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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就坦诚相见了么?

  

  第一缕晨曦穿过夜幕,静悄悄地在清晨蔓延,流淌进了窗户。

  赵辞侧身躺着,左臂蜷缩作枕,右臂轻轻搭在顾湘竹曼妙的腰肢上。

  他看着她,眼含希冀。

  她看着他,笑靥如花。

  呼吸恬静,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似乎已经做好准备,任他采摘。

  赵辞只觉血流速度飙升,只想立刻与她一起奔赴生命的大和谐。

  只是那不断变幻的字幕,却给他肾上限速了……

  最终。

  他只是在顾湘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当然想要你的身子,做梦都想。但我想要的不只是你的身子,而是你的全部!”

  顾湘竹:“……”

  她哑然失笑。

  现在的她,已经彻底分不清赵辞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

  但出奇的,远远没有昨日怨气那么重。

  她笑着问道:“若我的全部,不包括我的身子呢,你还要么?”

  赵辞:“……”

  哈?

  你的全部不包括你的身子。

  那不是跟我闹呢么?

  这不全盘交付,我也不敢全盘信任你啊!

  他很愤怒。

  但看了一眼顾湘竹脑袋上的字幕。

  他理智地打消了愤怒。

  顾湘竹见他沉默,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又凑近了一些,以一个极其舒服的姿势猫在了赵辞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顾湘竹的当前愿望】:跟赵辞有一段坦诚的交谈。愿望完成奖励:领悟值+100,坦诚相见符X1。

  赵辞:“……”

  这下嗨了。

  人肉测谎仪。

  酝酿了许久。

  顾湘竹开口了:“若我与你相伴一生,唯一的条件是你不要碰我的身子,但我也允许你娶其他女子,你愿意么?”

  赵辞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为什么?”

  既然是她的愿望,那他也想弄清楚小阿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顾湘竹轻声问道:“移情大法你还记得么?”

  “记得!”

  赵辞点头,这个是青铜玉简里面的法术,能够断绝目标所有的情感。

  保有思想,断绝感情。

  是一个相当邪门的术法。

  顾湘竹笑着问道:“你觉得这门法术是做什么用的?”

  “控制傀儡?”

  “只是断绝了感情,又没有改变思想,如何能控制傀儡?”

  “那它是……”

  “它,就是实现我们圣教夙愿最重要的一步!”

  “嗯?”

  赵辞微微有些诧异,小阿姨虽然是教中圣女,但提起来往往都是称之为“魔教”,就连愿望之中都是如此。

  一个教派,教徒自称魔教相当冒昧,一个圣女这样自称,就更冒昧了。

  但这次,她却罕见地称之为圣教。

  这里面,似乎有很多故事。

  他沉默片刻,将她搂得更紧了:“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圣教的事情,我想听一下你的过往。”

  “过往……”

  顾湘竹有些神往:“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过往,只不过就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小女孩被师父捡回家抚养长大的故事。

  从那天起,圣教的夙愿就是我的夙愿,往后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这件事在做努力。

  包括修炼魔功,包括顶替为妃,也包括与你站在一起。

  这便是实话,你听完之后会生气么?”

  赵辞摇头:“这世上到处都是不如意的事情,若事事都生气,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顾湘竹若有所思,便静静朝下讲述:“我们圣教的起源也在前朝,遗迹中史料被毁坏太多,只留下了只言片语。只知原名悬剑阁,超然于朝堂之外,凌驾于皇权之上。”

  赵辞忍不住道:“这也太能吹了吧?”

  凌驾于皇权之上。

  这已经是掘封建王朝的根了。

  这种组织怎么可能存在?

  “是非真假尚未可知,但残籍之中就是这么写的。”

  顾湘竹并没有急着去争辩,只是静静阐述:“正如如今大虞一般,从开国时八大家族个顶个都是忠烈,但你觉得他们后续的发展,对人族王朝是推动还是拖累?”

  赵辞沉吟片刻:“若没有私心,自然是推动更多。”

  下半句就不用说了。

  私心这种东西,不可能没有。

  任何进入上层阶级的人,最想要做的事情都是堵死阶级跨越的门路。

  皇室和七大功勋家族的确战功卓著。

  但修炼的核心资源却从未外泄过,各族的神纹更是不传之秘,唯一能够正常获得的途径,就是在府争之中用功绩兑换。

  不能说这种事情不合理。

  但它的确很大程度地阻碍了国家进一步发展。

  纵观前世的整个历史,其实都是既得利益攻与守的进程。

  若这么想,悬剑阁的确有存在的必要。

  顾湘竹继续道:“权贵不仁斩权贵,律法冗错斩律法,皇权贪婪斩皇权,这便是悬剑阁,但你应该也清楚,悬剑阁的权力太大,所以……”

  赵辞下意识补充道:“所以对悬剑阁成员本身的能力和格局要求极高?”

  “对!”

  顾湘竹轻叹:“可但凡是个人,都会有私心,所以就有了这个移情大法。”

  赵辞懂了。

  当一个组织里面,汇聚了一群有理想有抱负的天骄,还有一群洞察力十分敏锐的智者。

  然后再禁绝他们所有的情感,遇到阻挡王朝前进的力量,就进行毫不留情的斩灭。

  就好像当今的八大家族。

  全部给抄家,把修炼典籍与生产秘法都公之于众,搞成共享知识,大虞国力绝对能更进一步。

  这么搞。

  铁定被定性成“魔教”。

  光是想想,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斗争有多么激烈和残酷。

  赵辞拥她的胳膊更紧了些:“所以你终有一天会修炼移情大法?”

  “未必!若一个组织中尽是些无情之辈,那这种组织,也没资格存在于人族王朝之中了。”

  “那……”

  “师父说了,圣教便是以魔修成圣道,以无所不用其极之手段,为人族王朝割掉烂肉。首领当体恤人情,却绝对不能为感情左右,若我做不到,便会修炼移情大法。”

  她讲述的语气很平静,却坚定得容不得丝毫质疑。

  赵辞有些自闭,第一次对小阿姨生出心疼的情绪。

  这丫的。

  以魔修,成圣道。

  不但折磨自己。

  而且还是一条几乎不可能走得通的道路。

  放在当今的环境之下,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啊!”

  顾湘竹坐起了身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赵辞也跟着坐了起来,笑着问道:“且不说我会不会后悔,你就说我如今的处境,还有得选择?”

  顾湘竹心头有些压抑:“但你怎知,选了我之后,等待你的不是死路?”

  “跟着老登,也逃不过被摘神纹的命运,窝窝囊囊地活着,又有什么好选的?”

  “你……”

  顾湘竹有些犹疑,她是愿意相信赵辞的。

  只是,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她真的分不清。

  思忖良久。

  她忽然问道:“你怎么看魔君?”

  这个才是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赵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有关他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我觉得他是一个十足的装杯犯,有实力在身的时候,目空一切指点江山逼逼赖赖,若失去了实力,估计就是一个窝囊一辈子的跳梁小丑。”

  顾湘竹:“……”

  骂自己那么狠么?

  她手掌覆在赵辞胸前:“这话是你心中所想么?”

  “不然呢?”

  赵辞笑着反问:“其实我倒是更好奇你跟魔君究竟什么关系。”

  顾湘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这件事说来话长……”

  “你不打算告诉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需要讲许久,我们能不能躺下抱在一起慢慢说?”

  “!!!”

  赵辞看着她柔美又不失妩媚的笑容,心中百转纠结。

  你特娘的,不打算把身子给我。

  为什么还要这么勾引我?

  这种坦诚的态度。

  反而让他有些心慌。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不像是利用了。

  自己以前敢操作。

  是因为没有道德困境。

  这尼玛的……

  他沉吟良久,只能点头:“好!”

  两个人重新侧躺回去。

  顾湘竹似彻底没有了戒备,自然而然地枕在他的臂弯上,任两人呼出来的气流彼此交缠。

  她也开始慢慢讲述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赵辞也终于清楚了这魔教的发展历史。

  这个教派发源的时间与大虞开国的时间接近,一开始只是一个学术组织,但后来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王朝弊病,慢慢发展成了一个藏在暗中的暴力组织。

  当然。

  顾湘竹也并没有对所谓的圣教进行粉饰。

  因为,能够靠自己修行而不受感情影响的人少之又少。

  舍得修炼移情大法的更是一个没有。

  所以所谓圣教,唯一能称得上“圣”的就是教义,虽然大多人都愿意遵守,但行事能完全符合教义的少之又少。

  最多算是一个实力比较强,藏得比较深的民间帮派。

  说不上正邪。

  当年龙渊四国打进来的时候,圣教高手也为了保家卫国死了大半。

  直到这里,圣教都只能算一个民间组织。

  但自从大虞南渡之后,这个教派就变得激进了很多,重现悬剑阁的夙愿也正式形成,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成为“悬剑阁”的信徒。

  他们的正统思想,就是慢慢发展实力,吸引高手,厚积薄发一举跃到皇权之上。

  结果一开始还算顺利,但发展着发展着,就发现民间势力的上限已经被八大家族锁死了。

  然后他们手段也越来越黑。

  但又发现,光靠黑没有用。

  发展了几百年,跟八大家族明里暗里大大小小冲突数百起,该突破不了上限,还是突破不了上限。

  最后形成了一个共识。

  想要突破上限,只有两种方法。

  要么,开辟新的道路,将核心的王朝资源攥在手中。

  要么,培养出能够影响天平的绝巅高手,以武力打崩现有的王朝制度。

  要么两者兼有。

  只是两件事情,一件比一件难。

  直到魔君出现,才看到了胜利的苗头。

  顾湘竹也看到了希望,于是生出了以长生做饵,入宫顶替为假妃,借助皇权与亲族力量突破限制。

  她觉得与魔君能一文一武,定能达成夙愿。

  却不料,魔君对她的想法分外不屑,并且觉得“王朝”就是一个骗局,必定会全力对抗圣教,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崩碎整个王朝,重回大虞开国前群雄割据的时期,这样圣教才能凌驾诸国之上。

  顾湘竹则是持完全反对的意见,有好几次都差点翻脸。

  只可惜前任教主临终前,将教主之位传给了魔君。

  后面的剧情,就差不多明晰了。

  在魔君的统治下,圣教教徒光速走向恶堕。

  魔君第一次出山,就险些打崩皇宫,出道即巅峰。

  结果往后跟项天歌的交手中,一次萎过一次,最终重伤之后销声匿迹。

  魔君消失之后。

  顾湘竹曾经试图夺得教主之位,但除了她的嫡系手下,其他人早已对魔君进入了疯魔崇拜的状态,最后只能暗中联系上了老登,以荆妃之名发展出了财脉。

  总之。

  很难。

  讲完之后,顾湘竹似乎有些累,躺在赵辞怀里假寐了许久。

  睡颜有些憔悴。

  赵辞忍不住亲她了一口。

  顾湘竹睁开眼,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笑着问道:“所以,现在你觉得魔君如何?”

  “魔君如何?”

  赵辞咧了咧嘴:“这个彼洋的纯开历史倒车,还有什么好评价的?人族可能有比王朝更好的形式,但绝对不是番邦割据。想啥呢,除了力量和搞洗脑啥也不懂的狗篮子。”

  顾湘竹:“……”

  好骂!

  这话听得她心里舒畅。

  但从赵辞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她现在心中也有些迷惑。

  一开始在“赵辞就是魔君转世”这件事情上,她有九成的把握。

  但现在只有七成了。

  因为她实在有些难理解,以赵辞这种本性是怎么变成魔君的。

  可如果说他不是。

  他又偏偏有着前朝的记忆,这样的人偏偏是魔君转生的候选人之一。

  而且那恐怖的修炼天赋,跟魔君想必分毫不让。

  试问这种修炼天赋,这世间总共有几人?

  水墨说魔君转生是为了应与项天歌的赌约。

  可魔君那样痴迷于力量,目中无人的人,可能因为输了项天歌几场,就心智崩溃选择转生证明那个赌约么?

  有可能!

  但可能性没有那么大。

  顾湘竹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他借着转生之机,掌握前世掌握不了的东西。

  转生之后思维跟前世大相径庭,也有可能是因为接受了正统的皇家教育,毕竟转生只是带了部分的记忆,完全是能够被新生的经历左右的。

  水墨说的,魔君留下了绝大多数的记忆。

  赵辞也说,他只是留存了前世的部分记忆。

  对上了。

  所以……

  顾湘竹有些抑郁,她很确定,赵辞今日说的都是心里话,表现也很让她很满意。

  但好像问题并没有解决。

  她现在依旧不能判断,记忆融合之后,究竟谁的意识会占据主导。

  所以。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跟赵辞提起“魔君转生”的事情。

  因为神蛹里面的东西,是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

  只要能炼化里面的东西。

  必定能在极短的时间成为绝巅高手。

  赵辞现在又是这个处境。

  他能抗拒得了这个**么?

  不告诉他。

  至少还能让他以赵辞的身份继续存在一段时间。

  甚至……自己还能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决定赵辞究竟能不能接受魔君的记忆。

  “总之……”

  顾湘竹坐起身:“你好好想一想吧,这件事对你甚是重要,莫要因为感情一时冲动。”

  赵辞拉住她的手:“可你这么告诉我,就不怕我以后不帮你么?”

  他也的确不理解。

  小阿姨一方面明确地告诉自己,为了她的魔修心境,不可能把身子交给自己。

  另一方面又告诉自己她的处境也不怎么好。

  这不是把自己朝外推么?

  “你……”

  顾湘竹摇头笑道:“若两个人命中注定要纠缠,便是你想走也走不掉。若命中无缘,倒不如让你活得明白一些。”

  随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轻轻捧起赵辞的脸颊吻了一下:“若有朝一日,你有机会过上你梦中的生活……信马去,莫停留!”

  赵辞:“!!!”

  他还想说什么。

  却感觉掌中一松。

  顾湘竹的身形已经化作一缕青烟,飘出窗外,融于朝霞晨曦之中。

  “别走啊!”

  赵辞光着脚,飞快跑到窗前,却寻不到她丝毫踪迹。

  他捂着胸口,心脏跳得厉害。

  方才直到最后,顾湘竹脑袋上杀自己和护自己的愿望都没有停止交替闪烁。

  他也很确定,顾湘竹还有事情瞒着自己没有说。

  但……

  为什么心里面会有一丝辜负人的愧疚感?

  “老板?”

  祝璃揉了揉眼睛,从躺椅上坐起身来,不满地嘟囔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朝我脑袋上来了一捶?搞得我刚才怎么都醒不过来!”

  赵辞:“……”

  ……

  望舒宫。

  镜中月等了许久,才等到那缕青烟出现,凝聚回了人形。

  “圣女!”

  她恭敬欠身:“昨夜属下核查过了,水墨给的名单没有问题,昨日皇甫嵩针对的,也的确是这些人。”

  顾湘竹淡淡道:“继续观察,偶尔给他们制造一些危机,凡显现出天魔纹的……杀!”

  这个“杀”字。

  让镜中月吓了一跳:“圣女,您的意思是……”

  顾湘竹一字一顿道:“魔君,没有存在的必要!”

  “那……”

  镜中月又问道:“若魔君转世就是赵辞呢?”

  顾湘竹语气一窒:“唯独他不能动!”

  镜中月沉默了好一会儿,幽幽道:“圣女,您心乱了!”

  “笑话!吾乃天选修魔之人,我的心怎么可能会乱?”

  顾湘竹面色微寒:“本座这般决定,只是觉得赵辞意志够强,未必会受到魔君记忆的影响。更何况……月娘,本座派给你一个任务。”

  镜中月连忙道:“圣女尽管吩咐,属下定不辱使命。”

  顾湘竹深吸一口气:“你找个机会,把祭坛上的神蛹毁了!”

  镜中月:“……”

  她面色纠结。

  沉默了许久。

  顾湘竹微微皱眉:“怎么?你不愿?”

  镜中月苦笑一声:“那神蛹,至少同时有两个护法看着,属下哪有这个本事?”

  顾湘竹反问:“你觉得本座觉得你有这个本事?”

  “那您是……”

  “你只管做便是,若是能够毁了,本座记你大功,即便没毁,只要你拖住他们,也能发挥大用。”

  “是!”

  镜中月郑重点头,顾湘竹既然这么要求了,那自己听命便是。

  圣女这么做,自然有其中的道理。

  危险定是有的,但现在正是教内空虚之际。

  就算三位长老的心腹到了,也得敬顾湘竹三分,因为没有顾湘竹,他们很难在春狩中找到机会。

  现在那些心腹至少需要一个多月才到,就算自己做一些过分的事情,也未必会有什么后果。

  反正,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毁掉神蛹。

  目送镜中月重新回到镜子里。

  顾湘竹揉了揉脑袋,缓缓坐在椅子上,她心中明白,如果继续以互相利用的心态,赵辞永远都不可能完全跟自己站在一边。

  既然如此,索性就挑开吧。

  让他自己选。

  若他仍然坚定地跟自己站在一起。

  那自己就尽全力把他送到绝巅之位上。

  魔君的那点传承很珍贵。

  但并非必需品。

  哪怕是留着以作不时之需都可以。

  若他不愿……

  她也不知道应该杀了他还是放他自由,毕竟魔教的人都在盯着他,放他自由跟放他融合记忆没有区别。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赵辞就是魔君转世。

  若他不是。

  那其他人选都去死吧!

  顾湘竹定了定神,觉得自己好像走上了最难走的路。

  不过现在。

  该给赵辞的,她必须要给。

  而她派给月娘的任务,便是给这件事的铺垫。

  “肉身秘境……”

  ……

  天蒙山脉。

  残阳如血。

  “呼哧,呼哧……”

  杨墨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身上沾满了黑色的污血,周遭都是断臂残肢。

  随着他的呼吸。

  身上的天魔纹明灭可见。

  又一个山寨被他屠了。

  天魔纹汲取的力量,让他修炼速度飞快,快到让他不可思议,转眼的时间就已经第一次锻骨了。

  但同时。

  也让他更快地感应到了自己的上限。

  准确说,就是因为上限太低,所以才修炼得这么快。

  肉筋骨三项,现在都是堪堪达到四品。

  不管怎么破而后立,都感觉距离三品遥遥无期。

  可至少有一项达到三品,才能勉强挤进府争一流。

  自己有天魔纹,倒是能弥补不少差距,可想要发挥天魔纹的全部威力,必定会将纹路外显,那样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杨墨有些沮丧。

  “上限”来得太快,把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说,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他只能想到两种解决办法。

  要么。

  继续服用燃魂药液,拼一拼让天魔锻体秘术更上一层楼的可能,可他现在神魂创伤产生的疼痛和幻觉,已经有些影响他正常行动了,必须要慎之又慎。

  要么。

  就是跟魔教联系。

  可这样,毫无疑问会成为魔君的替代品,甚至完全成为另外一个人。

  我……能接受成为另一个人么?

  “呸!”

  杨墨啐了一口血水,骂道:“老子是杨墨,不是什么魔君!我就算弱死,被人杀,一辈子成不了强者,也不可能接受魔教一点好处的!”

  愤怒之下。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朝大当家的居所走去。

  因为这些都是官府看不上的小山寨,所以谁剿灭谁就能收缴财物。

  这也是杨墨近些日子的财物来源,日常开销和修炼资源购买全都靠这些了。

  虽然换不到什么好的。

  但至少算作自力更生。

  不至于在赵辞面前抬不起头。

  “也不知道这回能搜刮到什么!”

  杨墨喃喃自语。

  当然。

  他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毕竟只是一个除了欺负平民什么都不会的山寨,大当家的修为也只是锻骨期,估计最多也就搜刮出几颗练气丹,而且品阶不会很高。

  但聊胜于无。

  这么长的时间,他每天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唯二能够感觉自己还活着的时刻,就是提交任务领取功绩的时候,以及……清点收获的时候。

  不管怎么样。

  这些都是自己的东西。

  山匪的住处一如既往的寒酸,哪怕是大当家的,也不过是房间大一点,被褥新一点。

  桌上多一些没吃完的残羹冷炙。

  还有一个已经中毒身亡的嫩白娘们。

  这个娘们,是山寨里的压寨夫人。

  也是他给大当家下毒的媒介,不然一个全盛状态的锻骨期高手,再联合其他人一起围殴,自己势必会受到重伤。

  也幸亏有这个女人。

  杨墨记得,这个女人一开始求助自己的时候,表现得楚楚可怜的,他也纠结过要不要下杀手。

  不过……

  官府规定了,被劫入寨中不满三年的,一律视为民。

  满三年不满六年的,可民可匪。

  满六年的,视为匪。

  这个女人不太走运,刚刚满三年。

  杨墨摇了摇头,绕过女人的尸体开始在屋里搜罗宝贝,不一会儿就搜罗了一大筐。

  清点了一下。

  大部分都是丹药。

  都不用打开,就能确定里面绝大部分都是练气丹。

  毕竟对于普通修炼者来说,练气丹是他们最需要以及唯一需要的东西。

  不过出于谨慎。

  杨墨还是一个个地打开瓶子,挨个闻了闻。

  练气丹,下品,垃圾!

  下品,垃圾!

  下品……

  杨墨一个个打开,虽然本就没多少期望,但还是慢慢变得失望起来。

  直到……

  “嗯?”

  杨墨瞳孔陡然睁大,瓶中的异香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一震。

  持续数月的头痛,仿佛顷刻间缓解了不少。

  一直萦绕在耳畔的幻听,也似乎变弱了许多。

  “这是……”

  杨墨心中大喜,他阅过不少丹药典籍,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丹药有这等奇效。

  这丹药是什么东西?

  他心中不由有些惊疑,虽然他一时间不知道这丹药是什么,但定然不是凡品,就连药瓶的都精致了不止一个档次,如此丹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山寨之中?

  这山寨大当家配么?

  杨墨心中有些惊疑,那种异香让他只想赶紧把丹药吞入腹中。

  但饭可以乱吃。

  丹药却不能乱服。

  他又嗅了嗅,盯着瓶子看了好久。

  忽然觉得好像有哪点比较熟悉,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

  这药瓶里面,装的正是燃魂药液,他还没来得及服用。

  两个药瓶,虽然一个简陋一个精美,但上面的纹路却惊人的相似。

  而这纹路,明显是代表炼制燃魂药剂背后的组织。

  这……

  一缕难以言说的兴奋感从他心头涌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丹药很有可能就是修补神魂的补药。

  不妨设想一下。

  就是这个大当家,也是靠的燃魂药剂才达到的这般修为,那手持这么一颗丹药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落到自己手里……

  还是不太对!

  杨墨早就听说过燃魂药剂了,这个药剂的名字,会自然而然地落入很多走投无路的修炼者的耳朵里。

  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还有针对燃魂药剂的补药。

  就算有。

  也必然极其珍贵。

  若是不珍贵,它定会让无数因为服用燃魂药剂导致神魂创伤的人疯狂。

  如此令人疯狂的药剂,不可能没有传出去过。

  除非……

  它已经珍贵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么珍贵的东西,一个锻骨期的山匪,配有么?

  杨墨心中顿生警觉,飞快站起身,仰着头四下巡视。

  “谁?”

  “谁在这里?”

  “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远处传来的乌鸦叫声。

  他等了许久。

  狐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瓶。

  皱着眉头将其揣进怀中。

  随后匆匆忙忙割下山匪还有那个压寨夫人的头颅,串成串拖拉着下山了。

  夜半。

  他找到了当地官衙清点人头,登记上功绩。

  随后便进了自己的临时居所,这里是提供给外地官吏临时歇脚的院子,对他来说是天蒙山脉最安全的地方。

  关好房门以后,他飞快盘膝坐下,哆哆嗦嗦地打开药瓶,倒出里面的丹药,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塞到自己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暖流朝他眉心涌去。

  暖洋洋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低吟出声。

  只觉自己千疮百孔的神魂,都得到了修补和滋养。

  良久。

  他从**坐了起来,惊讶地发现天已经亮了。

  要知道,这些日子他因为神魂受创,入睡十分困难,即便入睡也往往不到两个时辰就会醒。

  但这次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

  这一颗丹药,居然送给他了一场久违的好觉。

  而神魂,也似乎完满了些。

  将前几次使用燃魂药剂造成的创伤消弭了一半。

  “好!”

  “好好好!”

  杨墨激动得情难自持,只是稍微定了定神,便又将那燃魂药剂从怀中取了出来。

  没有任何犹豫。

  直接灌了下去。

  然后,就又投入到了天魔锻体秘术的修炼之中。

  然而……

  一直修炼到傍晚,仍然没有突破至第三层。

  杨墨:“……”

  他胸闷欲裂。

  整个人都陷入了狂躁的状态。

  难道天赋不高,就活该一辈子当底层人?

  强压着抽搐的面颊。

  他愤然起身,打开门朝后衙走去。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

  “杨墨?”

  衙门快班的班头扬了扬眉:“又来剿匪啊?”

  杨墨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班头忍不住笑道:“这边小山寨都快被你拔完了,你可得好好珍惜最后几次机会,能算作功绩的可千万别放过。”

  好像话里有话。

  似乎是在指昨日提来的压寨夫人。

  杨墨有些烦躁:“别废话,把任务交给我便可!”

  班头笑了笑,做好登记之后,便把新的剿匪任务交给了他。

  杨墨扫了一眼任务的大致内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衙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七日后。

  又是一个山头的尸体。

  杨墨搜刮战利品愈发熟稔了。

  他知道自己即便再努力,也很难突破上限。

  但只有疯狂的杀戮,才能让他享受片刻的安宁。

  照例清点。

  本来杨墨没有抱任何希望。

  可是看到那个无比眼熟的瓶子之后,他僵住了。

  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出来!”

  “是谁?”

  “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滚出来!”

  回应他的,是呼啸的山风。

  杨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

  他攥着药瓶,目光之中满是戾气。

  扬起手。

  准备将药瓶丢到井里去。

  可犹豫了好几次。

  他还是把药瓶揣到了怀里。

  默不作声地把人头穿好,趁着夜色离开了山头。

  这次。

  他没有在衙门小院里过夜。

  因为他的燃魂药剂已经用光了。

  虽然已经困倦到了不行,但他还是越过一座山头,找到附近最为热闹的集市。

  在某个偏僻处,跟某个人对视了一眼。

  仅仅是目光短暂的交汇,他们就确定了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

  于是。

  一手交钱。

  一手交货。

  拿到燃魂药剂的杨墨,在镇上开了一间最贵的客房。

  然后,盘腿修炼。

  照例是修补神魂之后,再用燃魂药剂。

  可能是幸运。

  也可能是前面本身就有积累。

  他这次,天魔锻体秘术进入了第三层。

  没有任何停歇。

  他朝嘴里塞了一把练气丹,然后崩碎了体内近乎所有的筋肉骨骼。

  又过了一天一夜。

  他再次睁开了眼。

  这些天,他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神魂不断燃烧与修补,肉身的摧毁与重建,这种痛苦已经隐隐超过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但……

  他变强了!

  经过这次天魔锻体。

  他的肉魄,终于摸到了三品的边缘。

  筋络和骨骼还差得远,但也好像看到了曙光。

  “嗬……”

  “嗬嗬嗬嗬……”

  “哈哈哈哈!”

  杨墨癫狂地大笑了起来,变强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没有任何耽搁。

  他飞快离开了客栈。

  回到衙门,领了一个新的剿匪任务。

  又五日过后。

  又一个被毒杀屠戮殆尽的山寨。

  杨墨又从一堆战利品中间,发现了一个样式熟悉的药瓶。

  他默不作声。

  甚至都没有离开山寨。

  便吞了丹药继续修炼。

  第四层……没有突破。

  他站起身。

  没有再对着空气质问。

  而是默默收拾好战利品和人头,离开了山寨。

  又五日后。

  第四瓶丹药出现了。

  再六日后。

  第五瓶……

  又过了三日。

  第六瓶没有出现。

  杨墨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似乎没有半分沮丧。

  照例准备去收拾人头。

  只是这次,有一个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杨墨脚步一顿,沉声道:“阁下挡我路了!”

  挡他路的人,身穿黑袍,头戴斗笠。

  整个人的气息都有些阴恻恻的。

  那人淡淡道:“圣君大人觉得属下挡路,那我让路便是!”

  “莫名其妙!”

  杨墨呵了一声,直接绕过斗笠人便去割脑袋了。

  斗笠人站在原地,唏嘘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圣君大人连您最忠诚的属下都忘记了?”

  皇甫嵩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能从气息中感知到杨墨的情绪。

  两成恐惧。

  八成抗拒。

  面对一个修为远高于他的高手,主导情绪居然是抗拒?

  说明杨墨早就知道自己会出现,而且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这要不是圣君。

  还能是谁?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墨语气十分平静,不急不慢地割着尸身上的头颅,仿佛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过路人?

  皇甫嵩沉声道:“圣君大人,您留下的补魂丹,属下已经完全交给您了。也就是说,接下来您很有可能要继续原地踏步,您甘心么?”

  “我说了!”

  杨墨腾地一声站起身,声音都变得凄厉起来:“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另外,我相信天道酬勤,谁说我一定会原地踏步?”

  皇甫嵩笑道:“自然不是修为上的原地踏步,而是圣君大人你,如果继续放任自流的话,很有可能永远都踏不入一流天才的门槛。

  圣君殿下,您应该也体验到了天赋提高的滋味。

  很清楚,天赋哪怕提升一点,对修炼都是大有裨益。

  您甘心就走到这里了么?”

  “我,我说了!”

  杨墨咬紧牙关:“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皇甫嵩问道:“哪怕有机会成为赵辞那般顶级天才,甚至犹有过之,圣君大人也听不懂属下在说什么?”

  杨墨:“……”

  他沉默了,喘息声却越来越大。

  燃魂虽然痛苦。

  但那种天赋提高的感觉,简直让他沉迷。

  他苦笑一声:“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超越赵辞……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

  皇甫嵩微微笑道:“只要圣君大人肯,就一定有希望达到。不知圣君大人的记忆里,可还有……肉身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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