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三月,天乍暖还寒。
树梢儿刚冒出新绿,解冻了的泥土变得松软,散发着隐隐的清香。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洒在小镇每一个角落。这样的天气正适合晒太阳,随处可见三个一群、五个一片聚在一起闲聊的人。
突然,一阵马蹄声踏碎了难得的宁静,接着是碌碌的车轮声。
有人来了。
只见街道上飞驰来一辆马车,马不是良驹,车也很旧,这样一辆平常的马车就算有一千辆同时在街上跑也没人会在意。
可这次就有人注意了,很多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为什么?因为赶车的是洛月!
洛大小姐擅骑射,时常骑着高头大马从街上过,赶车这还是第一次见。
“哎,二哥你说洛大小姐这是从哪里来?”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她爹!”
那二哥显然在占便宜,说完还得意的笑。
有人骂道:“赵老二你是想死了,洛二爷的便宜你都敢占,不怕洛月大小姐掰了你的牙!”
赵老二吓得一缩脖子住了嘴,过了好半天才解嘲似的嘟囔了一句:“洛家这几天怎么样了?”
有人答道:“洛公子昏迷好几天了,请了好几个郎中都没救醒,怕是没救了。”
众人一片的惋惜声,洛家由喜事变成了丧事确实让人很糟心,洛二爷这几日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惋惜声中忽然有人说道:“你们说这洛月赶着马车是不是去接郎中去了?”
“对呀!肯定是的。几天没见这丫头了,肯定是寻神医去了。”
有人提议道:“咱们跟去看看吧,洛二爷平时对乡亲们不错,该去问候一下。”
赵老二等人纷纷称是,一行人说去就去,走着说着朝着洛家走去。
洛家。
洛安已被移到了别的房屋里,新房死了人,不能再让洛安住在新房里了。
郎中修长的手指轻按在洛安的脉门上,一双闪着光的眼睛轻轻闭上,良久才缓缓睁开。
“沈兄弟,怎么样?”
没等洛孤雁与洛月开口,一旁的小老头着急地问道。
姓沈的郎中微笑道:“东平哥莫急,洛庄主也莫怕,令郎虽中了很奇怪大毒药,但这毒药也非无药可解,待敝人为令郎施针,针灸后定能缓解令郎体内的毒。”
东平哥?
这小老头难道是李东平?这小老头若是双鞭李东平,那这姓沈的郎中是谁?沈方鹤?
答案是:正确。
这小老头就是双鞭李东平,二十年前府城威远镖局最有名的镖师。
李东平怎么到了靖阳县,又怎么到了黄梁陈镇?他与洛孤雁又是什么关系?
原来李东平在侯家集时曾接到府城威远镖局的总镖头高威远的来信,信中邀请李东平去府城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李东平见昔日旧主相邀,又说是有要事,便不敢推辞,带着张怜儿去了府城。
到了威远镖局,办妥了事,在府城周边游玩了一遭,说要回侯家集,高威远留住不放,一定要李东平再住些日子,这一住就等到了洛孤雁的请柬。
洛孤雁原本也是威远镖局的镖师,跟李东平、张康年都是莫逆之交,李东平离开镖局后洛孤雁又在镖局呆了好几年,两人分别已是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就未曾见过一面。
见到洛孤雁的请柬李东平很高兴,虽然这请柬没有自己的份,李东平也决定去一趟靖阳县,不光是为了喝朋友儿子的喜酒,更重要的是想在有生之年再见老兄弟一面。
就这样李东平带着张怜儿到了黄梁陈,见到了好兄弟洛孤雁,本来想着等喜事完结就走,没想到大婚那天出了新郎中毒,新娘失踪的事,更糟心的是不知道是谁杀了洛家的丫鬟。
猴八赖醒来之后竟然疯了,整天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偶尔发起疯来四处奔跑,大喊大叫,叫的都是些听不懂的话。
洛安中的毒很是古怪,方圆百里的郎中都请来了,愣是解不了这种毒。
情急之下李东平想到了沈方鹤,靖阳到清水虽远,快马加鞭几日还是能跑个来回的。
于是李东平提笔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把洛家的事说了一遍。由洛月带着这封信去了侯家集,接来了沈方鹤。
施针过后,洛安脸上的红色淡了许多,沈方鹤研墨提笔,刷刷点点写下一副药方,递于洛孤雁,洛孤雁吩咐下人去抓药。又把沈方鹤请到正堂,唤下人煮茶,三人坐下了唠起了家常。
“沈兄弟,你看安侄儿这是中的什么毒?为什么这么久了还醒不过来?”
对李东平的提问沈方鹤也有些挠头,行医几十载还真没见过这种毒药,你说它毒又不是见血封喉,说它不毒却让人一直昏迷不醒。
这是哪家的毒药?为何如此歹毒?如果毒不能解是不是这人就得一辈子睡在**?
“药名还不知道,不过药性敝人已经有数了,解毒之事不用担心。”
听沈方鹤这么一说,洛孤雁放下了心,连连抱拳作揖,口中谢字说个不停。
沈方鹤笑着摆手,示意洛孤雁不必客气,待洛孤雁坐下后,沈方鹤提出了一个疑问:“下毒之人是谁?跟洛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知道!”
洛孤雁头摇个不停,他是不知道毒是谁下的,更不知道人是谁杀的,知道内情的两个人一个躺在**,一个已经疯了,只怕这事永远也解不开了。
沈方鹤不明白,带着笑望望李东平,李东平也不清楚,又把眼睛望向洛孤雁。
“唉!”洛孤雁长叹一声,说出了这件事的始末,“不瞒东平兄长与沈老弟,这事儿我是真不愿意说,可不说感觉又对不起两位哥哥弟弟,只愿兄弟说了两位莫要笑话兄弟。”
李东平皱起了眉头:“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时候了咱还有心去笑话你!”
洛孤雁苦笑着摇摇头,说了下去:“东平哥已经知道了,沈兄弟还不知道,安儿今年二十九了,到这时还没能娶亲,要知道男子到了这岁数还不能娶妻就只有打光棍儿了,所以兄弟甚是为这孩子的事闹心。”
儿子快三十了,还没成亲,当爹的当然会操心。
从洛孤雁的神态上可看出平时他对这件的忧心。
“后来安儿不知从哪里结识了一些朋友,整日去靖阳县城吃喝玩乐,兄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他娘就惯着他,想他出去吃吃喝喝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事也就罢了,孩子大了哪能拴在裤腰带上。”
洛孤雁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伸头看了看洛安那屋,在他心里盼望着洛安能突然从那间房中推门走出来,到正堂叫一声爹。
唉!都是幻想,儿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那天安儿从城里回来,还雇了辆马车,吆喝着从街头一直赶到了家门口,看安儿红光满面的,我以为他又喝多了,刚想训斥他一通,可他根本没理我,跳下车辕撩开了车帘,从里面扶出了一位大姑娘。”
听到这里,沈方鹤与李东平都明白了几分,不用说这姑娘就是洛安后来成亲的媳妇儿。
“当时我就傻了,还有过几分欣喜,儿子开窍了,终于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可细问之下我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李东平忍不住问道:“怎么了?难道这女子出身有说道?”
洛孤雁猛地一拍巴掌,发出很大的一记响动:“可不是吗!这女人根本就不是好人家的孩子,是县城怡翠楼的姑娘。”
李东平到黄梁陈已有些日子了,听街上的乡民说起过怡翠楼,这怡翠楼是靖阳县最大的烟花楼,从烟花楼里出来的女子当然不是正经姑娘了。
洛孤雁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唉!说实话,安儿领回来这个姑娘我是十二分的不同意,可这孩子就认定她了,说什么也不行。他娘心疼孩子,劝我认了吧,这也是命啊!虽说这姑娘出身不正,若是以后好好过日子也行。
“没办法我也认了,后来就为他们张罗婚事,本来以我想就自己家人关上门弄几桌吃喝一顿就算了,可安儿不同意,非要广邀宾朋、吹吹打打,说是要给新媳妇儿一个脸面,呵呵,也是兄弟老了,不知这脸面怎么能是人给的。”
两人理解洛孤雁心中的苦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任由他去说,说出来也许心里就宽敞了。
“办喜事之前我就问过安儿,那女子家中可有亲人,办事那天会不会来?开始安儿说没有,后来又说有个娘家哥哥,成亲那天会过来。”
洛孤雁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娘家有人当然最好,至少那日来能问上一问,了解些底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娘家哥哥并没有早个一日两日过来,而是到了正日子酒席快开时才到,我这一肚子话一句也没问出来。”
李东平知道当时的情形,听得不住的摇头感慨,为洛家遭遇的这事感到窝囊。
旁边一直喝茶闷声不语的沈方鹤这时候突然开口问道:“出事时那新娘子的哥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