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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自助葬礼2

  

  许扬、骆方和其他人早已入城恭候多时,由骆方把他们接到一间颇有规模的旅馆,安顿好后,寇徐两人留在房里等候商秀珣的指示。

  寇仲低笑道:“刚才幸好是坐着,又穿上马佚的衣服,否则以我们的丰采,说不定会给凌风和金波两个混蛋认出来。”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是否自恋成狂呢?一天不赞赞自己浑身不舒服似的。”

  寇仲笑嘻嘻道:“什么都好吧!我只是想把气氛搞活点。这趟到竟陵去,只是想起婠婠我已心如铅坠,心烦得想大哭一场,何况尚有老爹要应付呢!”

  徐子陵呆坐床沿,好一会才道:“你终于要与老爹对着干了,有什么感受?”

  寇仲颓然坐到门旁的椅子里,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道:“我知他这回不会再放过我们,但若有机会,我仍会放过他一次,好两下扯平,谁都不欠谁。”

  徐子陵点头道:“这才是好汉子,了得!”

  寇仲叹道:“不过这次休想有做好汉子的机会。无论单打独斗,或战场争雄,我们仍差他一截。江淮军是无敌雄师,岂是四大寇那些乌合之众可以比拟。”

  徐子陵沉吟道:“美人儿场主把柳宗道遣回牧场,究竟有什么作用呢?”

  寇仲笑道:“徐妖道掐指一算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徐子陵莞尔道:“真是去你奶奶的,有机会便坑害我。”

  寇仲捧腹大笑时,骆方拍门而入道:“我们已在这里最大的馆子家香楼二楼订了两桌酒席,随我去吧!”

  两人大感愕然,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商秀珣仍不忘讲究排场。

  家香楼分上、中、下三层。三楼全是贵宾厢房,若非熟客或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根本不接受预订。飞马牧场这些外来人,只能订二楼和楼下的台子,还靠许扬买通客栈的掌柜,由他出面安排才办得到。

  商秀珣不但穿上男装,还把脸蛋涂黑少许,又黏上两撇须子,一副道学先生的样儿,模样虽引人发噱,总好过显露出她倾国倾城的艳色。寇仲和徐子陵见到她的怪模怪样,差点绝倒,不知多么辛苦才忍住。

  商秀珣出奇地不以为忤,只微微一笑,和梁治领头先行。一众人等分成数组,沿街漫步。商鹏、商鹤两个老头儿负责押后。

  寇仲和徐子陵心里明白愈来愈多人认识他们,只好把小厮帽子拉得低盖眼眉,又弯腰弓背,走得非常辛苦。

  旁边的骆方奇道:“你们为何变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寇仲避开了一群迎面走来、满脸横肉的江湖恶汉,煞有介事道:“场主都要装模作样,我们做下人的更要掩蔽行藏,对吗?”

  蓦地左方一阵混乱,行人四散避开,竟有两帮各十多人打将起来,沿街追逐,刀来剑往。骆方分了心神,扯着两人躲往一旁。

  商秀珣负手而立,似是兴致盎然地旁观血肉飞溅的恶斗。

  寇仲大惑不解地对骆方和徐子陵道:“你们看,那些不是钱独关麾下的襄汉派的人吗?为何竟袖手旁观,不加干涉?”

  徐子陵瞧过去,果然见到一群七、八个的蓝色劲装大汉,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不但作壁上观,还不住指指点点,看得口沫横飞,兴高采烈。

  骆方却不以为奇,说道:“这是钱独关的规矩,只要不损及他的利益,对江湖一切斗争仇杀采取中立态度,何况即使要管,也管不得这么多呢!”

  寇仲咋舌道:“还有王法吗?”

  徐子陵苦笑道:“早没有王法了。”

  寇仲双目厉芒一闪,没再说话。

  此时胜负已分,败的一方留下几具尸体,逃进横巷里。襄汉派的蓝衣大汉一拥而上,拖走遗尸,瞬眼间街道又恢复刚才热闹的情况,使人几乎怀疑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寇仲和徐子陵均感骇然,骆方却是一副见怪不怪、若无其事的样子。

  过了一个街口,家香楼的大招牌遥遥在望,对街传来丝竹管弦、猜拳赌酒的声音。寇仲别头瞧去,原来是一座青楼,入口处挤满人,非常热闹。四、五个流氓型的保镖,正截查想进去的客人,不知是否要先看过来人的囊内有没有足够的银两。

  寇仲不由驻足观看,想起自己和徐子陵每趟闯入青楼,总没什么好结果,禁不住心中好笑,三个人成品字形地朝他撞来。他不敢显露武功,只以平常步伐移往一旁,就在此刻,其中一人探手往他怀里摸来。寇仲心中大乐,暗忖你对我这专扒人银袋的老祖宗施展空空妙手,如在鲁班门前舞大斧,于是施展出翟让麾下首席家将屠叔方真传的截脉手法,一把扣住对方脉门。那人想要挣脱,给他送进一注真气,立时浑身麻木。另两人见事败,慌忙窜逃。

  “你弄痛我呢!”寇仲定睛一看,原来扣着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还长得眉清目秀,不似匪类。

  寇仲想起当年扬州的自己,心中一软,左手取出一锭金子,塞进他手里,低声说道:“你的扒手功夫这么低劣,以后不要再干了!”

  少年呆若木鸡地瞧瞧他,又看看手上的金子,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

  前面的骆方回头叫道:“小宁快来!”

  寇仲拍拍他肩头,急步赶上骆方和徐子陵。

  三人登上二楼,商秀珣等早坐下来,占了靠街那边窗子旁五张大台的其中之二。

  整个二楼大堂闹哄哄的挤满了各式人等,惟靠街窗正中的那张大桌由一人独据。此君身型雄伟,只瞧背影已可令人感到他逼人而来的慑人气势。寇仲和徐子陵同时色变,心中叫苦,这人化了灰他们都认得是跋锋寒的背影。

  无论伙计或其他客人,似乎对这年轻高手一人霸占此桌一事习以为常,没有任何异样的眼色或神态。两人正不知应否立即掉头溜走,以免被他揭**份,跋锋寒回头过来,对他们展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暧昧笑容。接着他的目光往商秀珣投去,脸露讶色。

  骆方亦在瞪着跋锋寒,这时猛扯两人,低喝道:“不要在这里阻塞通道,除非想闹事,来吧!”

  两人无奈随他到跋锋寒隔邻的一桌坐下,也学他般背对着后方正中的楼梯口,寇仲和跋锋寒只隔了半丈许远,也隔断了跋锋寒望向坐在靠角那桌的商秀珣的视线。

  跋锋寒桌面放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但看去那些饭菜显是全未碰过,只在自斟自饮,一派悠闲自得的高手风范。剑放在桌边,却不见他的佩刀。

  商秀珣俯前少许,朝跋锋寒回瞧过来,秀眸射出动容之色,显是被跋锋寒完美野逸和极具男子气概的容颜体型震撼了。

  与商秀珣同桌的梁治、许扬、吴言、商鹤、商震等人被跋锋寒锐利的目光扫过,无不心生寒气,暗呼厉害,想不到会遇上这种罕有的高手,还是这么年轻,却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蓦地街上有人大声喝上来道:“跋锋寒下来受死!”

  整个酒楼立时逐渐静了下来,却仍有“又来了呢!”“有热闹看了!”诸如此类的大呼小叫此起彼落,到最后静至落针可闻。

  寇仲和徐子陵讶然瞧去,楼下对街处高高矮矮地站了四个人,个个目露凶光,兵器在手,向坐在楼上的跋锋寒叫阵。

  商秀珣等无不动容。

  跋锋寒这位来自西域的高手,两年来不断挑战各地名家高手,土豪恶霸,未尝一败。甚至仇家聚众围攻,仍可从容脱身,早已轰传江湖,与寇仲、徐子陵、侯希白、杨虚彦等同被誉为当今年轻一辈最出类拔萃的高手,获得最高的评价。

  在武林人士的眼中,寇仲和徐子陵自成功刺杀任少名后,声望才勉强追上其他三人,却要加起来作数,不像其他三人般被推许是能独当一面的高手。

  叫阵的四个人一式黑衣劲装,年纪介乎三十至四十间,高个子手提双,另三人均是用刀,面容凶悍,使人感到均非善类。

  骆方低声道:“看到他们襟头绣的梅花标志吗?这四个是梅花门的头领,与老大古乐并称梅花五恶,手下有百多儿郎,专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不知是否老大给宰了,现在前来寻仇。”

  这时高个子大喝道:“跋小贼你给我滚下来,大哥的血债,须你的鲜血来偿还。”

  寇仲向骆方竖起拇指,赞他一猜便中,令骆方大感飘飘然的受用。

  跋锋寒好整以暇地提壶注酒,望也不望梅花五恶剩下来的四恶,微笑道:“你们凭什么资格要我滚下来,你们的老大不用三招就让我给收拾了,若你们能挨一招已令我很感意外。”

  像是知道商秀珣正凝神瞧着他般,别过头来,举杯微笑向她致敬。商秀珣有点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

  一声暴喝,有如平地起了个焦雷,其中一恶斜冲而起,便要扑上楼上来。跋锋寒冷哼一声,目光仍凝注在商秀珣侧脸的轮廓,持杯的左手迅快无伦地动了一动,杯内的酒化成酒箭,快如闪电地朝欲跃上楼来的敌人疾射而去。那人脚刚离地,喝声未止时,酒箭准确无误地刺入他口内。那人全身剧震,眼耳口鼻全喷出鲜血,张大着口往后抛跌,当场毙命。

  整个二楼的人站了起来,哄声如雷。以酒化箭杀人,杀的还是横行一方的恶霸,众人尚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飞马牧场诸人亦无不震动。只有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仍若无其事的举杯喝茶。

  其他三恶大惊失色,凶焰全消,抬起死者的尸身,立即抱头鼠窜,万分狼狈,惹来楼上街外观者发出嘲弄的哄笑声。跋锋寒像做了最微不足道的事般,继续喝酒,不一会酒楼又恢复前状,像刚才街上两帮人马恶斗后般,如同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寇仲和徐子陵此时听到后面一桌的食客低声道:“这是第七批嫌命长的傻瓜,算他们走运,今早那几个来时比他们更有威势,却半个也没能活着离开。”

  酒菜来了。寇仲和徐子陵哪还有兴趣理跋锋寒,又见他不来惹他们,遂放怀大嚼。反倒是一向嗜吃的商秀珣不知是否受了跋锋寒影响,显得心事重重,吃了两片黄鱼便停了筷箸。商鹏和商鹤两个老家伙则不时朝跋锋寒打量。

  忽地一个声音在登楼处响起道:“我要那两张台子!”

  伙计的声音愕然道:“客人还未走呢!”

  寇仲和徐子陵骇然互望,心知不妥。皆因认得正是曲傲大弟子长叔谋可恶的声音。

  这回他肯定是冲着商秀珣等人而来的。

  飞马牧场一众人等显然亦知道长叔谋是谁,除商秀珣和鹏鹤两个老家伙外,均露出紧张戒备的神色。两人当然不敢回头张望,心想对方是有备而来,能全师而退已属万幸。跋锋寒则似是想得入神,全不理身后正发生的事。

  十多人的足音逼至寇仲和徐子陵身后,一个女声叱道:“这两张台子我们征用了,快走!”

  正是曾与徐子陵交过手的铁勒美女花翎子的声音。由于寇徐二人背向他们,故尚未知道这两个大仇家在场。

  跋锋寒像醒了过来般,哈哈笑道:“曲傲教出来的徒弟,都是这么横行霸道的吗?”

  后面那两台子客人,听到征用他们台子的竟是曲傲的徒弟,登时驯如羔羊地仓皇逃命。

  长叔谋来到寇仲和徐子陵身后的一桌,故意背窗坐下,他后面不足半丈处就是寇徐两人,左边的跋锋寒和右边的商秀珣离他亦不过丈许距离,形势顿生怪异。其他长叔谋方面的高手纷纷入座,刚好也是二十人,庚哥呼儿和花翎子分坐长叔谋左右两张椅子。

  长叔谋瞧着伙计手震脚颤地为他们清理台上留下来的残羹饭菜,平静地说道:“我长叔谋在敝国时早听过跋兄大名,心生向慕,恨不得能有机会请教高明,未知跋兄这两天可有空闲,大家拣个时间地点亲热一下好吗?”

  跋锋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掷在他和长叔谋间的地上。

  “当啷!”

  瓷杯破碎,撒满地上。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心中大奇,跋小子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竟在这当口这么帮他们忙!

  跋锋寒淡然自若道:“择日不如撞日,我明天离城,就让我跋锋寒瞧瞧长叔兄得了曲傲多少成真传。”

  全场人人停筷,数百道目光全投在长叔谋身上,看他如何反应。庚哥呼儿和花翎子然勃然色变,正要发难,长叔谋挥手阻止,发出一阵声震屋瓦的长笑声。楼内识货者无不动容,听出他的笑声高而不亢,却能令人耳鼓生痛,显示出内外功均到了化境。

  笑声倏止。长叔谋身上白衣无风自动,登时生出一股凛冽杀气,漂亮的脸容泛起温柔的笑意,摇头叹道:“真是痛快,不过我现在身有要事,跋兄可否稍待一时。”

  接着对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伙计喝道:“给我依后面那两台飞马牧场朋友吃的饭菜再来两桌,去!”

  伙计慌忙走了。

  商秀珣知道敌人随时出手,向众人打了个且战且走的手势。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长叔谋一派吃定了他们的态度,必有所恃,说不定楼下楼外尚有伏兵。只是长叔谋三师兄妹,本身已拥有强大的实力。加上其他十七个铁勒高手,人人神气内敛,冷静如恒,明眼人都看出绝不好惹。

  楼内鸦雀无声,更没有人肯舍热闹不看而离开,都在静候跋锋寒的回答。

  寇仲和徐子陵瞧往街下,发觉本是人来人往的大道,这时变得静如鬼域,店铺关上了门,杳无人迹。登时醒悟到长叔谋对付飞马牧场的行动,是得到了钱独关的默许,不禁大为懔然。

  跋锋寒的声音响起道:“真是巧极了,我也想先与来自飞马牧场的两位朋友处理一些私人恩怨,长叔兄亦可否稍候片刻。”

  商秀珣、长叔谋两路人马同感愕然。

  寇仲和徐子陵知道是丑媳妇见公婆的时候了,对视苦笑,跋锋寒忽地自言自语道:“君瑜为何会迟来了呢?”

  寇仲和徐子陵大吃一惊,心想若碰上傅君瑜,岂非糟糕之极。商秀珣的目光来到他们身上,寒芒烁闪。

  寇仲终于开腔,叹了一口气道:“长叔兄既失了金盾,目下用的究竟是铁盾、铜盾、木盾、革盾,还是烂盾呢?”

  此话如奇峰突出,长叔谋首先骇然大震,回头瞧往寇仲,难以置信地瞪着两人。骆方更是吓了一跳,与其他人金睛火眼地狠盯着他们。

  寇仲别转头向长叔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扬手招呼,“喂”了一声道:“你中计啦!婠婠和我们是私下勾结好的,否则你这傻瓜今天怎会送上门来受刑。真是好笑。”

  接着指着他挂在背后的两个新盾捧腹道:“原来是铁盾,竟忽然变穷了!”又朝狠狠瞧着他的商秀珣眨眨眼睛道:“场主大人有大量,我两兄弟会将功赎罪的!”

  除有关者外,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弄不清楚寇仲与徐子陵是何方神圣?不过只看长叔谋等仍未翻脸动手,便知此两人大有来头。

  花翎子娇笑道:“该我们说有趣才对,让本小姐看看你两个小子如何立功。”

  话毕两把短刃,同时由袖内滑到手上去。

  跋锋寒喝道:“且慢!”

  一句话,又把剑拔弩张的气氛暂且压住。

  庚哥呼儿早对跋锋寒看不顺眼,冷笑道:“跋兄不是要来管闲事吧?”

  跋锋寒哂道:“管或不管,要看看本人当时的心情,但若连稍候片刻的薄脸都不予在下,莫怪在下要插上一脚。”

  以长叔谋一向的骄横自负,亦不愿在对付飞马牧场的高手和寇徐两人的同一时间,再树立跋锋寒这劲敌。

  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枭雄人物,背着寇仲舒服地挨坐回椅内,拍台喝道:“还不把酒菜端上来!”

  商秀珣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接着从容道:“素闻跋兄刀剑相辉,能否让秀珣一开眼界呢?”

  包括跋锋寒在内,各人均感愕然,不明白她为何节外生枝,忽然主动挑战跋锋寒。

  徐子陵却有点明白她的心情,既气恼给他两人骗倒,更恨跋锋寒在这等时刻插入来和他两人算旧账,使长叔谋能得渔人之利。

  他这时别过头朝跋锋寒瞧去。跋锋寒亦刚向他望来,两人目光一触,像同时亮起四道电光般在空中凌厉交击。

  徐子陵脊挺肩张,气势陡增,露出一股包括寇仲在内,从未有人见过的慑人风采,好整以暇地斜兜了跋锋寒一眼,微笑道:“跋兄的刀子是否断了?”

  跋锋寒大讶道:“徐兄真的猜中了,十天前在下遇上前所未有的高手,致佩刀断折,徐兄是如何猜到的?”

  “徐兄”两字一出,登时引起嗡嗡议论之声,这时谁都猜到这两“兄弟”是手刃任少名的徐子陵和寇仲。

  商秀珣露出极气恼的神色,狠狠地在台底下跺足生嗔。但芳心又隐泛惊喜,矛盾之极。

  梁治、骆方等,仍是呆瞧着两人,心中惊喜参半。

  寇仲见跋锋寒说起遇上前所未见的强手时,眼内射出复杂无比的神色,又似是回味无穷,心中一动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我们还知道跋兄所遇的那对手是美丽得有似来自天上的精灵,芳名婠婠,对吗?”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对!不过寇兄只猜对了一半,她的确长得出奇的美丽,却非什么婠婠,而是独孤阀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女高手。”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道:“独孤凤?”

  这次跋锋寒亦愣然以对,讶然道:“你们也和她交过手吗?”

  长叔谋插嘴奇道:“那跋兄是否算输了一仗呢?为何我从未听过此女?”

  寇仲哂道:“你未听过有何稀奇,跋兄不也是茫不知婠妖女是谁吗。”

  长叔谋不悦道:“我在和跋兄说话,哪轮到你来插嘴。”

  寇仲正要说话,商秀珣娇喝道:“何来这么多废话,都给我闭嘴。跋锋寒,让我看你的剑会否比你的刀更硬。”

  全场再次肃静下来。

  跋锋寒尚未有机会说话,傅君瑜的声音在登楼处响起道:“为什么人人都静了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出现就像忽来忽去的幽灵鬼魅,楼上虽不乏会家子,却没人听到踏上楼梯应发出的足音。

  事到临头,寇仲和徐子陵反抱着兵来将挡,随机应变的夷然态度。

  跋锋寒长身而起,笑道:“君瑜终于来了,我等你足有五天哩!”

  傅君瑜一边行来,目光一边巡视全场。这高丽美女内穿绛红武士服,外盖紫红披风,衬得肌肤胜雪,艳光四射,夺去了花翎子不少风光。不过若商秀珣肯以真面目示人,即使傅君瑜这么出众的美女,亦要略逊颜色。

  傅君瑜的目光首先落在花翎子处,接着移往长叔谋,讶道:“竟是铁勒的长叔谋。”

  长叔谋起立施礼道:“原来是奕剑大师傅老的高足君瑜小姐,长叔谋这厢有礼。”

  他这么站起来,挡着了傅君瑜即将要射向寇仲和徐子陵的视线。跋锋寒趁机对寇徐两人作了个无奈的摊手姿势,配合他脸上的苦笑,清楚表示出“我早警告了你们,你们却偏不知机早走早好,现在可不能怪我。”的讯息。

  傅君瑜止步回礼道:“原来是‘白衣金盾’长叔谋兄,君瑜失敬。”

  两人这般客气有礼,更令旁观者对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摸不着头脑。

  傅君瑜礼罢朝恭立迎迓的跋锋寒走去,眼角到处,蓦然见到徐子陵和寇仲两人,一震停下。

  两人忙离座而起,齐声叫道:“瑜姨你好,小侄儿向你请安!”

  除跋锋寒仍是一脸苦笑外,其他人更是愣然不解。

  傅君瑜凤目射出森寒的杀机,冷然道:“谁是你们的瑜姨,看剑!”“铮!”宝剑出鞘。此时傅君瑜离最接近她的徐子陵只丈许距离,宝剑一振,立时化作十多道剑影。

  就在剑势欲吐未吐时,徐子陵冷喝一声,跨前半步,竟一掌切在两人间的空处。这么简单的一记劈切掌法,令目睹过程的每一个人,都生出一种非常怪异但又完美无瑕的感觉。

  首先,这一劈仿佛聚集了徐子陵整个人的力量,但偏又似轻飘无力,矛盾得无法解释。其次,众人明明白白看到他动作由开始到结束的每一个细节,可是仍感到整个过程浑然天成,既无始又无终,就像穹苍上星宿的运行,从来没有开头,更没有结尾,似若鸟迹鱼落,天马行空,勾留无痕。第三是当他一掌切在空处的刹那,傅君瑜逼人而来的剑气像是一下子给他这一掌吸个干净,剩下的只余虚泛的剑影,再不能构成任何杀伤力。大行家如跋锋寒、长叔谋、商秀珣之辈,更清楚看出徐子陵这一步封死了傅君瑜剑法最强的进攻路线,时间位置拿捏得天衣无缝。旁观者无不动容。

  傅君瑜闷哼一声,一时竟无法变化剑势,还要收剑往后退半步,俏脸上血色尽退,骇然道:“奕剑之术?”

  众人更是瞠目结舌。

  要知奕剑之术乃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纵横中外的绝技,身为傅采林嫡传弟子的傅君瑜自然是箇中高手。所以这句话若换了是徐子陵向傅君瑜说的,人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却是掉转过来,怎不令旁人大惑难解。

  徐子陵傲然卓立,低垂双手,微微一笑,说不尽的儒雅风流,孤傲不群,恭敬地说道:“还得请瑜姨指点。”

  傅君瑜美眸中杀机更盛。

  寇仲心知要糟,人急智生,忽地大喝一声:“长叔谋看刀!”井中月离鞘而出,划向站在桌旁的长叔谋。

  黄芒打闪,刀气漫空。商秀珣“啊”地一声叫起来,想不到此刀到了寇仲手上,竟能生出如此异芒。

  长叔谋哪想到寇仲会忽然发难,最要命是对方随刀带起一股螺旋的刀劲,使他除了由台底或台面退避外,再无他途。

  不过这时已无暇研究为何寇仲会功力突飞猛进,又能发出这种闻所未闻比之宇文阀之冰玄劲更为古怪的气劲。长叔谋冷喝一声,双盾来到手中,沉腰坐马,在刹那间凝聚起全身功力,右盾先行,左盾押后,迎往寇仲这有如神来之笔、妙着天成的一刀。

  同桌的庚哥呼儿、花翎子和其他七个铁勒高手,全被寇仲的刀气笼罩其中,他们的应变能力均逊于长叔谋,仓促下自然只有离桌暂避。一时椅翻人闪,鸡飞狗走。

  这一刀果如寇仲所料,同时震慑了傅君瑜,使她知道若没有跋锋寒之助,根本无法独力对付两人,自然不会鲁莽出手。

  跋锋寒的眼睛亮了起来,刚才徐子陵的一掌固是千古妙着,但纯是守式,不但不会惹起人争胜之心,还隐隐有使人气焰平静下来之效,颇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感觉。但寇仲这一刀全是进手强攻的招数,激昂排**,不可一世,似若不见血绝不会收回来的样子,登时使这矢志要攀登武道顶峰的高手全身血液沸腾起来。

  “当!”寇仲的井中月劈在长叔谋的右盾上。一股如山洪暴发的螺旋劲气,像千重涡旋翻滚的暗浪般一下子全注进铁盾内。长叔谋身子再沉,使出曲傲真传的“凝真九变”奇功,把体内先天真气在弹指间的时间变化了九次,堪堪挡架了寇仲侵来的螺旋异劲,也阻止了寇仲的真气要将铁盾冲成风车乱转般的情况。

  若换了是他以前的金盾,由于钢质特异,至刚中含有至柔,这次交锋必以不分胜负作罢。可是此盾日前才打制成器,钢粹更远不符长叔谋的理想,只是临时的代替品,便是另一回事。

  场中只有他和寇仲两人明白,在刀盾交击的一刻,铁盾忽然成了两人真劲角力的所在。寇仲的劲力是要把盾子旋飞,而长叔谋却是要把盾子扭往不同方向,好抵消敌人狂猛的旋力。两股真劲交扯下,铁盾立时四分五裂。

  “当!”长叔谋左手盾迎了上来,挡开了寇仲的井中月。

  寇仲收刀回鞘,哈哈笑道:“再碎一个,打铁铺又有生意了。”

  庚哥呼儿等和另一桌的铁勒高手全怒立而起,人人掣出兵器。商秀珣一声令下,飞马牧场全体人员亦离桌亮出武器,大战一触即发。

  附近七、八台的客人见寇仲刀法厉害至此,均恐殃及池鱼,纷纷退避到远处,腾空了靠窗这边的十多张台子。

  长叔谋伸手阻止己方之人出手,瞧着右手余下来的铁盾挽手,随手抛掉,哑然失笑道:“寇仲你懂不懂江湖规矩,这样忽然出手偷袭,算哪一门子的好汉?”

  寇仲大讶道:“当日我和方庄主闲聊时,长叔兄不也是忽然从天而降,出手偷袭吗?那长叔兄算是哪门子的好汉,我就是哪门子的好汉。”

  商秀珣明知此时不应该笑,仍忍不住“噗嗤”一声,登时大大冲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寇仲朝商秀珣抱拳道:“多谢场主捧场。”

  商秀珣狠狠地白他一眼,配着那两撇胡子,实在不伦不类至极。

  长叔谋显是语塞,仰首连说三声“好”,双目凶光一闪,冷然道:“未知在下与跋兄那一战可否暂且押后呢?”

  这么一说,众人都知他出手在即,故须澄清跋锋寒的立场。

  眼前形势明显,只要跋锋寒和傅君瑜站在哪一方,那一方定可稳操胜券。

  寇仲向徐子陵打了个眼色,暗示若跋锋寒不识相的话,先联手把他宰掉。此事虽非轻易,却不能不试。

  跋锋寒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最后朝傅君瑜瞧去。

  傅君瑜则神情木然,好一会才道:“长叔兄无论如何解说,总是输了半招,依江湖规矩,长叔兄与这两人的恩怨亦应该押后。”

  见寇仲和徐子陵朝她瞧来,怒道:“我并非偏帮你们,只是不想你们死在别人手上罢了!还不给我?”

  寇仲怕她把“滚”字说了出来,那时才“滚”就太没威风了,故大声截断她道:“瑜姨请保重,我两兄弟对娘的孝心,苍天可作见证。”

  接着向梁治打个眼色。梁治会意过来,向商秀珣躬身道:“此地不宜久留,场主请上路。”

  “啪!”商秀珣把两锭金子掷在台上,冷冷道:“今天由我飞马牧场请客!”说罢在两堆铁勒高手间悠然步过,商鹏、梁治等众人相继跟随,在长叔谋等人的凶光注视下扬长去了。

  离开家乡楼,街上满布铁勒战士和襄汉派的人,幸好长叔谋权衡利害下,终没有下达动手的命令。但敌人当然不肯就此罢休。

  商秀珣下令放弃留在客栈的马匹行李,立即攀城离开。一路上商秀珣对徐子陵和寇仲不理不睬,但也没有赶走他们的意思。其他人见商秀珣态度如此,连一向与他们颇有交情的骆方都不敢和他们说话。

  许扬早已重金租下一艘货船,这时再加三锭金子,命船家立即启航。到船离码头,望江而下,众人终于松一口气,颇有逃出生天之感。

  这艘船倒宽敞结实,还有七、八间供人住宿的舱房,在颇为尴尬的气氛下,许扬分了尾舱的房子给寇徐两人,又低声道:“场主在发你们的脾气,你两个最好想点办法,想不到以二执事的精明,竟看走了眼。”摇头长叹后,友善地拍拍两人肩头,径自到船尾吞云吐雾去也。

  寇仲低声对徐子陵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去探探那船家和三个船伕的底子。”

  寇仲去找船家说话后,骆方见商秀珣、梁治、商鹏、商鹤等亦全到了舱内,便来到徐子陵旁道:“你们两个谁是疤面大侠?”

  徐子陵正倚栏欣赏月夜下的两岸景色,迎着拂来的晚风笑道:“疤面是真的,大侠却是假的,大家一场兄弟,多余话不用说了。”

  骆方感激地说道:“我的小命可是拜徐兄所救。你的功夫真厉害,你真懂奕剑术吗?为何那么一掌劈空,竟可以逼得那婆娘后退呢?”

  徐子陵解释道:“道理其实很简单,无论任何招式,都有用老了的时刻,只要能捏准时间,先一步封死对方攻击和运劲的路线,在某一点加以拦截破坏,对方便难以衍生变化,成了绑手绑脚。若再勉力强攻,等于以己之短,迎敌之强。”

  骆方咋舌道:“这道理是知易行难,像那高丽女的剑法千变万化,看都看不清楚。就算看得清楚,亦难撄其凌厉的剑气。故我纵得知道理也没有用。”

  徐子陵安慰他道:“知道总比不知道好。只要循着这目标苦练眼力和功力,终有一天会成功的。”

  骆方似是有悟于心,寇仲回来了,欣然道:“该没有什么问题,舱尾原来有个小膳房,我们乃糕点师傅,自该弄点花样让场主开心的。”

  徐子陵明白过来,说道:“哪来弄糕点的材料呢?”

  寇仲凑到他耳旁道:“船家有几个吃剩的莲香饼,你明白啦!只要没有毒就行。”

  “叩!叩!叩!”

  商秀珣的声音传出道:“谁?”

  寇仲说道:“小仲和小陵送点心来了。”

  商秀珣淡淡应道:“我不饿!不要来烦我!”

  寇仲向徐子陵作了个“有希望”的表情,陪笑道:“场主刚才只吃了一小点东西,不如让我把糕饼端进来放好,场主何时想吃,便有上等糕饼可以充饥!”

  “嗦!”商秀珣拉开木门,露出天仙般的玉容,冷冷打量了两人一会后,转身便走。两人推门入房,商秀珣背着他们立在窗前,虽仍是一身男装,乌黑闪亮的秀发却像一匹精致的锦缎般垂在香背后,充盈着女性最动人的美态。寇仲把那几个见不得人的莲香饼放在简陋的小木桌上,极为神气地一屁股坐下来,还招呼徐子陵坐下。

  商秀珣轻轻说道:“为何还不走?”

  徐子陵把门掩上,苦笑道:“我们确不是有心瞒骗场主,而是?”

  商秀珣截断他道:“那晚杀毛燥的是谁?”

  寇仲虎目亮了起来,恭敬答道:“场主明鉴,那个人是小陵。”

  商秀珣缓缓转过娇躯,跺足嗔道:“真没理由的!我明明试过,却测不出你们体内的真气。”

  寇仲大喜道:“场主恢复正常了。事实上我们用的方法极之简单,只须把真气藏在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窍穴内便成。”

  商秀珣倚窗皱眉道:“真气是循环不休,不断来往于奇经八脉之间,如何可聚存于某一窍穴呢?”

  寇仲抓头道:“原是这样的吗?但我们的确可以办到,婠妖女就更高明了。”

  商秀珣问道:“谁是婠婠?”

  徐子陵说道:“这正是我们必须与场主详谈的原因,因此事至关重要,甚至牵涉到竟陵的存亡。”

  商秀珣缓缓来到桌旁,坐入徐子陵为她拉开的椅子里,肃容道:“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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