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振翅,直击苍穹。
倩影俯趴在鸟背上,够着脖子,向下打量,神色中尽是不舍。
夕阳西下,余晖将少年那笔直的身影拉得狭长狭长。
似剑戟,似不凡仙兵。
仿若在向少女传递着个极为确认的信号。
“为了你,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屠尽神魔斩苍穹,我也会将你夺回来。”
泪,夺眶而出。
少女再也无法按捺住满心的悲怆,晶莹的泪花将衣襟尽数打湿。
大鹏去速极,接连拍打翅膀,便已然消失在天际。
随着那抹黑点最终在眼帘消逝,丁小磊再也难以克制满心的悲痛,弯下腰,好似个被滚烫开水浇在身上的虾米。
他浑身**着,蹲下腰,抱着双膝,无声抽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在那刻,他仿若感受到了巨大无比的压力,以及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这天,依旧那么高那么亮,却好似充满阴霾。
“天地间,永远都不曾有公平可言的。”
粗糙的大手,按在少年背上,温润的灵力顺着掌心倒灌进他的体内,令他无尽的悲痛减轻了些许。
老槐头的声音有些感伤,好似背负着无尽的伤痛与不忍回首的过往。
少年仰头,无助的像是饱受委屈的迷途孩童。
“师尊,我一定要将他夺回来。”
老槐头,皱褶抖动,口齿嗫嚅,半晌后方才挤出个含混不清的音节。
“好。”
唰。
丁小磊猛然立起身来,好似骤然被绷紧的弓弦。
“师尊,那九霄究竟是何地方?”丁小磊双拳紧握,面涨如充血“那九霄特使,又是和来历。”
老槐头面皮微颤,眼角却是更显凝重,好似在思量着什么。
最终好似长叹口气,缓言道。
“九霄不过是个大型狗场,而九霄来使不过是群走狗罢了。”
少年更奇,不依不饶追问道。
“谁的走狗?”
“仙庭。”
丁小磊沉默。
而玉槐真人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轻言满语缓缓道。
“这修真界,乃有四层。最低端的,便是你我所在的道境界,再上则为上苍境,再其之上则又有九宵境,而最顶端,操控日月星辰,掌管世间生死的,便是那仙庭。”
老槐头仰面而望,胸中如何万千愤懑。
“每界皆有灵气充盈的大江横贯其中,而我们道境界流淌的命脉则是星灵河。”玉槐真人自嘲地笑了笑“那九霄特使所言不虚,这玄阳宗门占地万里,却只不过是个临近星罗汪-洋,远离星灵河的穷乡僻壤罢了。”
轰隆。
少年耳畔如有炸雷惊响。
他幼时爱听说书,那瞎眼睛老头口中所说的方外世界,人间仙境的玄阳宗,却只是个不足为奇的登陆地罢了。
真正玄妙的,却是那无法言喻,不可想象的亿万道界。
任何文字,此刻都显得那般苍白。
少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那实力呢?”
老槐头瞥了他眼,不急不缓地慢慢说道。
“道境界,为鼠兔;上苍界,为猪犬;九霄界为豺狼;仙庭为虎豹。”
寥寥数语,却给少年勾勒出个极为震撼的画卷。
难怪说凡人界如泥垢,凡人命似草芥,随时可以收割。
这并非是个比喻,乃是真真正正的大实话。
而他被誉为天资聪颖,玄阳宗千年难得一出的奇才,放在整个道境界,也不过是较为聪颖的存在;而放眼整个修真境,也不过只是比草芥稍胜半筹罢了。
充其量,算个臭虫。
“怕了?”
老槐头见少年面色有异,带着戏谑表情打趣道。
怪的是,少年面无局促,话音不抖,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槐头略有些失望,却很快淡然了。
这世间有着太多的人力不可为之事,凡事谋而后定,量力而为,却也未免是种存世之道。
“莫要过于悲伤,恰若我先前所言,世上自是有许多不可为之事,看开些便好了。”
少年的举动,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见他微微摇头,朱唇轻启。
“事在人为。”
好。
老槐头微微一愣,旋即抚掌大笑,满面红光。
“好一个事在人为,不愧是我的弟子,对得起你那堂堂七尺身躯。”
玉槐真人笑得是前俯后仰,笑的是泪花四溅,却令少年看的有些茫然无措。
“走吧。”
笑声,戛然而止。
老槐头,面色淡然,无悲无喜,无哀无怒。
一老一少,一壮一瘦,迎着余辉,走进那无边的落寞中,行向那无尽的未知里。
久违的归元峰,在寥廓苍穹,漫天星辉中,黛色如墨。
小镇酒肆,依旧是灯火通明,只是那少年乍然初见是的玄妙阵法,现如今看来却是平平无奇。
青石楼中,有个熟悉的声音自斟自饮,好似等候多时。
“来啦。”
与恬静的静好恰恰相反,那声音的主人却是位虬髯大汉。
“来了。”
老槐头点点头,拉着少年衣袖,坐在那人跟前,毫不客气地自斟了杯清酒,咂了口,面有古怪。
“借花献佛,借花献佛。”
那大汉咧嘴笑道,却并未有丝毫的羞赧。
老槐头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挑了挑眉毛。
“你终日来去无影,平日里除了盗些我的陈酿好酒,却是极少瞧见你。”
大汉笑意更甚,连城一线的粗黑眉毛,随着脸皮的浮动,却好似条挂在额头上的乌黑蚯蚓。
“常喝你酒,也得备些酒资,省的见面总觉得欠你人情。”旋即那大汉又扭头朝向少年,目中尽是惊奇“初见时,便觉得此子资质颇有古怪,不曾想,天资这般逆天。”
少年颔首而笑,满面谢意。
这大汉却非别人,正是那赠予少年奇宝,且应允他若有危难,必将来救的散修怪人李鑫阳。
虽说,少年从未求助于他,对于他的好意却是颇为心领。
“见过前辈。”
丁小磊言语不卑不亢,举止合乎礼规。
“不错,不错。”李鑫阳鼓**灵气,惹得那杯中酒翻滚不停,旋即又化酒水为线,勾勒出个小人模样,蹦在桌上翩翩起舞。
好精湛的操控力。
想来,这位李鑫阳至少也是为金丹圆满境的水属真人。
难怪先前老槐头敌不过他。
“我李鑫阳浪迹半生,不曾安定,你这资质,却足够我收之为徒,悉心教导。”
这散修怪人,却是动了收徒之心。
话语落,老槐头不动神色地激出一线灵力。
那木桌却好似古木逢春,长出嫩叶片片,旋即但见个同那酒水所化的小人身形相似的木人甩了甩脑袋,好似大梦初醒般从桌上立起了甚至。
当郎郎。
轻微的剑鸣传来,却见那木枝小人从侧旁的嫩枝中抽出柄小剑来,二话不说,便劈向那酒水小人。
后者猝不及防,被拦腰劈断,旋即水花四溅,酒仙澎湃。
“咦,何时突破的筑基境?”
那李鑫阳目色微奇,倒不为那小人的落败气恼。
老槐头手指都嘟打着桌面,那木枝小人很是霸气地一甩木剑,好似挑衅般冲着李鑫阳挽了个剑花,旋即便没入木桌中不见了踪影。
“徒儿,去找魅影取坛新酒来,多年未见的好友拜访,可不能寒酸。”
老槐头歇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李鑫阳,大有瞧其笑话的意思。
少年抓了抓脑袋,岂能瞧不出二人乃在斗气。
这两人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向来是李鑫阳占得上风,不曾想这次却是堕了风头。
“是。”
丁小磊冲着李鑫阳抛了个歉意的眼神,无奈地起身取酒。
那人形灵兽影魅很是不情愿地将个小坛交给少年,眼神中仿若在说。
“就是这个家伙老来偷酒,主人怎么会款待他。”
见此场景,李鑫阳先是喟然长叹,旋即面色略有颓然。
“行吧,斗了半辈子,这次输给了你,倒也不好说啥。”
哈哈哈。
老槐头如个小孩争赢了游戏般,笑声爽朗。
“承让承认。”玉槐真人心情不错,顺手接过少年的酒坛,给李鑫阳倒了杯酒“实话说,比小磊稍逊一筹的,拜在我门下的弟子还有三百三十九位,有时间,可叫出来,请道友指点一二。”
李鑫阳面上表情更是难看,那紧缩的一字眉,险些打起结来,旋即又仿若想到了啥,频频点头,接过老槐头的话茬。
“想我漂泊半生,也确实该寻个地方落叶归根了。”李鑫阳略有感慨,原本严峻不苟言笑的脸上,却带起几丝沧桑“我瞧你归元峰便是不错。”
这一字眉的大汉虽是面有感慨,可落在老槐头眼中却是极为危险。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玉槐真人极为警觉地望着他,双目微微眯着“你修为这般高深,神通无比玄妙,我归元峰庙门太小,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确实,以李鑫阳的修为,便是那五柱峰,也足够给他的太上长老的职务了。
李鑫阳眸子神色变换,好似若有所想,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做下了天大的决定。
“这归元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确是个不错的选择,隔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去递个拜帖,入得归元峰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