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众人的交谈声把他吵得有些不耐烦，赤言用手轻轻敲着桌子。“你们有意见吗？”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教主之位关乎赤月教存亡，不知这位姑娘是何来历。”

　　言下之意就是步摇来历不明，恐怕会有什么风险。赤言低声说道：“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虽然话语轻飘飘，但那人却不由得抖了抖。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属下不敢，只是请教主三思。”

　　赤言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你们心里怎么想我都清楚，但是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众人对视一眼，跪在地上齐声说道：“参见护法！”

　　似乎是接受了这一事实，众人都不再多说什么。又如刚刚那般交谈起来，只是称呼和内容多少都有些改变了。

　　步摇一面惊叹于他们的接受能力，一面也不由得感叹起来。他不是不知道玉华宫事情的经过，就连多年的师兄弟都会反目。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听命。又或许只是把心中不满暂时压制，等一个机会?不过赤言却似乎很有信心。

　　就在此时，无风也带着人匆匆赶了回来。手中拿着的据说是赤月教传统美酒。对于酒来说，步摇不是很有兴趣。

　　可是看其他人的样子却似乎很是兴奋，一副遇到珍宝的样子。就连赤言也是如此。

　　有了这酒的助兴，众人更加开心起来，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刚的事情。谈天说地，把酒言欢，好不欢快。酒虽好却也容易贪杯。

　　很快，众人就有些醉意，各个都红着脸颊，一些平日里不敢说的或者埋藏在心上的事情都敞开了说起来。

　　或戏笑或打闹，只是这一切始终被隔在两人身前几尺之地。似乎有什么隐形的屏障立在周围。

　　面对如此美酒，赤言难得的没有开怀畅饮，似乎很是克制这自己。步摇没有问他为什么，因为看他的样子，大抵只是被追影严令禁止而已。

　　倒是追影令她很意外，明明喝的很多，但却一直保持着端坐姿势。脸上也没有多少变化，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步摇不由得惊叹，莫非她就是传说中的千杯不醉?宴会持续了很久，久到步摇都不清楚。因为她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次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内。

　　至于其他人，她不清楚，只知道他们都很开心。隔日，在众人陆续离开之后，步摇虽然还是有些不乐意，但气却也散了许多。

　　毕竟赤言做的虽然不太妥当，但却很符合他的处事风格。而且，追影等人也没有任何的异议，也丝毫不觉得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

　　这让步摇有些怀疑起来。“小步摇，还在生气的吗？”

　　赤言轻轻走到她身旁坐下。虽然他不觉得那个决定有什么不妥，但没有提前跟她商量确实是他的错。“我保证下次一定提前跟你商量，怎么样？”

　　步摇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我只是担心自己会做的不好。浪费了你的信任。”

　　赤言轻笑一声，用手指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有我在，你怕什么。”顿了顿又补充到，“就算没有我，还有追影和无风。他们会帮你的。”

　　步摇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你不交给他们?”明明他们比她更加合适。

　　赤言微微一笑：“或许是出于私心，我相信他们会像对我一样忠于你。”

　　步摇轻轻靠在他肩头，悠悠说道：“妖孽，为什么你这副样子。总让我觉得你快要离开我。”

　　赤言顿了顿，眼里闪过些许不安。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别瞎想。祸害遗千年，何况我是妖孽，活的更久。”

　　步摇噗嗤一笑，心里的阴影也似乎被吹散了。“也对。”

　　片刻，步摇起身慢慢看向他，问道：“是不是，这件事情。只有我是最后一个人知道的。”虽然接受了这一切，但不代表她没有怀疑。

　　赤言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但一瞬间就变了回来。“别瞎想。如果你是最后一人知道，那他们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难道你想说，昨日的一切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赤言说这些话的时候异常认真，没有丝毫的异常之处。步摇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他们。我指的是追影和无风。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话一说出来，赤言有些心虚的别看眼。“我只是随口提过一句，你做教主也不错。”步摇有些不相信，轻轻挑眉：“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赤言连忙说道：“自然是真的，你看我何时骗过你。”说着又岔开话题，说道：“昨日喝的有点多，到现在还有些许头痛。”

　　步摇无奈轻叹一声：“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厨房给你拿醒酒汤。”赤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没过多久，步摇就端着一碗还有热气的醒酒汤回来了。似乎是料定了昨夜定会如此，厨房里早已准备好了很多。

　　而步摇也很是方便，直接就端了回来。“快喝了吧。”伸手把药碗递给他，轻声说道。赤言接了过去，试探一会便直接把汤药喝光了。

　　步摇接过空碗放在盘子里，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了？”

　　赤言轻笑一声，说道：“小步摇，赤月教里面可没有仙丹。再怎么也得等待片刻才有效果。”

　　步摇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把东西放回去再来看你。”说着端起盘子准备离开。

　　叮的一声，赤言腰间挂着的蝴蝶镖掉落在地上。一闪一闪的吸引了步摇的注意力。她好奇的伸手捡起来，待看清那东西后却又不由得皱起眉头。

　　“咦？”她笑着打趣道，“妖孽，你怎么还偷我东西。”赤言连忙抢过来，急声喊道：“胡说，这是第一次见你时。”

　　“我当然记得。”步摇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因为这可是我第一次实战。”顿了顿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对了，我当时没伤到你吧?”

　　毕竟当时她可是直接冲着他的要害打去的。虽然后来对他印象改观，却也没有想起问过。

　　赤言愣了一会，低声说道：“当时是你发的飞镖?”话语间似乎有些料想不到的样子。

　　步摇却没有发觉他的异常，只是轻轻点头，说道：“对啊，谁让你当时那么讨厌。我本来是想直接把你废了的。可惜，好像技术还不到家。”

　　说到这里，步摇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似乎回想起了当年那般平静的日子。

　　赤言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不禁陷入沉思。原来自己竟是弄了一个这么大的笑话。“妖孽?”步摇疑惑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赤言回头问道：“怎么了？”步摇轻轻指着他的额头说道：“是你怎么了，喊你半天都没有回应？”

　　赤言掩饰的笑起来，说道：“没事，就是想到当时的场景就有些不能自拔，沉迷其中了。”

　　步摇似乎被他骗过去了，嗤笑一声。接着起身说道：“真是没用。”说着端起托盘向外面走去。“我先走了。”

　　赤言轻轻点头，目送她离去。而这一切都被随后而来的追影听到了，虽然两人都未曾注意到。

　　“护法。”赤言独自站在窗前呆呆望着远方出神，突然身后传来追影的喊声。赤言转身问道：“怎么了？”

　　追影看着他手上那两枚依旧崭新的蝴蝶镖有些犹豫，片刻低声说道：“护法，既然当初是误会。那不如。”

　　赤言抬头看着她，低声说道：“不如什么?”追影说道：“不如让它改正过来。”

　　赤言轻笑，低头看着手上的蝴蝶镖，悠悠说道：“就算是误会，我付出的感情却也是真的，无论如何也收不回了。”

　　说完又轻轻叹息一声，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为了别人。伸手把两枚蝴蝶镖扔出窗外。

　　追影愣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是啊，真心付出过的感情，又怎能瞬间消失，即使是阴差阳错。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又在悄悄的改变着。

　　另一边，监视苏慕已久的夜书终于等到了他的行动。虽然最近苏慕一直都没有消停，但却每次都恰到好处的躲开了他派去的人。

　　看似发现了他们但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放任他们继续监视自己。若说没有发现，那如此恰到好处的躲避也让人心生疑惑。

　　故而，夜书只能亲自查探，想要弄明白苏慕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而那个时机也就在今日。

　　看着底下忙碌的人，夜书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们要带这么多酒去哪？

　　毕竟华阳宫和百水帮都未听说有什么大事值得去庆祝。江湖上也无人听说有什么盛事。可是若说是有人托镖百水帮，但这又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这边，与玉秋水打过招呼的苏慕悠悠从屋内走出来，直径向着前院内正在忙碌的下人走去。“姑爷。”一名略微年长的男子对着他恭敬行礼。

　　苏慕轻轻点头，看着眼前的马车，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虽然感觉时间过的很快，但是今日又到了该去那里的时候了。

　　男子轻轻点头，说道：“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按照姑爷您给的单子上面清点一边，绝对不会出错。”

　　苏慕微微点头，说道：“辛苦了，这几天家里也多麻烦了。”男子说道：“姑爷言重了。您一路小心，小人一定会照顾好大小姐和百水帮。”

　　苏慕轻轻点头，对着前方的几人说道：“走吧。”几人听到他的话缓缓把马车驶出院子，而苏慕则悠悠跟在几人身后。

　　走至门口，苏慕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头上的青瓦，不由得皱起眉头。“姑爷，可以走了。”前方传来下人的喊声。

　　苏慕应了一声连忙向前方走去。“驾！”几人翻身上马向着前方的道路走去。

　　这一边，夜书不由得松了口气。刚刚那一幕他还以为会被苏慕发现，不由得屏住呼吸。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看着越走越远的几人，他没有多想，连忙跟在几人身后赶去。这次可不能再被他甩开。或许是因为酒水太过沉重，苏慕一行人走的挺缓慢。

　　这让身后的夜书有些焦躁。不知他们的意图是什么。而且，看着芦苇，似乎不是去城外，而是去码头的路。

　　“他们去码头做什么？”夜书不由得疑惑起来，眼里更加专注的盯着前方。

　　忽然，苏慕对着其余几人低语几声就独身一人骑着马儿向市集走去。而运送酒水的车马却顺着道路缓缓前进，没有半分偏移。

　　这让夜书有些奇怪。“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犹豫片刻，夜书还是起身，选择跟上了身往市集的苏慕。

　　或许集市有什么人与他暗中接头，共同谋划这一切。又或许那酒水只是他为了掩人耳目所造的障眼法，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穿过不远的小巷，苏慕很快就到达了市集。只不过，令夜书很是意外的是。苏慕并没有直接去了某地找了某个人，而是下马，把马匹拴在一旁的栏杆上。

　　自己则悠悠向着前方走去。夜书也悄声跟在他身后，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这边，苏慕一直知道有人在跟着自己，所以每次都用这种方法甩开他们。而今天，那人似乎比较沉得住气。而且看那人身法还很隐蔽。

　　若不是墙头滴落的水珠，他都有些不可能察觉到。想到这里他心下悠然一笑：“这么多天了，总算是换了个比较有用的人了。”

　　虽然他不知道是谁派人来监视他，但他可以肯定他们都是一伙的。但，有些东西也要势均力敌才比较有趣。

　　这样想着，脚上也加快了速度。穿过曲曲折折的街道，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的走着，想要把身后的人甩开。

　　夜书微微皱眉，心中暗暗惊叹于苏慕的心思。如此不着痕迹的甩开跟踪之人，也算是一种极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