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地底决战
这日午后,云海调息完毕,出了茅屋,远远望见沈宝儿皱着眉头在树下发呆,略一思索,已明缘由,上前道:“宝儿姑娘,是不是在为你爹爹的事烦心?”
沈宝儿点了点头,道:“我原本是去积雨谷找出尘子前辈帮忙的,谁知道……我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云海道:“不必担心,等我救出了叶姑娘,就跟你去救你爹爹。”
沈宝儿喜道:“真的?”
云海道:“本仙人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宝儿闻言低下了头,忽然满面飞红,轻声道:“那倒没有。”
云海道:“那不就对了,本仙人答应你的事一定能办到。”说罢转过身来,却见子洋就在身后,忙道:“我的伤已经全好了,咱们今日就去救叶姑娘吧。”
子洋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云海急道:“为什么?你不是说……”
子洋道:“云海,你好好想想,你可以回去救叶姑娘,但如果算虑不详,连你也出了事,还有谁能救你们?”
云海听了,默然半晌,道:“不错,应该仔细思量,我肚子饿了,又气闷得很,不如到外面吃顿好的。”
子洋一笑,点头答应,当下唤了阿妙和宝儿,四人一同来到长沙城内。阿妙和宝儿都是少女心性,在星藤界内呆了数日,早已憋得发慌,此时见到满街红红翠翠,五光十色的货品,哪里还能按捺得住?简直是遇店必进,逢商必停,游逛了好一阵才来到一家酒楼,小二见生意上门,忙陪笑相迎,引领四人登上了二层,临窗设坐,沈宝儿兀自恋恋不舍地望着繁华街市,喃喃道:“看来长沙城内民风尚武,来来往往的都是佩剑的侠客。”
小二闻言接话道:“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是卧虎山庄庄主关天雄召开英雄大会,公审大盗凌空,从前跟凌空有过节的武林人物齐集长沙,才会成了这般模样,那凌空也真是不识趣,好惹不惹,竟连卧虎山庄的卧虎石也敢偷,活该他倒霉了。”
云海听了,不禁轻轻“哦”了一声,随口点了几样菜式,打发小二去了,转向子洋道:“关天雄开这英雄大会,必定藏有阴谋,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理。”
子洋一愣,道:“此话怎讲?”
云海环望四周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凌空根本没有偷卧虎石,都是叶风假借他的名头掩人耳目,关天雄再清楚不过,却还要借题发挥,搞这个英雄大会,岂能安着好心?此其一。二来关天雄不惜魔道修行,炼成不死之身,野心勃勃,岂能甘于平淡?这什么英雄大会,就是他兴风作浪的最佳时机。三来他杀了叶风,我想为她报仇。”
子洋闻言略略思忖,道:“好,咱们再去卧虎山庄走一遭。”
阿妙道:“可是……不是说那关天雄是不死之身么,跟他作对,会不会太危险了?”
云海道:“不必忧虑,我有隐身法咒,子洋也有隐身石,咱们偷偷进去,关天雄根本瞧不见。”
阿妙闻言心下稍安,四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结帐出来,天色已将黑了,子洋把阿妙和宝儿收入星藤界,含了云海画好隐身咒的隐身石,兄弟俩都隐去身形,悄悄向卧虎山庄潜来。
卧虎庄内早早就燃满了灯烛火把,桔黄的火光把傍晚的残照完全掩住了。关天雄站在院子中间的高台上,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握着个酒杯,周围的火把将他的影子拆成好几个,闪闪缩缩地投射下来,多多少少透着些诡异。高台的前面是十桌丰盛的筵席,每一桌都坐满了客人,看宾客的衣着打扮,显然是来自五湖四海。众人原本相互引见寒暄,甚是吵闹,自从关天雄站上高台,周围便渐渐安静,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关天雄面上冷冰冰的,扫视了众人一圈,道:“各位高贤,关某这次斗胆请大家来,一来固然是为了公审大盗凌空,二来也是为了多结交些朋友,关某备下这粗茶淡饭,实在不成敬意,请各位将就用些,待酒足饭饱之后,咱们再来审定凌空的所有罪状,还大家一个公道。关某先敬各位一杯,请。”说着将酒杯高高举了起来。
众人见状,纷纷举杯相应,关天雄一气将酒饮尽,又道:“请各位自便,但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千万不要客气。”说罢抱拳一礼,下台去了。
云海,子洋见状,都猜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当下寻了个角落站定,耐着性子,静观其变。那许多宾客推杯换盏,不多时便酒过三巡,二人正有些心不在焉,忽听得“扑通”一声响,有人栽倒在桌面上,震得碗碟交响,汁水飞溅。云海见状暗忖道:“这人也真不济事,随便三四杯便醉了,真不知他怎么交朋友,走江湖。”他这念头还没转过,又是“扑通”一声,另一桌也有人趴下了。云海不由一愕,心中疑云大起,寻思道:“是这些人没用,还是关天雄的酒太厉害?怎么说也都是武林高手,怎能醉得如此容易?”还在思忖之间,却听得“扑通”声响个不断,那百十宾客好似抢着叩头一般,尽数倒下,无一幸免。鼎沸的人声,偌大的宅院,顷刻间便只剩一片死寂。
云海心中惊疑,正待上前查探,忽觉手腕一紧,已被子洋抓住了,云海一凛,抬头望去,只见关天雄从屋后转了出来,缓步迈上高台,扫视众人一眼,从怀中取出一物,托在了手心上。
云海和子洋凝眸细看,只见那物指节大小,光芒闪耀,正是卧虎石。关天雄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施了什么咒法,周围的空气忽然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急,好似飓风呼啸,海浪翻卷,直向着卧虎石汇集而去。云海和子洋勉力定住身形,却几乎定不住心神,妖风在耳畔锐利地悲鸣,好似无数鬼怪夜哭,让人心胆俱裂,失魂落魄。云海骇然之下,急用了个搜神诀向四面张望,岂料不见妖魔,却见那百十宾客的魂魄离体飘出,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都汇入卧虎石里去了。
片刻过后,关天雄收了法术,飓风骤然止歇,云海和子洋固住精元神气,抬头再看,只见关天雄手中的卧虎石已变了模样,外表好似罩着一层粉色气晕,内中跳动着赤红妖光,好似恶魔的眼睛,凶神的窥探,让人不寒而栗。
关天雄紧握了卧虎石,一面纵声狂笑,一面向内大步而去,云海和子洋急忙跟上,随着他进了书房,下入地道,穿过迷仙阵,竟然又来到当日庄无梦刺杀他的祭坛。
此处与那日已有些不一样,满地碎石,顶上开了个大洞,疏落的星光透过数丈厚的山壁洒落进来,无声无息地融入火把的光芒,一点也不见痕迹。
关天雄显然很震惊,仰头对着顶上的大洞出了好一阵神,才用掌风吹开满地落石,转到神像后面去了。云海等了一阵,不见他出来,正想追踪而去,却猛听得“轰隆”一声响,那巨大的神像不住颤抖,震落尘砂簌簌,漫天飞扬,随即从中裂开,左右退去,露出当中一座奇形怪状的建筑来。
云海和子洋留神观瞧,只见那建筑经纬纵横,轨道交错,间中镶嵌着些闪闪发光的物体,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倒与观测天象的浑仪有几分相似。关天雄左右踱步,把那建筑仔细查看了一番,忽而放声狂笑,道:“有了这九九魂力相助,今日终于可以大开魔门,魔族灭世,万物重生,数十年的心血,总算有着落了。”说着将手中的卧虎石放到了那建筑中心的一处所在,捏个指诀,便要施法。
云海和子洋见状大惊失色,子洋不及细想,吐了隐身石出来,厉声喝道:“住手。”身形一闪,已到了关天雄身后。
关天雄闻声亦是心中骇然,急转过身,怒喝道:“什么人?”待看清了子洋模样,强掩脸上惊色,冷笑道:“小子,原来是你,上次你侥幸偷梁换柱,戏耍了老夫一回,老夫不去寻你已是你的运气,你居然还不知好歹,找上门来送死?”
子洋道:“莫说这些废话,你想开启魔界,便须先问过我。”
关天雄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有什么本事阻挡我?哦,对了,你还有几个帮手,他们在哪里?一并现身吧,省得我费神查探。”
云海见他目光有意无意地瞧着自己这边,料想避不过他耳目,索性也现出身形,道:“我在这里,关天雄,咱们兄弟今日就要联手除害。”
关天雄再细细扫视了周围一圈,冷笑道:“大言不惭。”话音未落,右手一翻,“呼”地一掌向子洋当胸劈去。
子洋见他掌力猛恶,不敢硬接,当下暴退五尺,双掌齐出,喝道:“诛邪!”两道咒光闪出,直贯关天雄前胸。
关天雄不闪不避,挺身受下咒光,冷笑道:“小子,你还有什么招数?”
子洋见状惊疑不定,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云海叫道:“子洋,这厮是人身成魔,寻常的咒法奈何不了他,要用三界咒法才行。”
子洋闻言登时醒悟,忖道:“原来如此,三界咒法我也会使,可是只会‘霸龙弑神诀’,此法一出,便会耗尽我全身精力,倘若不能奏功,云海可就危险了。”
云海见子洋犹豫,心中暗惊,忖道:“莫非子洋不会三界咒法?不是啊,他连御魔子都杀死了,怎能不会?定是时机未到,不便出手。”当下抢上前来,道:“子洋,不必心急,我守你攻,咱们慢慢跟他较量。”他话音未落,关天雄又是两掌劈来,云海双臂急展,眨眼间便筑起“太极阴阳盾”,关天雄劲力虽恶,打到盾上却随阴阳流转,轻易就被化了开去。
关天雄收招凝立,嘿嘿一笑,道:“我用内力,你用灵力,我倒要看看谁支持得久些。”
云海闻言暗暗叫苦,忖道:“我用这法盾时时刻刻都要消耗灵力,这老贼却是以逸待劳,我怎能耗得过他?现下便全靠子洋了,希望他瞧准时机,一击必杀。”想到此处,转头向子洋望去,却见他也正瞧着自己,二人心意相通,登时便有了默契。
云海向左挪开几步,突然收了法盾,大喝一声:“金仙十剑!”十根手指幻起道道金光,闪电般向关天雄颈间劈来,而子洋也同时引咒上身,意化金龙,如暴风霹雳,飞旋而至。他二人略分先后,关天雄着意防守云海的金仙十剑,无形中将左后背卖给了子洋,待察觉他骤下杀手,再要躲避,已来不及了。
好个关天雄,临危不乱,猛然错开半步,浑不理云海,把全身真力集于右手,一掌向子洋腰间劈去。关天雄这招使得甚是巧妙,虽然不能完全避开云海和子洋的攻击,却让二人的招式大半交叉,自己固然不能幸免,云海和子洋也必定伤了对方。云海原本不会“金仙十剑”,只是装个模样诱敌,吓阻关天雄,那也罢了,子洋这一击却是真材实料,倘若云海闪避不开,后果不堪设想。
子洋见状当机立断,双掌收回腰间,封挡住关天雄的杀招,二人劲力相交,子洋只觉胸口巨震,眼冒金星,横里跌出丈余,口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关天雄见状有些愕然,低头看身上“金仙十剑”剑光劈过之处,也浑然没半点伤害,不由纵声狂笑,道:“两个小子,原来你们就这点儿本事,居然也敢来找老夫的晦气,实在胆大妄为得可笑,罢了,我便送你们一程,早早投胎去吧。”说罢高举右臂,一招“泰山压顶”向子洋当头砸下。云海见状一掠而来,急以灵盾相护,谁知关天雄已料定他必定如此,这一砸用尽真,灵混合的魂力,云海仓促间抵挡不住,只觉喉头一甜,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关天雄见他二人面若金纸,委顿在地,又再狂笑不止。云海怒道:“你笑什么,要杀便杀,看小爷我会不会皱一皱眉头。”
关天雄道:“原本我的确想杀你们,现在却不想了,我要你们亲眼看着魔界开启,亲眼看到魔族灭世,让你们知道凡人是多么渺小,多么可笑。”
云海道:“任凡人多么渺小卑微都好,你也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你自己也是人,为什么要毁灭自己的族类?”
关天雄目中光芒一闪,冷笑道:“我是人?不错,我是人,我是三岁就被父母遗弃在林间雪地的废人,我是被人放在案板上讨价还价,一文一斤还是三文两斤的贱人,要不是师父兽蓝魔君救我性命,带我修行,哪里会有关某的今日?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他老人家未了的心愿,便由我来完成!”
子洋闻言心头震动,失声道:“兽蓝魔君?原来他是你师父。”
关天雄脸上肌肉一抖,转头将子洋再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也知道我师父的名号?我倒想听听,你还知道什么?”
子洋道:“兽蓝魔君早已在建康城外凌宅一役中送了性命,凌倩,凌淼二位前辈舍身封印魔界,侠骨留香,正是我辈典范。”
关天雄切齿道:“要不是凌家两个贱人坏事,师父早已达成夙愿,迎来魔尊,又怎会死于非命,魂飞魄散?不过怎样都好,这二十年来我费尽心力,终于结成灵魔阵,眼下只待时辰一至,魔阵发动,便能大功告成,你那些所谓侠骨仁心的卫道之士,还一个个蒙在鼓里,浑不知死到临头。”关天雄说罢目中透出残忍而又兴奋的光芒,嘴角牵动,不住阴笑。
子洋道:“胡说八道,那魔界出口在建康附近,来回之间,耗费不少时候,你若万事俱备,为何还不出发布阵?分明就是虚张声势。”
关天雄嘿嘿笑道:“小子,你若想打听灵魔阵详情,不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你二人死在顷刻,我便从头说与你们知道。我师父兽蓝魔君乃是魔界三使之一,降临人间的使命便是不惜一切开启魔界。传说这世上共有九处魔界与人间的出入口,可惜开合无常,我师父耗费百年时光,也不过寻得三处,一在建康城外,一在西南离魂山,还有一处,就是这里了。若以正常而论,此处的出口还有二十七年才会开启一瞬,但先师兽蓝魔君耗尽心血,钻研出灵魔阵法,借助‘魂力石’,也就是外间说的‘卧虎石’的力量,就能将魔界出口开启整整一天,一天的工夫,足够多少魔族降世?千军万马,转眼便能**平人间。”
云海撇了撇嘴,道:“小小一颗‘卧虎石’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我才不信。”
关天雄瞥了他一眼,蔑笑道:“黄口小儿,懂得什么?‘魂力石’乃是上古魔神蚩尤的宝物,能吸取九十九人的魂魄,只要将他们的魂力全都集中在一点,再借助灵魔阵法,就足够开启魔界。”
子洋闻言怒道:“这么说来,方才庭院中那短短的工夫,你就已经害了九十九条性命,你……你简直是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关天雄道:“不必那么激动,不是九十九人,而是九十八人,这魂力石中早已暗藏了一条灵魂,要不是他发出讯息,你以为我凭什么跟踪魂力石的下落?”
云海闻言思前想后,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任由我们把这什么‘魂力石’盗走,原来你早有阴谋,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关天雄道:“不错,我就是要引蛇出洞,看看到底是谁跟老夫过不去,只不料费了这许多工夫,就只跟出你们这几个小鬼,看来是老夫小题大作了。”
云海道:“的确是小题大作,你要九十九条灵魂,到街上一站,随时可以,为何要多此一举,搞什么英雄大会?”
关天雄道:“小子,瞧你模样挺机灵,怎能问出这样的蠢话?寻常人等,浑浑噩噩,哪有多少魂力?只有武林健者,内外兼修,意志坚强,才是可用之材,灵魔阵要求极高,魂力石容量有限,我精挑细选,才邀来这百十人,虽有几个爽约不至,余下的也尽够了。”
子洋道:“这些魂魄都是豪侠英灵,就算被你制住,也决不会为你效力。”
关天雄嘿嘿笑道:“所以我事前先给他们饮下了‘迷魂酒’,他们早忘了自己是谁,只要咒法一起,他们就会对我唯命是从。”
子洋闻言大怒,道:“你……你可真是卑鄙无耻!”
关天雄冷笑道:“人性就是自私卑鄙,下流无耻,所以我才要灭世创世,这些宏图大志,你们不会明白。”
云海道:“我的确不明白,我只是奇怪,这么多秘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关天雄哼了一声,将目光投向别处,道:“一个人做了很多事,却只能憋在心里,没有人知道,那种感觉……嘿嘿……我就是要告诉你们,这样你们才会死得更难过,而我就会更开心。说了这许多话,时候正好,你们睁大了眼睛,准备迎接魔尊吧。”说罢将食指按上了魂力石,双目微闭,凝神施法,那魂力石内的赤光登时暴涨三尺,把几人的面颊都映红了。
云海见状焦急地望向子洋,一句“怎么办”还没出口,子洋已经一拍他肩膀,猛地站了起来,双脚狠狠蹬地,化作耀眼龙光,宛如撕开长空的急电,向关天雄后心暴射而去。
关天雄听得动静,转过身来,却见金光劲气已逼在眉睫,大骇之下,急提左臂相迎,奈何仓促应战,济得甚事?子洋神光过处,关天雄被震飞数丈开外,背心重重撞上半边魔神雕像,山石崩坏坍塌,随他一起弹落尘埃之中。
子洋偷袭得手,却也耗尽全身精元,面色惨白,跪伏在地上,身躯摇摇欲坠,云海急忙上前将他扶住,再抬头细看,只见关天雄左臂已齐肩卸落,半边身躯撕裂破碎,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云海见状喜道:“这下好了,这魔头总算是伏诛了。”躬下身体,正待背起子洋,却听得一人冷冷地道:“是么?”
云海猛吃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关天雄已不知何时到了自己眼前,一双狼也似的眼睛凶光闪闪,无限怨毒地盯着自己和子洋。云海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气,失声道:“你……你竟然还没死。”
关天雄不答他话,转向子洋道:“好小子,原来方才你竟是故意做作,心机深沉,连老夫都被你瞒过了,所幸老夫已修成不死之身,否则真就被你送去了阎罗殿,现下你精力已尽,还有什么手段与老夫较量?”说着大喝一声,右臂急展,幻起一道蓝光,向子洋心口劈来。
云海早有准备,抢上前去用阴阳盾护住,怎奈关天雄暴怒出手,势不可挡,云海连带着子洋,一并被他击退三丈之外,跌坐在地,不住咯血。
关天雄踏步上前,正待再施毒手,却猛然听得灵魔阵中传来蜂鸣之声,不禁心中一凛,忖道:“时辰已至,若不发动魂力石,便白白错过时机了。”当下顾不得追杀二人,返身来到灵魔阵前,又将魂力石催动了。
云海和子洋眼睁睁瞧着他施法,却无力阻止,只见灵魔阵中光芒越来越强,渐渐炽白耀目,使人不敢逼视,二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只听得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传来,几乎将人的魂魄都震散了。
云海和子洋心中沮丧绝望,鼓足了勇气举目观瞧,却见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关天雄站在灵魔阵前,满脸迷惑,目光呆滞,口中不住地喃喃重复:“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魂力石内的魂力会不够……为什么……”
云海见他失神,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个主意,当下附在子洋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子洋听了,点头答应。云海将手掌按在他背心“至阳穴”,将自己的精神灵力一股脑儿全传了过去。子洋复了灵体,悄悄站起身来,又是一记“霸龙弑神诀”向关天雄迅猛扑击。
关天雄兀自对着灵魔阵呆呆出神,竟全然没察觉子洋的杀招,只见金光暴闪,“蓬”的一声闷响过后,关天雄的头颅炸成飞灰,飘散在空中,再没了形迹。云海和子洋见状都松了一口气,心神略散,登时眼前发黑,双双晕去。
二人这一晕,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云海迷迷糊糊地听得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声呼唤,声音轻柔熟悉,宛然就是庄无梦。云海不禁浑身一抖,慢慢睁开双目,只见眼前一张模糊的容颜,目光温暖,面容绝美,竟真的是庄无梦。云海见状鼻孔一酸,流下泪来,用颤抖的声音道:“庄姑娘,我们……给你报了仇了。”
庄无梦道:“谢谢你,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我的元神就快散了,我……要走了。”
云海闻言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庄无梦不是幻觉,狂喜之下,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坐了起来,叫道:“庄姑娘,真的是你么?”
庄无梦道:“是我,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云海道:“有啊有啊……”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一呆之下,傻傻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庄无梦一笑,道:“我回到过去,机缘巧合,探到了魂力石的秘密,我早知自己必死,于是就在死后将一缕魂魄藏入魂力石中,关天雄以为已有了九十九条灵魂,却不知我占了一个位置,又不听他调动,他魂力不够,自然不能开启魔界。云海,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云海闻言一呆,又流下泪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却狠心不见我?”
庄无梦道:“云海,你别怨我,我原想占着那位置,永远不出来,那关天雄就永远不会有足够的魂力开启魔界,现下你和子洋铲除了此獠,我才得解脱现身,云海,我是一缕阴魂,无力留在阳世,咱们就此别过,来生再见了。”
云海闻言泪如雨下,道:“无梦,我舍不得你,你别离开我。”
庄无梦见状心中疼痛,欲言又止,二人正在恋恋不舍之间,忽听得一声叹息,一人道:“云海,让庄姑娘去了吧,聚散自有缘法,莫要强求,害了她的生生世世。”原来却是子洋也醒来了。
云海心知子洋所言不错,咬牙收拾心情,向庄无梦道:“无梦,你去吧,投个好胎,无论你投到哪里,我总能找到你的。”
庄无梦一笑,道:“真的?”
云海道:“真的,就算是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也会把你找到。”
庄无梦闻言泪光闪烁,道:“云海,你自己保重,我会一直等着你。”说罢化作一道清风,飘然而去。
云海黯然神伤,默默不语,子洋上前轻拍他肩膀,想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正踌躇之间,忽觉一阵阴风从自己耳边掠过,不禁心中一凛,一个念头如电光闪过,失声道:“糟糕!关天雄的元神未灭!”这话音未落,前方已响起关天雄刺耳的狂笑,道:“小子,你果然反应神速,老夫不禁都有些怕你了。”
云海,子洋急画“搜神诀”,抬眼望去,只见关天雄站在灵魔阵前,双手负胸,嘴边挂着阴冷的笑意。云海见状惊道:“三界咒法都不能破你元神,是何道理?”
关天雄道:“很简单,躲闪不及,只好元神出窍,你们这些小杂种,毁去我辛苦修来的不死身不算,那臭丫头还藏在魂力石内坏我大事,好在此刻正是子时末,我亲身入石补足九九魂力,仍然能开启魔界,你们还有什么本事阻止我?”说罢将身一耸,化为一道魂光,便要钻入魂力石中。
二人见状急得手足无措,云海猛然瞥见子洋腰间的乾坤镜,脑中灵光一闪,一把将它抓了过来,向魂力石飞旋而去,同时叫道:“子洋,看你的了!”
子洋闻言登时会意,急凝神施咒,只见乾坤镜咒光一闪,正迎上关天雄的魂光,时空流转,不知把他送到了何方。二人还没来得及欢呼,却见那咒光射入灵魔阵中,照到魂力石上,折返回来,魂力石霎时间消失无踪,而乾坤镜落入反射光中,也只一闪便不见了踪影。二人见状惊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云海才颓然坐倒,泪如泉涌,没有了乾坤镜,就没有了今生与庄无梦重逢的希望,他突然间明白,在乾坤镜的来来去去中,没有任何人改变任何事,一切都是注定的,也许,只有那些不能改变的事才会有时空行旅,才是每个人的命运。
云海与子洋离开卧虎山庄的时候,天已经约略亮了,青色的光芒裹着茫茫大地,不知暗示着苍凉还是生机,云海站在山庄门口,望遍东南西北,却迈不动脚步,因为他突然间不再明白,自己究竟应该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