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突如其来的身亡令南宫珏措手不及,他原本只是不想让她掺与太多无端纷争,却不曾想她会一时想不开,竟然选择了服毒自尽……
面对国公爷的悲痛,他无法拒绝对方带回谢婉遗体的请求,再加上老国公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交权辞官,并未征询南宫珏的同意,便带着孙女的遗体走出了皇宫。
南宫珏没有发话,全程无人阻拦,也不知该如何阻拦。耄耋老者抱着孙女的尸体的样子太过辛酸,即便是守城禁卫见了也难免心生悲凉。两朝元老,立下多少赫赫战功,膝下儿孙却一个个死于非命,任谁见了也为他感到不值。
谢渊被放出大理寺时得知婉儿的消息,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自损当场。若不是段云州几句颇有深意的提醒,他绝对会拿剑冲进宫与南宫珏对峙。
谢家爷孙二人一夕之间失了全部兵权,两代人牺牲建立起的功业一朝尽散,谢婉的丧事轰动了全京城,却并未以皇妃之名下葬,而是完完整整以谢家小姐的名义,足以证明谢家对宫中的那个人彻底寒了心。
国公府的白绸挂了足有半月,而已经上交所有兵权的国公爷已经递上最后一份奏章,表明了自己打算告老还乡的立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南宫珏左右为难,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
谢家几代人都曾是最优秀的武将,领兵之才无人能及,再加上旗下收罗了许多能人将士,其影响力可见一般。谢婉死后,老国公爷这一辞官之举,定会让不少将士对君王寒心。
所以这道请辞奏章,成了南宫珏如今最棘手的一件事情。
刚与谢渊成亲不久的言之薇倒并未对谢家的变故有多少震惊,应该说,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只不过是早晚之分而已。况且她与谢渊本就只是表面走了个场,变故再大又如何,与她并无相关。
但对于秦无月,她心中始终有几分难以言说之情,她从未想过,多年以后的重相见,会是在这种情境之下,她还间接嫁给了原本不该嫁的谢渊。
曾在昆仑圣境当司药圣女的那些岁月,近来又常在梦中一一浮现。
当年千夜公子回来的前一天,那个人便杀了枢星辰叛教而逃,后来一度又传回了已经亡故的消息。
对于她的生死,她从未抱过任何希望,又或者,她更希望她真的已经死了,如此便也算是摆脱了恼人的宿命,她心底藏着的那些意味不明情份也随着她的坟墓一起埋在地下,从此她便可以做一个真正的无情人。
可她却还活着。
自她在宫里第一次碰见她的那一刻起,她所尘封的一切都死灭复燃了。枢千夜终究还是找到了她,可悲的宿命还是回到了她的身上。
如今宫里的婉贵妃出了事,谢家也大势将尽,组织传来了信息,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在谢家浪费时间了。而也正在此时,宫里来人相请,说是圣上想召见她。
她进宫后才知道,想见她的人并不是南宫珏,而是如今已经高升贵妃之位的疏影。她以侯府夫人的身份被召回了宫里,而这一进宫,便没有让她出宫的打算。
用疏影的话说,如今的谢家已经失势,她留在谢府已无用处,她留在宫里,一是为了给谢家和南宫珏制造缓和关系的机会,二来则是顺便陪伴疏影娘娘。这当然不是南宫珏的意思,而是组织上意欲要达成的事情,只不过借了南宫珏的嘴而已。
天色将暮,京城东面的一处客栈里,走进了三个普通衣着的人,为首是一名女子,着一身姜红衣裙,面色珠玉般光亮润泽,眼中神情颇显傲慢,却也带着十足的灵气。
客栈的一处偏房里有人在等候,无月身着一身灰白色男子装束,还有一名衣着朴素的寻常衣裙,脸上蒙有纱巾的女子。
红衣女子进门后,仅与无月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看了看旁边那名女子,只说了一句:“城门要关了,跟我走吧。”
蒙面女子起身不安的看了无月一眼,“无月,我……”
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似无法开口。
无仁递给她一小瓶药汁,道:“这是解你脸上的毒疹的解药,等平安出了城再服用,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世上再无谢婉这个人,等到了唐门后,换个名字和身份,只要你肯听话,灵姐会保你周全的,不必过于担心。”
“我不是担心我,”谢婉摇了摇头,她说:“我是担心哥哥和爷爷,也担心你,背着魔教的人这样帮我,会不会害了你?”
“这些就不用你担心了,我的事情自有对策。”她说:“至于谢家那两个人,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活着,他们才能真正放心,,懂吗?”
“谢谢你,无月。”谢婉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目光真切道:“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见你和哥哥白头偕老。”
“说什么傻话……”无月不禁笑了下,事到如今,她自己的命运尚且不知会如何,又怎会想那么久远的事情。
“我是说真的!”谢婉情急的说道:“哥哥娶之薇姐姐是被迫的,这些年我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动过心,你不一样,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不惜抛下权利也要救的女子,他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即便你以后真变成丑八怪,他也不会不娶你的……”
“我知道。”她只是向征性的点了点头,催促道:“快走吧,时辰不早了。”
谢婉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走到了唐灵的身后,而唐灵也只是跟无月对望了一眼,只说了句:“等一切事情完结,我在山上等你喝酒。”
她颔首一笑,看着唐灵离开的背影发出轻声的叹息。有些承诺,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便已经足够了。
待人走后,谢渊自隔壁的房内走出来,随后推门走进她的屋中,无月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对他牵唇笑了笑,“这下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