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古井。
清澈明净的井水和井口几乎齐平。
尚未走到井边,苏尘的思感已经触碰到井口,静谧的水面生出一层隔膜,思感竟无法穿透过去,但是也没有生出对危险的预知。
苏尘收回思感,目光落在于清身上。
“你去打一盆水。”
井水躺着许多来打水的人,自然遗落掉不少打水的器具。
于清拿起盆子,打出一盆水。
盆子里的水清冽干净。于清恭恭敬敬端着一盆水到了老祖身前,他低下头,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禁生出奇怪的感觉。
这感觉竟有些熟悉。
他感觉到身子竟一轻。
于清很快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的头居然埋进盆子里,确切的说,他的阴魂将头伸进了盆子。
阴魂出窍?
盆子里的清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想要将他整个神魂拉拽进入盆子,此时一只冒着黑气的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盆子摔落在地面,清水洒了一地。
于清瘫坐在地面,脖子上根本没有手,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幻觉。
“我知道了。”
他此时才发现,老祖已经到了井口,负手背对众人,俯身注视井口。
如果他们现在走到老祖身边的话,会发现一件诡异无比的事,因为老祖对着清明如镜的井水,居然没有倒影留下。
于清也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皎然的月色里,老祖没有影子,另一件更令人悚然的事出现了。
古井的井口居然长出许多只人手,有男人的,女人的,老的,少的,湿漉漉的手伸出来,似乎想要求救,又似乎想将外面的人拉进去。
里面是什么?
地狱、鬼窟?
没有人知道。
于清以为井里的手是针对老祖,结果不是。
一只只人手伸出来,好似有一个个全身湿透的人在地面爬行,留下湿漉漉的爬痕。
事实上,他们仅看得到一只只人手在地面蠕动,很快他们被地面的人手包围。
于清下意识想要逃离这片诡异,可是耳朵里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声,身上的法力居然因此无法运转。
他想要抬脚。
可是一只只人手抓住了地上的影子,影子仿佛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将他一点点拉近井口。
另外一边,其余的人手也在拉扯小雪、何夫人的影子。
何夫人的身上戴着一块墨绿色的玉佩,发出幽幽的光,那些人手便松开了何夫人的影子。
至于小雪周围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抵挡住了影子的侵袭。
湿漉漉的人手们不停地敲击冰面,并没有选择放弃,但一时半会间应该抓不走小雪。
于清绝境下,不知为何想起老祖赐下的黑纸,他下意识取出黑纸,在被人手一寸寸拖向井边时,照着上面的口诀修炼。
体内凝滞的法力在这一刻松动,居然按照口诀的线路运行,天上一颗星辰似乎明亮了一分,于清身周有一圈异力**漾开来。
他没有发现,老祖深深注视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天上那颗被点亮的星辰,若有所思。
在异力的保护下,人手拉扯于清影子的速度减缓许多。
但是越来越多的人手冒出来。
过了一阵高峰后,冒出的人手逐渐变少,不知何时,井口边蔓延出一片浓稠如墨的黑影形成独特的领域,对黑影里一切事物形成绝对的控制。
待到最后一只人手从井口冒出,苏尘轻轻抬起手,然后将手伸进冷幽的水面。
噗!
古井在老祖的手伸进去后,竟生出一阵哀嚎。井水狂涌而出,不再清澈,而是鲜红。
这流的不是水,而是鲜血。
鲜血淌入周围浓稠墨汁般的黑影里,墨汁竟被微微染红。墨汁里的人手似乎得到鲜血的补给,一个个膨胀起来,开始蛆虫般蠕动,竟放弃了小雪等人,朝着井口汇聚。
“它们”的目标是井口边上的大魔。
大魔似乎对它们的动向一无所知,或者根本不在意,他的目光始终驻留在古井上。
黑影变得无比黏稠,蛆虫般的人手猪蹄一般肿胀,在黏稠的黑影拉拽下,相互靠近。
嘭嘭嘭!
它们靠近时,产生剧烈的碰撞,很快炸出一团团黑血融进黑影里。
黑影如最忠诚的卫士守卫在大魔身边。
咕噜噜的血水越来越稀少,古井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哀切,忽地哀切声转为一声悠长的嘶鸣。
“抓到你了。”
冒着阴森恐怖魔气的大手从井口缓缓掏出,一面古朴的镜子冒出一缕缕青黑色的气息,似乎在奋力挣开魔爪。
可惜它的挣扎只是徒劳。过了一会,镜子不再冒出青黑之气,安份下来,镜面变得极度昏黄,镜子边缘失去了光泽,好似蒙尘许久的古物。
直到此刻,苏尘终于确定,古井里被他抓出来的镜子正是他穿越时见到的魔镜。
因为他的缘故,黑山地脉产生变化,恰好一条地脉改道,穿过了魔镜埋藏的位置,使埋在黑山深处的魔镜找到机会顺着地脉流到这口古井里。
它生出魔力,对古井的井水造成影响,才有了此前的灵异。
只是魔镜和神秘血棺有什么关系,苏尘暂时不得而知。
取出魔镜,黑影回到苏尘的魔衣上,而古井里涌出一只只萤火,在夜空里飘飘****,渐渐在各家各户消失。
古井里的血水也消失了,井口周边干干净净,看不见任何血色,似乎此前发生的一切恍然一梦而已。
“回山。”
…
…
黎明之前,荒村。
原本年轻公子被黑影彻底吞没的地方,地面缓缓浮现了一滩血水,血水不停涌动,化成了一只人手似的血色蝙蝠,张开翅膀,在空中若一道血痕划向北方,不知飞掠了多么遥远的距离,血手蝙蝠落入一座古墓的棺材里。
棺材淌起淋淋的血水,旁边不远处放着一张没有面目的人皮,血水灌进了人皮里,人皮逐渐饱满,当棺材不再淌出血水后,人皮慢慢地坐了起来,坐到旁边的梳妆台上。
台上没有镜子,但它依然很认真地对着空气化妆,人皮的面目清晰起来,没过多久,化妆结束。
只见“它”的妆容,居然跟此前的年轻公子一般无二。
“我是勾魂使者。”
它将这句话低声自语了三遍,似乎要牢牢记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