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公子莫不是眼花了,这可是上好的绸缎衣物,前几日两位小姐才为公子裁制,怎地就成了破衣烂裳了?”
王大瞅了瞅衣架上衣物,一幅诧异的模样。
“如此么?”
似是醉酒未醒,李至拿起衣物细看。果如王大所言,衣物是上好绸缎所制,花纹华美,针脚细密。
心下满意。
……
一刻钟后,府中凉亭。十数仆役侍立,一男二女饮茶作对。
“李郎,父亲有意令你近日迎我等过门。也让这偌大家业有可托付。你看……”
“胡员外此举是否有些仓促……”
两女顿时泫然欲泣,以袖遮面,略有哽咽。
“呜呜~”
“李郎就如此薄情寡义么,这段时日相处得宜,我二人早已心属李郎。若李郎嫌厌,我二人哪有清白可言。还不如寻地了却此生,也好过令人指指点点。”
李至顿时无奈,看着二人娇艳欲滴的面容,心脏砰砰直跳,已不知心慌还是心动。忙道:
“喜儿,诗儿,莫要此般。我对你二人的心意天地可鉴,你二人不知么?”
又是好一顿哄劝,二女转悲为喜,如雨后梨花。
“那……口说无凭。恰今日爹爹遣人送来聘书。李郎签了这聘书,我二人方才心安。”
胡喜从袖中拿出一本红色书册放在石桌,上面两个鎏金大字,却是‘聘书’二字。
李至翻开聘书,只见上面写到:
‘胡氏二女贤良淑德……
两情相悦,乃天作之合……
愿迎娶胡氏二女,合卺结发,永不相离。
今下聘书,备无礼为聘,不日成婚。’
洋洋洒洒千数言,语句华美,堂皇正大。喜庆之意扑面而来,见者心生喜悦。
“我……这就要成亲了?”
李至方沉浸这股意味之中,兀自恍惚。一旁已伸来一只纤纤玉手,递上一只毛笔。
接过笔,李至嘴角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就觉突然身上压力倍增。
抬头方觉两女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不止,侍立的十数个仆役同样目光直直盯着自己。
也不知胡府的仆役何时变得如此没有规矩。
李至一时恍惚。
又听耳边隐隐传来声响。
“何为虚妄?……知为虚妄……”
随即就是滚滚雷声在脑海炸响,李至一时怔住。
“郎君何故迟疑。”
一旁有悦耳女声传来,李至怔然不动。
“郎君何故迟疑……”
偌大声浪响起,李至终于回神。抬头方悟刚刚是十多个仆役的声音。
见李至看来,十数个仆役直直盯着李至,动作整齐划一,连神情都别无二致,又喊道:
“郎君何故迟疑!”
却不知此时李至心中如惊涛骇浪。
自惊雷从脑海中炸响,所见所感已有不同。
凉亭变得虚幻,只剩简单线条支撑,氤氤氲氲。
仆役行貌动作宛如一人,身上渐渐浮现出泥色,偏偏脸在不停变换。
胡喜胡诗二人嘴角流出鲜血,身后条条白尾向李至伸来。
李至身上又变回了万化宗记名弟子的制式衣物,已是破破烂烂宛如乞丐。
此刻他终于记起,这是西城,然后……是惘境。
不过虽心中狂乱,李至面上还是稳了下来,低头看起聘书。
如今‘聘书’二字已变成了‘生死契’。
‘愿永居胡府,此身相赠,生死相许……’
虽见聘书原本字样骇人,此时李至却也不过于在意,只想着如何应付。
只是自己身无寸铁,如何应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虽万化宗是道门,但自己区区化灵境……
化灵境!
化灵境无法器在身虽不顶用,但在惘境似乎别有几分神异!李至记起了老乞丐处自己运转化灵决时的异象,若操作得当,逃出边界,说不定……
“喜儿诗儿,我观聘书有几处词句颇不满意,正欲与你二人叙说。”
李至一面不动声色应付狐狸主仆,暗地已悄悄运转起了化灵决。
“是何处不妥,书写聘书之人竟如此懈怠,定要告与爹爹!”
还不待二人走至身旁,周围已是风起,天空黑云一片片凝聚。
胡喜胡诗一个踉跄,惊呼道。
“哎呀,好大的风呀!”
“你们这些没长眼的奴才还不赶紧照看小姐,若小姐跌倒,你们谁担待的起。”
李至作起身状,呵斥仆役。
此时天空已是雷声阵阵。
“看来今日是要有大雨了,阴雨天论亲终归不吉利。正好聘书有几处不如意,不如待我回去修改一番,明日再言。恰好近日见雨不易,值此好景,不如我等出游一番如何?”
见二人稍显迟凝,却没有生出其他变故,李至心中暗喜有戏。
“多日居府,酒宴不断,身体多有懈怠之感。若无走动恐生暗伤。两位小姐竟不愿随我一游么?”
两只狐狸不知因为李至的言语变得生疏,还是因为理由无可反驳,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仆役收拾的收拾,撑伞的撑伞,半刻钟后三人出了胡府。
天空黑云弥布,稀稀拉拉的小雨落了下来。
却似乎对西城没有影响,街上依然热闹。
若不是还在西城,李至都要忍不住赋诗一首。
“李郎,要不要尝尝黄叔家的肉包子,可是西城一绝。”
跟在身后蹦蹦跳跳的胡诗喊道。
李至侧身,确是一家包子铺,只是看到铺里吆喝的黄鼠狼,嘴角一抽。
就算包子没问题,也怕这长的相似感极重的黄鼠狼突然发难,上来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万一惹来一个变身,身后两个还未摆脱,怕是自己就成了肉包子。
李至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引导众人向他心心念念的荒地行去。
一路挑东扯西,不多久,一行人到了西城边缘。
“今日出来真是身心愉悦呀!”
“是呀,是呀,李郎。”
李至伸了伸腰背,感叹道。就是不知她们的愉悦与自己的愉悦是不是一回事。
暗自运转化灵决良久,筋脉已有些酸痛,但此时已顾不得许多。
李至加快灵气运转速度,狂风四起,撕扯衣物哗啦作响,也撕裂了李至的筋脉。
脚下一蹬,不出所料,李至被狂风带着一个踉跄,越过了西城边界。
“哎呀,好大的风呀。”
李至口中惊呼,却又暗暗加大了功法运转速度,对灵气入体也是来者不拒,鲸吞海吸。
“喜儿诗儿,快来扶我一把!”
李至一边叫喊,一边身形却是被越吹越远,几乎有离地之势。脚下又暗暗使足了力气,不过几瞬,就飘出几丈远。
胡喜胡诗站在边界处有几分犹豫,眼看李至越飘越远,不禁着急起来。
“爹爹,李郎要被风吹走了!”
两人一声大喝,竟只比雷声稍小。身形也开始膨胀,终于跨过了边界,追了过来。
李至再次回头时,身后就是两只水牛大小的狐狸追来。
两只狐狸半黑半白,嘴角含血,舌头挥舞。身后八条尾巴盘绕,十条却是长在一起的。远处西城更是影影错错,如黑潮涌动。
眼看八条尾巴更快,变成八条花蛇咬来。李至目眦欲裂,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也不装了,转头借着风势夺路狂奔,几有使用法术之势。
“贤婿哪里走,我来帮你。”
西城有黑影升腾至半空,化为下半人身上半狐身的妖魔。头上狐脸歪斜皲裂,咔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