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好说歹说,最终以‘先回云家向宫羽薇爹娘禀报此事’为由,这才将婚事给延后了些时日。
饭后又闲聊了许久,眼看宫羽薇伤势似在隐隐发作,林湛赶忙找了个由头带她回了白事铺。
刚进了后院,宫羽薇直接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
肩下三寸的位置,鲜血瞬间浸染了泛白的青衣,甚至连披落的青丝也早已被血渍粘连。
林湛赶忙将她扶到房间内趴下,沉声道:“我看你血迹颜色不似普通伤口,需尽快处理。”
宫羽薇下意识挪了挪身子,嗔怪道:“你休要趁人之危!”
“反正你早晚都要进我林家的门,又何必在性命攸关之时拘泥于礼数……”
林湛嘴上调侃,转身便取来了剪刀。
结果就在他再次转过身来时,便看到床榻上的宫羽薇竟苦苦支撑着身体,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柄二尺有余的软剑。
“我好心替你解围,没想到你竟是轻薄之徒!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还是说你以为我没有你,就没办法救人?!”
宫羽薇字字句句几乎是从嘴里蹦出来的,可越是如此,她的脸色便愈发惨白,就连嘴角处也开始渗出血丝。
林湛摇头苦笑:“我本以为你怎么说都算是江湖儿女,没想到这般的扭扭捏捏,你肩膀下的伤口如果不出我所料,应当是箭伤,而且是沾染剧毒的箭伤。”
宫羽薇冷哼一声:“待我恢复八成,我自有办法连箭带毒一并逼出!”
林湛故作神秘地往后踱了几步:“恐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你这是何意?!”
宫羽薇面色沉重地瞪着他:“难道你不想知道古文字的内容了吗?!”
林湛慢悠悠地打开此时立在墙角的三尺红棺,将事先咬破的小拇指,勾了勾棺木中自己的娃娃亲的小拇指。
沈柔当即睁开暮气沉沉的双眸,模仿着林湛朝宫羽薇走去。
“你你你……她……她……”
宫羽薇看着眼前的面色惨白不似活人的沈柔,支支吾吾了两声便昏厥过去。
林湛将沈柔收进棺木,这才拿起剪刀走到床边,翻了个白眼:“非得我用些手段……”
言语之间,数根绵针直接封住了宫羽薇周身几处大穴,十指指尖也被划破。
滴滴如墨的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老曹一身五花八门的手段,除了批卦之外都被林湛受之以用。
人体周身穴位的常识及解毒的针法,算得上是重中之重。
林湛借着剪刀,将宫羽薇肩下伤口的衣衫位置剪开一个缺口。
早已溃烂的皮肤,已然难以分辨。
小拇指粗壮的箭头,和血肉模糊于一体。
“直接下手,恐怕她当即便会疼醒。”
看着宛若安然熟睡的宫羽薇,林湛难免有些疼惜,再次取出绵针,直接将六根没入她的脊柱皮肉之内。
如此,她便暂时进入假死状态,不会感知到任何疼痛。
她也不过比自己长了两岁,却要遭受这般苦难。
相比之下,自己被老曹庇护了十六年,未曾受过半点欺负,吃过半分苦头。
脑海中那个邋遢老头儿的身影,始终背对着自己,不禁让林湛此刻有些怅然:“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年,我便已经快记不清你的模样了。”
……
……
宫羽薇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的晌午。
看着自己身上被换过的陌生衣裳,脑海中全是不堪的画面。
门外的林湛听到动静,赶忙推门进来:“你醒了……”
话音未落,一柄二尺有余的软剑早已抵在自己的脖间,眼前的宫羽薇像个小泪人似的。
林湛用手指拨了拨软剑,尬笑道:“看样子,你的伤势好利索了。”
宫羽薇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言语中尽是哽咽:“没想到你果真是轻薄之徒,看我今日不杀了你!”
说罢便要动手,林湛赶忙一个太虚凌云步闪出了房间:“你这女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我好心为你解毒你却反过来要杀我!”
宫羽薇持剑追了出来,梨花带着怒雨:“你若不曾轻薄于我,我这衣衫如何换掉?!”
招数尽使,却未曾伤到林湛分毫。
就在此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宫羽薇:“姐姐误会了!是阿芙帮姐姐换的衣裳!”
宫羽薇收了软剑,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名叫阿芙的小姑娘。
不曾涉世的清澈眼眸,让宫羽薇彻底清醒了过来。
林湛白了她一眼:“那日我帮你解毒之后,便将你带到了钧县外这处僻静小院,此地距离肃州府衙不过三十里,这丫头是个孤儿,我专门找来照顾你的。”
宫羽薇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如今所在之地并不是黄泉白事铺。
下意识调动了下气息,体内之毒早已被清理干净。
再一听阿芙提及,林湛可是钧县善堂最大的善主,宫羽薇当即有些语塞,但终究还是放不下面子,侧着身子抱拳道:“谢了!”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即可,再休养两日咱们便出发。”
林湛摸了摸阿芙的脑袋,笑道:“阿芙,姐姐刚刚痊愈,你去厨房做点吃的来,我和你姐姐有话要说。”
阿芙乖巧地点了点头:“阿芙知道了,阿芙这就去。”
看着阿芙蹦蹦跳跳的身影,林湛便带着宫羽薇进了房间。
……
……
肃州府衙,后堂。
四人带着脸谱躬身而立,其中便有那名旦角少女。
他们此时眼前端坐着的,便是肃王。
“查得怎么样了?”
“已确认林湛的身份,正是曹崇十六年前抱走的那个孩子。”
肃王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一口气:“那这盘棋,就接着下。”
四人中带着净角脸谱的男子微微往前挪了一步,拱手道:“殿下,刚收到线报,林湛将那名逆党带去了钧县外的一处小院,还帮她解了毒。”
“我是该说他善良呢?还是妇人之仁呢?”
肃王站起身来,饶有兴致地望着堂外,此话一出,整个堂内明显生出一股威压。
四人纷纷低下脑袋:“属下不敢妄言!”
肃王笑道:“你们紧张什么?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该说他解毒手法了得。”
四人中带着丑角脸谱的男子当即跪下:“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力!”
肃王无心责罚他,覆在身后的双手轻轻一摆:“传信给阿生,让他速回,你们生旦净末丑是时候该齐齐登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