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时代更迭
南征北战,建国大焱。
大焱的领土比不过庆国辽阔,云洲诸国也趁机占据了大片庆国领土,与千年前凤阳国大小相当。
朱牧登基后以开国皇帝权力,试图全国推行机器,结果遭到了守旧派大地主的死命阻拦,期间撞死在庭柱上劝谏不成,甚至勾结皇子谋反!
一代开国太祖,从火与血中杀出来,岂是凡俗!
朱牧一方面借口南北边疆战争,一方面请来墨家传人,双管齐下强行推广机器。
“诉诸战争,借墨家先贤的名头!”
云毅微微颔首,颇有种小瞧了天下人的感觉,可惜当时正在一心炼制洞天,否则出来展露几次法术,朱牧便能借来天意,推行机器更加顺利。
朱牧登基后,前三十年都在与守旧派斗争。
皇权和机器的结合,哪是读四书五经的腐儒能抵挡,随着百姓的生活日益变好,连守旧派内部都开始分裂。
毕竟机器带来的利益太大了,远非辛苦耕田种地,靠老天爷吃饭能比!
先进的生产力,如滚滚浪潮,无可阻挡!
云毅进门后,书铺掌柜就一直仔细观察。
藏青道袍分不出材质,针脚细密均匀,似是机器织出来的布料,然而看起来自然舒服,没有批量造物的死板僵硬。
“这般精巧的技艺,一尺怎么也得几两银子!”
掌柜见多识广,陪东家去仙京与东家采买新式印刷机器时,得知那些世家子弟、道门真人吃穿用度都是百年前工艺。
穷人才穿机器织的布!
再看头上玉簪,脚下云鞋,细微处可见底蕴。
掌柜眼珠一转,凑过来躬身稽首:“道长,需不需要道经?百年前,怀云真人手抄本!”
“拿来看看。”
云毅神识扫过所有史书,大体知晓了百六十年变化,不过史书上记载的宽泛,具体还需体验过才知道。
掌柜从柜台下取出精致木盒,打开后是本线装书,《张怀云炼丹注疏》。
“炼丹?”
云毅颇为意外,将书册取出来翻看,翻一页脸色阴一层。
掌柜不明所以,试探着说道:“道长,莫非这书有问题?”
“书没问题,内容么……哼哼!”
云毅入手就探查清楚,纸张墨迹已经有百年岁月,确实是真品古物。
经书中记载的不是道家经文,也不是关于炼丹炼器的法门,而是阐述世间万物阴阳五行组成,互相作用下炼成了火药玻璃石灰等。
书册末页,名为张怀云的真人,指出道经中多数炼器炼丹法门,属于道门先贤对长生仙道的空想。
又告诫后世弟子,不应顽固不化墨守成规,应知错而改方能兴盛道教!
“孽障,这厮将祖师的面皮都丢尽了!”
云毅黑着脸问道:“这张怀云在道门什么地位?”
掌柜说道:“张真人是大焱立国以来,唯一公认的道门先贤,羽化后朝廷册封弘教普济开化玄妙道君,受四方道门香火供奉!”
云毅无奈叹息,未曾想机器的普及,竟然产生了如此影响。
“这书卖多少钱?”
“此书乃东家珍藏,本不该卖。”
掌柜的笑着说道:“道长既然喜欢,合该物归旧主经还道门,只需五百两!”
云毅从袖口掏了掏,取出拳头大金元宝付账。
掌柜双目圆瞪,手工衣衫,金元宝,以及拿金子的手劲,心中不禁骇然惊惧,可不敢说什么验验成色、过过称之类的话。
这等遵循百年前古礼的强人,与当今时情格格不入,轻则看不顺眼,重则大打出手!
云毅将书册收起,走出书铺再次抬头望天,谁曾想区区百年凡俗就换了个模样。
黑烟只是表象,人心变化才是本质!
“幸好炼成昆仑洞天,可以在凡俗修行,否则几百年闭关出来,贫道真成没见识的古人了!”
……
仙京。
太始帝以昆仑仙境命名京城。
朱牧自称太始帝师弟,同在昆仑山修行,遂立国后沿用旧名。
云毅还未进京城,先看到了几个大烟囱,突突突冒着黑烟。
斑驳青灰的城墙仍然是数百年前大乾建造,当年修士以术法切割山石并加固,沿用至今,仍然是京城最重要的防护力量。
箭垛上向外伸着黑黝黝的铁炮,值守兵卒穿着铁甲,腰间挎着钢刀和火铳。
进入城门。
大街宽十余丈,左右店铺鳞次栉比,车马行人川流不息。
云毅目力自是极好,遥遥望见了巨大的钟摆,矗立在街道的尽头,阳光照耀下泛着钢铁的光泽。
“道长,请出示度牒。”
说话的中年男子裹着藏蓝短打,黑色长裤,头戴皂隶巾。
“房屋去哪里买?”
云毅手张了张,空****没有任何物件,在男子眼中浮现了他印象中的度牒。
男子推了推眼镜,看清楚白云观真人印章,语气愈发恭敬:“牙行在昆仑大街甲十二号。”
云毅拒绝了男子带路,问清楚怎么走,不疾不徐的在街上漫步。
京城是变革的中心,比起北疆城池先进了许多,那些更多更大的烟囱,以及空气中飘**如雾的烟灰就是证明。
烟囱,钟摆,胥吏,牙行……
诡异又和谐的融合在一副场景当中。
云毅走进铜钱标志的店铺,见到半人高的柜台,由于没有座位只能猫着腰,有人将金元银元存成票据,或者反过来兑换。
观察片刻离开,取出银锭轻轻揉捏,成了崭新的标准的银币。
银币正面铭刻的人像并非皇帝,而是盘膝打坐的道士,反面铭刻高山峻岭,云雾缭绕,设计精美。
昆仑大街。
贯通京城直达皇宫的主干道,宽度二十余丈,完美延续了大就是美、多就是好。
甲十三号。
牙行与当年变化不大,或许还遵守某种故老相传的规矩,然而听着座钟叮叮当当的响声,也不知行业传承还能坚持多久。
云毅刚进门,衣衫就落入中年牙人眼中,当即将手中客人交给徒弟,走过来恭敬询问。
“不知道长需要买什么?”
云毅说道:“一间店铺。”
“道长请来包厢详谈。”
牙人躬着身子领路,大焱自太祖至今崇道,再加上道人多富裕,在寻常人眼中值得敬重。
包厢布置的古香古色,红木桌椅,山水画卷,檀香袅袅青烟。
双方落座,牙人询问:“道长,不知要什么价位的宅子?”
“宁德坊,价钱无所谓。”
云毅储物袋中多的是金银珠宝,任意拿出来就是数百上千年的古董,只要活的足够久,当年几文钱的瓶瓶罐罐也价比黄金。
接过牙人递来的目录,逐个店铺查看过,选了距离故居较近的一处,作价两万五千两。
一个时辰后。
衙门立过字据,更换户主姓名,钱货两讫。
云毅发现白云观道士身份,在大焱颇为好用,省去了诸如排队之类的麻烦。
于是化假为真造了个度牒,身份就是随师尊久在山中修行,初入凡尘俗世历练。
又施了个幻术,从衙门拿到了户帖。
宁德坊。
庭院。
云毅捏断锈成一体的铁锁,推门进去见到遍地灰尘落叶,墙皮斑驳脱落,正屋和东厢房已经塌了。
“贫道这千年故居,历经四个朝代,竟然没让人占了去。”
“如此看来,一些凡俗故人还有传承!”
铛!铛!铛……
悠长的钟声回**,唤醒了沉睡的京城。
春风楼渡夜的老举人,半裹着长衫跑出来,再晚些时辰又要花钱,出门见到急匆匆上工的百姓,唾了口唾沫骂骂咧咧。
“泥腿子活该累死!”
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逛,遇到相熟的文人,凑在一起聊天叙话。
壮志难酬,心生愤懑。
总是避免不了说人心不古,机器之害遗祸无穷,接着就怀念开国之初文人治天下,说到激烈处恨不得去撞宫门死谏,转眼见到巡街胥吏走来。
当即掩面而逃,还不忘回头招呼。
“与兄言谈甚欢,晚上春风楼再叙!”
与此同时。
宁德坊。
云毅从睡梦中醒来,挥挥袖口,晶莹剔透的宝珠滚出来。
神识扫过昆仑洞天,茯苓娃娃已经开始照顾灵药,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世上这么好的打工人不多见了。
“苦修两百年,在凡俗停歇一段时日,放松心神。”
云毅来到庭院当中,昨天已经收拾干净,从千年枣木、葡萄藤截了两段种在院中,用不了几年就恢复千年前模样。
烧火,做饭,诵读佛道典籍。
出门时看了眼身上道袍,挥挥手变成锦衣长衫,哼着少男少女禁止听的小曲,来到昨日买下的店铺。
临街,二层,屋后有个小院。
原本做的是钱庄生意,随着昆仑商号负责印铸钱币,并拓展票号业务,大大小小的钱庄成批倒闭。
前东家怀旧、念老,左右店铺已经铸成三四层高楼,唯有他不愿改造百年前的店铺样式,而且在滚滚大潮中坚持祖传生意,最终赔的倾家**产!
店铺中空空如也,柜台都搬出去卖了抵账,却也省的清理。
云毅按照记忆画了些图纸,街上寻了家木匠铺,定做了一批桌椅板凳。
二楼原是钱庄包厢,负责接待富商巨贾,请泥瓦匠拆了又盖,改成了十来间客舍。
半月后。
时隔千年,有间酒馆再开业。
一楼八张方桌,店中只卖酒,客人要自带下酒菜。
云毅站在柜台后面,低头翻看道经,参悟道藏,有客人来了就招呼一声。
“梨花白,一两一壶!”
宁德坊属于京城二三环区域,与皇宫只隔着两个坊市,四周住了不少有钱人家,然而新开业的无名酒铺,有钱也没人愿意做冤大头。
临近晌午。
云毅昏昏欲睡,琢磨着歇业回家睡个回笼觉,一道声音传来。
“先生,来壶梨花白。”
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个穿长衫的老者,白发梳理的丝毫不乱,头戴四方巾,左手拄着龙头拐杖。
“您请坐。”
云毅取了预先定做的瓷瓶,打开酒缸,酒提子正好两提装满,恭敬的放在老者桌上。
老者拱手道:“老夫陈承业,不知先生贵姓?”
云毅秉承人在江湖飘,必须要戴套的理念,说道:“免贵,姓孙名悟,当不得先生,叫我孙掌柜就好。”
“原来是孙掌柜。”
陈承业眼中闪过一缕失望,笑着说道:“孙掌柜莫要自谦,老夫活了百多年,从未见过你这般模样的人。”
云毅诧异道:“怎么个模样?”
“孙掌柜不似个生人,倒是像那寺庙里供奉的神仙一般。”
陈承业说着自斟自饮,梨花白入口醇香,入腹如火却柔和不辛辣,回味许久赞叹道。
“好酒!”
“客官满意就好。”
云毅回到柜台后,仔细琢磨陈承业的话,明悟自己闭关日久,出尘气息愈发明显。
“既入凡俗,就该和光同尘!”
气息迅速沉寂,法力封入丹田,仅剩下清冷气质需要在红尘中磨炼一段时日,才能尽数消散。
“看得书也得换换。”
云毅收起佛道典籍,取出一册插图话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陈承业喝完酒,来到柜台前付账,见到话本模样双目放光,说道:“孙掌柜,这书册陈某能否过过手?”
“当然。”
云毅收了银元,将话本递过去。
陈承业仔细鉴别,确定至少有一千五百年历史,可以追溯到大乾中期,更难得的是保存状况良好,属于世所罕见的古董。
“孙掌柜,您这话本什么来历?”
“自是祖上传下来。”
云毅说道:“客官如果喜欢,出个价就卖你。”
陈承业微微一怔,下意识以为是骗局,又逐页鉴别确定没有问题,试探着问道。
“五千两如何?”
“可以,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毅说道:“劳烦客官买一批话本来,无需是古籍孤本,故事有趣即可。”
“成交!”
陈承业进门看第一眼,就觉得云毅不似俗人,现在看果然如此,好书胜过金银颇有古人风范。
“这梨花白堪称绝品,陈某下次带朋友来品尝,只是有酒无肉,酒无所用,孙掌柜快些招厨子来。”
云毅笑道:“有缘自会来。”
“掌柜果真是妙人,招厨子也这般有趣。”
陈承业取出五千两兑票,又向云毅讨了个木盒,抱在怀里兴高彩烈的离开。
云毅从袖口取出一册话本,继续翻看,时隔千年再读这些故事,别有一番惆怅滋味。
“这个作者贫道认得,当年还用丹药催更,现在他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
翌日。
云毅从昆仑洞天出来,已经日上三竿,沿街寻么了些吃食。
借此机会与左邻右舍打个招呼,往后几十年上百年,大概会参加他们以及他们儿孙的葬礼。
临近晌午来到酒馆,发现门外停着四辆马车,旁边站着几个长衫老者。
为首的正是陈承业,另几个打扮差不多,四方巾,圆领长衫,拐杖。其中有个青衫老者,面露不耐之色,从怀里掏出黄金怀表,啪的掀开查看时辰。
“孙掌柜可算是来了。”
“久等久等。”
云毅连忙打开店门,请几位老者落座。
陈承业逐个介绍,名头听着挺唬人,比如昭文书院名誉院长,某某诗会主办,某某文人集会领头人。
云毅顿时明白这群老头是什么人,大抵就是没能赶上时代或者不愿意变化,但是祖上底蕴深厚,拥有大量金银、土地的老财。
喜欢啪啪啪弹开合上金怀表的卢博,坐下后又站起来,仔细观察桌椅板凳,连声赞叹道。
“孙掌柜家学渊源,这桌椅颇有古风,卢某没看错的话,应是千年前大乾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