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诸天虽是并入了神界,但无论飞升亦或治理方式,均与其他各方有所差异。昆仑墟作为飞升要道,朝游露刚回归神界之时,便向西方诸天放出了风声。
以五年为期,届时期满,昆仑墟将派出碎裂虚空的灵舟若干,载运有能力的青年才俊前来昆仑墟进行比试。
在这短短数年之间,各个世界中的弟子们无不卯足了劲日夜修炼,不敢有丝毫放松,只求有朝一日能够登上那艘决定命运的灵舟。
各门各派为了筛选精英,更是举行了一场又一场大大小小的比试,将人才如过篦子一般梳理了一层又一层。
眼见仙帝许诺之日将近,一艘艘灵舟果然如船入海洋般,稳稳地悬停在空中。
神界并非密不透风的墙。
各个世界亦有曾早先飞升的神明,原则上虽应断绝尘缘,终究仍有那么一丝放不下的牵挂。他们明里暗里来拜访朝游露,隐约透露出一点故地重游的愿望。
朝游露只是微笑摇头,“具体安排我亦不得而知。”
她确实不得而知。
不过是将西方诸天以从小至大的数字作为代号。
又将五百位驾驶灵舟的引路神使如法炮制地登记了编号。
纵使哪位神明晓得了两套编号,亦对大局无所撼动。
直到灵舟出发当日,朝游露方才请司命星君在命盘上将两套编号打乱,每位引路神使随机对应一个世界。
如此一来。
神官神使们想要故地重游的愿望几乎是彻底破灭了。
昆仑墟派遣来的灵舟,名为“沧海”,意为海纳百川,包容百态。
当“沧海”号载满了各大门派选拔出的人才,缓缓驶回昆仑墟之时,在半途中又与另一艘灵舟擦身而过。
那艘灵舟上空无一人,还是去往各个世界。
船上的青年才俊们交头讨论,“奇怪了,怎么还会有一艘灵舟?”
二者船上的神使互相点一点头,各自领命而去。
在各个世界目睹“沧海”号远去的修士们正咀嚼着心中复杂的失意,忽见灵舟又至。
神使的声音远远传来。
“此灵舟名为「遗珠」号,昆仑墟女帝唯恐本次遴选有沧海遗珠之嫌,故额外派遣灵舟,供无门派的散修之用。”
众人眼中虽放出了希望的光,却又疑惑不已,“散修人数庞杂,无门无派,灵舟所载人数有限,该如何是好?”
又听见神使道:“此灵舟设有屏蔽一切法宝的禁制,凡在一炷香内凭自己以真才实学上得灵舟者,亦可至昆仑墟参与升仙大会。”
话音落下。
无数光亮从四面八方涌来,各修士施展出浑身解数,争取这一线上得灵舟如若登天的宝贵机会。
待到“沧海”号抵达,朝游露粗粗一扫,在人群当中发现了不少相熟面孔。
上官想明不知究竟是因为自己实力超群,还是因为借了夫人家族的力,原本自保尚且艰难的他,竟然登上了“沧海”号。
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各个身上法宝云集,华光璀璨,想来应该是上官小公子的那几位好友。
不曾想他们遭遇了那样的重创,还能够一扫阴霾,神采飞扬地站在此处,仿佛升仙大会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然而他们这自信满满的面色,在见到“遗珠”号抵达的瞬间,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变了又变。
近几年躲藏于茫茫无终山中,暗中勤加修炼的天才少女千纸,便如那沧海之中的遗珠一般,登上了第二艘灵舟。
上官想明的好友兼千纸前男友的林言旧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千纸从幻境中放出以后,作为一群养尊处优呼风唤雨的仙二代贵公子,陡然吃了天大的一个闷亏,又怎肯善罢甘休?
表面上他们虽不敢搅得人尽皆知,暗地里却花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寻找千纸的踪迹。
然而始终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直至此次千纸突然现身。
一时几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是流转着相同的想法——
“千万莫要与她对上。”
然而天不遂人愿,仿佛命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在历经数次对阵的排列组合之后,他们终究还是对上了千纸。
千纸虽减了了当初的戾气,然而语意中的讽刺意味仍是浓浓,“林公子的仙侣,又与上回大不一样了。”
林言旧看起来是想亲自动手捂住她的嘴,但是又不敢,只能在嘴上辩驳:“……休得胡言!”
他求助似的看了看大殿上的朝游露,希望仙帝能够出口呵斥此时的喧哗,但见她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们,一言不发,俨然是要将过去未能看尽的故事看到结局。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千纸挑了挑眉,“瞧我这记性,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更不知道这位仙子是林公子的第几十任仙侣了?”
然而这回林言旧的仙侣却着实与众不同,她乃是另一大门派的贵女。林言旧在耽搁修炼进度的情况下,仍然能顺利来到昆仑墟,少不得有现任仙侣的鼎力相助。
当下那位仙子便面上挂不住,冷笑几声,弃队而去。
上官想明向朝游露福了一福,“仙帝陛下,此次对战乃是团战,千纸姑娘仅有一人,确与规则相悖。”
朝游露:“与规则相悖又如何?”
家族突变,又受了几年的历练,上官想明知千纸生性孤傲不群,往日又受他们排挤难与他人并肩作战,一出口便说出了要害。
“若想升仙和成为神祇,不独要实力超群,也须对苍生有仁爱之心,与同仁有互助之意。”
朝游露缓缓地转着无名指上的护心戒指,“上官小公子所言甚是有理。”
几位贵公子都暗自舒了一口气,又听朝游露道:“昆仑下界羽华派二弟子姬舞因欲上神界偷蟠桃犯了罪孽,至今仍困于仙狱中。不如就此放她出来,与千纸共战。”
他们本想通过规则限制剥夺千纸的对战资格,没想到朝游露又放出了一位同样棘手的女子出来。
在几位公子呆若木鸡的目光中,铁链撞击之声已从不远处传来,面若幼童,身形瘦弱的少女身上压着带有箴言的锁链走近,让人望之生怜。
一直如古僧坐定,连在仙帝出关庆典上也未有半分情绪波动的洛川听闻得那刺耳的声音,面色上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
姬舞面色平平、无悲无喜地道:“拜见仙帝。”桀骜不驯的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往日受了岸殇不少摧磨。
朝游露问:“你可愿与千纸组队?”
“愿,”姬舞干涸的嘴唇微微开合,“若我得胜,只有一事相求……”
朝游露示意她继续。
“从此离开昆仑仙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
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姬舞终于已放下了,既放下了莫须有的仇恨,也放下了念念不忘的师尊。
朝游露点头答应她:“可。”
在禁制消解的光芒中,姬舞“唰——”的一声展开双翼,因被困日久,元气尚未完全恢复,原本根根分明的羽毛上金属的光泽黯淡。
相比起千纸而言,想来虚弱的姬舞应该更好突破。
虽然趁虚而入让上官想明觉得于心不忍,但良机转瞬即逝,当下他便号召着兄弟们一起出手,将花费了万千上品灵石、耗费了无数炼器大师心血的法宝纷纷祭出。
誓要与二位少女拼个你死我活。
千纸用着一柄普通的长剑,姬舞更是没有寻常的兵器,一身羽翼既是矛又是盾。
娇弱的少女以力降人,本该顶天立地的男儿却浑身挂满法宝,如此别开生面的决斗,属实令人耳目一新。
那些少年贵公子锦囊中的法宝如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滔滔江水一般,也不知为了这场升仙大会准备了多久。
他们平日虽疏于锻炼,因着多年酒肉朋友的默契,倒也有几分配合有度。
玉真在朝游露的耳旁道:“仙帝,双方战力如此不均衡,是否有些失于公平?”
朝游露低声道:“绝对的公平并不存在,各位公子仗法宝,千纸靠技,姬舞倚力,只能各凭本事罢了。”
二位少女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彼此掣肘,渐渐在兔起鹘落的回击中品摩出了些要领,身法亦渐渐娴熟起来。让周朝围观群众都忍不住在心中暗喝了一声好。
昆仑下界在水镜里遥遥观战的各位宗主更是怀疑自己瞎了狗眼,如此天才少女竟被沧海遗珠,未能遴选到自己的门派中,可见阖门上下有多么懈怠疏懒。
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光芒中,二人终究一力降十会,将诸位公子的护盾法宝一一破开,姬舞趁机削断了乾坤袋,教法宝再无出世机会。
“叮——”的一声响,林言旧挡在脖子前的宝剑与千纸的剑相撞,被千纸灌注的真气一削,那柄名贵的宝剑霎时断成了两截。
剑气掠过他的脖子,割开一条细细的裂口。
感到有温热的**流出,林言旧骇得面无人色。
“千纸……你我毕竟相爱一场,求你莫要取我性命……”
千纸冷冷地道:“若真想取你性命,五年前我便如同探囊取物。我不过是要让你晓得,在这个世界上,有你无你,我都会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