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桢桢刚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歇斯底里的继母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和小锦，第二眼看到的不是林月，而是坐在沙发上的男孩。

　　男孩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穿着一件言桢桢认识的潮牌卫衣，套着一个红色的头戴式耳机，手里拿着游戏机疯狂地按动着。言桢桢和小锦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音乐开得太大，他的头都没有抬一下，高高挂起地好像这一切都与他全无关系一样。

　　反观林月却穿着一件不大合身的衬衫，因为先前的对话呼吸急促像一只反抗失败的小兽。

　　“你们是谁？过来干嘛？”女人皱着眉问。

　　“我们是学校负责招生的，想和你谈一谈林月考大学的事情。”

　　“干什么？什么大学不大学的？我们家不欢迎你。”继母抱着胳膊使唤林月，“没看见你弟弟水里的水空了嘛？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林月咬着唇去够那个玻璃杯，却被言桢桢中途拦住，“我想和你继母单独聊聊。”

　　“小锦你先带林月出去。”言桢桢沉声道。

　　等小锦和林月出去并关上了房门，言桢桢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说你不想让林月念书？”

　　“让她读完义务教育又让她读了个高中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要我送她去读大学？”

　　“哎，这怎么好呢，你不肯林月读书的事情都传开了，连我们这些老师都知道了，学生里肯定也传的沸沸扬扬了，你儿子马上也要上晗中了，也不知道你儿子会不会因为这个被同学排挤。”

　　女人显然没想到这一茬，皱着眉沉默起来，好一会才找到说辞，“说的好像她是什么国家领导人一样，谁一天天的盯着她上不上学。”

　　“你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不就是为了钱吗？”

　　“你说的冠冕堂皇，你们这些老师这么高尚这么好心，干脆把她学费付了得了。”

　　“她有了学费你就让她去读书？”言桢桢挑了挑眉，“是这样，林月成绩这么优秀，如果是因为家庭条件的问题，我们可以给她申请贫困生补助，而且按她的成绩拿奖学金也没什么问题，也不需要你花钱。”

　　“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我说她要嫁人，她就要嫁人。”女人瞪着言桢桢，有些气急败坏。

　　“别生气啊，气多了容易乳腺增生的。”言桢桢笑眯眯地接着说，“不想拿钱给她去读书，想赚点彩礼，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放长线钓大鱼？”

　　“你这是什么意思？”女人狐疑地看过来。

　　“你想啊，这田家就算现在再有钱，也不过是镇子上的有钱人，这世界上比他有钱的人多了去了，这田壮腿脚又不灵便，又是个小混混，哪什么前途？何必吊着他这一个？”

　　“你的意思是？”

　　“要我是你啊，我就把她送去念书，这么好的大学出来，工资肯定不低啊，她以后赚的钱不都是你的。而且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高富帅，到时候你作为亲家母人家不得好好孝敬你？”

　　说到这个，女人自然松动了。

　　言桢桢留给她权衡的世界，没有接着劝说，反而慢悠悠地晃到了书桌旁边。

　　书是没少买，只是看上去都是簇新的，从来没翻过一样。言桢桢看了一眼平摊在桌上的试卷，然后惊讶地捂住了嘴，“现在都是周日中午了，这卷子怎么还一个字没动啊？弟弟期中考试班上第几名啊？不会是打游戏也回回考第一才不用写的吧。太厉害了。”

　　女人虽然平时溺爱儿子，但想到自己儿子那不堪入目的成绩就来气，只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一把抽过儿子手里的游戏机，“打什么游戏，别打了，快给我把作业写了，再不写你考得上晗中吗？”

　　正在兴头上，游戏机却猝不及防地被抽走了，儿子火大极了，他摘下耳机猛得摔在了沙发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啪得一下摔上了房门。

　　看着女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言桢桢轻笑，“原来是我误会了。可是林月要是有出息，说不定还能帮你儿子找个有钱有闲的工作。林月这丫头我知道，嘴硬心软，到时候看你不让她嫁人了，肯定会感谢你的好，到时候让她帮自己弟弟辅导辅导功课，这么一举多得的买卖，我看了都眼馋。”

　　听着言桢桢不遗余力地画饼，女人终于心动了，可还是忍不住挑刺，“等她上完学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到时候翅膀硬了怎么办？”

　　“她爸妈都葬在这里，她又不可能永远不回来，房产证和钥匙都在你这，好歹也多活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会怕她？”言桢桢故意激她。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我有什么好怕的。”女人面上满是不屑。

　　“这不就对了嘛，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就放长线钓大鱼。“言桢桢循循善诱，“我也不说远的，家里出了个大学生你不也面上有光吗？村里的奖金不也进你的口袋？还能博一个好名声，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女人蹙着眉，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马上就打电话找田家说清楚，反正也没有白纸黑字，田家也奈何不了我。”

　　言桢桢看她终于回心转意了，便转移了话题，“这么大的人了，应该锻炼锻炼独立的能力，我建议呢，让他住校吧，老师会查电子设备，这样他还能好好学习，考一个好高中。”

　　听了这话女人连连点头，“老师您说的是，回头我就让他住校去。”

　　瞧瞧，她明明知道读书重要，却不让林月去读，其小人之心可见一斑。

　　“什么住校？我才不要住校！”原本冷眼旁观的林月的弟弟刚打开门就听到这话，立刻不甘示弱地冲女人大吼大叫道。

　　“鬼叫什么？回你的房间去，我干什么不是为了你好？”女人显然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真是反了。”

　　“我看你平时是太惯着他了。”言桢桢一旦端上了“老师”的架子，便有模有样地分析起来，倒让着头脑简单的继母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言桢桢身份的真实性。

　　“哎，男孩子嘛，总归是有些任性的。”女人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给他的好儿子辩解，似乎一下子和刚刚不是同一个人了，整个人都贴满了“母性光辉”。

　　如果任性等于对家人大呼小叫，成绩一团糟还不写作业沉溺游戏，自己穿潮牌带上千的耳机让姐姐穿旧衣服，客人来了熟视无睹，摔耳机摔门，这样的“好男孩”，言桢桢再没有那个好心去拉他一把了。

　　但言桢桢知道，等她再管不住儿子的时候，她会后悔的。

　　——

　　“怎么样了？”小锦给言桢桢发消息，她已经和林月再楼下晃悠尬聊了好一阵子了。

　　期间除了偷拍林月的照片发给白茂让他给望舒确认以外，就是装天真可爱的小孩，旁敲侧击地打探她到底有没有望舒嘴里的那串手链。

　　只是这林月嘴巴紧得狠，什么也不肯说。

　　“搞定了。”言桢桢秒回，“我马上出去。”

　　言桢桢出来后，和林月耳语几句，林月先是愣了一下，很快点了点头，进了屋子。

　　“放心吧，我看着她和田家沟通完才出来的。”田家因为她出尔反尔很是生气，但奈何林月并没有到适婚年龄，当初只是先给了她两万块钱口头约定了下来，现在毁约也只要把这两万退回去就行了。

　　林月的继母虽然肉疼，但想想以后的那么多好处，咬咬牙也就答应了。

　　“望舒给了那么多珠宝，每一个都价值连城，足够打发他们了。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为什么还要和他们费口舌？”

　　小锦显然更喜欢直来直往，不知道言桢桢为什么要专门把林月支开和这个坏心肠的女人掰扯这么久。

　　“她不仁我不义，林月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连件合身的衣服都没有凭什么让她拿到这么多好处？”言桢桢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钥匙圈，“何况人心不足蛇吞象，给了她一次钱，就一定会有第二次。想要吸血的人可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心软，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言桢桢这一回，就是拿捏住了林月继母不愿意吃亏还想要占便宜的心态。

　　“对了，你刚刚和林月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告诉我。”

　　“我问她是不是有一条很漂亮的手链。”言桢桢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让她去收拾东西，那些不合身衣服就不用了，让她把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拿上。”

　　“嗯？”小锦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我说。”言桢桢顿了顿，唇角微扬，声音清朗，“有一条蓝色尾巴的美人鱼想约你私奔。”

　　如果浅海挤满游人，喧嚣而黯淡。

　　那就一直游，一直游，游到海水变蓝。

　　总有一片静谧，只属于你。

　　小剧场：

　　小锦：遇到无理女人怎么办

　　言桢桢：那就用魔法打败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