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生情
盛子靖心道:看来,芠珠果还是被人发现了啊。
他随意瞥了一眼地上的黄符纸,以及零零碎碎的血迹,守台弟子押着疯男人,问道:“二少主,此人要作何处置?”
疯子正向着竺云萝离开的方向阴惨惨地笑着,癫相十足。
盛子靖道:“带回族中由我审问。”
“是。”
行凶之人被押走后,盛子靖御剑直奔棽水镇,竺云萝的屋外,法阵尚在,但稍稍感知就发现气息并不完整,他围屋绕了一圈,发现屋后的法阵被侵蚀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想必歹人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盛子靖穿过矮洞进了院里,去看看芠树如何,那株小树混在绿意盎然的菜地间,十分不起眼,可惜还是没能躲过一劫。整片菜地都被踩得凌乱,芠树塌倒了下去,他蹲身试图扶正那棵小树,才发现树茎从中断折了,而茎干,已有枯萎的趋势。
不会只是被踩了一脚,这芠树就活不成了吧?
盛子靖不敢相信此树会如此脆弱,将它扶正后,用旁侧的土埋过折断的树茎,试图挽救。
离开之前,盛子靖修补好了屋外的法阵,拦下外人的同时,默许了自己的入界权。
回宗审问那个疯子,疯男人果真是为了芠珠果而来,他说自己盯上竺云萝足有一个多月,一点点撬开阵法结界才能成功入内,还扬言要杀了那个欺骗他的女人,并不知珍稀的芠树已被他一脚踩折了。
此人精神癫狂,异于常人,盛子靖下令囚禁他于山涧水牢内,不得再出。
盛子靖问过族中长老,芠树会就此坏死吗,长老答:“此树脆弱,从茎中摧折,怕是没有活路的。按理而言,在枯萎前它还会再结最后一次果。新树发芽,就不知是在何处何地了。”
处理完这些,盛子靖本可以收手歇息,可是,他还是去问了一嘴竺云萝伤势如何,同门弟子道:“竺姑娘肉体凡胎,受了不轻的内伤,又受到惊吓,一时缓不过来,现今在宁安医馆养伤,是赵为师兄在安抚她。”
“哦。”盛子靖颔首,他想去看看她,又觉得没必要,犹豫极久后还是回到白酆之上了。
他想:这回是赵为救了她,按她有恩必报的性格,往后就该少找我了。
*
竺云萝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中那个疯子一直在追杀她,无论她逃到了哪里,疯子总会冷不丁地窜出来拔剑要砍自己。
从噩梦中惊醒,竺云萝扶住额头看他,目眶中有泪:“唔……”
赵为守在她床前,喜道:“云萝姑娘,你醒了。”
“……赵公子?这里是……”
“醒了就好,没事了,这里是医馆,现在很安全的,那歹徒已经被关进了宗门内的水牢里,不会有人再敢杀你了。”赵为笑得很是温和,“以后就不要老喊我‘赵公子’,多认生啊。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端药。”
竺云萝被他扶着躺下,见他端来了药,一勺勺吹凉喂给自己,很是难为情地低着头,赵为打趣道:“是这药太苦了吗?不然我去买点糖回来?”
“不…不是。”竺云萝哑然许久,只能轻道:“男女授受不亲……”
“嗯,也是。”赵为挽起袖子:“但是这医馆是你做学徒的地方,应该很熟悉呀,除了老板娘全是医师大哥,我不喂你吃药,难不成他们来就授受的起了?”
竺云萝不知该怎么回他,颊上生红。
“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赵为面上带笑,眼神诚挚。
竺云萝与他对视,目光像触了火一样,心里刺刺麻麻的,先是嗫嚅道:“不……”而后又摇头:“我,我……”
她捂住了脸,终于道:“……好。”
*
在医馆养伤的日子,赵为每日都来见她,每次来会带着东西,或是街边小吃,或是脂粉、手霜,又或是粘人的猫咪。
赵为的模样不算差,小麦色的皮肤,侧脸有一颗小痣,浓眉大眼的,笑起来眼睛半弯,会露出一排整洁的上牙,很是招人眼缘。他话又多,人又爱笑,在竺云萝伤重不能下床时,会把他一天见到的所有事情都说给她听。
竺云萝想,自己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些的?
在他替自己喂药的时候吗?在他亲身替她试脂粉的时候?还是他把猫咪抱到自己怀里,结果被猫咪揍了一拳,不仅没生气,还止不住哈哈大笑的时候?
伤势渐好后,竺云萝回了棽水镇,那个疯男人成了她心上的阴影,夜里总会觉得屋内有人,怎么也无法入睡。赵为知道了,告了几日的假来陪她,他陪她在镇上住了几日,才帮她从那夜的恐惧中走出来。
当自己开始依赖他,并且目光再难从他脸上移开时,竺云萝才知道,她或许真的对赵为起了情愫。
是啊,她与赵为相识如此之久了,见面的次数、说过的话,比那冷言冷语的盛子靖要多出几何?
赵为会武,为人幽默诙谐,还心系于她,竺云萝想,他才该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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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午后,赵为郑重向她表明了心意:“云萝,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他道:“你若不嫌我身有婚约,愿意嫁我,我即刻回乡将那婚退了,娶你为妻。”
竺云萝仅仅犹豫了一瞬,她唤他:“赵为。”抿起唇浅笑:“我愿意嫁你。”
赵为听她应答,眼眶居然红了,一边笑着一边紧紧拥住了她。
*
芠树死了,结下了最后一颗果珠。
竺云萝也曾想挽救它,可灵物终究不是寻常法子能救回来的,它彻底枯萎之后没有腐烂,而是缩回了土壤之中。
土壤里什么都没有留下,连根茎都不复存在了。
最后一颗芠珠果,竺云萝还是赠给了盛子靖。这次,不再是委托赵为帮带,而是当着盛子靖的面递去的。
“盛二公子,这是最后的芠珠果了。”她轻道:“你救我的恩情,能否算在今日,全数还清?”
“嗯。”盛子靖接下了果珠:“听说你与赵为在一处了,恭喜。”
竺云萝看向他的目光也终于再无波澜,笑容温柔:“谢谢。也祝二公子早觅良人。”
她说完就走了,就好像盛子靖从她眼底看过的情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盛子靖回到白酆,将芠珠果放进了柜子里,算上最后一颗颜色较深的果珠外,今时,共有十一颗。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偌大的静轩阁空落落的,只有他一人,本觉得自己早就适应了这里,却在此刻感受到了孤寂。
盛子靖想:待阿暻回来,院子里就不会冷清了,他那道侣话多又喜欢热闹,除了那条爱叫的大黄狗外,还多了匹红马。
一定是他离开得太久了,我才会觉得冷清的。
*
长兄盛轩尧看出了近来二弟的心情很是不佳,只是不知因为何事,以为是苏拂晓几月前嫁人所致,便前来开导他:“子靖,旁人有了良缘,你也别陷在其间了。”
盛子靖以为他在说竺云萝与赵为的事,冷道:“我不曾对竺云萝动过心。”
盛轩尧的微笑僵在脸上:“谁?”
盛子靖自知失言,别过头去:“没谁。”
又道:“族内的事都管不完,少管我。”
盛轩尧面上笑得云淡风轻,隔日就以他的名义约洛爻的几位名门小姐会面,盛子靖一头雾水地被几家侍从请去时,脸色铁青地暗骂:盛轲这心脏的!就知道戏弄我,待我回来定与嫂子说!
按惯例,盛氏亲族尚未成家的子嗣,到了婚配年岁,便会安排附属小族的小姐公子看眼缘,若是相中,两方父母也觉合适,便可登门送礼,结为亲家。
不论是富贵人家也好,修道世家也罢,对护族未婚配的少子可算是在意的紧,巴不得与自家孩子攀亲结缘。至于原因,一来古族基业千载,富贵无边;二来男不收妾,女不养外,家宅宁和;三来受世人膜拜敬仰,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广。因而听说盛二公子邀开茶会,城中有些门路的,都指派着将女儿送去。
茶会之上,盛子靖撑着头坐着,隔着帷帐屏风,厅堂中的香粉熏得他耳鸣作响,少女们故作矜持的谈笑声,他只觉得吵闹,脸色难看得很。
不过都是些才及笄的小孩,却被家族抹了脂粉送来。盛子靖掩下眼帘,在心中嗤道。
他坐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要走,掠过屏风,厅中的少女见了他的容貌,纷纷轻叹,从未见过这般威武俊朗的男子,目光流连之久,又因他周身冷冽的气质,望而却步。
盛子靖走出了茶厅,正要回山,有女声唤住了他,“二公子。”
回首只见是一穿着轻装的女子,梳着马尾发,手持长剑,她笑道:“我名宁雪。”
盛子靖并不说话,只等她把来意说完,宁雪久久等不到他开口,额冒冷汗,只得主动道:“二公子,我自幼习剑,可否领教你两招?”
“师从何处?”
“不曾拜师,全然自学。”
盛子靖嗤道:“无聊。”转身就走。
宁喜用剑鞘拦下了他,他不听此女多说,率先道:“你不在屋中吃茶,专程来堵我,真是有心。宁家垄断了洛爻三成盐产,是城中有名的贵户,从不习武,更不与修真之人接触。你手指纤细干净,虎口掌心均未有茧,却说自己自幼习剑,未免可笑。再者,你这把剑是旱柳木雕的,是从戏班子那儿偷来的吧?想扯谎也找些像的,别当人眼瞎。与我比试,你家中怕是要唱丧。”
宁雪的脸色僵了又僵,还是换了副笑:“不愧是盛二公子,好眼力。”
又道:“略开玩笑而已,公子别当真。我有心学剑不假,不知二公子能否教我几式剑招呢?”
“为什么?”
“不行嘛?”
“理由。”
宁雪浅笑:“我对二公子您一见钟情了。”
盛子靖冷道:“宁小姐很会说笑。告辞。”
“二公子!”宁雪唤道:“我能去白酆山上见您吗?”
“不能。”
“那,二公子是有心怡之人了?不然为什么要拒绝我呢?”宁雪仰起了自己的下巴,她粉面似桃,确有几分姿色,可宗门中从不缺美貌的女弟子,盛子靖见过太多了,眼前的这张脸也不过如此。
“看来宁小姐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他扫一眼宁雪如砧板般平坦开阔的身段,不再多说,直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