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仿若有万千身披彩霞的车马如游龙盘旋。
有似迷眩般的短暂功夫后,却是片莺飞草长,绿草依依的如画世界呈现在少年眼前。
“好美。”
待他双脚踩在实地,脚掌心顿时传来阵阵柔软。
那遍撒绿茵的泥土,却是格外松软,迈步其中,便连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环顾四周,溪流叮咚,小兽奔跑,苍天白云之上,数行白鹭羽尾相连。
别有番风味的春光田园。
“嗯?”丁小磊兀然心生困惑“此时,不应当是仲夏时节么,怎会有如此派春日和煦的美景?”
思索间,眼光四下扫视,仿若寻觅。
“同行之人呢?”
苍茫草原上,唯有少年孑然只身,同入秘境的弟子伙伴们,却是无影无踪。
“怪事。”
踏入光幕时,乃是日上三竿、晌午时分。现如今,却是晚霞当空,即将日暮。
“季节对不上,时辰也不对。”
少年嘀咕着,顾目四盼,却见正西方,日落的地方,好似有黛云寥寥,隐约间可见叠嶂山峦。
“且去瞧瞧。”
四下旷野,却是一望不见天际。
唯独那正西方的连绵群山隐隐令少年心生好奇。
望山跑死马,那日落之处,不过是山影幢幢,若要近的跟前,怕是得驾骏马行三五日。
“可惜没有妖兽血,祭不出骷髅身躯,否则催动幽冥引,不过片刻功夫便足以到山脚下。”
少年心中颇为遗憾,脚力却是更甚了数分。
眼瞧日光将近,黑夜即临。
最后抹夕阳余晖挤出线光亮,若桀骜不屈的勇士执剑以对那无尽的叛军。
鸟归林,兽回巢。
原本生机盎然的天地,骤然间无声无息,如死般寂静。
扑面涌来的黑暗中,仿若暗藏着什么凶手,冥冥中仿若有万千蠢蠢欲动的赤色眸子死死盯住少年,只待光亮尽湮,便蜂拥而上,生啖他的骨血肌肉。
不知缘何,少年感到脊骨上有丝丝凉意,好似芒刺在背。
不觉间,脚下步伐不由得又快了数分。
数盏华灯,孤零零地亮在眼前,却是座造型颇为奇特的村庄。
不同少年记忆中的乡村,这村庄四周围着圈三人高的泥巴堆砌的土墙,入口有八处,每处的正上方皆以椽木搭出个三角,角尖以青丝挂着个大红灯笼,其里则罩着团灼目的火光。
少年先前所见的数点华灯,便是这大红的灯笼。
“这村庄布局颇为奇妙,却暗合八卦阵法。”最后抹夕阳余晖,已然狭小到一线微光“更为诡异的是,那灯笼中的火焰却好似凭空悬浮般。”
丁小磊杵在那儿,并不急着进村,而是望着那底空的灯笼若有所思。
莫瞧骄阳当空时,整个世界一派安泰祥和、生机勃勃之景,可这儿毕竟是玄而又玄的曜光塔秘境,往年入得其中的弟子九死一生,端的绝非所见那般和煦安全。
“太极分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少年口中默念有词“开、休、生为三吉门入之则活;死、惊、伤为三凶门,进之则亡。”
他绕着那村庄打转,口中念道有词。
“那我当以西北门进。”
语落,少年脚下生风,反要入得那门却是没来由的心中一悸,毛骨悚然。
“不对,绝无这般简单。”
止住方要踏入的脚步,少年眸子一紧,却是停住了身形。
“太极又名五行八卦,既要合乎八卦,也里应对应五行。”丁小磊低头盘算,数息后猛然抬头,脸上推开笑容“是了,我来火属灵脉,应当走景门。”
景门,乃是中平之门,无生无死。
缓缓推开身形,少年以眼角余光一瞥,却见那土墙围着的百余件茅草屋中隐约间有红眸闪现,却是同那外界黑暗中的赤色瞳子,如出一辙。
门中寒风吹袭,却是刺激得少年浑身毛孔悚然。
景门,位处正南,乃是火属离宫。
最后抹日光,终如无力回天的勇士,被黑暗尽数吞噬。
桀桀呼号在少年耳畔吼叫,不计其数的黝黑色鬼爪纷至沓来,好似要将他拉扯到无边的黑暗中。
“就是这儿了。”
飞速行至景门前,少年踏步迈出,隐入门中。
骤然间,却是眼前发花,那原本漆黑一片,了无生机的村庄陡然间变得灯火通明。
阡陌有鸡犬相鸣,村落中可闻攀谈之音。
扭头瞧向门外。
月朗星稀,微风和煦,除了不见鸟雀飞翔外,端的是处静谧无比的宁静夜色。
村口,有条大黄狗,曲折双腿趴在土路眯眼打盹。
随着悠长呼吸自然抖动的胡须,却是令它瞧着极为安逸。
怕是这村落绝无外人进出,便连这守家护院的大狗也显得毫无警惕性。
少年率性而行,脚步踏在土路上,发出踢踏声响。
黄狗耳朵耸动,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来,半眯着眼睛循着声响走来,下意识地便要亲昵地去蹭少年衣衫。
旋即,它仿若发觉什么似的,猛然圆狗眼,满是惊愕。
一人一狗,四眼相对。
人的表情甚至好奇打趣,狗的神色极为慌张失声。
“喔——”
那大狗迟疑着轻唤了声,却好似在思量自己若是叫出声来,是否合乎天性。
旋即,潜藏在动物体内的本能被瞬间释放。
“汪汪汪。”
大狗,嗷嗷地狂吠着。
刹那间,窃窃细语的百余小屋,齐齐地静谧下去。
旋即,吱呀吱呀地开门声不断传来。
却是数十位身披薄衫,穿着睡衣睡裤的质朴村民,微带着倦意行了出来。
嗯?
瞧见少年杵在村口,大狗狂吠,众村民却是一时无话。
人群中,走出个粉嘟嘟好似瓷娃娃的小孩,胖乎乎地小手猛然拍在大狗脑袋上。
“阿花,莫叫,是客。”
呜呜呜。
那狗摇着尾巴,呜咽着绕着娃娃转圈,间或还不忘瞥一瞥村口的少年。
目光中有惊疑,又又困惑。
“大哥哥,你是天上掉下来的仙人嘛?”
胖娃娃摇摇摆摆地行过来,右手大拇指含在口中,口齿不清却又奶声奶气地问道。
“仙人?”
“天上掉下来的?”
少年有些困惑。
“喏,就是从半空中掉下来的呀?”奶娃娃将手指从口中取出,指了指犹若泼墨的苍穹,满脸神气地道“听村长说,每隔五百年就会有仙人从天上掉下来,不过他们却是从来没进过我们村哩。”
五百年?
曜光塔大比明明是十年一次啊。
少年神情更是困惑,旋即眉头舒展,却是想清了其中缘由。
这曜光塔秘境中五十天,怕是才等于外界的一天。
望着满脸期盼的奶娃娃,少年甚是好笑地蹲下身去,拍了拍他的圆脸。
“哥哥可不是什么神仙哦。”
“那大哥哥怎么来的?”
“嗯,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才到的呢。”
少年觉得这娃娃可爱,学着他的话语回答道。
“村长爷爷,大哥哥不是神仙。”
胖娃娃的脸上有些失望,扭过头,冲着人群吼道。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
人群中行出个微驼的老叟,但见他提着个马灯照亮,瘦瘦的身子好似弱不禁风,唯有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目,瞧着格外亮堂。
“贵客休得听娃娃胡言乱语,我村中久未有人造访,众人心中难免会对您有些好奇。”
这老叟虽是身形瘦弱,却有着股子超然脱俗的气质,想来便是那胖娃娃口中的村长。
“初到宝地,却是唐突打扰了诸位的休息。”
见少年举止合规,言辞尊敬,那老叟脸上不由得再堆上几分笑意。
他抖了抖那披着的衣衫,让开半个身子,很是客气地说道。
“初春,夜凉,贵客屋里讲话。”
见老翁相邀,少年也不推辞,只是瞥了眼静悄悄的村外,循着他的背影去了间较大的屋子。
掌上油灯,分宾主落座。
老翁很是和气地遣散围观众人,止留下数位乡老同少年喝茶打围。
“穷乡僻壤,没甚佳肴香茗招待,几杯水酒数盘野味,还请莫要嫌弃。”
不多会,屋中端出数盘菜肴来,放于数人面前。
正如老翁所言,坛中酒略显浑浊,盘中菜卖相不佳。
可份量却是十足,端的是好客的乡人。
折腾这么久,少年却也是觉得有些腹中饥饿当即也不客气,饮酒吃菜。
且吃且谈,寒暄数句,众乡老同少年的关系不由得拉近了些许。
“小磊贤侄,你打何处来啊。”
老叟手提旱烟,咂了口,吐出个烟圈来,聚精会神地望着已然半饱的丁小磊。
少年咽下嘴中酒肉,推出三分笑意。
“从外面来。”
哦?
那老翁一束烟袋,将那烟锅在鞋底敲了敲,前俯着甚至,甚是认真地望着他。
“外边?天上?”
见对方浑然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少年却觉得有些好笑。
“若以你们的话来说,应该便是天上吧。”
一时无言,半晌后却依旧是那老叟挑起了话头。
“村志记载,每隔五百年便有仙人从天儿降,去招惹那塔神。”老头有些落寞,望着少年的目光极为复杂“每到这年头,村中皆要献上个童男,祭祀塔神,平息他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