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雪原,众散修若惊弓鸟兽,四下溃逃。
踩出杂乱鞋印无数。
瞧着好似树倒猢狲般各自奔跑的蓝衫,丁小磊脸色喜怒参半。
喜的是,这众实力远超自己的散修总算是耐不住性子,作鸟兽散去;怒的是,自己拼着性命取来的玉犀酒石,被窃走了小半,实在是心有不甘。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所受折辱,日后当千倍百倍奉还。”
刀疤脸那尖锐的嗓音,刺得少年耳膜嗡嗡作响,一抹阴鸷在他嘴边凝成了冷笑。
“强夺我玉犀酒石,这笔帐,日后相逢,自是要算个清清楚楚。”丁小磊目光落于仍与自己颤抖的两名蓝衫散修脸上,心中泛起狠戾“不过今日,先收些利息再说。”
倒非那两名修士不欲逃走,此二人处于战团正中,若是抽身离去,必会为少年所伤。
眼瞧着师兄弟四下奔逃,二人心中暗暗叫苦。
若是他们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些许生机,奈何此时已是一心想逃,没了半点恋战之心。
生死相搏,若有半点差池,便是毙命当场的结局。
“无知小儿,吃我此击。”处于少年正右方的,是个发须泛着金色的高挑瘦汉。
此人身负五行金属灵脉,手持亮白玄铁刺,极擅找寻少年破绽,给予雷霆猛击。
若非丁小磊右臂挥舞得舞舞生风,滴水不漏,怕是早被此人在胸膛戳出的碗底大小的创口了。
想必,他也是急了。
浑身灵气聚于玄铁刺尖,猛然戳下,带起虎虎风声。
少年眼中闪过些许忌惮之色。
正所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且攻其一点,全盘皆溃。
道法万千,唯独这“快”与“刺”,最为致命。
眼前这金发瘦汉所修道法,则是二者均沾。
加之求生欲极盛,此击更是拼尽周身灵气,若是锥实在了,怕是筑基境修士,也得难受。
“看你如何躲,给我破。”
那厮,信心满满,兀自觉得即便是不能将少年斩杀,也可将其击成重伤。
此击,去速若疾电,威力胜灵宝。
“躲?”丁小磊眼中滑过丝讥讽后,身形半侧,右臂前探,五指并拢,化掌为刀。
竟是要硬接?
金发瘦汉嘴角浮现浅浅冷笑。
此子过于狂妄,这玄铁刺虽非下品灵宝,却也不遑多让,较那刀疤脸的长刀,更胜数筹。
嗤嗤嗤——
尖刺戳破钝物的刺耳声传来,少年的掌刀,已与那玄铁刺撞在了一起。
白如雪的刺尖,渐成暗红之色,如那血与火交织,交相辉映。
竟是去速过快,与少年掌刀撞在一起,迸射出火星。
滴滴鲜血坠落,撒在白雪中,瞧着极为刺目。
“不自,量力。”
金发瘦汉,嘴角笑意越发狰狞,心中狂笑。
只需刺穿那手掌,定可叫少年避让锋芒。
到那时,不仅自己可全身而退,更能尽数卷走蓝布上的玉犀酒石。
这便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眼角滑过少年,落于数十枚晶莹剔透的玉犀酒石上,金发瘦汉,已在畅想日后的惬意生活。
数百枚灵石所能换来的资源,便是堆也能堆出个筑基境修士来了。
“多谢了。”
金发那厮,口含讥讽,猛然发力,将那玄铁刺寸寸抵入少年掌中。
不觉间,已有三四寸刺尖没入其中。
诡异的是,刺尖却并未从掌心另端穿出。
“谢我什么?”丁小磊双眼微眯,眸子中寒意迸现,只听咔嚓一声,掌刀合拢,五指捏住玄铁刺,将其捏成了块废铁“谢我送你上路么?”
语落,少年反手将那揪成铁块的玄铁插入对方胸膛。
那厮只觉得目下一黑,便再无直觉。
至死,他都不敢相信,少年骨骼之硬,竟已超过玄铁。
“别跑,一块上路,黄泉道上结个伴。”
眼瞧同伴身死,另个散修大骇之下,扭身便走。
可惜,已然迟了。
丁小磊,松开玄铁,右掌收缩并拢,染着鲜血的拳头,直直地插入那蓝衫胸膛之中。
那散修吃痛,低头细瞧,却见着个肉块落于地上,一只滴血的拳头,兀然地出现在胸前。
那地上肉块,正是他的心脏。
噗通。
散修身形前倾扑倒在地,七窍血溅。
一缕亡魂,悄然消逝。
电光火石间,少年连杀二人,如行云流水,不费吹灰之力。
丁小磊弓腰,自包裹中取出块灰布,拭净右手上的血渍,神色中尽是不忿。
“夺我酒石,着实该死。”
沾染鲜血的灰布被少年毫不在意地抛在雪地上,如那两具尸体般,如垃圾废物。
稍加清点了下那玉犀酒石,尚余七十一枚,丁小磊随手将其打包起来,贴身收好。
举目四望,前路皆是片茫茫雪原,数棵低矮灌木,点缀在天地间,显得悲怆凄凉。
依着记忆,少年撒腿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身后留下串串脚印。
先前遁去的高低眉壮汉,不知从何处冒出,瞧着体温尚热的两具散修尸体,眼神凝重,若有所思。
“这娃娃,有些意思。”
语落,他循着少年脚印,施施然而行,浑然是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模样。
只是,每脚落下,定是踩在少年留下的印痕之中,纹丝无差。
风雪呼啸,冰封万里大地。
两具毫不显眼的尸体,与那长串的脚印,顷刻间便被覆盖,一切依旧是静谧安好的模样。
数日后,玄阳宗境内,归元峰脚下。
背着包裹的少年顶着满头白雪,行走在叫卖声鼎沸的街市上。
行人神色匆匆,好似各有所忙,丁小磊半埋着头,径直向那小镇中央行去。
酒中仙酒肆的石壁依旧那般斑驳,好似承载了亘古千年的记忆。
少年大步踏入,眼前一黑后,再次置身七彩斑斓的大厅中。
依旧是那暗合奇门八卦的古色座椅,依旧是那面泛喜色,眸中却暗含孤傲的堂倌。
“客官上坐,喝点什么?”小二客套地招呼着,抬头瞧去,却是浑身一颤“怎么是你?”
丁小磊,面无波澜,径直朝着前次所坐的方桌而去。
拉开木椅,顺手将包裹置于坐上,旁若无人地坐了下去。
“一坛灵石酒。”丁小磊话语中毫无客气“天寒,记得熨烫。”
堂倌神情复杂,脚下如被钉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少年口气中微带薄怒“怕我付不起酒钱?”
丁小磊伸手在怀里摸索着,随后一枚湛蓝晶莹的玉犀酒石在空中划出个半圆弧度后,准确无误地落在堂倌手中。
说好在鬼棺谷外等候的老槐头擅自离去,害的少年损失了三十余枚玉犀酒石,更是险些将小命给交代他,他心中暗生忿怒,自是在情理之中。
每颗玉犀酒石便以十枚灵石作价,也可换来三百多灵石,若有修士缺钱,这些灵石便可兑件中品灵宝了。
少年安能不怒?
“客官稍作,我去去便来。”
堂倌不敢擅自应允,客套了句后,慌忙转身步入后堂。
不一会,有位满脸褶子的老者,手托酒盘,匆匆忙忙地行了出来。
“小兄弟,老朽未能出门远迎,赎罪赎罪。”
老槐头满脸堆笑,如个绚然绽放的菊-花。
丁小磊,眼角余光瞄了眼老槐头,并不答话,只是从怀中数出二十枚玉犀酒石,排成数行,放至于桌上。
老叟微愣,脸上尽是愕然神情。
他岂能不知少年此番而来,绝对是兴师问罪。
“那日小店中生了些事端,因此先行了几步,实在是失礼。”
丁小磊冷哼一声,微阖双目,毫不相信。
“冬日寒气太重,且饮杯薄酒,边喝边聊。”老槐头拍开酒坛泥塞,亲自为少年斟了杯灵石酒,并摆上数碟小菜。
老槐头嗜好酿酒,几欲疯魔,这玉犀酒石在他眼中,无异于色-魔瞧见绝色佳人、赌鬼看见牌九筛子。
可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瞧那二十枚玉犀灵石一眼。
这份定力与风度,也着实令人钦佩。
瞧见老槐头心怀愧疚,丁小磊也不好再加责备,叹了口气,睁开眼,举杯,将金樽中酒一饮而尽。
“若非老丈半途离去,此时桌上的玉犀酒石便不是二十枚,而是五十枚了。”丁小磊语气幽然,暗含几分恼怒与可惜。
老槐头刚要为少年斟酒,闻听此话,手下一抖,美酒泼洒的满桌皆是。
“失态,失态。”
老槐头连连告饶。
对他而言,一枚玉犀酒石,便至少是坛灵石酒,而且少年所示出的玉犀酒石,皆是晶莹剔透、个大饱满,便是不谙酒中之道的外行人都能瞧出,此乃是上上品相。
“不知小兄弟,何出此言?”老槐头深吸口气,平复情绪,一扫衣袖,满桌的酒渍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又叹息一声,将离开鬼棺谷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
咣当。
少年话语未尽,老槐头已是气的横眉冷竖,吹嘘瞪眼,盈满美酒的金樽被他砸在地上,碎成了遍地金屑。
丁小磊倒吸口凉气,这老槐头修为实力着实可怕。
“是何宵小,竟如此胆大妄为,连我玉槐真人的东西都敢出手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