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2〕
终于赶在光线消失之前,两人找到了一处地坑暂休。至于水,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好生洗个澡的子万表示在看到那以滴计数的水源时,首次对以后一年将要面对的生活产生了怨念。
“皮不要扔,留着可以装水。”黑暗中,纪十说。
趁能看得的见的时候,子万打了一条攻击他们的两尺来长的黑‘色’蜴类生物,作为两人的食物。他一直提在手中,直到这时才有时间处理。
不得不说,这次的事他确实办得不太好。决定离开时,除了收拾他自己的行李外,竟没想到也帮她把要紧的东西带在身上。而他此次来中原又来得仓促,除了几件衣服外,竟然连把匕首也没带,以至于两人落到现在连剥个皮什么的都要仰赖指力。想到呆会儿两人也许要抱着一块生‘肉’直接啃,他就觉得忧伤。
“你不害怕?”发现自昨天刚进来解开她‘穴’道时她发作过一回,之后便表现得很冷静,再没抱怨过一句。子万忍不住问。在他看来,但凡是‘女’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就算不哭闹,也应该会抱怨个不停才是,何况还是他牵累的她。
“怕。有用?”纪十沉默了下,才冷笑着反问。怕,她已经很久没有怕过什么了,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怕,但自从这里出去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哪怕下一刻就会丧命,她也再没想过害怕的问题。
所以哭闹抱怨什么的,也是因为没用,她才不做。子万突然就明白了,那一瞬间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明明应该为她的坚强和镇定而赞赏,却不知为何会觉得心中隐隐发疼,很想抱抱她。
想到他便做了。当纪十被紧紧揽进一个温暖的怀中时,还有些发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使劲挣脱了他的拥抱。
“你发什么疯?还不赶紧‘弄’,呆会儿血腥味引来毒物,咱们可不会次次都好运。”她淡淡道,语气中一点也听不出羞涩的意思,然而隐在黑暗中的脸却不可控制地滚烫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因为恼怒,还是夹杂了些别的意思。
子万有些失落,但却并没有失落太久。且不说之前纪十真真假假对他说了多久的喜欢,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就是他本人的‘性’格,一旦决定要做某事,想让他放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否则当年怎么会让本来并不喜欢男人的奚言豫对他动情,甚至明知不会有好结果仍然向家主坦承了此事,以至于被囚多年。只可惜时隔多年,久期不得,心淡了冷了,再要像当年那样炽烈如火却是不能。这几月相处下来,他知道,就算没有纪十,他和奚言豫可以成为朋友,却是再不可能在一起了。他不愿意勉强奚言豫,也不会勉强自己。
“其实你现在怕也没关系,有我呢。”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同时撕下一块鲜‘肉’,递到纪十面前,“给,多少吃点,垫垫肚子吧。”
纪十接过,一点也没犹豫地捧着放到嘴边就啃咬起来。子万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劝上几句,听到声音,突然就有些惆怅地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如果对方不是失了武功,自己只怕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叹口气,他给自己也撕下一块‘肉’来,刚放到嘴边,心里就一阵作呕。虽然他以前也有过极险恶的经历,但是在吃上却是从来没亏待过自己,就算入山林中历练时,他也能想办法找出不算太差的吃食来。像现在这样啃生‘肉’,着实是没有过的事。
“怎么了?”纪十这边已经吃完,却一直没听到子万咀嚼的声音,不由问。
“没什么。”子万深吸口气,豁出去地一口咬了上去,暗忖,自己总不能连个‘女’人都不如吧。然而入口的腥膻味却让已作足心里准备的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控制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胃里还在一阵阵地翻搅。
“你没吃过生‘肉’?”黑暗中传来纪十疑‘惑’的声音,然后她很快又像是开解地道:“多吃几次就会习惯了。第一次都这样。”一边说,她一边从腰间‘摸’出样东西,凑过去喂进他嘴里。
子万怔了下,就感觉到一股带着浅淡泥土味的草叶清香在嘴里漫延开,缓解了生‘肉’的腥味,下意识地嚼了嚼,粗糙的触感中,草叶清香更加浓郁起来,回味中带着与生‘肉’相腥膻相比堪称美味的苦涩,翻腾的肠胃终于平静下来。
“你给我吃的什么?”他如果记得没错,因为进来前被封了‘穴’道,纪十身上是什么也没有带的,更不可能在他逃跑的路上摘取什么东西了。
“水边的青苔。”纪十应,“这个没毒,但填不了肚子,而且也没多少,只是清清口罢。”顿了一下,她似乎觉得还是有提醒他的必要,于是又道:“这里食物并不多,像今天遇到的这种可吃的黑蜴,其实很少,我们算幸运的。你吃不下,也别‘浪’费了。”像当初,他们会连着十几天甚至半个月都不能碰一个活物,就算偶尔碰上了,也是不能吃的,否则又何至于连关系最好的同伴都会反目。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那时他们普遍年龄都小,武功欠缺火候,就算遇上能吃的东西,也打不过,更多的是在逃命。
听她一说,子万这时才想起之前在那滴水的石块边,她将那些青苔一块块剥下,然后清洗干净。当时他还暗笑她是小孩心‘性’,在这样的处境下还有心情贪玩,但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她能保持乐观心境也好。哪知她剥那些东西竟是有用处的,还第一个用在了他身上。此时再想,不免惭愧,还隐隐有些暖心。
“我省得。”他沉声道,态度没了之前的轻浮。闭了闭眼,再次将手中抓着的那块咬过的生‘肉’放到了嘴边,迅速地撕咬,咀嚼,然后咽下,没敢去品尝滋味,直到整块‘肉’都下肚,他才向她又要了块青苔,清去口中的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