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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会是四川第一大帮派,总坛设在成都城西郊的龙虎城,庄主建兰宁号称龙爷。龙虎会在四川各州县有分会,叫龙虎帮,帮主称虎爷,各州县虎爷每年至少要来总坛朝拜一次龙爷。龙虎城内有八大金刚、三十六使者、一百零八虎将,八大金刚负责带领杀手全国各地追杀仇家,三十六使者负责向各州县虎爷传达命令,一百零八虎将负责保卫龙虎城的安全。各州县虎爷一般是州县地方霸主,各有自己的龙虎庒,龙虎庒内的护卫均黑衣黑裤,称龙虎。”枭龙向唐海、段七等人介绍龙虎会的结构体系。枭龙道:“巴洪良为人冷酷,但没什么本事,只是凭借是建兰宁表妹夫的身份才混上虎爷的位置,此人虎背熊腰,但武功平平。建兰宁身手不错,能打善斗,此人喜怒无常,迷信神佛,江湖上传言他亦黑亦白,亦商亦官,亦文亦武,亦仁亦暴。”
唐海饶有兴趣地道:“听说他敬佛崇道,帮规中有一条是大路朝天行两边,不斗僧道不斗官?”
枭龙道:“他喜欢求神拜佛,抽签算卦,常给寺庙、道观捐助银两,在龙虎城外斋僧济道是常有的事,听说在他的龙虎城内还有专门的房间供奉神像。”
山勇道:“大哥,可趁此贼出来拜佛时,我们九人送他上西天去。”
唐海摇摇头道:“建兰宁乃龙虎会龙爷,不知有多少江湖仇家,他若出来,少说也有三五十人护卫,且光天化日之下容易惊动官府,即便杀了此贼,我们也不易脱身。”
枭龙道:“大哥说得是,听说建兰宁出行,至少有四大金刚随行,三十六虎将护卫,有时会更多,要公然劫杀确实不易。”
段七道:“如此说来,建兰宁只要离开龙虎城,身边至少有四十人随从?”
枭龙道:“是,而且这四十人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
狼霸脸露忧虑道:“这么说,就凭我们九个是难有机会了。”
唐海道:“莫急,先让枭龙兄弟将巴洪良的情况说说,我们再谋计策。”
枭龙和金子在巴洪良赌坊做事半年,深受巴洪良信任,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枭龙将巴洪良的武艺、手下打手和赌坊、庄园布局等情况一一说与众人,枭龙道:“别看巴洪良没什么能耐,可是野心不小,总嫌自己地盘小,埋怨建兰宁不重用自己,以我看来,此人若不是建兰宁的表妹夫,凭他的武功,在龙虎会里连个虎将都当不上。”
唐海道:“我们明日下山,待摸清了龙虎城周边地形和建兰宁、巴洪良家底,再定灭贼妙计。”
隆冬时节,万物萧条,唯有樟树林青青依旧,展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这日朔风凛凛,骨冻棱棱,唐海携八人来到成都西郊,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用九张假的路引开了四间房,唐海、山勇、枭龙一间,林源、狼霸一间,叶阳、唐喜一间,段七、金子一间。白天枭龙和金子在客栈不出门,其他人则随唐海在成都城内外各处转悠,熟悉“日日欢”赌坊附近及龙虎城周边环境。傍晚以后,唐海租来马车,让枭龙和金子带大家到赌坊门口辨认巴洪良和他的打手。
枭龙道:“巴洪良其实很不喜欢妻子,只因畏惧建兰宁才不敢休妻,可一直在另一住所里养着个小情人代海霞。”
唐海道:“枭龙兄弟可知代海霞的住所?”
枭龙道:“我不知道,不过巴洪良有一次让金子去给代海霞送过丝绸,因此金子知道。”
金子道:“就在城南花铺后面,我带大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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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海霞本是重庆彭水人,身材高挑,体态风韵,脸蛋粉红,皮肤白皙,说话声音娇滴滴的,男人见了,鲜有不动心者。五年前,十八岁的代海霞在成都一面店内做杂役,被面店伙计钱广看中,钱广早晚大献殷勤,时常买些小礼物相送,代海霞贪财爱物,又见钱广眉清目秀,颇董风情,遂芳心相许,二人很快成了情侣,未婚同居鬼混在一起了。
钱广虽然对代海霞百般呵护,却也不是什么专情之人,他本是福建安海人,与妻子石娟一起在重庆卖面为生,日子过得艰难。钱广爱赌,屡次到赌坊逍遥,其妻石娟常去赌坊找他,赌坊主人于涛见石娟有些姿色,遂常暗中挑逗。石娟将此事告知钱广,本指望着丈夫替自己出头,至少不会再去赌博,没想到钱广却笑嘻嘻地道:“于涛很有钱,明天他再挑逗你,你可假意应承他,等他对你欲行非礼时,我再现身捉他个调戏妇女之罪,趁机敲他一大笔银子,比起你我夫妇起早贪黑地挣着小钱,岂不要强百倍?”石娟见丈夫竟然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很是气愤,忍不住破口大骂,钱广却笑嘻嘻地说好话求饶,百般劝说石娟。石娟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这钱广没什么本事,跟着他也是活受罪,那于涛家境丰实,虽然五十多岁了,但也身体硬朗,不如……想到这里,不禁动起心来,再加上钱广在旁边不停地怂恿,石娟也就羞答答地点点头答应了。
邪念一朝生,万恶汹涌来。
第二天,钱广又去赌坊,石娟尾随而至,趁钱广玩牌时机,那赌坊主人于涛果然又来挑逗,石娟也不拒绝,与他眉来眼去,情语俏话,惹得五十多岁的于涛心花怒放,情欲难制。钱广怀中藏着一把刀,虽然看到妻子与人调情,却佯装不知假意玩乐。
到了午时,石娟依计对丈夫道:“相公,我腹中饥饿,我们到外面吃面条去吧?”钱广正玩得开心,不耐烦地道:“你自个儿去,吃完面条先回家,我晚会回来。”石娟无奈,只得向于涛打探哪里有面馆。于涛听了他夫妇二人说话,心中窃喜,对石娟道:“娘子出了大门右拐,直走百来步左转就是。”
石娟二话不说就出了大门,于涛紧随后面赶上石娟道:“娘子,我陪你去。”
石娟嫣然一笑道:“好呀,就怕耽误于大哥生意。”
于涛笑道:“没事,有下人看着呢,再说能陪娘子出门也是大哥的福气呢。”
石娟翘起嘴唇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于涛嘻嘻笑道:“大哥家就在面店背后,家里有些京城买来的胭脂,娘子娇艳动人,大哥情愿将胭脂送给娘子。”
石娟惊喜万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当真?”
于涛忙道:“当真,当真,娘子可先随我去家中,待取了胭脂再来吃面如何?”
石娟故作犹豫的样子,嘴里自言自语道:“京城的胭脂是不是很贵!”
于涛听了,轻轻的拉了拉石娟的手道:“走吧娘子,你想要什么,到我家了都可以给你。”
石娟也不置可否,任凭这个老男人拉着手走,那于涛时而将手搭在美人肩上,时而轻轻抚摸佳人细腰,石娟只是格格发笑,并不拒绝。二人拐过几道弯到了一栋砖屋前,于涛打开门,石娟半推半就地被于涛楼进了家里。
石娟出去了,钱广暗中偷瞥于涛,见他偷偷溜出赌坊,心中琢磨着这老**棍必定要伸手摘花了,于是假装上茅房,也跟着溜了出来,远远地跟在于涛和石娟身后。
本来,钱广跟石娟说的是只要他们在一起搂搂抱抱的,钱广就出手逼问于涛要钱,但是钱广心中自有算盘,如果仅仅是搂搂抱抱,于涛未必就范,即便拿钱也不会很多,莫如等他们脱光衣服正要同床共枕之际,自己突然杀进去捉奸在床,那样方能诈出更多的银子来。
是以,钱广虽然遥见于涛对妻子动手动脚,却并不急于现身,而是远远的跟着,直到于涛带石娟进了于涛家中,钱广这才有点慌神了,因为于涛家围墙高耸,钱广根本就翻不进去,如何捉奸在床?
如今是偷鸡不成反蚀米,妻子被人楼去睡觉,自己却无能为力,钱广在围墙外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也罢也罢,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就在门口守候,等奸夫**妇下楼来再狠狠敲诈一笔。
钱广蹲在墙角,煎熬了一个多时辰才闻到大门开启的声音,放眼望去,于涛搂着石娟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钱广怒火中烧,猛地赴上去,先是一巴掌打在石娟脸上,然后暴怒地对于涛拳打脚踢。于涛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体力本来不及钱广,又加理亏,哪里还敢反抗,只能哆哆嗦嗦地双手捂着脑袋任凭钱广殴打,不多时就被打得鼻孔、嘴角流血。
打累了,钱广拎起于涛恶狠狠道:“老**棍,你敢勾引良家妇女,跟我见官去!”
于涛栖栖遑遑求饶道:“钱广兄弟,我家里有银子二十两,铜钱七百文,全给你,但求绕我一回!”
钱广大怒,又打了于涛几拳,骂道:“就这么点?你打发叫花子么?”
于涛道:“家里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明日找亲友借些给你。”
钱广看了看于涛的砖房,心中大怒,老**棍住着这么宽敞的房子,又开有赌坊,家产不低于纹银千两,怎的如此扣门?钱广威胁道:“一个时辰内乖乖交出一百两银子,否则送你去见官。”
于涛忙说:“好,好,兄弟到我家中稍坐一会,我这就筹钱,这就筹钱。”
钱广大喜,大摇大摆地走进于涛屋内,似得胜的将军攻入敌国城池一般,于涛和石娟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
进了屋,于涛恭敬地请钱广坐下,讨好道:“我去后堂取银子去。”
于涛走后,钱广看着眼泪汪汪的石娟在傍边站着,心中大怒,站起来将石娟按倒在地又是几拳,咬着牙齿轻声狠骂道:“我让你勾引他,假装做戏,你这贱货却顺水推舟,任由这老头占便宜,看我回去如何收拾你!”
石娟见钱广愤怒,也不敢争辩,只是不停地哭泣。
钱广还不解恨,扬手准备再打,却不料背后挨了一棒,回首一看,吓得脸色大变。
四个壮汉一拥而上将钱广按在地上噼里啪啦地乱打,打过后又将钱广捆好,于涛骂道:“穷匹夫敢诈我,你不是想见官吗,老夫这就送你去见官。”
于涛先派人带着银两去州府疏通关节,自己带着家丁数人押着钱广和石娟一路往州府而去。
公堂之上,于涛诉告青天大老爷:“恶徒钱广擅闯民宅,无故索钱要物,殴打草民致伤,望青天大老爷明断。”
钱广辩称道:“老爷明鉴,分明是于涛老来失德,勾引吾妻在前,**民女在后,被小人撞见,因而起争执,于涛依仗强势,恶人先告状,诬陷草民,望青天大老爷为我夫妻做主。”
石娟被钱广殴打,心中才醒悟过来,丈夫财迷生巧,只是将自己作为赚钱的道具,此人断然做不了长久夫妻,况且于涛财大势强,与他打官司如何能赢?此时不如先解脱自己,日后再另寻生路。主意已经,石娟禀告:“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女石娟与于涛大哥清白无染,因听闻于涛大哥家中有胭脂,民女意欲到大哥家中一看,不料夫君突然带刀闯入屋内,不分青红皂白对于涛大哥和民女一顿暴打,还向于涛大哥诈取钱财,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望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钱广大骇,惶惶然不知如何辩解。
末了,钱广被判杖打一百,徒刑三年,偷鸡不成蚀一把米,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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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广出狱后无脸回福建老家,本想找石娟解恨,可石娟早已不知去向,钱广只得独身来到成都,找了这家面馆做了个伙计。也是钱广好福气,虽然无赖一个,却天生一副好容貌,美胜粉郎,貌比潘安,又会哄骗女子开心,代海霞貌美智低,为他甜言蜜语所惑,又一次成就了这泼皮的邪**。
娇媚男女情切切,你为财来我为色。
休喜卿卿又我我,终销魂魂与魄魄。
这日晚上,面馆客人都走了,掌柜的在算账,代海霞忙着擦拭桌子,钱广从外面买来羊肉面筋放在代海霞面前,代海霞大喜,娇滴滴地道:“还是你对我好,知道我爱吃这个。”钱广笑道:“你是我宝贝,只要宝贝喜欢的,我都买来。”
二人正在调情,忽然进来三个壮汉,为首的正是巴洪良。原来这面馆开在高家庄,属巴洪良的地盘,巴洪良路过此地,顺便进来来收取例银。
钱广见是巴虎爷来了,像狗一样咧开嘴巴奉承道:“虎爷,你来了?我带你去找掌柜的。”巴洪良轻轻“嗯”了一声,随钱广来到柜台前,掌柜的见了巴洪良也是笑脸相迎,忙从抽屉里拿了五两银子双手奉上。巴洪良收好银子,偷觑了一眼代海霞转身就走,钱广笑眯眯地送到门扣,巴洪良忽转身问道:“这小娘子是谁呀?”钱广随口答说:“是小人的表妹。”
许斌见状,猜出了主人心思,劝慰钱广道:“你表妹在这里又苦又累能挣几个钱?还不如去我们帮内做事,比这儿强十倍。”钱广听出许斌话里有话,明白虎爷不安好心,但又不敢得罪,只好赔笑说道:“我表妹乡村来的,毛手毛脚的什么也不会做,在这里做点粗活儿还行,哪敢去龙虎帮丢人现脸?”
巴洪良见钱广婉言推辞,脸露不悦,也不说话,拂袖而去。
许斌骂道:“钱广,我看你人也不笨,怎么就不开窍?我们那边正缺人,你们兄妹俩一起来做事,跟着虎爷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考虑下,明日给我回话。”走了三五步,许斌折身指着钱广警告道:“你他娘的走运了,可不要不识抬举。”
深夜,代海霞哼着歌曲,算计着自己下个月的花销,钱广则躺在**静静地看着美貌如花的情人,想着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至今一事无成,仍旧是个穷光蛋,现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要被别人夺去,不禁心乱如麻,不停地唉声叹气。
代海霞边忙着自己的事边高兴地道:“下个月我一定要买了那双绣花白底青布鞋,还有那件桃花丝绸锦袍也要买,嘿嘿,想想就高兴。”钱广默不作声,代海霞又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今天有个客人付账时竟然算错账了,多给了我三文钱,嘿嘿!”
“这女人呀,就是爱贪小便宜,三文钱也乐成那样子,要是知道一个有钱人看上自己了,代海霞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我若将他送给巴洪良,料想他不会亏待我这个‘表哥’,说不定我钱广从此时来运转……天下爱贪便宜的女人多的是,有了钱,何愁没有女人?”钱广心里暗暗盘算着,越想越觉得这是件好事,越想越得意起来。
“你在想什么呀,一句话也不说,”代海霞娇滴滴地发起牢骚来。
钱广叹了口气,故作为难的样子,代海霞扑了过来,搂住钱广脖子柔声道:“你今天怎么了?”钱广试探道:“唉,我在想工钱太少了,要是能找个挣大钱的活就好。”代海霞埋怨道:“也是,要是你能多挣些银子,我就不用在这里干这些又累又脏的活。”钱广道:“其实,挣银子也不难,只是……”“只是什么?你快说呀,”见钱广欲言又止,代海霞娇滴滴地追问。
钱广见时机成熟了,道:“心肝,有个大财主希望我们去他那儿做事,工钱可高了,也不用像在面馆里受窝囊气,只是……”代海霞见钱广又不说了,使劲捏了一下钱广手臂,痛得钱广直求饶。“你说不说?”代海霞嗔怒了。钱广赶忙道:“我说我说。”
代海霞松开手,钱广轻轻搓搓被捏的地方,说道:“只是那个大财主是个大色狼,我怕他看上你,以后你就不是我的了。”
“嘿嘿,那你自己再去找一个丑姑娘呗!”代海霞一听钱广原来是舍不得自己,心里乐开了花。
看着代海霞那得意的神色,钱广郑重其事地道:“心肝,我说的是真的,今天那个大财主亲口跟我说了。”
见钱广一副认真的样子,代海霞不禁沉思起来,眼珠子不停地转动,想了一会问道:“谁?”
“巴洪良,咱们这一片全是他的地盘,这人是龙虎帮虎爷,势力很大,州县衙门都对他敬重三分呢,我们面馆掌柜的见到巴洪良就像孙子见到爷爷一样。”
代海霞平日里不少挨掌柜的骂,听到钱广将掌柜的比作孙子,不禁噗嗤一笑,娇滴滴地骂道:“你真会说话呀,有那么夸张吗?我不信,我要是见到巴洪良,理都不理他,他还能吃了我不成?哼!”
听着代海霞那娇滴滴、乐呵呵的声音,看着代海霞那美滋滋、喜洋洋的神态,钱广又喜又悲,又爱又恨,酸甜苦辣,全都涌上心来。
这不是明摆着,代海霞同意了么!
就这样,这对情侣以表兄妹的名义全部被巴洪良收留,“表哥”成为巴洪良手下专门负责收例银的打手,整天耀武扬威,花天酒地,畅快淋漓。“表妹”则成为巴洪良金屋藏娇的小情人,履丝曳缟,象箸玉杯,金迷纸醉。
自此以后,巴洪良一月之中少说也有半月在代海霞屋里过夜,将妻子井艳冷落在一边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