘴里还在喊着:“快点,孩子!”有时,她还会朝前面的乔喊:“乔,快回来!你会摘到那个果子的!”乔长得很壮实,脑袋很大,瞧上去有点儿笨,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毛小子,总爱做点危险的事。他七岁了,早就穿上了短裤,厚厚的黑色长袜拉到膝盖以上,脚蹬一双那个年代的孩子都要穿的笨重的靴子。我还穿着连身裙——是那种用荷兰布做成的衣服,母亲为我做的。凯蒂常穿一件破破的大衣服,都是她姐姐穿剩下的。她头上戴着一顶滑稽可笑的大帽子,辫子垂到身后,一条长长的破裙子拖在地上,脚上穿一双系扣的靴子,后跟都磨平了。她长得很小巧,比乔高不了多少,不过在“照管”孩子方面却做得不坏。在这样的家庭中,小孩子一断奶,别的大些的孩子就得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有时,她会竭力像个大人和淑女那样行事,用一句谚语打断你的话,在她看来,她说的那句谚语是无法反驳的。比如,你说了一句“别在乎”,她便会立刻回应道:

  别在乎,到头来还得在乎,

  别在乎被吊死了,

  别在乎被扔进一只罐子里,

  要是你直呼其名,她便会回你一句“恶语伤害不了人”,或者在你吹牛时,她就会扔出一句“小心乐极生悲”。她说的可不是虚言,一天,当我假装自己是个士兵,正在昂首大步朝前走的时候,却踩上了一摊牛粪。她家就住在酿酒厂后面那条两边都是贫民窟的街上,房子像个老鼠洞,又小又脏。那地方的孩子多极了,就像一大群一大群的害虫。她的家人都想方设法不去学校读书,在那时候,这事很容易办到,刚学会走路就要为人家跑跑腿儿,或者找点别的零活儿干。她有个哥哥,因为偷大头菜被抓进监狱,在里头待了一个月。又过了一年,乔已经八岁了,像她那样的小姑娘已经管不了他,于是就不再带我们出去散步了。有一回,乔发现在凯蒂家里一张**要睡五个人,此后,乔常在这件事上取笑她。

  可怜的凯蒂!十五岁那年,她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没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很可能她也不太确定。大多数人认为孩子是她某个哥哥的。救济院的工作人员把孩子带走了,凯蒂去华尔顿当用人。又过了一段时间,凯蒂跟一个补锅匠结了婚,即便是按照她家的标准,嫁给这样的一个人也算是亏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1913年,当时我正骑摩托车在华尔顿游玩,经过铁路沿线一处被木桶板围起来的破旧的木屋群时(一年中某个特定的时候,吉卜赛人常在这里搭帐篷住,警察是允许的),我看到从其中的一座小房内走出来一个长相丑陋、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头发垂着,一张脸上满是灰尘,看样子至少有六十岁。她开始抖搂一张破垫子。那正是凯蒂,那一年,她肯定有二十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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