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珠炮般骂到这里,贾少康还待再骂,却忽然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转眼腮帮子火辣辣地疼,再用手一捂时,便发现已经肿起来像馒头了。
“谁?谁?谁敢打我?!”贾少康反应过来后,立即暴跳如雷,捂着腮帮子朝四下乱吼。
“我敢打你。”一个清和的声音传来。
“谁?!”贾少康循声望去,原本气势汹汹的样子,顿时泄了气——
原来,出声之人,正是清宗堂堂主楚灵风。
“怎么不叫了?”楚灵风慢条斯理,看着他道,“打你就打你了。掌门师尊面前,还容得你撒野?白师妹好好地说事,你阻拦什么?莫非心中有鬼?”
“你、你……”贾少康心中气急,却不敢反击;他求救似的看向自己实际中的主子孟惊鸿,却发现他脸色铁青,见自己望来,回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贾少康顿时像一株霜打的茄子,不敢再作声。
“无罪,有功,有意思。”既飘逸、又威严的掌门真人朗苍子,看着白冰岚,“你就是白冰岚?最近本座可没少听说你的名字。唉,吾未见好学如好色者……有什么事,你说吧。”
“是!”白冰岚也不管掌门对自己的评价,侃侃说道,“其实,今晚之事,只是张狂云师兄的一个计谋。”
“计谋?”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是,计谋!”白冰岚清脆动听的声音,在月夜的亭台楼阁中回响,“近几次下山除妖,让张师兄得知,很可能有妖族或者妖族在我族中安插的奸细,想销毁玄灵宗中历年所积的妖国情报。”
“张师兄有心报告,但消息并不确凿,要是轻易妄言,最后证明只是妖族谣言,那反而不好。于是他便将计就计,真正的妖国情报早就命我转移,他便按照听来的大致时间,潜伏在藏经院中,等那妖族奸细现形。”
“胡说!”孟惊鸿立即打断她,冷笑道,“白冰岚,你护主心切,我能理解;可也不能说得太荒唐了。我劝你听我一言,由我主持审问,定然公正公平,不会让张狂云吃不必要的苦头。”
这时候,他对白冰岚的喝阻,是真心的;虽然他一直觊觎少女的美色,但反正只要能扳倒张狂云,今后失了依靠的小妮子,还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师兄,你这话便不对了。”楚灵风开口道,“师尊既然已经让白师妹说了,你就耐心听完;毕竟我道门中人,要讲一个清净平和。”
“哼!”孟惊鸿斜着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是这样啊……”掌门真人朗苍子,一阵沉吟,“这么说,今日之事,只是张狂云引蛇出洞?”
“掌门明鉴,正是。”白冰岚恭敬说道。
“那,妖国情报,确是真烧毁了。”朗苍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少女。
“谁说烧毁了?孟师兄说的?”白冰岚的俏靥上,浮现一丝嘲讽之意,“哎,还以为有些师兄,是什么大人物;遇上点事情,就一惊一乍的,也不去查明,便断言又是被烧了、被毁了,哪还有我们道门中人的清净镇定?”
“你!”刚才被师弟揶揄,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这时居然见一个毫无地位的小师妹,居然也这么讽刺自己,孟惊鸿的感觉,和刚才贾少康被打一耳光的感觉,也差不多。
于是他暴跳如雷,又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极力压住火儿,高声喝问道:“你说,如果没被烧毁,那它们去哪儿了?”
“去了一个你很熟悉的地方。”白冰岚笑道。
“莫要装神弄鬼!”孟惊鸿气急败坏地吼道。
“装神弄鬼?”白冰岚冷笑道,“难道把情报转移到大师兄你的房里,叫装神弄鬼?你房子是灵堂么?”
“放肆!”朗苍子喝了一声,“休对你大师兄出言不逊……嗯?你是说,把妖国情报,转移到惊鸿房中?你……说话要负责任。”
也就是掌门真人了,经验丰富,才把最后那个“你不要胡说八道”的心里话,给转换成符合身份的措辞。
“小女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负责。”白冰岚平静如水道,“妖国情报,早就由我转移到大师兄的房间里了。”
“为何偏偏是他房间?”朗苍子问道。
“因为我对他的住处熟啊。”白冰岚笑嘻嘻道。
“嗯?!”好似“唰”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孟惊鸿,那眼神十分暧昧。
那白冰岚还在继续说道:“自我入玄灵宗门,大师兄他老是来找我,不管有事没事都来找我,所以偌大的门派中,小女子除了张师兄,就跟大师兄熟了。”
“要藏妖国情报,自然首选他那儿了,毕竟我们也不知妖族奸细有没有察觉,藏在白鹿崖不安全啊。大师兄的住处,我熟门熟路,藏得也顺手啊。”
“你、你你!”孟惊鸿听了,气得脸色煞白,手指着白冰岚,声音颤抖,想骂又不好骂,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我怎么了?师兄——”白冰岚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孟惊鸿,末尾那个“师兄”还喊得又甜又腻。
“呀!”众人见状,全都暗暗摇头。
他们心说,这孟惊鸿,也真是虚伪,平时巡视门派中,不苟言笑,呼来喝去,结果自己不守门规,竟然不顾身份,去暗中勾搭新进的女弟子,不仅有损品行,还抢了他们的机会啊!
心中怀着这样的想法,众人看向孟惊鸿的眼神,不仅暧昧,还很不满。
见此情形,孟惊鸿又惊又怒,猛地气血上涌。
他先是心中一闷,紧接着嗓子眼一甜,只觉得好像有什么**要涌上喉头。
孟惊鸿一惊,连忙一运功力,生生把已经涌到喉头的那口血,又给逼了回去。
“不可能!”孟惊鸿缓过神,便眼神狰狞地瞪着白冰岚叫道,“白冰岚,你休要血口喷人!你怎么可能把妖国情报,藏到我房里?”
“怎么不可能?”白冰岚一步不让,面对神色凶狠的大师兄,毫不畏惧道,“怎么?孟师兄的意思,我不可能把妖国情报藏到你房里,难道你房里的妖国情报,是你自己藏的?那岂不是成了贼喊捉贼?”
说完这一句,她又压低声音,满怀恶意地对孟惊鸿道:“说我血口喷人?我看刚才,是谁差点血口喷人?”
“哇!”一听这句话,本来压着一口血的孟惊鸿,再也压制不住,顿时从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师兄!”在他旁边的贾少康,见状吓得跳起来,就要上前替孟惊鸿擦拭嘴边的鲜血。
“走开!”孟惊鸿一把推开他,双目赤红地瞪着白冰岚,“没想到,白冰岚,你真是个厉害角色。方才都是你一面之词,我怎么都不信,那烧毁了的妖国情报,能在我房中。”
“不信好啊。”白冰岚道,“找人去一查,不就都明白了?”
“好!”孟惊鸿冷笑一声,转身拱手道,“掌门师尊,请允许弟子回房一趟,去看看那妖国情报,是否真在弟子房中。”
“好,你去吧。”朗苍子抬抬手道。
“谢过师尊!”说罢孟惊鸿转身便要走。
“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执法长老石破山,忽然一挥手,道,“来人,陪惊鸿一起回房。”
“是!”他身旁的亲随弟子中,立即有两人躬身答应,快步上前,簇拥在孟惊鸿身边,随他一起回房去。
执法长老这个举动,让孟惊鸿的心有点发凉。
“他这是不相信我啊……”孟惊鸿看向张狂云和白冰岚二人的目光,其中恨意更甚。
大师兄孟惊鸿,回房验证,还需要一段时间;这夜也越来越深沉。但这时,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个人走。
本来被绳捆索绑的张狂云,当白冰岚出现后,那绳索也被暗中松绑了。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张狂云和白冰岚,只能用眼神交流。
张狂云的眼神,表示了悔意、歉意,还有惊讶、问询之情。
白冰岚流露的意思则是:现在知道谁是好人了?今晚的事,你放心,没问题。
见他两人如此,那个已经被晾在一旁的小师妹洛琳琅,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这种滋味,并不是吃醋的感觉,事实上能做出今晚这事,便证明她对张狂云毫无感情,之前只是虚以委蛇。
她现在心中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她完全没能料到,今晚情势竟然急转直下,并没有像那个人先前说的那样,十拿十稳,不会出任何问题。
她对那人,实在太过相信,因此洛琳琅根本就没有想过,万一这事情,失败了,该怎么办?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孟惊鸿和那两个执法长老座下的弟子,便从远处回来。
皎洁的月光,让几人行走的剪影十分清晰,于是还离着很远的距离,大家都看清,那两个执法弟子正抬着两只摞在一起的箱子,从远处一**一**地走过来。
从他们的走路姿势来看,这两只箱子应该很沉。
而之前领头而去的孟惊鸿,这时却走在后面,垂首低头,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见此情形,众人十分吃惊:“难道,真被玄灵之花、美人师妹给说中了?”
不用说,孟惊鸿和执法弟子,还真在孟惊鸿房中的床底角落处,发现了这两只箱子;当时孟惊鸿大惊失色,拖出箱子来打开,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时,他的脸色甭提有多精彩!
当他们三人回到现场,那两个执法弟子把箱子抬到掌门和执法长老面前。
执法弟子很懂事,这时并没有按惯例先禀告,而是沉默不语。
“师尊,长老,”孟惊鸿也像只霜打的茄子,期期艾艾地说道,“白师妹她,说得没错,所有历年重要的妖国情报,果然都转移到弟子房中的床底下。”
“哦。”掌门面沉似水,抬抬手道,“给张狂云,松绑吧。”
“是!”站在少年边上的弟子,顿时就把少年身上早就松懈的绳索,给麻利地取下来。
脱离了桎梏,张狂云忙对掌门躬身一礼:“谢过掌门师尊!”然后便展动展动手脚,急走几步,站到了白冰岚身边。
事情出其不意地逆转,孟惊鸿心中惊怒,便忍不住朝两个罪魁祸首望去。
他预期看到的,是嘲讽和仇恨的目光;但没想到,他看见的是,那白冰岚,只是看着自己笑,那张狂云也跟着笑。
这种笑容,淡然,平和,没有丝毫的揶揄和嘲讽,但孟惊鸿看了,却很是不安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两人。
真的小看了。
本以为利用洛琳琅设下的圈套,天衣无缝,却早被对方看破。
看破了,却不说破,更可怕。
不说破,还顺水推舟,反击了一把,这心思何等深沉狠辣?
这些都罢了;关键是,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一担书卷藏到自己房间中,这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大师兄眼角一跳,蓦地看向了二师弟楚灵风。
“难道是他玩的花样?众人皆知,那张狂云猪不尝、狗不闻,也就自己那个二师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把这个不入流的小师弟当成宝贝。”
这般想时,他看似不经意地打量了楚灵风一眼,却见他也是神色惊讶。
“嗯?莫非他也不知情?不会的!”孟惊鸿很快否定了这想法,“以张狂云这货色,再加上白冰岚这只大花瓶,怎么干得出这等大事情?一定是二师弟暗中指使、协助了!”
霎时之间,他便把刻骨的仇恨,转移到楚灵风身上去了。
反正在玄灵宗小一辈中,他两人不分伯仲,向来都在别苗头;现在孟惊鸿也算是旧恨未了,又添新仇。
看到眼前这一幕,那个小师妹洛琳琅,自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一股寒意,弥漫她全身。
她惊惶地看向孟惊鸿,没想到孟惊鸿的目光一接触到她,便立即移走;
她有看向张狂云,张狂云便回了一个平和的微笑,却让她如堕冰窟——
这笑容平和,优雅,甚至还有几分温暖,但却丝毫不涉情意。
这样的反应,才是让她最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