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儿一路向东南逃窜。
绣衣使的走狗一路追着她,但那些喽啰的水平还不够看,她很快就把人全部甩开了。
她一路狂奔,凭靠内力探知了四周,确定无人后,才歇下脚,坐在小河边清洗自己身上的血污。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圈一阵刺痛,血红色的泪又涌了出来,她赶紧捧起冰冰凉凉的河水,往自己脸上拍。
等眼睛上的辣痛缓解之后,她才蹲在一旁用力搓自己的手背。
搓了一阵子她将手背放在鼻尖嗅了一下,依然有一股呛人的味道,刺激得她连打几个喷嚏,这下又牵扯到了她身上的贯穿伤,让她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荷衣姐这给的什么药啊,药效这么强,呛死我了。”
她伸头看着小河里自己的倒影,好不容易洗干净的小脸,这时又开始止不住地流血泪。
苏宝儿盯着自己倒影,突然又做出一副痛心疾首,悲恨欲绝的表情来,这幅表情配合着带血的两行泪痕,确实蛮唬人的。
苏宝儿记得自己曾经在春满楼听过一折戏,讲的就是恶贯满盈但身世凄惨的白发女魔头被自己心爱之人背叛时,满头白发张牙竖立,眼中不断涌出鲜红色泪水,然后走火入魔,将背叛自己的爱人狠狠掐死。
苏宝儿伸出双手做出爪状,朝着水中倒影低声嚎叫,然后满意地刮了刮自己的小鼻子,觉得自己演技能得个九分,可以去春满楼登台演戏了。
此时的苏宝儿虽然看起来狼狈,可是表情却轻松快乐得很。
她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污,找了一处安全的山洞,给自己的身上的伤口包扎了一圈,她在山洞中休养了两天,再出来时已是个背着小竹篓的小老太太了。
小老太太白天在县城村落里讨吃讨喝,晚上则飞檐走壁,行如疾风,夜行千里。
又过了几日,她人已经回到了庐陵城,在春满楼吃饱喝足后,便背着小竹篓往桃仙寨的方向走去。
她伛偻的背随着离桃仙寨越来越近而不断挺直,山上那些她曾布置的阵法竟然还在生效,当时被烧毁的树木此时竟又长出来不少。
苏宝儿置身其中,心中一阵悲痛感怀。
她终于走到了寨门前,昔日宋骁他们镇守的寨门早已只剩下零落几块木板,她搬开木板,走在熟悉的寨中小道上,但是小道上却不再有熟悉的身影。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自己的院子里,好在她的小院没有被火烧毁,可是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光是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就花了苏宝儿好一会儿时间。
收拾着收拾着,苏宝儿身上的伤又疼了起来。
她赶紧盘腿于**,调息养伤。
她身上最重的伤还是梁澧南留下的,梁澧南虽然所练功法并非真正的玄晖索,但是他的武学造诣很高,全靠自己悟出了他法,他可以不需要借助任何材质变凝固空气,为其所用。
但他内力运转的本质与玄晖索功法十分相像。
只要确定这一点,苏宝儿便能将他的军。
她运功调息,体内“卫灵衣”留下的“剧毒”已经被她化为己用,随着她的内力渗进四经八脉不断流转,最后凝于她胸口的伤处,缓缓助她恢复伤口。
在认真调息一天一夜后,她的伤口终于不再有痛觉,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踉踉跄跄地走出小院,脚下如生风,转瞬间便跑到了寨门口。
寨门口有个小树墩,但仔细一看,小树墩中心其实是一个正方形的小木板,她掀开木板,树墩里面其实是空心的,里面好端端地放着一个食盒。
她提出食盒,没忍住掀开最上面一层,都是些清汤寡水,她皱了皱眉,又打开下一层,看到了自己喜欢的桃花糕后瞬时眉目舒展,直接上手塞了一个进嘴里。
她嫌麻烦,直接就在寨口的瞭望塔上吃完了食盒里的所有东西。
随后,她在食盒里放下一张写了“没有荤腥差评”六字的小纸条,再将食盒放回原位,揉着肚子在寨中乱逛。
她甚至直接爬到了盛桃的院子里,只不过盛桃的院子毁得比较严重,她废了好大劲儿才从她没放几本书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个专门识别军务特情的小放大镜。
她擦去案几凳子上的灰,点燃案上油灯,从书柜中搬出文房四宝,紧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小卷轴。
她用力一拉,卷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用放大镜一看,上面记录的赫然就是璇玑阁与朝廷的秘密交易。
卫灵衣没有欺骗她,莫鹤生、林意之和洛荷衣更没有背叛她。
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蒙蔽梁澧南而演的一场大戏。
卫灵衣的账本的确藏在那间石室中,而且就放在那本假账簿的旁边的抽屉夹缝里。
出现在梁澧南身边的“卫灵衣”则是洛荷衣假扮的。
莫鹤生在南岭被灭后便与梁澧南建立了关系,送了价值几百万两的田庄、生意以表合作诚意。
为的就是保住依靠皇家谋生的知闲山庄。
目前针对知闲山庄的小动作太多,如果不在此刻“表忠心”,朝廷必会拿知闲山庄开刀,进而坏了大事。
虽然真金白银十分诱人,但梁澧南和司徒忠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相信莫鹤生。
人人都知苏宝儿与莫鹤生是在青城山上双修悟真心法的“道侣”,谁会信莫鹤生背叛苏宝儿?
可事情妙就妙在,苏宝儿狠狠给了林云烈一刀,差点要了这位一代枪宗的命,林默之又被安排进南大营,统兵灭了整个南岭。
那林云烈当年背叛废太子的事,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
苏宝儿又怎会不生怨怼?
所以梁澧南给莫鹤生提了一个要求。
把苏宝儿引出来,亲手杀了她。
多么刁钻,多么残忍的要求。
可莫鹤生做到了,他真的将苏宝儿引了出来,并当着梁澧南的面给了苏宝儿致命一击。
谁看了不会以为他们真的有血海深仇。
但梁澧南做梦都想不到,这只是苏宝儿和“仇人”联手演的一场大戏罢了。
苏宝儿奋笔疾书,将账本抄录在册,这一个个数字背后都是人命,都是阴谋。
当然也包括八年前,被无辜杀害的太子客卿。
苏宝儿抄着抄着,心中愈发寒凉,之后又仿佛燃起了一团怒火,烧得她目怒耳赤。
这桩桩件件,全是他们犯下的罪孽,而她发誓她一定会让他们遭到报应。
但不够。
这些证据还不够。
苏宝儿目光看向前方,那里是个武器架,摆放着盛桃的备用刀,只不过盛桃一柄都没有来得及带走,而她用了多年的黑背砍山刀还被毁在了梁澧南手上。
“盛桃,愿你无恙。”
苏宝儿叹了口气,诚心祝祷。
也不知盛桃那边如何了。
***
苏宝儿惦记的盛桃如今正在西北苦寒之地夜袭敌营。
她闯入营中,用斩马刀砍下了北狄一营之将的头颅,她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点,劈手解下那将领腰间的酒囊,猛然往自己嘴里倒。
身后有二人扑来,盛桃还在往嘴里倒酒,可是手中的刀却灵活地向后劈砍抽刺,那两人便都成了尸体。
盛桃喝完酒后丢开酒囊,斩马刀刺入那将领的头颅,被她高举过头顶。
“首将已死,还不投降?!”
她怒吼一声,高喊狄语劝降,渐渐的喊杀之声终于结束,局势瞬时一面倒,所有狄人都束手就擒,成为了大梁军士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