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拉太、斯仁、世安三人在上封寺数月,不是随罗空研习佛法,就是跟着他下山传道,总是百无聊赖,万般枯草。一日,三人谈及往日逍遥,世安道:“我有一好友,姓唐名喜,武艺超群,轩敞豁达,甚是好玩,当年少林学艺,我二人形影不离,情同手足,至今忆起,犹然夷愉。”阿拉太道:“你这兄弟如今在何处?”世安道:“他在罗山做捕头,逍遥自在,似神仙般快乐。”斯仁道:“何不休书一封,约来衡山玩耍,不然,我都要闷死了。”世安道:“也好,我这就写一封书信与他,着他空闲时来上封寺相见,他若有暇,必来相会。”
阿拉太和斯仁送信下山,去了民信局,投了信函,返回到衡山山脚下,见有人正在路边售酒,而从山上烧香拜佛下来的人流中,不少人围着二人争相购买。阿拉太、斯仁分开人群挤进去,见二个少年正高举酒坛道:“乡亲们,此酒乃用上封寺观日台下的泉水酿成,泉水有灵,此酒有神,买酒回家敬祖,祖宗不坠轮回,放在家中贮存三日再饮,包治百病。”众人听了,都争相抢购。
斯仁骂道:“屁话,酒就是酒,有什么神呀灵呀,该不是你这酒兑水了吧?”
一少年道:“大哥说笑了,我们这酒,打开盖子,香透十里,喝在嘴里,满口甘甜,放下酒樽,回味悠长,大哥要不要来一坛。”
斯仁道:“打开看看,果真这样,我买两坛,不然,我端了你这两个骗子。”
另一少年道:“好嘞,真金不怕火炼,好酒不怕嘴舔。”说着麻利的开了一坛,果然香气扑鼻,众人啧啧称赞,少年道:“怎样?”
斯仁不服,又道:“光有香气不行,我得尝尝。”
先前说话的少年道:“没问题。”说着就端起坛子倒了一杯,斯仁拿起杯子闻了闻,喝了一口,果真丰满醇厚,然后一口喝干,喜道:“果然好酒,多少钱一坛。”
先前说话的少年道:“一坛十斤,五百文,不还价。”
斯仁问阿拉太要了银子,当即买了三坛,给了阿拉太一坛,自己两个腋下各夹一坛,喜滋滋地往山上走去。其余众人见了,更加信了,纷纷掏钱抢购。
走了一程,斯仁累了,坐下来要喝,阿拉太道:“上山与世安兄弟一起喝吧。”斯仁道:“我给他留一坛就是。”说着打开坛盖,举起就喝。
阿拉太无奈,也只得坐下,突然听到斯仁骂道:“他娘的,敢骗老爷!”阿拉太一看,见斯仁一只手伸进探子掏什么东西,怪问道:“你将手伸酒里去干什么?”斯仁掏出几块石头,骂道:“只有上面一点点酒,下面全是石头。”
阿拉太大惊,连忙打开自己手中的那坛,斯仁也打开另外一坛,果然只有少许的酒,探子里竟然装着几块鹅卵石。方打开坛盖时,酒将鹅卵石湮灭住,看不出来,但稍喝几口酒,鹅卵石就露了出来。
阿拉太骂道:“难怪他二人叮嘱大家将酒拿回去储存三日再饮,就是怕被当场揭穿。”斯仁大怒,摔了酒坛,怒气冲冲地奔往山下,阿拉太也丢了酒坛跟了去。
二人到了山下,见那里还是围了一堆人,冲进去就要打,却不见两个少年,问道:“卖酒的骗子呢?”众人道:“刚才他二人说让我众人在此稍等,他们上一趟茅房,一会就回来。”阿拉太见原来路边放有百余坛,如今只剩十几坛了,道:“定是看见我们从山上下来,知道骗局败露,借故跑了。”众人道:“什么骗局。”阿拉太也不回答众人,直接将那十余坛酒打破,里面全都藏有石块。
2
世安的信送达罗山,驿卒将信送至县衙文书房,书吏见是唐喜的,就唤吴广收了。吴广拿着信来找唐喜,见唐喜在房内睡得正香,不敢叫醒,将信放在他身上。一个多时辰后,唐喜伸个懒腰醒了,身上的信掉落于地,唐喜一愣,拾起一看,见是从衡阳发来的,颇为奇怪,撕开信封抽出一看,原来是师兄世安写来的,立即来了精神,看完后又沮丧起来,没想到,师兄竟然皈依了罗空大师。
正在看时,吴广推门进来问道:“头,谁给你写的信呀,怎么从衡阳来的?”唐喜不耐烦地道:“还不是我那个哥哥,约我去衡阳玩,还劝我当一个惩恶扬善的好捕头,吴广,我不是好捕头?”“当然是好捕头了,头,你就是我们的典范,”吴广嬉皮笑脸地说。唐喜骂道:“说正经的,再拍马屁就罚你请兄弟们吃酒。”“别、别,我不敢了,呵呵,我说的全是正经话,”吴广赶紧求饶。
唐喜嗟叹道:“唉,不是我不想当个好捕头,实在是官场昏暗,凡事认真不得,休要说我,即便是县令、县丞、主薄、典史乃至信阳知州大人,哪一个认真履行职责了?”
吴广接过话题迎合道:“是呀,当官的不仅要在官场上有荣辱派系,于江湖中也须有道义兄弟,他们一方面在衙门里大肆贪腐,暗地里又在江湖上强取豪夺,抓捕江湖恶棍不就是抓官老爷自己吗?我看你这哥哥也是憨厚诚实之人,哪里知道官场上的奥妙?咱们这些当捕快的,好好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就行,锄强扶弱,打抱不平,替天行道的事还是留给九州四海的侠客去做,头,对吧?”
唐喜嘿嘿笑道:“你这话我乐意听,要是我那哥哥像你这样明事理就好了。对了,昨天那个盐差马车被偷的案子有线索没有?”
吴广听到唐喜询问昨天报案丢车的事,回答道:“没有,也真邪门了,最近丢了许多马车,但失主报案后,没过多久又在另外一个地方找到,好像是盗贼将马车偷去玩了几天,然后丢在另一个地方,他为什么不拿去卖掉?想来想去真是奇怪,不知道盐差过几天会不会找到他的车。”
唐喜问:“鲁奇呢?把他招来,这个案子可与其他的不同,偷东西偷到县衙当差的头上来了,搞不好下次就是你我,再下次就是县令大人,那还了得?”
吴广道:“这家伙精得很,他说他很久不偷东西了,对道内的事不了解。我看他满脑子鬼蜮伎俩,光糊弄我,下次再发现他偷东西,狠狠治死他。”
唐喜道:“他这种人都能改恶从良?我还真有点不信,你把他叫来我问问。”
太阳快要落山了,唐喜喝完最后一杯茶正准备散衙,忽见吴广推门进来:“头,鲁奇来了。”唐喜精神一震,喜道:“带进来。”
没多久,吴广带进来一个精瘦的小子,大约二十四、五岁,不高的个子,长脸、高鼻子,一脸微笑,此人正是惯盗鲁奇。
一进来,鲁奇就满脸堆笑地向唐喜鞠躬:“唐大人你叫我?”
唐喜骂道:“什么狗屁大人,你们这帮龟孙不都说我是县爷和白龙王的一条狗吗?”
鲁奇慌忙道:“哎哟哟大人,我可从没这么说过呀。”
唐喜道:“好了好了,坐下吧。”唐喜指指旁边的木凳,示意鲁奇坐下,问道:“最近发什么财?”
鲁奇道,“小人以前爱偷点小东西,现在改正了,帮父母卖些水果,卖水果能发什么财,嘿嘿!”
唐喜也曾在水果摊前见到过他,遂道:“改邪归正了好,可你那帮狗肉朋友不是都还未洗手?以后多报一些他们偷盗的事情给县衙,县衙不会让你白干。”
鲁奇赶紧点头称是:“当然,我知道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一定报告给大人。”
唐喜突然问:“为何偷盐差的马车?”
唐喜知道,鲁奇是罗山小偷里的领头羊,最近丢失马车的案子,他肯定知情。
岂料鲁奇一脸的委屈,哭丧着回道:“唐大人,这事我真的不知道,知道了还用你亲自过问,我早就跑来向吴大人报告了。”
唐喜看了看吴广,吴广也无奈地双手一摊,好像在说:看吧,我说这家伙什么也不会说你还不信?
唐喜朝鲁奇摆摆手:“回去吧,记住你自己说的话。”,未等鲁奇转身,又轻蔑地警告道:“鲁奇,尔等小厮,本大人随时可以捉拿归案,你休要耍花样。”
鲁奇道:“大人借小人一万个胆,小人也不敢在大人面前耍花样。”
吴广道:“休要啰嗦,快走。”
吴广将鲁奇带出后又回转进来,唐喜道:“从明天起好好盯着他,抓住他偷东西,狠狠地打一顿,他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吴广道:“是,头,你放心,明日我就盯死这个泼皮。”
3
鲁奇,祖籍山东藤州,后曾祖父避战祸移居河南商丘,鲁奇很小时,父亲鲁源携全家从商丘迁来罗山做买卖,由于父母忙于买卖,无暇照顾鲁奇,鲁奇因此整天与一帮小厮混在一起,大家无所事事,拜恶棍阮天虎为师学武。
阮天虎自小在湖广祁阳县学过几年武术,自以为学业有成,回到罗山老家后,整天炫弄本领,将鲁奇等人收为徒弟,以大哥自居。
后来阮天虎一伙与罗山凶神郞八闹了矛盾,阮天虎嚷嚷着向郞八叫阵:“郎八,听说你号称狼霸,在罗山谁都不怕,真有这么厉害?我阮天虎这头虎今天就吃了你这条狼。”郞八哈哈大笑:“好,听说你在祁阳学武回来,颇有手段,如果你赢了,我这条狼拜你这头虎做大哥,如果你输了,你这头虎拜我这条狼为大哥,如何?”阮天虎大喜道:“一言为定。”谁料斗不过十招,阮天虎就被郞八打倒在地三次,这才知道自己那点功夫还嫩得可怜,于是依约拜郞八为大哥,与郎八手下刘广福、陈虎一起,合称“三虎”。罗山人称狼霸、刘广福、陈虎、阮天虎为“一狼三虎。”
狼霸经常教导三虎道:“唐海,号称盗跖,手下仅有三个兄弟,却能威震江湖,我们一狼三虎也要如此,要干就干点大事,以后休要跟鲁奇他们厮混,这帮小混混再多有什么用,我一拳就能打趴十个,带着这帮无用之辈,有损我们兄弟几个名声。”
于是,阮天虎弃了鲁奇等人,全心全意跟随狼霸。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阮天虎这个老虎不在了,鲁奇这个猴子做起了大王,成了这帮混混的大哥。大家平日里要么练练武术,要么去偷点东西,日子过得也很惬意。
离开县衙,鲁奇暗暗骂道:“别说许多案件都是我自己干的,就算是别的兄弟所为,让我鲁奇陷害兄弟给你这两条走狗去立功,休想。”
回想着唐喜最后的那句话,鲁奇窝了一肚子的气:“什么玩意儿,县爷和白龙王的走狗随时可以将我鲁奇抓起来,偏我鲁奇就这么窝囊?”
鲁奇无处发泄,一边走一边狠狠地踢着街面上的石子,忽听有人在背后叫“奇哥”,回头一看,一个光头少年朝自己招手并走了过来,鲁奇骂道:“狗杂种怎么剃光头了?”
光头青年本叫金煜,大家都戏称为“金鱼”,金鱼笑道:“天气热了,剃个光头凉快,奇哥,老五他们在南山老柳树那儿烤肉吃,特着我来请你。”
鲁奇正好饿了,晚餐还没着落,遂道:“算你们还有点良心,也不负我为你们担着这莫大的干系。走,你给我找笔和纸来。”
金鱼不解:“要笔和纸干什么?”
鲁奇怒道:“本大人交办的事,你照办就是,多舌作甚!”
金鱼无奈,只得去找笔和纸,鲁奇则在附近四处观察,目光盯到远处绸缎铺前的一辆马车,这是哪位富家妇人又来购买绸缎了呢?
不一会,金鱼拿着一枝毛笔和一张白纸来了,鲁奇接过纸笔,对金鱼说:“到前面那条十字路口等我。”金鱼正要问,鲁奇眼睛一瞪,吓得金鱼舌头一伸,灰溜溜地跑开了去。
鲁奇将纸撕成两半,在其中一半上写上:“暂借一用,南山老柳树下取车。”然后将笔尖用笔筒盖上,将笔和剩下的半张纸揣进口袋里,朝着那马车走去。鲁奇稍微打量了一番,见四周零零散散几个人,遂大摇大摆的走到车前蹲下,迅速取出一根细铁丝,几下就将车锁打开,然后将写有字条的半截纸放在地上,压上一颗小石子,跳上马车,鞭子一挥驾车就走。鲁奇来到十字路口,载上金鱼朝南山而去。
走了五六里路,二人到了南山老柳树下,只见大约半里路远处的溪边几个人围在一起,鲁奇让金鱼先走,自己将车停在老柳树下,系了缰绳,掏出笔和剩下的半张纸,写上:“果真良马好车,下次再借,谢谢。”用马鞭压住纸条放在车上,然跟着金鱼走去。
鲁奇和金鱼走近那几人,为首的正是老五,旁边放着一坛酒,中间夹着两只鸡放在火上烧烤。见鲁奇和金鱼来了,四人向二人打招呼,老五道:“奇哥怎么才来。”金鱼说:“还是驾骑车来的,要是走路更晚了。”老五问道:“车呢?”鲁奇回答:“还给人家了。”又指着鸡问:“这是谁的货?”老五笑道:“我晌午弄来的,一只也有三四斤。”
鲁奇和金鱼也与他们围在一起盘腿而坐,一边摆弄着烤鸡,一边长声短声地喟叹。老五问:“奇哥怎么了?”鲁奇说:“你们知道师父因何弃了我们?”金鱼说:“不是说跟狼霸一起做大事,没空闲陪我们耍了吗?”“屁话,师父是瞧不起我们整天偷鸡摸狗,说白了就是嫌我们没本事,”鲁奇扯了块鸡肉,狠狠地咬下去,被烫得张开嘴巴,吐了舌头,直道:“好烫,好烫。”众人都嘻嘻地笑了。
金鱼道:“熟了,吃吧。”其他几个人也各自撕了块肉吃,老五边吃边嗟叹道:“是呀,奇哥说得对,我们整天就偷点小东西,打些糊涂架,师父哪能看得起?”
有烤鸡吃,大家原本都很高兴,现在被鲁奇和老五这么一说,都闷闷不乐了。老五搬起那坛酒来,揭开盖子,让鲁奇先喝了几口,接着大家轮着喝,谁也没有说话。
吃完烤鸡喝完酒,鲁奇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尘,道:“我就不信了,这罗山就只有他白龙王和狼霸混得好,老子凭自己的本事,也能干出风光事来。”鲁奇说完,迈步即走。金鱼见鲁奇独自去了,喊道:“奇哥,你要去干什么?”鲁奇走了几步后停下,回头道:“咱罗山这帮走狗捕快太嚣张,巨奸恶霸太傲慢,老子咽不下这口气,鲁奇今日发誓: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让捕快头痛,让巨奸恶霸胆颤的飞天大盗。”
鲁奇说完大步而去,留下惊愕的金鱼、老五等人。
鲁奇下定决定要干一番大事业,于是找了个开锁师傅,专心研究开锁技艺来,同时每天早、晚间,腿绑沙袋到南山上跑斜坡,到了山顶练习徒手爬树,跳高,再也不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父亲鲁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以为儿子改邪归正了,逢人就说:“我儿子如今规矩了。”他哪里知道,儿子如此刻苦,却是下决心要做一个通天大盗。
4
六月的罗山,天气炎热。
唐喜在捕房里无精打采,昏昏入睡。吴广敲门进来询问道:“头,县丞大人又催问南湾的那个通奸犯马大抓住了没有?咋办?”
唐喜睡意正浓,听了吴广的话一下子坐了起来,挠挠头道:“糟了,我把这事给忘了。”又自言自语道:“你说这马大干什么不好,偏要去与表妹私奸,害得本大人天天往乡下跑,改日抓了他,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吴广笑道:“头,别烦,鸿源煤矿伍有志上次说给你打点野味尝鲜,都还没兑现承诺呢!”
唐喜一听乐了:“亏得你提醒,不然都忘了,对,吴广,你去找兵房典吏,就说紧急公务下乡,让他多派几匹马,我们马上走,一来去马大家中搜寻一番,二来顺路到伍有志那儿讨杯酒喝。”
此时已经是午时了,唐喜与捕快吴广、王贤等六人带上朴刀,骑上快马兴致勃勃地朝南湾而去,一路上鸟语花香,有说有笑,好不惬意。
唐喜等人骑马穿过一片片田野来到南湾,找来六十多岁的里长带路直奔马大家,到了门口,吴广和其他四名捕快冲进屋去搜查了一番,除了马大老父母外并无他人,只好空手而回。唐喜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走。”
六人骑马要走,老里长挽留道:“众位官爷远途辛劳,岂可饿着肚子回去,先到家中吃了粗茶淡饭再走不迟。”唐喜笑道:“谢了,本捕头还有公事在身。”说着策马扬鞭,带着吴广等人直奔鸿源煤矿。
吴广边走边笑:“头,今日咱们可真清廉,不扰民了。”
唐喜骂道:“别拍马屁,你道里长老头糊涂?告诉你,他此时正在猜度:‘平日里唐捕头吃喝玩乐,强拿硬要,是个刮民的滑头鬼,今日不吃我的饭,定是要去他处饮酒。”
吴广道:“不会吧,那老头会知我们要到别处去?”
唐喜道:“你不要以为这世上只有咱们当差的精明,实话告诉你,这些土老农民心里亮着呢,只是咱们挂着朴刀,骑着高马,他们奈何不了,有朝一日翻了天,他们定会一脚踏在咱们头上,一边拉屎一边揪出八百年前的老账。”
“哈,头,你莫要吓唬小的们,”吴广又笑问众人道:“是不是呀兄弟们?”
王贤等四人都道:“头在开玩笑呢!”
“不说了,跟你们说是对牛弹琴,赶紧找伍有志吃酒去,”唐喜双腿一夹马腹,“驾”的一声,直奔铁铺乡的鸿源煤矿。
鸿源煤矿原本是信阳州的官办煤矿,后来不知怎么搞的官府不办了,却成了罗山霸主白伟的私有煤矿,白伟命赵得志为矿主,伍有志为看门打手,大肆开矿牟利。
见唐喜带着人来了,伍有志赶紧笑着迎上来,唐喜下马一看,大院里还停着两辆马车,问伍有志怎么回事,伍有志也不答话,先将唐喜三人迎进一间小屋内,然后轻声道:“七姐来查案了。”
唐喜一听:“哦,还真来查鬼杀手了?我们县衙也在查,七姐这边有眉目吗?”
伍有志说:“这怎么查?毫无头绪,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查出什么,小弟又怎会知道?对了,唐捕头想吃点什么?”
唐喜说:“可有什么山货。”
伍有志道:“今日正好有几只野味,我让厨子做了给你尝尝鲜。”
没过多久,酒菜备齐,伍有志道:“赵爷要在楼上陪七姐吃饭不能下来,特安排小弟和杜盛作陪,还望捕头莫怪。”八人就在厨房边的偏房里摆起酒菜。吴广和王贤见煤矿主人赵得志没有出面,心里直范咕噜,但唐喜见了满桌佳肴,喜的眉开眼笑,拿起筷子狂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赞赏。吴广、王贤见状,也不便多说什么,跟着吃喝起来。
吃到一半功夫,赵得志推门而入,笑着赔礼道:“哎呀,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唐捕头来了不能作陪,失礼失礼呀,来,我敬唐捕头一碗。”说着就自己倒了一碗酒要敬唐喜。
唐喜一见赵得志亲自敬酒来了,受宠若惊,慌忙端起酒碗起身赔笑:“哎哟,赵爷,你那么忙,我哪敢搅扰你。”
赵得志见唐喜那慌张的狼狈相,哈哈大笑,喝过酒后,拍拍唐喜肩膀道:“唐捕头慢吃,我楼上还有酒席,得上去,就不陪你了。”复又一脸严肃状,郑重其事地吩咐伍有志:“有志,好好陪唐捕头,唐捕头和各位捕快兄弟不醉不准撤席,哈哈哈哈……”说罢扬长而去。
赵得志天生桀黠,年轻时就在罗山县很有名气,后来拜在白伟门下,成了白伟龙王山庄的总管。赵得志最懂人情世故,善于钻营,为了巴结段七,口口声声称比自己小八岁的段七为七姐,深受白伟和段七喜爱。
赵得志上楼进入包间,里面坐着四个人,在中间落座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神色庄重,穿着华丽,庄重下面透出七分妖娆,妖娆之中含有三分霸道,霸道里面暗藏一股杀气,杀气之外又隐有十分镇定。妇人右边坐着二位健壮大汉,左边是赵得志的娇妻曾庆波。
赵得志一进门,曾庆波就责怪道:“叫你别去你偏要去,那个贪得无厌的瘦猴子给他根香蕉吃就很不错了,以我气,下次再来干脆扫地出门。”
中间那妇人闻言,笑道:“妹妹,这你就不懂了,瘦猴子虽然贪得无厌,可人家毕竟是个捕头,也算是个官呀,得志去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妹妹可要记住了,狗,要定时喂食,这样才听话。”
赵得志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还是七姐说得对,我去下面喂喂狗,还不是让他更听话嘛!”
5
中年妇女姓段名七,罗山霸王白龙王白伟的第三任夫人,旁边两位汉子,则是白龙王手下的金牌打手梅南春、孟俊。
段七本是罗山东铺乡一个村姑,自小家境贫寒,又不甘心在乡下受苦,就来到县城里天外天酒楼做帮工。段七人美心毒,颇有计谋,敢作敢为,同在酒楼做工的好姐妹吴豆豆因有几分姿色,人又软弱,被好色的掌柜鲁子成借着酒兴给奸污了。作为一个乡下来到城里的孤身女子,吴豆豆无可奈何,只得成天以泪洗脸。段七大怒,表面上装着无事,暗地里找到好姐妹田香、武霞和武霞的姨妈刘娘帮忙,决定狠狠教训教训这个色狼鲁子成。
一天上午,武霞到酒楼寻找断七,对段七道:“姐姐,我今日去信阳州府呈递状子,晚点回到罗山,估摸那时已经天黑回不了家,就跟姐姐一起住宿,先向姐姐说明,好教姐姐夜晚莫要关门早睡。”段七喜道:“太好了,你我姐妹多时不见,正好一起述述旧情,妹妹快去快回,莫让姐姐久等。”
那鲁子成当时正在台前忙碌,见武霞身材婀娜,面容秀丽,皮肤白皙,眼睛直发**光,早已忘记了手头的活儿。
到了午时,田香来到店里喊段七道:“姐姐,今日奶奶六十大寿,你怎么还不回去祝寿?难不成把这等大事给忘记了。”断七惊道:“哎呀,糟糕,幸得你来提醒,我差点都给忘记了。你稍等,我找掌柜告个假,马上就跟你回去。”
段七放下手中的活,来到前柜对鲁子成道:“掌柜的,今日奶奶寿诞,段七特地告个假,明日再来酒楼,还望掌柜的通融。”
鲁子成道:“此乃人之常情,理应回去,明日早点回来就是。”
段七谢了,走出几步又回头道:“今天有个表妹去了信阳州府,本来约好晚上回到罗山与我同住酒楼,可不巧我要回家给奶奶做寿,还请掌柜将表妹安排到我床铺上歇息,多加照顾。”
鲁子成早就垂涎武霞美色,现在段七托自己照顾武霞,心中如何不喜,忙道:“那是自然,你放心去吧。”
段七走后,鲁子成**心**漾,度时如年,巴不得马上就天黑,一心盼着段七那貌若天仙的表妹早点儿从信阳回来。
可是,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酒楼也该打烊了,仍然不见武霞的影子,鲁子成不禁失望起来。鲁子成让其他人都上楼休息,自己一个人在前柜算账,这时来了一个中年妇女道:“掌柜的,请问你们酒楼可有一个叫段七的姑娘?”鲁子成道:“有,怎么了?”那妇人道:“我刚才从扬子溪对面过来,今日溪水大涨,石头路墩快被溪水淹没,有个十几岁的姑娘胆小不敢过溪,她让我传话给段七姑娘,说她是段七姑娘的妹妹武霞,要段七姑娘务必前去接她,背她过河来。”鲁子成一听大喜,忙对那妇人道:“谢了大姐,我这就通知段七姑娘。”
那时正值寒冬初临,哪里会涨溪水?鲁子成心有欲念,因此并不细想,那妇人正是段七安排来报信的刘娘,待刘娘走后,鲁子成无心算账,匆忙关了店门,急急地来到扬子溪边,果然见到对边有个窈窕黑影。
鲁子成喊道:“对面可是武霞姑娘?”
那边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道:“我是武霞,你是哪位大哥?”
鲁子成喜道:“我是掌柜,你姐姐回老家给奶奶祝寿去了,托我前来接你,安排你住宿。”
武霞又是娇滴滴地说道:“我自小害怕河水,天这么黑,石墩又快被溪水淹没,我一个人不敢过去,哥哥过来背我过溪嘛。”
鲁子成大喜,忙道:“好的好的,我这就过来背你。”鲁子成一边说,一边在黑暗中慢慢地踩着石墩朝溪对面走去。
小溪不大,水面大约四五丈宽,一共也就十七八个石墩,鲁子成踏步走去,刚到溪中间时,只听哎哟一声,竟然掉到水里了。
十一月的天气,寒冷刺骨,掉进冰冷的水里,那可不好受。鲁子成发疯似的想往岸上跑,但是刚一站起,脚又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人复又摔了下去。
原来,段七在其中一个石墩上设了两个套,田香和武霞各在溪水一边拉着套绳,鲁子成脚踩上去后,两只脚被套上,二人在黑暗中用力一拉绳子,鲁子成就倒了。
虽然溪水很浅,仅仅淹及成人膝盖处,鲁子成即便是人倒在水里,但是用手撑在水底,头部任然可以保持在水面之上。但是鲁子成此时已经失去理智,像一头发疯的野猪,总想站起来跑到岸上,鲁子成欲往前跑过溪,后面的田香拉着,欲往后退回去,对面的武霞又拉住不放。总之,鲁子成一站起来就又被拉倒,如此折腾十多次,喝了不少水,手脚被冻僵,很快就挣扎不起来了。
看到鲁子成痛苦挣扎的样子,田香和武霞害怕了,如今见他不动了,二人更加惊惧。武霞放下绳子,走到一直站在旁边冷眼相看的段七跟前道:“姐,够了。”田香也在溪对面喊道:“姐,我们跑吧!”
“跑?”段七冷冷笑道:“现在这个畜生的命就在我手里,只有他求我的份,我还用得着跑吗?”武霞急道:“我们不是说好仅仅教训教训他吗?”段七咯咯地笑了笑,阴阴地道:“是的,但是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折磨人这么好玩,这么开心,这么刺激,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还没玩够……”
段七拉着绳索,将奄奄一息的鲁子成拖到岸边,从地上捡一块石头走到他身边站住,用脚踩住鲁子成脑袋,高高举起石头。
鲁子成气息炎炎,求饶道:“段七,为何害我?”
“害你?我这是替天锄奸,你欺负吴豆豆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原来你是替豆豆复仇来的,段七,你何必为她一个乡下姑娘与我为敌?”
“与你为敌又怎样,你以为日后还有机会复仇么?”
鲁子城大惊:“你待如何?”
段七轻问道:“掌柜的,我要是就这样把你砸死,你说县衙会不会追查凶手?”
鲁子成哆哆嗦嗦地发抖,忙说道:“是呀是呀,她与你无亲无故,我与你无仇无恨,你为他惹一身官司犯不着,你放了我,要多少银子都行,我全给你。”
段七将手放下,柔声道:“是呀,犯不着,砸烂你这狗头,再笨的捕快也知道有人害你,我呀,还是把你拖到水里去淹死算了,那样,身上无伤,大家都以为你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意外弱水而亡,对不对呀?”
鲁子成一听急了,慌忙求饶:“我给你银子,你放过我,我父母老迈,娘子有病,女儿幼小,我死了他们怎么活。”鲁子成近似哭泣。
段七一听:“哦,我倒是忘记了,掌柜的,你放心的去吧,我会让你老父老母流落街头,再找几个威猛的汉子陪你娘子睡觉,还把你女儿买到妓院去快活,**恶的男人就该落个这样的下场,公道不,哈哈哈哈。”
段七丢掉石头,不顾鲁子成求饶,拉起鲁子成脚上的绳子,硬是将人再次拉进水里,又用手按压头,活活地把这个**棍给淹死了。
段七解开绳子,任尸体沿着溪水漂流,然后笑着走了。
此事果然不出段七所料,尸体被发现后,经过验尸没有发现外伤,县衙做出意外失足落水身亡的结论,一桩谋杀案就此草草了解。
是年,段七十七岁。
后来段七的身影进入白龙王白伟的视线,段七不仅美貌,更兼机智,泼辣,凶狠,果断,是一块走江湖的好料。白伟天天真金白银地追求段七,段七向白伟提出三个心愿:第一是找四五个健壮汉子**鲁子成的娘子,第二是将鲁子成的女儿卖到妓院为娼,第三是派人暴打鲁子成的老父老母,将二老的房子一把火烧了。那白伟本是豪强恶首,手下聚集着一大帮无恶不作之徒,遂乐呵呵地完成了段七的三个心愿,终于赢得美人芳心,结为百年好合。
此一恶缘,在江湖上传为佳话。
大家都笑鲁子成贪色求欢,落得个家破人亡,正应了古诗所言:
劝君休贪酒与花,你若贪来便忘家。
一旦酒醉花心动,家破人亡皆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