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圣君大人,你最忠诚的属下找到你了!
船舱内的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赵辞就这么笑容讥嘲地看着刘阳,心中默默给幸运符的质量点了一个赞。
因果律无敌!
这种随便一甩铜钱,就能搞定位置的手法,真的爽得冒烟。
当然。
这只是上品幸运符,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但其实寒岭水路也就这么长,而且这地图也是沙盘地图,河道本身就是一个凹槽,在一个线状的区域内找到一个点,成功率提高了不止几倍。
他不确定,这幸运符一定能行,因为毕竟没有达到百分之百,再逆天也只是一个概率问题。
不过看刘阳的反应,应该是没跑了。
“这……”
刘阳声音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不瞒殿下说,这段水域其实我们搜查过,并没有发现鲤鱼精的踪迹。”
【刘阳的当前愿望】:一定要让鲤鱼精逃脱抓捕。愿望完成奖励:领悟值+1000,鲤鱼丹X1。
赵辞嗤笑一声:“哦?是掘地三尺的那种搜查么?”
一旁。
薛知礼赶紧接过话茬:“殿下!寒岭水路并不短,郡内擅长水性的高手并不多,每次下水都会有不小的危险,所以只会在漕帮推测出的关键地带倾巢潜入,这段水路倒是检查了,但派出的人手不多。”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刘阳一眼。
刘阳面不改色:“水妖狡猾无比,自然极其擅长伪装,我们错过倒也算正常。不过殿下你放心,小的这就带上通晓水性的好手去抓捕水妖,只要它在原地不动,我们一定把它擒获而来。”
他把“原地不动”四个字咬得很重。
明显已经铺垫上了,鲤鱼精又不傻,怎么可能原地不动?
这般通知到它,空手而归的时候也好有个解释的机会。
却不料。
赵辞笑着说:“放心吧!这水妖肯定不会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说水妖狡猾无比,所以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刘工头放心去便好,不可能会空手而归。
就算真的空手而归,也只能证明咱们这个船舱里出了内奸。
薛大人,你是内奸么?”
薛知礼老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老夫在寒岭郡为官一十八年,把郡里的年轻人当成自己的孩子,这种玩笑殿下还是不要开了!”
赵辞又看向冯苦茶:“老冯,你是内奸么?”
冯苦茶猛拍大腿:“老赵你没睡醒?咱俩一伙的啊!”
最后。
赵辞看向刘阳,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刘阳:“……”
他感觉受到了羞辱。
咋?
就靠空口白牙,就想绑架我必须把水妖抓到么?
他强压愤怒,赔笑道:“殿下!我也是漕帮里的老人了,呆了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护佑一方水路平安,这个船舱内怎么可能有危险?只是水妖的确狡猾,而且只是占卜……”
“怎么?”
赵辞笑了笑道:“刘工头这是在怀疑我岳祖父传授我的占卜神术?”
刘阳赶紧摆手:“不敢不敢!只是小的听过一句话,叫做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就算再登封造极的神术,也……”
“无妨!”
赵辞摇头:“这百分之九十八的概率,足够你去了。就算真的失守,大不了我再占卜一次嘛!到时候正好能用排除法,把我们四个人中的内奸给弄出来,这下不仅能捉到水妖,还能将保护伞斩草除根。
当然也不用太紧张,这保护伞大概率不存在,毕竟咱们四个都是好人。
所谓的保护伞,不过是出了意外的假设。
你说对吧。
刘工头?”
刘阳:“!!!”
保护伞?
你点我呢?
他心中屈辱感愈甚。
但是“排除法”三个字,实在让他后背发凉。
没有别的原因。
赵辞这抛铜钱占卜法,实在诡异得吓人。
这鲤鱼精……保不住了。
如果这次胆敢放走。
下次把自己排除在外,然后被寒岭郡的人抓到它,那对自己无疑是灭顶之灾。
这鲤鱼精真是蠢死的。
掀翻人家船之前,也不知道弄清楚船上都是什么人。
死了活该!
刘阳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放心!小的定不辱使命!”
说罢。
转身欲走。
赵辞却叫住了他:“刘工头,这鲤鱼精作恶多年,这回更是掀翻了一船的天子门生,这无疑是在挑衅当今陛下。
如今天子汗颜,百姓积怨,如果只是单纯把它击杀,怕是也难平息上下怒火。
你们漕帮好手颇多,或许不擅于搜寻,但如果倾巢下河,想活捉它应该也不难。
请务必活捉!
然后带回那些童生家住的镇上,一刀一刀活刮了它!
这……应该不难吧?”
刘阳:“!!!”
杀人?
还要诛心?
这要是传出去,让其他水妖怎么想?
恐怕整个漕帮都会引**乱。
这压力,怕是要全压在自己头上。
可如果不听赵辞的话……
刘阳咬了咬牙,还是面色铁青地离开了。
冯苦茶一脸惊疑:“老赵,你啥时候学的这个东西?”
薛知礼半是惭愧半是钦佩:“殿下!您这占卜之术十分奇特,实在是老夫生平仅见。老夫惭愧,原本还以为自己颇通易经之理,没想到却连殿下的只言片语都听不懂。不知殿下可否赐教一二……”
赵辞:“我胡诌的,你们还真信了?”
冯苦茶:“???”
薛知礼:“……”
赵辞站起身:“走吧!回镇上,我们得稳住那些童生的家人!”
这波,肯定有不少愿望。
应该能收割一波。
选这个任务,本来也是奔着它来的。
他拍了拍冯苦茶的肩膀,压低声音道:“装杯我来,喂奶你来,功劳平分!”
冯苦茶本来眼底还有一丝颓丧,听到这话以后,顿时消失不见。
不擅长的事情就不要纠结了。
当好一个男妈妈,同样能够立功。
……
山路艰险。
毒瘴遍布。
三人小分队从黑夜一直寻找到黎明。
在如此艰难的环境当中穿行,嘴里需要一直含着苦不拉几的去瘴药丸,还要提防各种毒虫野兽,脚上还经常缠上韧性极强的藤蔓。
再加上身上出的汗,以及湿漉漉的林间雾水,全身的衣服都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
体验实在算不上好。
一晚上精神紧绷下来,疲惫感从天灵盖贯到脚底。
这种感觉,比在演武台上被赵辞虐一整天都要难受得多。
心境再好的人。
这么过一晚上,心态也会相当烦躁。
唯一的好消息。
就是人行的痕迹并没有被这山林掩盖。
萧慎客师从老退伍哨兵,虽然这是第一次实战,却也能发挥出来,只是会走冤枉路罢了,只要尽快发现,还能带人退回出错之前的位置。
循着踪迹一直走,哪怕不知道那些人迷路到哪里了,也至少能确定自己这边是慢慢接近的。
“呼哧,呼哧……”
疲惫的感觉,让杨墨有些烦躁。
本身燃魂药剂的后遗症对他影响并不大,毕竟只是头疼和轻微幻觉,他精神好的时候完全能扛得住。
可当两个东西跟疲惫一起涌上来的时候,效果就太恐怖了。
他只感觉自己一直在耳鸣,过往听到过的话语,一直在耳边回响。
虽说这种幻听,对常年出现幻觉的他影响并不大,甚至都影响不到他正常交谈与走路。
可这些声音,却是切切实实能够听到的。
这里面,自然是他父母的言论更多。
也偶尔会夹杂着一些赵辞的声音。
他更想听到后者。
但总是被淹没在杨放与岑秀的噪音当中。
“呼……”
杨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萧慎客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压低声音问道:“墨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杨墨压低声音说道。
萧慎客看了看天色,沉声说道:“咱们也搜查了三个时辰了,虽然人暂时还没找到,但也是迟早的事情。不如我们休息一下,养足精神也好继续。”
“嗯!”
杨墨点头,扶着树木坐下休息。
张大勇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杨墨现在这个症状,很像是燃魂药剂使用后的表现,但是症状十分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尤其是这是接近十个时辰不眠不休,还高强度搜寻三个时辰的情况下。
这意志力,可以说相当强了。
绝对是个修魔的好苗子。
仅凭这一点,他就能把这小子作为圣君备选的优先级提高一个档次。
只可惜。
这个人一开口,也是满嘴的妇人之仁。
一路上都在念叨赵辞说过的话,什么要给那些童生争取时间。
不过……
他感觉,这可能并非杨墨的心中所想。
因为根据这些天的观察,杨墨双眼之中暮气很重。
气质也很阴沉。
不是说这种人不可能在乎不相关人的生死。
只能说,不太像。
“腰子,你说……”
张大勇开口问道:“那些人活着的希望大不大?”
萧慎客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算算时间,他们进山里也有四五天了。我看刚才脚印,应该有不少人都受了伤,刚才墨哥看他们的排泄物,也有中毒的迹象,恐怕就算活着,状态也不会很好。”
“哎!”
张大勇叹了一口气:“救人还真难啊!我现在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盼着他们还活着,都死了吧心里怪不好受的,可都活着吧,咱们的任务又会艰巨不少。”
萧慎客目光动了动,无奈摇头:“也是!不过最好还是都活着吧!”
他跟张大勇的看法一样。
照现在这个趋势,找到人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找到的是死人,自己这边只要标记好地方就可以回去,让寒岭郡的官府派人过来营救。
但如果是活人,那就必须立刻亲自带他们回家,因为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
就算自己这帮,含着杨墨给的解毒解瘴的药丸,都有种阴邪入体的感觉。
那帮童生体质更差,怎么可能撑过搬救兵的时间?
可是带着一帮受伤中毒的人,想要走出大山,难度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所以。
只从任务的角度来说。
那帮童生死了,的确会让自己这些人变得轻松。
但……
人不能这么想。
他听张大勇的语气,应当也是跟自己同样的想法。
杨墨抱着胳膊,侧倚在树干上,双眼已经闭上,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只是张大勇的话,却跟一根锥子一样,从耳朵钻进他的脑海里。
犹如闷雷滚动。
又如恶魔低语。
在他脑袋里不断回**。
压过了原本幻听中的一阵阵声浪。
不论他爹娘的声音,还是赵辞的声音,仿佛都被压制住了。
杨墨心中愈发烦躁。
“真是混账!”
“这种话是能说得出口的么?”
“难道任务完成难易,能够拿来调侃弱者的生死么?”
他对这句话无比抵触,很想呛张大勇一句。
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喉舌一点都不听大脑的,一点张嘴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张大勇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
他脑袋越来越昏沉,慢慢睡着了。
张大勇则是看着他,若有所思。
……
轮班休息了大概两个时辰。
三个人重新启程。
继续密林穿梭,循着人的脚印,不断向前行进。
中途遇到了不少虫窝与猛兽,但彼此对峙一番后,危机都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毕竟这里距离临歌不远,水妖尚且能够借助水域的掩护,行一些苟且的事情,其他妖根本不会来这里找死。
至于山林猛兽,就算再猛,也远未踏入修炼之路,与人类修炼者相遇,更应该害怕的是他们。
而那些毒虫,碰到杨墨燃起的毒烟,也只有避让的份。
三天的时间。
他们风餐露宿。
干粮已经吃完了,不过好在杨墨擅长辨毒,能找到不少无毒的野果虫兽。
就是林间木材太潮湿,烤肉经常变成熏肉。
虽然能填饱肚子,却终究有些让人不舒服。
不过三人都不是矫情人,一路都没有说过什么抱怨的话,就是彼此间话越来越少,除了交流追踪防毒防兽,便没有了其他的话语。
第三日,酉时。
因为在山阴之处,太阳还未沉入地平面,山里便已经进入了黄昏。
人尚未找到。
但脚印已经越来越新鲜了。
萧慎客沉声道:“这脚印,应该是一天前左右留下的,我们快接近了。再朝前走一段路,如果还是没找到人的话,就再休息一会儿。”
“嗯!”
杨墨闷闷点了点头,觉得积郁一天的烦躁之气稍微减轻了一些。
深呼吸了几口气,便跟着继续朝前走。
不曾想,人踪没有遇到,反倒遇到了一些意外。
萧慎客沉声道:“脚印分开了,这些人分成了两拨,那一小拨离开了之后就没有返回。”
“蠢!”
杨墨忍不住骂出声,但骂出以后又感觉不太好,便压住胸口闷气,转而说道:“我们先找大部队,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返回找。”
“嗯!”
萧慎客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这脚印是一天前的,也就是说这两拨人分开了一天的时间。
而且方向完全相反!
想要把两拨人全都救走,恐怕要多花费不小的精力。
虽说林中情况复杂,需要有很多不得已的行动。
但这种情况,还是有些让人恼火。
三人齐齐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一下精神状态,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二里地。
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丝潮湿木材的烟火味儿。
杨墨顿时精神一振:“找到了!”
“嗯!”
“加快!”
“好!”
三人加快步伐,沿着脚印一路下行,终于找到了一处山涧。
也听到了山涧中潺潺的水声。
萧慎客松了一口气:“这些人倒是不蠢,还能找到这处好地方。”
“嗯。”
杨墨应了一声,默不作声继续赶路。
终于。
他们在山溪旁,看到几个烤鱼吃的人。
木材潮湿,烤鱼也变成了烟熏鱼。
几人精神非常萎靡,脸色都带着青黑色,明显都有中毒的迹象,眼神当中满满都是绝望。
看到三人过来,目光中顿时迸发了希望。
确认三人是来救自己的,顿时一阵阵狂喜,呼朋引伴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冲三人千恩万谢。
一时间,山涧中全都是又哭又笑的声音。
将所有人搜罗起来细数了一下。
一共一十九人。
其中十八个是坐船参加院试的童生,还有一个是船娘。
有几个人已经中毒死了,剩余那些也有或轻或重的中毒症状,最重的就是船娘。
不过好在。
杨墨能解。
调配药膏帮他们服下,就算不能完全清毒,也能恢复一些行动能力。
“总算成了!”
萧慎客脸上挂着笑容,心中颇有成就感,虽然有几个人已经中毒身亡,却也不是他们的原因。
把这些活人救出去,的确要更加艰难些。
但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他们为很多人,挽回的儿子,挽回了丈夫,挽回了父亲。
而且坐船赶考的童生总共就二十一个,十八个不论死活,都算完成任务了。
山涧中。
火光和着烟一起翻滚。
萧慎客塞了几口烟熏鱼,笑着看向杨墨:“墨哥!多亏你了,不然他们一个个解不了毒,咱们还真未必能把他们带回去。”
老实说,这些天他很郁闷。
自己这个老哨兵**出来的徒弟,安静早已成了习惯。
结果不曾想,张大勇和杨墨比他还要沉默寡言。
给他整得都有些自闭了。
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积郁好几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嗯……”
杨墨闷闷地应了一声,火堆发着呆。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萧慎客的振奋和成就感。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这样。
因为自己救了十八人的命,所以应该更兴奋。
就像萧慎客刚才说的那样,很多家庭的命运都因为他们而起死回生。
但奇怪的是。
没有。
一点预想中的兴奋都没有。
不仅没有。
他看到那些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自己手腕的时候,甚至有种说不出说不出来的厌恶感。
像!
太像了!
他们……跟自己太像了!
就像是自己头一次去十王府,为府官的名额搏一搏,抓住赵辞一样。
一个绝望的人。
一个无助的人。
抓到了救命稻草。
有那么一瞬间,杨墨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但他不明白,拯救那些跟自己很像的人,明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可他看到那些人的狂喜与感恩,却一点正向的情绪都没有。
感觉弱者的感恩,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从山里出去,双方就很难再有交集,他们的感恩没办法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甚至不能为这次任务加哪怕一点功绩。
反倒是他们的狼狈,他们的落魄。
让他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甚至……现在的自己!
明天。
就要带他们下山了。
他们会成为自己的拖累。
就像自己拖累赵辞一样。
这就是丑陋的弱者!
跟我一样丑陋!
我讨厌他们。
像讨厌自己。
萧慎客感觉杨墨情绪不太对,忍不住问道:“墨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
杨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救活这么多人,也是大功一件,睡觉吧!”
说罢。
仰天看了看阴沉的夜空。
便背向火堆,侧躺了过去。
翌日。
大部分人体内的毒性都消减得差不多了,虽然仍然相当虚弱,但咬咬牙,在萧慎客的带领下,还是有希望爬山离开的。
就连中毒最重的船娘,在别人的搀扶下,也能够勉强行路了。
杨墨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昨晚又是幻听了一晚上,让他一点都没有睡好。
他站起身,高声喊道:“走吧!”
“大人,大人!”
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船娘在别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了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咣咣磕头:“求大人救救我家汉子,求大人,求……”
杨墨眉间闪过一丝烦躁:“你家汉子?”
搀扶船娘的童生赶紧道:“大人!他家汉子就是船夫,若不是他船技高超,我们这些人都已经被鲤鱼精掀翻在水里了。
先前我们中毒都不轻,船夫大哥便把大嫂托付给了我们,带着两个懂点医术的去找寻草药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大人您神通广大,能不能……”
他有些难以启齿。
其他童生情绪也都有些触动:“大人,您神通广大,求您救救他们。”
山林间野兽不少,先前众人抱团,野兽不敢轻举妄动。
可若只有三个人……
杨墨:“……”
我这是被他们当好人啊?
我……是好人么?
他很烦躁。
他知道,他们会有这种请求很正常。
可我都没有脸面这般乞求赵辞。
你们为何能够理所当然地求助?
萧慎客和张大勇也面面相觑,这些人毒性是解了一大半,但想肃清余毒,还得回去好好治疗。
体能只会越来越低,靠食物都补不起来。
根本不敢在山里耽搁太久。
回头寻人。
不是什么理智的事情。
而且……
张大勇压低声音道:“墨哥,咱们任务已经足够完成了,而且那几个人……”
任务完成了。
就算多救回几个人,也不会有丝毫增色。
况且那几个人,还真未必活着。
杨墨:“……”
脑海里幻听不断,嘈杂的声音中,杨放的声音格外清楚。
一群山里出来的货色,就算救下,他们以后又能有什么成就?
一群山里出来的货色,就算救下,他们以后又能有什么作用?
……
一时间。
杨墨头痛欲裂。
船娘看到三人的态度,顿时慌了,声泪俱下地扯住杨墨的裤脚:“大人!我,我男人一生行善积德,您也是好人,求您救救他,我,我……”
毕竟只是乡野妇人,只知道求救,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只能咣咣磕头。
好人?
杨墨心头颤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好人。
但……如果能成为一个好人,应该也是一件好事吧。
因为,赵辞也是个好人。
而且。
我也是一个弱者。
从小就受尽白眼。
我……理应讨厌这种无视弱者的行为吧!
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吐了一口气,转头道:“腰子,大勇,你们护送他们回去吧!”
张大勇:“???”
观察了这么久。
还是圣母?
萧慎客有些焦急:“可是墨哥,没有我们俩带路和掩护……”
杨墨递给他一个药瓶:“这是寻踪药,每走半里就撒一点,我会找到你们的。这山林间的野兽也不算凶悍,别担心我……”
说罢。
斜睨了船娘一眼。
便转头离开。
萧慎客有些无措:“大勇,我们怎么办?”
“听墨哥的!”
张大勇握住长枪,示意众人跟上,目光却送杨墨了很久。
刚才。
他在杨墨后脑处,附了一缕魂雾,能够共享杨墨的所有感官。
……
“呼哧!”
“呼哧!”
杨墨不停地喘着粗气,寻着脚印在林间穿行,跟着萧慎客,他倒也学到了一些寻踪的技巧。
可毕竟是现学的。
总会出一些岔子。
现在正是秋天,山上有不少落叶,很多地方脚印都不明显。
山岩多的地方也是。
他因此走错了好多次。
幸好反应得够快。
不然自己都有可能迷路,若是那样的话,自己都不一定能够活着走出去。
惊慌的感觉在他心头蔓延,因为寻踪药他只准备了一瓶,是为萧慎客托底用的,事先他真没想到会出现自己与另外两人分头行动的情况。
稳住!
稳住!
杨墨不断说服自己,总算把惊慌的感觉压回去了一些,可随之而来的是数不尽的烦躁。
为了一个“好人”的称呼,将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值得么?
救回他们,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难怪……
难怪自己一家在杨家就像空气一样。
或许别人也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吧?
杨墨想放弃了。
但他感觉这样不妥,因为赵辞现在都没有放弃自己。
如果这样放弃,如何能成为赵辞那样的人?
他咬了咬牙,一路做标记,如履薄冰地行走在山林间。
好在终于……
他借着夕阳。
找到了躲在山洞里的三人。
其中两个穿着书生长袍的,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毒发身亡的症状很明显。
船夫面露紫绀色,也是中毒颇深,身下满是血迹,右腿被不知什么野兽咬得血肉模糊,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体态这么威武一个汉子,落魄得像死狗一样。
但,远看还没有身亡的症状。
杨墨脸色有些发白,不过还是跑过去给船夫号脉。
“呼……”
他松了一口气,脉搏还算平稳,还没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体内瘴毒至少能解大半。
只是这腿……
“嘭!”
杨墨吓了一跳,感觉自己手腕被船夫死死箍住。
船夫眼睛都睁不开了,神智已经不轻了,却还残留着求生的意识,呓语乞怜道:“救,救我!救我!”
杨墨下意识去掰他的手:“你先松开!”
可是船夫力气出奇的大,他怎么掰都掰不开。
“救我!救我!”
“松开!”
“求求你,救救我吧!”
如此一个大汉,声音竟然带着哭腔。
杨墨却是越听越烦躁,眼神不自觉地朝大汉右腿上看。
小腿上的肉,已经被啃噬大半,伤口已经溃烂。
有自己用药,他不至于死。
可然后呢?
背他下山么?
看船夫虎背熊腰的身材,至少也有两百斤。
我自己逃出去都费劲,背一个两百斤的人……
能出去么?
“救我!救我!”
“……”
杨墨如鲠在喉,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心中天人交战。
只是盯着船夫乞怜的样子,越看越是厌恶。
虽然自己面对赵辞,远远比这有骨气。
但……实质应该是一样的吧!
一样可怜。
一样落魄得像狗一样!
当好人,原来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可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慢慢的。
杨墨神情平静了下来。
用尚未被束缚的左手,取出了一个药瓶,将里面的**,倒在了船夫的伤口上。
“救,救我!”
“救!”
“救救……”
“啊!”
船夫尖叫了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杨墨也趁机抽出了右手,连忙向后退了好多步。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
“哈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看着船夫在蝎毒的作用下不断地哀嚎,哀嚎声像是堤坝溃毁的口子,帮助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了出去。
好轻松!
没有弱者的拖累……
真的好轻松!
慢慢的,船夫哀嚎声停止了。
杨墨也感觉,自己心中好像有一个原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也随着他一起死掉了。
他脸上笑意不止。
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自己憎恨的,从来不是那些把自己当成弱者的人。
而是被人当成弱者的自己!
自己讨厌的……
只有弱者!
……
另一头。
歇脚假寐的张大勇豁然睁开了眼睛。
圣君大人!
我……好像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