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怪诞且荒谬的一幕,惊得少年是哑口无言,双目圆瞪。
半空中,仿若有座无形的山坡。
不见踪影的山坡上,淡蓝色的**冲刷而下,好似连绵数旬暴雨后山林高坡上的泥石流。
森然白骨,上下牙关紧锁,两根细长的前肢撑在面前石阶上,等待这那漫山遍野的淡蓝洪流来袭。
哗啦。
水声四起。
不知是否是因为肌体缺失方才感受不到痛感的少年丁小磊,顿时感觉到冻彻灵魂的寒意从头凉到脚。
紧随而来的,则是巨大的冲击力,好似有个巨汉以双手合并,下力气的将少年向下推着,想要将其推到那无底深渊之中。
化身骷髅的少年牙关紧咬,耗尽浑身力气,不退反进。
那高耸入云的悬浮阶梯中,极为诡异的一幕,令天地为之改色。
虚空之上,漫天的碧色海水,好似燃烧的火焰,一具骷髅深陷其中,逆流而上。
如水似火的碧色海水,冲刷着森白色的骷髅,将那根根黑褐色的枯萎筋脉给烧灼成印痕,随即取而代之的,则是淡蓝色的纹理。
瞧着好似经脉化作了碧色丝线。
少年咬牙,苦苦支撑着。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用双腿支撑起自己的身躯,而是手推并用,好似重伤的猛兽,坐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丁小磊完全不知道自己支撑了多久,这方世界中,早已经没有了时间与空间,剩下的唯有无边无际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碧色火焰。
向下一步便是无边无际的深渊,便是被摔得粉身碎骨,他唯一可做的便是不要命的向上攀爬着。
那是一种极为奇怪而且诡异的感受。
明明是寒冷至极,冻彻灵魂的寒冷,却又有股难以抗拒的炙热感。
好似既在油锅中煎炸着,同时也在无边无际的深渊中冰冻着。
完全两种迥异的感受,竟然在同一时间内都出现在了少年的体内。
这种痛苦,在任何的语言描绘下都显得无比苍白。
其中的痛苦,也唯有少年自己能够察觉。
如若只是单纯痛楚折磨倒也还算能够忍受,最为要命的是,那漫天的碧水火海,还有这无尽的推力,随着他每次向上走一分,那份推力便重了些许。
直到最后,丁小磊每每迈出一步,都需要先停顿个半刻钟功夫,方能继续前行。
到底还有走多久,到底这漫长的路何时才能到尽头。
他不知晓,他所能做的便是咬紧牙关,坚持到最后一秒。
“如若,真的要折在这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少年苦笑着,好似在自我安慰着,又仿若在为自己找着借口。
随着这个观念出现,少年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
那原本便充满着无尽阻力的碧水火海洋好似察觉到了少年的心态变化,当即不由得又增强了几分。
随着心头的悲哀绝望升起,那碧水火海,在燃烧完少年的经脉之后朝着他的灵魂深处燃烧而去。
心若死灰的丁小磊顿时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重影起来,充满了股股不真实的感觉。
那是种极为玄妙的感觉,整个人仿若遁入到了一股空灵之中,在那空灵的时空中,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这难道也是诡异的碧水火海所造成的?
少年并不知晓,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这次,怕是要真的死亡了。
好似下一秒,少年便要被这恍若汪洋大海般的巨大浪潮给彻底的吹到,落入那无边无际的悬崖下,成为一具遗忘在亘古时间洪流中的无名尸体。
就在此刻,少年即将放弃的千钧一发之际,一抹黑色从胸前所挂着的纳戒中冲了出来。
竟是那本极为古朴的书《幽冥泉谱》。
原本几乎已经是丧失斗志,完全放弃的丁小磊在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机灵。
可也只是精神稍微振奋了一下,旋即又变得茫然了起来。
此时,少年的心便好似坠入了云海之中,茫然且没有丝毫的反抗之意。
啪嗒。
只听得重物击中骨骼的声音,一股电流直扑少年的脑海中。
定睛瞧去,又是那柄久违的戒尺。
再瞧那本古朴的《幽冥泉谱》与那戒尺一左一右悬浮在少年身后一步的位置,那无形的夫子再次出现了。
丁小磊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可是经受过那戒尺的威力的,倘若说在这条无边无际的悬浮方石台阶上所受的苦难是痛楚的话,那戒尺的击打便是对灵魂的鞭挞。
瞧着那小幅度急速上下抖动的古籍与戒尺,少年不知为何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位极为苛刻严厉的夫子,吹胡子瞪眼睛的,正瞧着自己。
那无形间的目光好似一道道锥子,将少年灵魂上的那些“放弃、颓然、无力”等等负面情绪给凿干干净净。
在那严厉夫子无形目光的注目下,少年甚至感觉到了丝丝羞愧。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可以放弃?
霎那间,老槐头那期冀的目光,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且尚在昏迷中的焱芸真人,高彦与数百将信命交给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以及那与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欧阳云瑶等无数人的身影在少年的脑海中一一浮现着。
“我有什么资格可以去死?”
“我,绝对不能死。”
那一刹那,少年浑身上下的颓然和死气被一扫而空,仅存不多的灵气与附着在在骨骼上的幽冥气飞速的汹涌翻滚着,那好似烙在少年身体上的碧色经脉纹路,瞬间光芒万丈。
此刻的丁小磊,好似一具描绘着诡异高深纹路烙印的白骨。
幽冥气夹杂着为数不多的灵气顺着那一道道化作纹路的经脉急速流淌着,从开始的一刻钟一个周天到后来的半柱香一个周天,到最后只需数个呼吸的时间便足以绕着浑身骨骼运转整个周天。
两股气流速度越旋越快,而少年也感觉到了浑身上下好似充满了气力。
不仅仅是他感受到了生机的恢复并至盈满之境,那漫天而至的碧水火海也好似同样察觉到了。
顿时间,更甚先前数倍的冲击力蜂拥而至,险些将少年给再次冲刷下去。
“我绝不认输。”
“我绝不会死。”
“我绝对要走到最后。”
骷髅的白骨双颚开阖着,怒吼的声音在整个天际间回**。
原本趴着前行的丁小磊猛然咬牙,一用力,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又一步。
面对着仿若疯狂了的碧水火海,丁小磊不顾一切的先前行走着。
“狗才趴着爬,小爷乃堂堂七尺男儿,便是死也要站着。”
或许是在给自己鼓劲,或许是在告诫自己。
此时的白骨,好似亘古而至的移动丰碑,挺直着腰板,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走着。
“七千九百九十九步。”
“八千步……”
哗——
水声戛然而止,站在第八千个悬浮台阶上,少年听着耳畔传来的轰隆声响,再次瞧见了那块久违的石碑,两个描金大字,龙飞凤舞地写着“伐经”二字。
一具森白铮亮的骷髅,遍布着好似别有意义的碧色经脉纹路,站在万丈之上的悬浮青石方阶上。
顶天立地,好似天地间的脊梁。
少年冲着身后那严厉的无形夫子咧了咧嘴,森白色的白齿瞧着五笔慎人,却好似报以最诚挚的感谢。
古籍戒尺微微摆动着,算是对少年给于了赞许。
这次,丁小磊并未多做停留而是大步流星地继续向上攀爬。
好似永无崖际的悬浮石路上,行走着一具孤独的骷髅。
身边的雾霭已然消散,漫天的云海已被抛在身后。
烈日毫不留情地洒下炙热的阳光,无声无息的苍穹孤寂无声。
虽是白昼,可少年却能够清晰的瞧见漫天的星辰。
理应光亮无比的白昼,不知为何却有股暗淡的模样。
仰面望天,不同先前那般光景,隐约间有个黑点出现在目光穷尽之处。
那儿,便是这条天路的终点嘛?
少年振奋精神,抖擞身躯,迈开大步向前走着。
奇怪的是,连着走了百十步,却没有任何的危机。
没有风,没有雨,没有火光,也没有影子。
没有影子?
少年愕然,仿若发现了危机的所在。
先前在云海之中的路程,虽是光亮被遮蔽,却也能够清晰的瞧见倒映在身后的影子,可现在,却啥也没有。
这着实令这具白骨有些惶恐。
可瞧着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古籍戒尺,稍有些慌乱的心,再次落了下来。
这种安心,是来源于灵魂深处的安然,好似那年迈的父母,虽是无法给自己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可只要他们一直在身后看着,那么便会生出无数的信心。
“有啥可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少年暗自嘲笑了句自己,不惧危险,疾步如飞。
又行了数十步。
突然想起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那动静,好似磨盘中的沉重石磨,在碾压着什么。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少年环顾四方,寻找着那声音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