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仙侠 九歌秘事

天下太平(中)

九歌秘事 徐晓季 5888 2024-10-17 04:38

  

  与此同时,汴京城也全乱了。

  皇宫外的各大门聚集了无数只穿了白色中衣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排列整齐,皆手持笏板沿街游行,最后停留在皇宫城门外一排排跪下,举着笏板抗议。

  为首的是刑部尚书家的二公子任祈年,任祈年一身中衣如雪,持着木制的笏板满脸正义:“学生恳请面见丞相大人!”

  任祈年喊一句,身后众赶考生便应声大喊:“学生恳请面见丞相大人!”

  任祈年抖开他亲抄的全城散落的金笺抄稿,高声向城门官质问:

  “学生想三问司徒丞相——”

  “一问,八年前太祖皇帝驾崩前传位给先帝的圣旨原稿在何处!”

  “二问,八年前久泉之战,泄露军情者究竟为何人!”

  “三问,这金笺上写梁澧南和丰流心联手残害疾风军忠良与前绣衣长使之事是否为真!”

  城门官和禁卫大统领立于宫墙之上,弓箭手已经全部就绪,冰冷的箭矢对准了宫墙下千百进京赶考的举人,但是这举人之中不少达官贵人的子侄,若一不留神让贵人伤了死了,怕是担待不起。

  就在天下举子群起愤慨之时,一名身着兰纹大氅,坐于轮椅之中的玉面公子被仆从推上前来,他经过之处都会有举子朝他行礼。

  “世子,您怎么亲自……”

  任祈年还在三问司徒忠,察觉到身后的**,一回头,便看见了林意之。

  林意之只是示意他莫要慌乱,禁军大统领伊唐看到来者是林意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立于宫墙上招呼道:“世子殿下,您可算来了,您在士林之中颇有威望,赶紧劝劝众位举子不要闹事,不然上面怪罪下来,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伊大统领,对不住了。”

  林意之将手中暖炉递给身后仆从,当众脱下了身上的大氅与锦袍,与所有举子一般,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

  他握紧轮椅的扶手,手臂上青筋虬起,他浑身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

  残疾了八年的信陵侯世子,竟然当众站了起来!

  他朝着城门深深地跪了下去,亦手执一片象牙笏板:“臣信陵侯世子林意之,恭请圣上重审八年前废太子萧渊谋反一案!”

  林意之拖着他那病弱之躯,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纸花,可他喊出来的话语却是那般铿锵有力!

  很多人都想了起来,林意之曾经是一名什么样的人——

  君子典范,意气风发!

  八年前,林意之也是这样跪于堂前,手执象牙笏板义愤填膺,舌战群儒,恳请太祖皇帝重审萧渊之案。

  可是那时没有人可以见到太祖皇帝。

  只有立于堂前狐假虎威的萧少珙。

  林意之被拖下朝堂,在午门前当众行刑,可是他即便在杖杖见血的廷杖之下,也依然大声恳请圣上重审萧渊之案,直到失去知觉。

  这方才是顶天立地的君子,君子便该直言不讳,匡扶正义!

  一瞬八年,那名不畏强权,仗义执言的状元郎,此时又一次不顾安危地站了出来,以作士林表率!

  “恭请圣上重审八年前废太子萧渊谋反一案!”

  大统领伊唐急得拍大腿,他揪起身边副将的领子,急声问道:“吕太傅呢,还没请来吗?这帮书呆子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吕太傅的!”

  “去请了去清了,太傅就在宫内,大臣们上朝后都没敢出来,都留在堂内呢。”

  “吕太傅到!”

  吕太傅的轿辇抬到了宫门口,大统领和城门官火急火燎地跑下宫墙去迎。

  “吕大人,您真得好生劝劝外边那群书生,这是要造反啊!”

  吕太傅颤颤巍巍地下了轿,只表情威严地说道:“开宫门。”

  “哎!您可得好好说说他们!”

  大统领急忙拉开宫门,吕太傅杵着拐杖踱至宫外,他挥了挥衣袖,还在齐声高呼的举子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只见吕太傅忽然转身朝宫殿的方向行了三礼,然后扬声道:“今日城中散发的金笺所述,实乃闻所未闻!老夫回想起来,亦觉处处都是疑点!当年废太子锒铛入狱,太祖皇帝竟从未出面过一次,一切都是先皇在前朝代父宣旨。”

  “可是,当年废太子之案牵涉之广,朝中无数能人死于那场祸事,却连最确凿的证据都没有!废太子暴死狱中,太子妃悬梁自尽,疾风军埋骨荒野,当时年幼的嫡皇太孙莫名暴毙于宫内,宝庆公主却在宫外葬身火海,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蹊跷。”

  “如今这金笺所述竟是将每一处疑点都解了开来,甚至人证供词俱在!”

  吕太傅解下头上官帽,慷慨陈言:“老夫愿舍去这条性命,以死谏言,望圣上重审废太子萧渊谋反一案!”

  吕太傅不管不顾,闷头朝宫墙上撞去,这一撞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禁军大统领已然出手去拦,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一根流光溢彩的红色绸缎勾住了老者的腰,轻飘飘地将老者拽回原地,任祈年当机立断扑了上去,拽住吕太傅死死不放。

  众人朝天上看去,竟是一名穿着公主朝服的美丽女子踏空而来。

  那女子头戴珠冠,身披凤纹朝袍,双袖之中红绫若羽,飘然若仙。

  “宝庆公主萧妙琛,特来为八年前东宫之冤伸冤,为疾风将士之惨雪恨!”

  她声若洪钟,敲击着皇宫内外每一个人的心灵。

  她立于空中,看着宫墙上整装待发的弓箭手,似乎又回到八年前的上元血夜。

  她的皇兄萧少玮,那位天资聪颖,被举国寄予了厚望的嫡皇太孙,就是这么惨死在禁军弓箭手的万箭之下的。

  她挥动双臂,玄晖索脱袖而出,所有弓箭尽数被缴,散落在举子们身前。

  “为你们心中的正义而战。”她回头对千百举子说道。

  城门口也传来了**。

  是攻城的武林人士,那些参加武林大会的青年豪侠们已经在莫鹤生的统领下攻入了汴京城门,此时绣衣使也全然出动,预备无差别地击杀叛乱者。

  武林豪侠们的及时赶到,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挡下猛攻,尤其有两大刀宗、万蝶谷药仙、璇玑阁第一杀手,以及与苏宝儿武功匹敌的莫鹤生坐镇,书生们退到后场亦安然无恙。

  那完美完成任务的任祈年连忙将林意之扶回轮椅,自己则背起了坐在地上的吕太傅,指挥着众举子后撤,将战场留给专门人士。

  谁料有些举子热血上头,不少人竟然拾起了地上散落的弓箭,也加入了混战之中。

  任祈年见此情状,只好命仆从妥善护送林意之和吕太傅至安全之地,林意之从轮椅扶手中抽出一柄长剑,递予任祈年:“少年当勇,注意安全。”

  任祈年郑重应了,持剑而去。

  宫墙门前已经乱作了一团,苏宝儿便乘此时已越过重重宫殿,掠入宣政殿门前,长袖一扫,殿门外的太监侍卫便倒了一片。

  她一脚踹开殿门,只见宫内大臣皆在,龙座之上是一个穿着龙袍瑟瑟发抖的小孩,那小孩被一衣着华贵,头戴凤冠的女人护在怀中。

  禁军和绣衣使已经将宫殿内外团团包围,梁澧南缓缓踱步而出,此时的他正穿着深红色的麒麟官服,绣衣使中的天字号全员皆为天青色朱纹官服,唯有天长使可以穿一品大臣的深红麒麟服。

  这件官服和师父宋音的那套一模一样,所以有些刺眼。

  “果然,姓莫那个小子信不得。”

  “没打算让你信。”

  苏宝儿视线扫过朝堂内,定在那名唯一可以在朝堂上坐着的紫袍老者身上。

  “看到本公主有何感受,司徒丞相。”

  苏宝儿戏谑地一步步向前,大臣们纷纷后撤,警惕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司徒忠冷笑了起来,他双手交叠,并未从座椅上站起身,只是微微侧身,嘴硬道:“你是谁,老夫认识你吗?”

  “噢……你就是外面声称自己是已死公主的疯子?”司徒忠从脚到头地审视着她的外貌,甚至轻蔑地“啧”了一声,“公主的朝服,你觉得你这个疯子配穿吗?”

  “本公主不仅穿上了属于自己的衣服,还得把你这坏老头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呢。”

  苏宝儿拍了拍手掌,让大家将目光全部聚集到自己身上。

  “七皇叔,开始吧。”

  一直坐在龙座旁听政位,却全无存在感的摄政王萧溟缓缓抬起眼眸。

  像久眠的巨龙苏醒一般,第一次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莫名压迫。

  “进来。”萧溟往外喊了一声,立刻有太监领着一名小太监进殿,刚有绣衣使要动,苏宝儿拂袖一甩,那绣衣使便死在了堂内。

  “见过摄政王殿下,见过公主殿下。”小太监跪伏在苏宝儿面前。

  苏宝儿只是点点头:“把你九年前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

  “奴才福宁殿总管内侍的徒弟李德子,九年前宫变时因犯错被大总管关在偏殿柜中罚禁闭,听到、听到有人跟病重的太祖皇帝说,他半年以来给太祖皇帝投毒的事情,那人便是梁长使!”

  投毒!

  殿内哗然。

  “呵,所以呢?当年福宁殿所有太监宫女全部都有名册,本使可从未见过‘李德子’这个名字,你们这些悖逆之人以为随意找个不知名的阉人攀咬,便能拉本使下水?”

  “本公主也不是很懂,不知名的阉人和前齐阉奴谁又比谁高贵呢?起码李德子为守护这个秘密,苟活至今,而你呢?”

  梁澧南戴着面具,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但是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足以看出苏宝儿这话成功激怒了他。

  “证据呢?”司徒忠似笑非笑地追问道,“你哪儿来的证据?废太子萧渊和北狄二皇子通信的证据可是板上钉钉,你又有何证据定老夫的罪?”

  “有!奴才有证据!”

  李德子从怀中掏出一份已经泛黄的血书。

  “你们害死全殿内侍宫女之后,留太祖皇帝一人在殿中等死,却不知道偏殿本就是为服务陛下所设,两殿互通毫无阻隔,奴才从柜子里爬出来后,被陛下发现,陛下用咳出的血在奴才的中衣上写下这份血书,让奴才找机会跑出去给宋音长使送去。”

  李德子将血书递给苏宝儿,继续说道:“可是等奴才逃出来后夺了许久,却得知了宋长使陪葬的消息,只好混于冷宫苟活,因自知兹事体大,从未将此血书拿出来示人,并在后宫袁娘娘的教导下学会了认字,终于知道了这血书上写的是什么!”

  “这份血书写得是——传位东宫,诛杀叛逆司徒、梁及同党。”

  此语一出,惊煞众人,就连一直稳坐紫檀椅的司徒忠也不由地站了起来。

  苏宝儿抖开血书,向众人展示,朝中有几名三朝元老,有一老臣也顾不得这剑拔弩张的形势,不怕死地冲上前来辨认字迹。

  “是太祖陛下,是太祖陛下亲笔,就连落款的一撇都一模一样!”

  那老臣刚辨认完,梁澧南便出手了,还好苏宝儿反应快,及时救下这老臣,这老臣是前齐遗老唐太保,经历了多朝更迭,因最通刑名不爱党争而一直被重用。

  “当年身为西北军辎重官,如今的镇西军首将余润,收到你司徒忠的命令,故意将疾风军的行动路线泄露给北狄,导致疾风军半路被伏击,元气大伤。”

  “信陵侯的副将阮涛早已与你司徒忠暗通款曲,疾风军被围困久泉城,本应由最近的林家军前来支援,但正是因阮涛阻挡求援信,这才导致疾风军全军覆没。”

  “而绣衣长使宋音被假口谕诱至久泉,却在旷野早梁澧南和剑宗丰流心联手击杀,方才我已在丰流心身上找到了证据。”

  “而你们探听到了九歌存在,和本公主未必已死后,开始雇佣璇玑阁到处杀人抹黑九歌,顺便为你们自己排除异己。”

  “以上所述所有事,所有细节全部都有人证物证,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梁澧南仰天长啸,笑得直不起腰。

  司徒忠也一并走上前来,丝毫不见死到临头的恐惧。

  “小公主,你有没有听说过,‘成王败寇’这个词?”司徒忠似乎在看一个幼稚顽童一般看着苏宝儿,“没有人在乎真相,大家只在乎谁是胜者。”

  “别忘了,你那几个朋友。”

  苏宝儿眉梢微扬,心下忽然觉得不对。

  “别忘了,梅星川,还有卫……哦不,是扮成她双胞胎姐姐的,洛荷衣。”

  苏宝儿的脸色终于变了,看到她的表情,司徒忠和梁澧南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苏宝儿攥紧拳头,所有的真气内力都集中于两臂之上。

  “还有,这满朝文武,可都在我的手上呢,哈哈哈——”

  梁澧南话音一落,所有的禁军护卫和绣衣使都刀刃向内,指向了满朝文武官员。

  苏宝儿不得已卸力。

  无耻之人根本无法以常人的视角揣测。

  就在这时,萧溟点燃了一盏香薰。

  梁澧南头都未回,便将那盏香薰挥灭,可是就在他出手片刻后,司徒忠忽然当众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莫名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吐血。

  “岳父大人,内子送您的那株兰须草,可还喜欢?”

  萧溟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司徒忠的反应,司徒忠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溟,一直为人所轻视的闲散王爷此时却如蛰伏已久的毒蛇,朝他吐着红信子。

  “不是所有人都像岳父大人一样不知廉耻,内子筝儿比本王还想您下地府呢。”

  “怎么、怎么回事……”司徒忠又吐了几口血。

  忽然朝堂内卷入无数蝴蝶,洛景棣出现于堂内:“兰须草无毒,可是遇雾冬花有毒,你日日夜夜在兰须草的淡香中浸染,可只要一碰上极寒之地养出来的雾冬花粉,便会七、窍、流、血,全、身、流、脓哦~”

  “正如你对本王的父皇一样,半年内日日夜夜用毒物浸染的滋味,如何?”

  萧溟话音刚落,司徒忠的双眼和鼻孔也纷纷流出血来,他滚倒在地,痛苦嚎叫起来。

  “父亲大人!”一直端坐于上位的太后司徒笙终于发话,她虽惊却不恐,厉声道:“京畿外的五州护军已至京师勤王,你以为你们这点人挡得住十万大军?”

  咻——咻——

  城外爆出两束震耳欲聋的火光,高处的宣政殿将火光一览无余。

  苏宝儿这才镇定下来,眨巴眨巴大眼睛,问道:“那皇嫂觉得,是五州护军厉害,还是西北军厉害?”

  “什么?”

  “是时候给皇嫂回忆回忆,什么叫疾风军轻骑万乘,决胜千里了。”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