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莲华殿中,白色的帷幔在风中起伏。徐怀山坐在露台上,闭目凝神, 正在练气。
这几天来, 他将天罡无上真气的第七重反复读了数遍, 将内容默记于心。他意识到第七重之所以难以突破,就是因为需要战胜心魔。心法上写着要克服七情六欲,突破自身的弱点,才能练成神功。
有人好财、有人好权,也有人好色, 或者暴食、或者嫉妒,无非是想弥补过去缺失的东西。沉沦在欲望中不能自拔的人,本身就是软弱之辈,纵使用再强的气势去掩盖, 终究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孙孤诣当年一直没能练成此功,便是杀心太重, 欲念太强。
徐怀山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 儿时受过的无数折磨, 成为笼罩在他心上的一道阴影。恐惧就像一头野兽, 虽然他有意识地把它锁在笼子里, 即使他不去看, 也知道它在静静地窥伺着自己。他要成为强者, 就得把内心深藏的恐惧放出来,直接面对它、战胜它。
真气在他的体内运行,有如潮汐, 随着天地万物的节律, 缓缓起伏。
他的意识沉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孤身一人,缓缓向前走去。
哗——哗哗——哗——
他又一次来到了这条河,穿行在浅水中。前方有一艘小船,船上亮着一盏灯,光芒红幽幽的,随着船飘向远处了。河岸边长满了红色的曼陀罗花,长长的花丝伸出来,好像沾着血的手指,屈起来要抓住什么。风一吹,花丛微微起伏,红色的花瓣也随风飞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变回了十三四岁时的模样,肩膀还没有青年时这么宽阔,个头也没有后来高大。他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裳,赤着双脚,一无所有。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
这边的河水浅,前面的河水深。他望着前面,想过去看一看。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别往前走了,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徐怀山回过头,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他说:“是你吗,小翠,你在哪儿?”
小翠说:“我在这儿啊,你低头看看。”
一点碧绿的磷火从草丛里冒出来,绕着他飞了一圈,引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片草丛下。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抱着膝盖坐在河边,她梳着两条麻花辫,头发里编着蛇形的链子,脖子上戴着个银色的项圈,依稀是小翠的模样。
徐怀山道:“你怎么在这里,不冷吗?”
小翠道:“不冷啊,我早就习惯了。”
周围阴风阵阵,又黑又冷,像极了他待过的活死人坑。徐怀山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总是会来这里?”
小翠道:“这里是三途河,要往生的人会往前走,心愿未了的人会在这里徘徊。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了。”
徐怀山道:“你等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报仇,”小翠站了起来,望着他道,“玄哥哥,我知道你同情我,当初只有你为我掉过一滴泪。我虽然死了,却仍然被困在这里,没办法去往生。求求你帮我杀了孙孤诣,只有你能战胜他。”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铃铛,铃铛上带着一根红绳。她把红绳系在徐怀山的手腕上,轻轻一拨,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她道:“这样你就不会迷惘了。”
一群乌鸦大声鸣叫着,扑着翅膀飞走了,好像受到了惊吓。远处的沼泽里,有什么东西股突突地冒出来了。小翠回头望了一眼,好像十分恐惧,道:“它们来了!”
徐怀山道:“谁,什么来了?”
小翠没有回答,嗖地一声变成了一团碧绿的磷火,钻进草丛中不见了。
徐怀山脚下站的地方滞重起来,渐渐陷了下去,变成了一个泥坑。沼泽中的怪物拖着泥水,缓慢地向这边蠕动过来,一边发出孩童一般的笑声,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又有十来只怪兽从泥潭里冒出来,一边窃窃私语着:“又有个新来的,你们猜,他能在这里活多久?”
“管他能活多久,让他把吃的都交出来,谁去搜一搜。”
“呸,这小子身上什么也没有,要不然咱们把他吃了吧。”
“好啊,咱们一起上,把他活吃了!”
它们好像没有面目,却长着一张张大嘴,饥饿而又贪婪,要吞噬掉一切。
一只怪兽冲过来,咬住了他的一条腿,另一只咬住了他的手。其他怪兽一拥而上,纷纷张开大口,要把他的□□吞吃殆尽。
徐怀山被淹没在泥浆中,他身上没有兵器,只能拳打脚踢。他用拳头打死了一只怪兽,混乱中抓起一块石头,又砸向两只怪兽,一下、又一下,直到把它们砸的血肉模糊才停下来。其他的怪兽害怕起来,放声尖叫着,拖泥带水地逃跑了。
徐怀山喘了一阵子,费劲地从泥坑中爬出来。
月光静静地照下来,他往前走了一阵子,发现自己的步子变大了,低头看来,手脚好像长大了许多。他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十六七岁时的模样,自从离开了那个泥塘,他就长大了。
一只萤火虫从草丛中飞来,好像在给他引路。徐怀山跟着走了一段路,见前方的石头里插着一把兵刃,是他的七星剑。徐怀山心中一喜,过去握住了剑柄,用力地将剑从石缝里拔了出来。这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谁动了我的东西?”
霎时间一阵地动山摇,大地裂开了一道缝,地下传来了骨骼摩擦的声音。
无数白骨从地下钻了出来,百十来具尸骨凑成了一个军队,纷纷看向了他。
那群白骨后面,是一具巨大的干尸,有一丈来高。他的肌肉干瘪地附着在骨架上,双眼透着浑浊的光,却是孙孤诣的模样。徐怀山看到他的一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对他有种本能的恐惧感。
干尸恶狠狠地看着徐怀山,道:“你偷了我的东西,我要杀了你!”
徐怀山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不是偷的。”
孙孤诣咧开了嘴,露出一个狞笑,道:“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我的!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我想让谁死,谁就不能活!”
他手中拿着一杆长枪,抡起一股劲风,朝徐怀山横扫过来。徐怀山提剑挡了他一枪,孙孤诣又是几枪接二连三地捅过来。徐怀山纵身一跃,落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孙孤诣朝他的骷髅士兵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他!”
一群白骨朝徐怀山涌了过来,七手八脚地要把他拖下来。徐怀山提剑将白骨士兵砍得粉碎,无暇顾及别处。忽听哧的一声,他的身体剧烈一震,却是孙孤诣在背后偷袭了他。血红的枪头扎穿了他的肩膀,从身前透了出来。
他疼的脸色惨白,低头一捂伤口,血从指间淌了下来。孙孤诣的力气奇大无比,已然把徐怀山挑了起来,举到面前道:“让我看看,你心里最怕的是什么?”
孙孤诣的眼里倒映出了一片血红,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道:“原来是这个,那就让你尝尝,在自己的恐惧中溺死是什么滋味吧。”
他将长枪一甩,把徐怀山摔在地上。无边无际的红色血珠从天而降,落在地上聚成了一片血海,血水翻涌着,渐渐地把徐怀山淹没了。孙孤诣一跃而起,飘浮在半空中,冷笑道:“想活么,只要你向我求饶,本座就饶了你。”
徐怀山死也不肯求饶,在水中奋力挣扎。大量的血水灌进了他的耳朵里、鼻孔里,他感到了一阵窒息,肺被呛得生疼。他的力气越来越微弱,身体渐渐沉了下去,头发/漂浮在水面上。
他想起了三途河里的无数具尸骨,飘**的头发缠绕着每一个渡河的人。他不想像它们一样,永远沉没在这里。
他用力晃了一下手腕,红绳上的银铃发出一阵脆响。
“叮铃铃——”
声音穿透水波,传到了他的耳边。他的头脑渐渐清明起来,那枚银铃里的珠子早就已经不在了,会发出声音的银铃,只存在于梦境之中。眼前的一切只是他的心魔,是他所恐惧的东西幻化而成的。
他在活死人坑中留下的痛苦记忆,还有他对孙孤诣的恐惧和仇恨,化作了眼前的一切。只要战胜了它们,就再没有东西能困得住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周围的一切开始淡去,淹没他的血海也烟消云散了。他的自我意识越是坚定,敌人便越弱小。孙孤诣的身体渐渐萎缩下来,变的只有一人来高。他咆哮道:“怎么回事,你夺走了我的力量!”
徐怀山冷冷道:“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现在你该还给我了。”
他说话声中,提剑向孙孤诣斩去。干尸的胸膛挨了一剑,干瘪的肌肉裂开一道伤口,白森森的肋骨露了出来。
“啊啊啊啊——!”
孙孤诣吃疼怒吼起来,脚下踉跄了一步,手中的长枪落在了地上。他抡起拳头,朝徐怀山的面门打了过来。徐怀山躲闪不及,被打的跌在了地上,身上沾满了泥浆。
孙孤诣十分得意,狞笑道:“你这废物,去死吧!”
他抬起脚重重地踩下去,刹那间,一片磷火从草丛中飞了起来,遮住了孙孤诣的头脸。干尸吃了一惊,伸手乱抓乱挠,吼道:“滚开,别给我捣乱!”
徐怀山趁机一跃而起,提起长剑重重地劈了下去,将那具干尸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孙孤诣轰然倒在地上,身躯渐渐化成了一堆尘土。
一道蓝色的光芒从尘烟中升起,灌注进了徐怀山的身体。他的头发散落下来,身体变回了成年之后的模样。他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取回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磷火绕着他飞了一圈,幻化成了小翠的模样。她十分高兴,眼里满是泪光,道:“谢谢你,玄哥哥。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徐怀山也没想到自己能战胜心魔,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难以置信。
小翠望着他,似乎有些伤感,道:“我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我会为你祈福的。”
徐怀山有些不舍,道:“你要去哪儿?”
小翠道:“我在这里耽搁了太久,要去该去的地方了。有缘的话,咱们还会再见的。”
徐怀山还想说什么,小翠却抬手一指,道:“你看那边是谁?”
徐怀山抬眼望过去,什么也没瞧见,却感觉身子被她推了一把。他仿佛往下坠了数丈,猛地睁开了眼,见自己身处在莲华殿中。既没有三途河,也没有什么白骨尸山和沼泽地狱。夕阳西下,白色的帷幔在风中轻轻摆动,一片清静祥和。
李清露坐在大殿中制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伏在桌案边,乌黑的长发垂下来,流云一般的白裙子落在地上。炉子里升起一缕淡淡的香气,茉莉与龙涎香的气息萦绕在她身边。
徐怀山怔了良久,回想着梦里的情形,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另一场幻觉。他动了动手上的铃铛,银铃里没有珠子,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他回到了现实的世界当中。
他沉下心来调息,发现体内的真气比从前强大了许多,整个人也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他心中渐渐生出了喜悦,喃喃道:“我做到了,我战胜心魔了……”
他站了起来,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内息,十分激动。他大步走了过来,道:“清露,我做到了!”
李清露动了一下,睁开了眼道:“什么?”
徐怀山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脸上用力地亲了两口,道:“我战胜心魔了,我领悟第七重了!”
李清露十分惊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突破了难关,顿时露出了笑容,道:“太好了,恭喜你!”
徐怀山低头看着她道:“那你亲我一下。”
李清露有点不好意思,道:“你不是都亲我了么。”
徐怀山像个小孩一样,坚持道:“那不一样,你快亲我一下。”
李清露拗不过他,只得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徐怀山高兴的心花怒放,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道:“太好了,以后我就能好好保护你了,谁也不能把你抢走了。”
朱剑屏从外头过来,正想瞧瞧他最近怎么样了,却没想到撞见了这两个人卿卿我我。他拿扇子挡着脸,道:“哎呀,我来得不是时候?”
徐怀山兴奋的无以复加,不分男女一律雨露均沾。他冲过去抱住了朱剑屏,用力晃了晃,道:“我战胜心魔了!”
朱剑屏冷不防被他抱了个满怀,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他道:“那太好了,第七重练成了么?”
徐怀山道:“突破瓶颈之后就不难了,最多再有一两个月的光景,不用着急了。”
天罡无上真气精微深奥,往前数代教主穷尽一生之力都没能练到第七重,而他年纪轻轻就突破了难关,实在是个武学奇才。朱剑屏也很为他高兴,眼里带着笑意。徐怀山心中的激动还没平息,几步奔回去,一把抱起了李清露,原地转了好几圈,一边道:“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李清露哈哈直笑,伸手捶他肩膀,道:“我知道了。要晕了,别转啦!”
徐怀山这才把她放了下来。李清露道:“天色不早了,你饿了么,想吃点什么?”
第101节
徐怀山想这么大的喜事,自然是得吃点好的庆祝一下。他在蒲团上坐下,正寻思着要吃什么,忽然听见了一阵铃铛声响。
“叮铃铃——”
徐怀山的脸色一变,低头一望,手上的铃铛没动。他循声望去,道:“什么声音?”
朱剑屏折扇一拢,向外一指,道:“是惊雀铃,你紧张什么。”
屋檐下的铃铛在风里轻轻摆动,鸟雀扑着翅膀飞向远方。夏日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染红了半边天空。徐怀山松了口气,往后一仰躺在席子上,放松了紧绷着的身体,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天渐渐清凉下来,外头的蝉鸣声没那么聒噪了。
徐怀山最近一直在静心练功,进境神速。他之前因为练错乱心法导致的头疼消失了,身上一些细微的损伤也痊愈了。他对外物不闻不问,沉迷于练功不能自拔。
李清露去莲华殿看了他几回,徐怀山对周围的事恍然不觉。她不好打扰他,只好悄悄地回来了。
昨天是七夕,月练营的姑娘们来来往往的,准备了瓜果香案乞巧。李清露在云山殿里坐着,看着外头那些女孩子又笑又闹的,玩的那么开心,也想加入她们。
前阵子徐怀山让她当了月练营的副营主,她一过去,那些女孩子就难免要拘束。好不容易过一次节,她不想让大家玩的不尽兴,只好跟云姝一起在云山殿里待着。
外头那么热闹,显得大殿里格外冷清。李清露忍不住想,若是徐怀山在的话就好了,跟他在一起从来不会无聊。一会儿又想起他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心里越发惆怅起来。
云姝知道她在想什么,手里拿着一把小剪子,咯吱咯吱地剪着一张红纸,道:“教主天天忙着练功,也不理人,有点过分哦。”
李清露道:“他连他自己都懒得理会呢,一天就吃一顿饭,胡子长出来都不刮,像个野人似的,已经没法看了。”
云姝道:“那你还喜欢他么?”
李清露道:“有空给他洗一洗,晒一晒,拍打蓬松了,勉勉强强还能看吧。”
堂堂业力司的教主,只不过是不爱干净了一点,扔到大街上有的是人抢着要。她说的跟收拾一床脏被子似的,云姝笑了,把刚剪好的红纸递给她,道:“送给你的。”
李清露展开一看,见是一对戏水的鸳鸯。她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不要。”
“你不要?”云姝道,“这可是七夕剪的纸,有织女娘娘保佑,灵验的很呢。”
李清露道:“有什么灵验的?”
云姝半哄半逗地说:“把这个戴在身上,能招桃花。说不定他感应到了,一会儿就来找你了呢?”
李清露半信半疑的,云姝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她们开始乞巧啦。”
李清露抬起眼来,见一群穿着白色宫装的女子点起香来,站成一排祷祝,十分虔诚。李清露若有所感,低头看着手里的剪纸鸳鸯,悄悄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当天晚上,李清露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腰间挂着的荷包,伸手碰了碰。周围静悄悄的,一点也没有红鸾星动的感觉。她放弃地躺在**,打算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她刚闭上眼,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惨叫,声音极细极尖,像是女子崩溃的声音。
李清露吓了一跳,起身向外望去。就见一人赤着脚,披头散发地跑了进来,却是徐怀山。李清露跟他打了个照面,道:“怎么了?”
对方见了她就像了救命稻草,道:“快快快准备水,我要洗澡!他怎么脏成这样,我受不了了!”
她的声音十分尖锐,却是钟玉络来了。不知道徐怀山一个大男人的嗓子是怎么发出这么高亢的声音的,但看得出来他姐快要被他气死了。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很不好闻的味道,像是放馊了的饭菜加陈年药渣的气味。李清露忍着笑去给她准备水,钟玉络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熏得无处安放了,原地不住打转,道:“一身汗味,胡子这么长,头发都油了,他自己感觉不到吗?这地上的砖都比他干净!”
她大声喊道:“别弄脏了我的温泉水,先弄个大盆来洗干净了,我再下池子。”
李清露让人烧了两大桶水,拉起屏风来。钟玉络在桶里搓了好一阵子,搓掉了一层灰,又用清水冲了一次。
她把胡子刮干净了,对着镜子一照,干干净净的,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李清露从外头采了点新鲜玫瑰回来,坐在池子边上撕成一瓣一瓣的,天女散花似地扔在温泉池子里。钟玉络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云雾绡,头发盘起来用一根金簪别住,泡在池子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个臭弟弟……”她心有余悸道,“他多久没洗澡了,弄这么脏。”
“有一个月了吧。其实他平时还是挺爱干净的,就是最近有点忙。”李清露扯着花瓣道,“不过有个好消息,他的天罡无上真气快练成了。”
钟玉络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我能感觉到。”
徐怀山变强了,她眼里带着笑意,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
她从笸箩里拿了一朵玫瑰花戴在头上,对着水照了照,十分满意。
薄纱被水浸湿了,贴在她身上。她的碎发垂下来,打着弯儿沾在侧脸上。眼前云遮雾罩的,恍然间就是一个女子的模样。
钟玉络趴在水池边,有种慵倦感。她道:“你最近怎么样了?”
李清露心不在焉地说:“我挺好的。”
钟玉络道:“他一个多月没理你了,你不想他吗?”
李清露想起这事就有点失落,小声道:“练功重要嘛。”
钟玉络看她这个样子就是不开心了,一时间又有些义愤填膺起来,觉得自己的弟弟实在不解风情,放着这么好的心上人不搭理,天天练功,莫不是要练成个和尚?
她凑过去,道:“他不要是不理你,你就常去看看他嘛。你们有没有那个?”
李清露道:“什么?”
“就那个啊,”钟玉络有点难以启齿,想了想,还是退了一步道,“就是……亲亲抱抱什么的。”
李清露有点害羞,道:“有……但是他其实挺规矩的,亲之前还要问我同不同意。”
钟玉络一手扶额,没想到堂堂业力司的教主这么纯情。她道:“他怎么不直接亲,回答也是很羞耻的啊,他懂不懂女孩子在想什么啊?”
李清露也有同感,但是不好意思跟他说。钟玉络寻思道:“他以前也不这样吧……啊我知道了,他应该是怕你爹!”
铁憾岳不怒而威的模样赫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里,李清露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徐怀山最近对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有铁憾岳这样的岳父,谁敢造次。
她烦恼起来,道:“那怎么办?”
钟玉络道:“他要是不主动,要不然你主动一点,去跟他贴一贴?”
李清露下意识摇头,道:“这样不好吧,我是修道之人……”
钟玉络笑了,道:“傻丫头,你早就不是修道之人啦,你师父管不着你了。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清露有些心动,低声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硬贴吧。”
钟玉络朝她招了招手,在她耳边道:“我教你,酒壮怂人胆,喝点酒试试。然后先这样……再那样……不明白的话,去他屋里翻一翻,有些压箱底的东西,看完你就懂了。”
李清露的脸色通红,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钟玉络说完了,哗啦一声钻回水里,道:“我就是给你个建议,你自己决定哦。”
李清露坐在水池边,一直低着头,手里摆弄着花瓣,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次日傍晚,徐怀山在莲华殿清修,不知怎的,总是定不下心来。
昨天钟玉络抢了他的身体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把他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不但刮了胡子,还换了一身新衣裳。云姝趁着他不在,带人把莲华殿打扫的一尘不染。徐怀山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练功,许久都没收拾自己,周围的人都要受不了了。
他在露台上盘膝而坐,想着再有几天的光景,功夫就能练成了。但他的心思总是难以专注,就像从前学功夫时,师父在前头教,他却忍不住望着远处开了的桃花,想要去折一支。
天色渐渐晚了,月亮升了起来。清凉的月光浮在水面上,泛着银色的光芒。
徐怀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样心猿意马的,实在不成个样子。大殿中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却见李清露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见徐怀山没在练功,有些意外。徐怀山好久都没跟她好好聊一会儿了,招了招手道:“来。”
李清露便掀开了帷幔,走到露台上,在他身边坐下了。
“内功练得怎么样了?”
徐怀山道:“快练成了。”
李清露嗯了一声,垂着眼,显得有点闷闷不乐。徐怀山想自己这段时间冷落了她,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还是聊点别的好。
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想我了么?”
李清露低声道:“你都不想我,我想你干嘛?”
她使小性子的模样也很可爱,徐怀山笑了,伸手捏她的鼻子。李清露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道:“不准乱动。”
徐怀山也不管她说什么,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低头蹭了蹭她的头发。他轻声道:“我其实一直都在想你。练功练不下去的时候,想一想你,就感觉有力气了。我想保护你,保护整个业力司,所以要变的强大。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李清露靠在他怀里,感到一阵悸动。她想念他的怀抱,渴望跟他肌肤相亲,就像在沙漠里的人渴求水一样。她往他怀里拱了拱,想让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些。徐怀山低头嗅她的头发,感觉她身上有一点酒味。
他道:“你喝酒了?”
李清露的眼睛有些热,脑子也有点迷糊,心却跳的十分快,整个人仿佛都鼓动着,想要跟他更亲近。她道:“喝了一点。”
徐怀山道:“你不是不会喝么,这是干什么?”
李清露方才喝了半壶酒,这才鼓起勇气过来找他的。徐怀山这么问,她也答不上来。两人四目相对,她把一早想好的话都忘了,只是道:“我……攒够三百两了。”
徐怀山一怔,随即意识到她说的是嫁妆钱。他的心怦然一动,道:“那咱们能成亲了?”
李清露点了点头,有点害羞。她带着三分醉意,抬眼望着他,生出了一点感慨。
他可真好看啊,黝黑的眼瞳像深海一样,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软软的,好像很好亲的样子。
她被这个念头吸引了一般,伸手摸了摸他的嘴唇。徐怀山垂眼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坐着没动,仿佛怕吓跑一只栖息的蝴蝶。
李清露凑过来,主动吻住了他的嘴唇。轻轻的触碰感传来,就像花瓣飘落下来。徐怀山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抬起手抱住了她。
她的吻纯情,带着藏了许久的爱意。他的吻却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欲望,要拉着她一起沉沦。两人唇齿交缠,都动了情。徐怀山控制不住自己了,翻身把她按在下面,再一次与她深吻。
夜风轻轻地吹来,把帷幔掀的不住飘**。亲吻的间隙,两个人都有些喘息。李清露抬眼看着他,轻声道:“你还要练功么?”
徐怀山哑声道:“还提这个干什么。”
李清露便笑了,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襟,把他的衣袍拽了下来。徐怀山的身材结实,月光照下来,勾勒出他骨骼和肌肉的线条,充满了力量感。
徐怀山抱着她,彼此的感觉融合在了一起,有些痛楚,又极其甜蜜。
他喉结下方有个小痣,贴得这么近,看的一清二楚。他的喉结一动,小痣也跟着起伏。李清露被他抱在怀里,带着些醉意,无意识地抬手去摸那颗小痣。
指尖搔得他痒痒的,徐怀山把她的手抓住了,垂眼道:“别乱碰。”
李清露的眼神迷离,喃喃道:“我就要碰。”
她勾住了他的肩膀,拽着他贴在自己身边,仰起头咬了他脖子一口。徐怀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她抱得更紧了。
晨光照了下来,鸟雀在檐上叽叽喳喳地鸣叫。李清露翻了个身,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她忽然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心里有些慌,抓起衣服来穿上了。徐怀山睁开了眼,倒是比她坦然多了。他赤着上半身看着她,道:“起这么早干嘛?”
李清露抓过衣袍扔在他头上,道:“赶紧穿上。”
徐怀山慢条斯理地把中衣穿上了,依旧敞着怀。他的脖子上、锁骨和胸口有好几个红印子,提醒着昨天晚上她对他做了什么。李清露简直无地自容,自己一个从小修行的人,几杯酒下肚,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两个人近在咫尺,李清露的目光无处安放,瞥了他一眼。他的胡子长得也太快了,刚刮过嘴唇上就冒出了青茬,喉结上的痣也十分鲜明。金色的晨光照下来,他身体的轮廓透过薄薄的衣袍映出来,跟没穿也没有太大区别……
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些不该想的事了。徐怀山看她一脸懊恼的样子,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把你弄疼了?”
他起身想要过去,李清露现在听不得这种虎狼之词,下意识往后退,一不小心踩到了露台边的帷幔,被绊了个跟头。
徐怀山:“……”
第102节
李清露的腿还有点软,心里慌得厉害,昨天晚上说自己攒够三百两嫁妆的劲头儿也没了。虽然她早就不是玉虚观的人了,可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还是觉得对不起师父。而且也怕他事后不认账。
徐怀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自己又没有勉强她。他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是你把我睡了么?”
李清露没想到他还要倒打一耙,怒道:“我没有,明明是你……”
她生气的样子像一只炸毛的猫。徐怀山忍不住笑了,道:“好好好,是我,都是我不好。”
他过去把她抱在了怀里,安慰道:“不用怕,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喜欢你,这辈子非你不娶。”
他轻轻摸着她的背,熟悉的安心感拥裹着她。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从身体到心都非她莫属。李清露渐渐没那么慌了,只是还有些难为情,低着头不说话。
徐怀山温声道:“咱们去找你爹吧,求他答应咱们的婚事,然后就挑个好日子成亲。”
李清露想起师父曾经说过,人各有命,并非所有人都要清修一辈子。若是以后遇到了良人,像周师叔一样还俗也是一件好事。她抬眼望着他,觉得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归宿。徐怀山低头看着她,道:“你觉得好不好?”
她要把一辈子托付给他似的,点了点头。徐怀山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话说:
答案CBCDB
答对四题以下进入结局三:【人和堂副堂主】
申平安微微一笑,道:“你知道的还不少,不过还是有些遗漏的地方。人和堂还缺个副堂主,就由你来当吧。堂里的事不多,以后咱们就悠闲度日,我也有个一起喝茶下棋的伴儿了。”
全答对进入结局四:【离火堂堂主】
申平安惊讶地看着你,道:“全都答对了,你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这就告诉教主,让他亲自给你个职务。”
他写了一封信,举荐你去了无量山。徐怀山看了信后对你十分欣赏,白子凡逃跑之后,离火堂的堂口还空着。徐怀山便把此处的生意交给了你打理。你的才能得以发挥,将这里管理的井井有条,成为了教主的左膀右臂,在江湖中也赫赫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