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磊折返回先前那处无人角落,褪了黑袍,运起幽冥气恢复肉身,从纳戒中取来包裹背在肩上,拣些鲜有人迹的巷路绕行到小镇最为繁华的中央地带。
街道人声鼎沸,嘈杂纷乱,丁小磊顺着拥挤人流行进,耳边皆是叫卖声,几趟下来,倒也基本将这小镇的商铺位置分部给摸了个七七八八。
小镇周边店铺,有不少是俗世凡人所营,买卖些末等的灵草时服饰杂物,倒是还能接纳黄金作为货币;而越是深入街市腹部,便多是修士所开商铺,但凡是摆放于货架上的物品,无一是凡品,而所需货币自然也便改作了灵石。
少年已不止一次瞧见有店铺门口摆放着以雷虹陶坛盛装、星泥封口的妖兽血,明码标价,一枚灵石一坛,这令他心中很是痒痒。
少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系着的纳戒,心中更是郁闷,以自己纳戒中的灵石,换个一百来坛的妖血,完全不在话下。
可问题是,他所着服饰,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外门杂役,若是贸然拿出灵石交易,怕是要引来揣疑。
有钱买不来东西,这倒是颇有些讽刺。
少年苦笑数声,将视线从妖血上移开,目光所极之处,有座青石堆砌、橼木封顶的双层石屋,在周围动辄数层之高的店铺的簇拥下,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杆杏黄旗帜,斜插于二楼,迎风招展。旗帜上以漆黑浓墨书写着两个大字。
“酒肆。”
丁小磊虽是心中烦躁,可路过这有些突兀的酒家时,还是不禁多瞄了两眼。
描金红漆门扉左右各挂块竖匾,匾牌上的对联字体煞是飘逸,左书上联“宁辞天道不渡劫”,右写下联“甘谪凡尘作醉客。”门楣处则挂着个红锦绣球的朱框黑底牌匾,内里龙飞凤舞写着三个烫金大字“酒中仙”。
少年上下打量数遍,不禁脸色有些莞尔。心道这店家倒是猖狂,这渡劫成仙是每位修士的最终梦想。到了他这儿倒好,人人所梦想的修道成仙,竟赶不上杯美酒来的金贵。
“这牌匾倒是写的狂妄。”丁小磊轻声嘀咕了句,微微摇头,扭头便打算离去。
冷不丁地,门扉推开,慢步迈出个干巴巴的小老头来。
“我当何人出言不逊,竟是个不入流的杂役。”那满脸褶子老者个头不高,奇丑无比的面孔高高昂起,那两个黑洞般的鼻孔,若是雨幕中怕是得灌满雨水。
瞧着是格外狂傲不羁。
丁小磊稍有一愣,眉头微蹙,旋即脸颊挂上微带些许抱歉的微笑。
“小子的痴言妄语罢了,恕罪则个,我这便离去。”
这骨节眼上,少年自是不愿在此古怪酒肆多生是非。
老头稍低颌骨,眼角余光急速扫过少年,闷哼了声,也不理睬他,扭头便要折回店中。
丁小磊迈步欲行,一抬眼,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散漫而行,瞧模样正冲着自己这边走来。
竟是丘子轩。
少年心道,这厮怕是请不动自己所扮的神秘黑袍不敢贸然回去,只能满大街的瞎转悠,思索解决的对策。
倘若被他瞧见自己,怕是要另生事端。情急之下,丁小磊缓缓开腔。
“倒不知贵店的酒酿,可否真如阁下所说那般神奇。杯酒饮后,只愿长做醉中客,此生不羡天上仙。”
少年余音未尽,老头脚步戛然而止。
“十两黄金。”形状怪诞的老者转过头,平视少年,面寒如水,眼中尽是死气。
丁小磊手上已有两条修士的性命,更是身负骷髅之体,可乍见老人如此神情,仍不禁连退数步,目含微惧。
天地之间,好似万物皆寂,唯有自己与老者相视而立,犹如虚幻的街景,匆匆行人仿若化作憧憧鬼影,甚至耳畔好似有鬼哭狼嚎之音。
这可是修仙之地,玄阳宗境内,怎会有如此诡异场景。
丁小磊硬着头皮,直视老者,右手深入怀中,再掏出时,掌心摊放着数十两澄澄黄金。
“来。”老者收回视线,面无神色,枯黄略带乌黑的嘴唇急速开合后,推开门扉,入了厅堂。
门洞顿开,丁小磊定睛细瞧,说来也怪,明明不过数步之遥,可这屋内的情景竟瞧不见半分。
黑漆漆的屋内,如巨兽之口,格外透着股诡异与寒意。
不远处,丘子轩身形渐近。
“我倒要瞧瞧,这内里究竟是何种模样。”
丁小磊定了定心神,脚步前迈,越过三寸门槛,顿时眼前一晃,竟瞧不清半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