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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重逢成都

  

  万仞雨等兄弟劝他立即赶回来的忠告,至此显出其必要性和奇效。

  成败间于一发。

  假设无瑕是于“范轻舟”离坛时截着他,而非如现在般守在“范轻舟”回坛路上,那他的“长远之计”,势告烟消云散,过往所有努力,尽付东流。

  当时他因舍不得妻儿,蓄意忽略事情的迫切性,事实上,眼前发生着的,是必然的事。

  往任何方向看,无瑕证实龙鹰在南诏后,返中土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范轻舟”。证诸她昼夜不停的全速赶回来,可知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得见“范轻舟”,方算完成第二次验证的行动。

  无瑕能在这处截着回坛的他,是有本地她一方的人马,对“范轻舟”严密监察,故她甫到即晓得“范轻舟”离总坛到了蜀王府去,遂在返总坛的必经之路,等“范轻舟”。

  险至极点。

  龙鹰传音道:“是无瑕,过桥后停车。”

  由过桥、停车、落车短短的时间内,龙鹰完成了从“龙鹰”的身份,变换往“范轻舟”的过程。

  抵成都后,他逐渐放开离妻别儿的愁绪,投进成都的怀抱里去,并因此对这个充满地方特色、盛载着他丰盛回忆的都会,生出前所未有的感觉。

  这是必要的,因他即将接受无瑕慧眼的挑战,于“玉女宗”首席玉女记忆犹新之际,同一个人,却以另一身份和她密切接触。

  微仅可察的一个小破绽,可像蜻蜓点水般令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波纹,勾起她对“龙鹰”的触感。

  气味、眼神、动静、神态、声线语调,任何不慎,都会出卖他。

  然而说到底,最关键的,仍是他的“心境”,必须从南诏无忧无虑的日子脱身出来,抛往九霄云外,改为拥抱“范轻舟”的生活。

  与刘南光调换衣服前,他还洗了个彻底的澡,冲掉仆仆风尘和南诏的气味,做足见无瑕的准备工夫。只是没想过她只落后自己少许,在总坛前恭候。

  他不用装作,双目自然而然射出热烈的神色,来到无瑕身前,探出双手,往无瑕一双玉手抓去。

  此刻的他,压根儿忘掉自己是“龙鹰”。变化来自魔种,仿若天成,不着痕迹。

  无瑕欲拒无从,下一刻修美纤长的一双柔荑,落入龙鹰的魔手里去。此为乱敌之计,扰无瑕心神,使美人儿没法保持一片冰心的至境,用神分辨。

  要瞒过如无瑕般的高手,天下间惟魔种办得到。

  给他握着玉手的刹那,无瑕没法掩饰娇躯轻颤,不堪刺激似的,两边冰雪般皙白的粉颊,现出红霞。

  突袭得手,且试出无瑕那颗密藏的心,龙鹰心情复杂处,自己也没法弄清楚。

  无瑕的确“移情别恋”,将对“龙鹰”之情,转移到“范轻舟”来。

  情况异常微妙。

  龙鹰如非甫以“龙鹰”的身份与她接触,现在又化为“范轻舟”和她道左相逢,两相比较,不可能察觉箇中的差异。

  可以这么说,对“龙鹰”她是严阵以待,唯恐失陷在魔门邪帝的魅力下。事实上,她的芳心对龙鹰早已失守,抗力脆弱,可凭恃的,就是“范轻舟”,加上她问龙鹰的,正是有关“范轻舟”的事,不知不觉下,“范轻舟”在她芳心内的比重,骤添几分。

  否则她的反应不该如此强烈。

  无瑕现出嗔怪的表情,将被强掳的玉手从他的魔掌抽回来,秀眉蹙聚地说道:“你这人哟!不懂检点,大街大巷呵。”

  博真驾的马车,没入总坛的大门内去。龙鹰背后是登桥处,人、车、马,上上落落,然而在他眼里心内,世上剩下无瑕一人,其他事物并不存在。

  这个魔种式的全神全意事关重要,可予美女自己爱上了她的感受,与妻妾成群的“龙鹰”迥然有异,亦将“范轻舟”从“龙鹰”区别开来。

  笑道:“原来瑕大姐人多害羞,这个没问题。何不找个无人处?大家好好亲热,以慰离情。”

  当他提到“无人处”,无瑕深邃晶莹的美目现出回忆的神色。龙鹰猜估,她是记起南诏与“龙鹰”单独深谈的情况,只有在那里,“无人处”走几步可找到,成都嘛!要躲进他总坛内的卧室才成。

  她在南诏,借“范轻舟”对抗自己,现反过来,借的则是“龙鹰”。可见不论对着任何一个自己,她的抵御均力不从心。

  本来,千瞒万瞒,在武功上怎也瞒不过她。

  进入先天真气级的高手,有于内,形于外,眼力高明者,能一眼瞧破,即使扮作另一个样子,仍能从其眼神、气质看出端倪,至少有似曾相识的直觉。某些先天功法,更可令人以不同的表征显现,例如眼现紫芒诸如此类,成为招牌,且多少有气质上的变化,瞒不过同级数的高手。更甚者,是无从改变由先天真气产生的气场,任你如何收敛,仍不可能完全隐藏,近距接触下无所遁形。

  龙鹰经历生死而成的魔种,不具先天气场,独一无二,然而这正是他的招牌武功,像黑夜火焰光般惹目。

  幸好有符小子的“横念诀”填补了此一大破漏。“横念”以诀为名,诀正是一种心法,可与符小子霸道的“血手”天衣无缝的配合,随心之所欲。龙鹰以往与无瑕相处,均凭“横念诀”过关,将“道劲”、“魔气”以不同配比重新组合,化为护体的能量,虽与真正的先天气场有异,但已是改头换面,高明如无瑕,仍没法从气机交感,察觉龙鹰和“范轻舟”为同一个人。

  无瑕的目光先落在他修剪整齐,覆盖大半边脸,改变了他脸形和予人大不相同观感的美胡子处,然后白他一眼,喜滋滋地说道:“人家还是首次到成都,听说这里的节日特别热闹,可惜碰不上,带人家四处逛逛呵。”

  龙鹰目光移往西落的太阳,点头道:“原因在巴蜀远离战乱不息的中土,处处升平。从正月初一始,游娱无时,一年共二十一个大节日,其中以上元、清明、七夕、重九、冬至等最闻名。”

  稍顿微笑道:“故此,偏安称王巴蜀者,最后都是过着穷朝极夕、颠迷醉昏的生活。小弟还是刚从扬州回来,想在此过一段优哉游哉的日子。唉!太累了!我们何不忘掉一切,好好在这里来个‘只羡鸳鸯不羡仙’,等待中秋佳节的来临,人圆月满。”

  无瑕一双美眸泛起一阵薄雾般迷茫的异色,好一阵子方消散,垂下螓首,轻柔地说道:“你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比人家清楚原因。”

  龙鹰若无其事地说道:“知的是洛阳的总管换了宗晋卿,予田上渊绝地反扑的最佳形势,如我们依前约联合进军洛阳,是硬撼硬,事倍功半,一个不好,元气大伤下,给老田乘势南来,那就糟糕透顶。”

  无瑕恢复清冷自若的神态模样,而不论处于哪种情态,她的**力仍是整体的,使龙鹰绝不满足于得到部分,如吻她的香唇,却不准碰她的身体;得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

  美女樱唇轻吐地说道:“要带人家到何处观光?你这主人家确不懂尽地主之谊。”

  龙鹰心忖自己这地主不比她熟悉成都多少,逗留时间短,走马看花,幸好有一个半个景点印象较深刻,可拿出来应景。装出老成都的高姿态,欣然道:“称得风景名胜的去处,遍布全城,不过,最闻名的,莫过于西郊的浣花溪与两江交汇处的合江园,保证瑕大姐不虚此行。”

  无瑕随口问道:“两江交汇?指的是哪两条江流呵。”

  龙鹰敢特别提起,当然是因有把握,对答如流地说道:“两江指的郫江与流江,建有合江亭,与张仪楼、散花楼构成一条自西而东的风景线。二江、拱亭,乃游人必到之地,也是饯别的地方,喝罢饯行酒,在那里上船。瑕大姐千万别急着走,自相识后,我们一直聚少离多,令人魂断神销。”

  既清楚无瑕舍“龙鹰”迅范轻舟”的心意,而“范轻舟”又对她三门峡出手救援心存感激,认定她对自己情不自禁,他现在向她全面进攻,顺理成章。

  扪心自问,他确渴望有这么一位“秘密情人”。

  无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秀眸似在说“又来了”,道:“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话出口,方发觉语病,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龙鹰没穷追猛打,而是一副心领神会的可恨情态。道:“请随小弟走。”

  转身便行。

  无瑕来到他身旁,并肩而行,嗔道:“你可恶。”

  这句话,惟龙鹰明白。

  笑嘻嘻道:“美人儿放心,小弟没会错意,晓得登榻子的机缘尚未出现,正处于酝酿期。瑕大姐的小肚子饿吗?小弟可做个小东道,顺便为大姐洗尘。”

  他不信美人儿如此昼夜不停的赶来,肚子不饿。

  果然无瑕道:“听说川面特别韧滑,人家想尝尝呵。”

  龙鹰心中叫苦,他对成都的认识,有限至极,不是未吃过川面,却是位于城外浣花溪的酒家,现在怎都不能饿着肚子、长途跋涉的领无瑕到那里去。

  千算万算,仍算不到可在这样的小处出岔子。原意是随意找间食店,为她洗尘。

  表面当然不露玄虚,还欣然道:“难得大姐赏脸,请随小弟来。”

  为今之计,是见面店便入,希望不是太难吃。

  一个问题引发另一问题,假设这间“著名面店”的店伙,将自己这个“名人”,当作外来的游客,该怎么办?他领无瑕到那里去,当然因曾经去过,且应不止去过一次。

  头痛时,一人从后赶上来,经过他身旁。

  竟然是桑槐。

  他扮作地道的成都人,苗服装束,惟妙惟肖。

  龙鹰心呼好险,醒悟过来,晓得大家兄弟合作惯了,知道无瑕到,立即全面动员,以免功亏一篑,去了鸟妖的后患后,栽在无瑕手上。

  鹰旅的兄弟对成都的认识好不了他多少,但刘南光、郑工、詹荣俊等不但变为“老成都”,更在此有头有脸,清楚他的危机后,全面配合。

  忙道:“这间面铺的川面特别爽滑,配汤出色。大姐爱吃辣吗?”

  他说话的真正对象,是桑槐而非无瑕。

  无瑕道:“愈辣愈好!”

  龙鹰无以为继,挨过去碰碰她香肩,笑道:“大姐原来如小弟般爱追求刺激。”

  桑槐领旨后,加快脚步,到离他们十多丈处,与另一龙鹰未见过,估计是江舟隆在成都的本地兄弟者,交头接耳几句,那人转左走上一道小石桥。

  桑槐掏出卷烟,蹲下来点火抽烟。

  无瑕皱起小鼻子,道:“勿碰我!你何时染上这种奢靡的坏习惯,用香料薰衣服?”

  龙鹰暗骂刘南光时,两人经过桑槐,左转登桥。

  那人出现在与石桥连接的长街,往右转进横巷去。

  龙鹰心中大定,展现眼前是高效率的军事行动,手段高明,他自问置身无瑕的位置,亦看不破。而专走市井里巷,在显示龙鹰乃识途老马。

  苦笑道:“你道是我想的?”

  无瑕欲言又止,没就此说下去。

  龙鹰明白她在想什么。

  “范轻舟”乃有妾之人,此妾还是大江联安插在他身边,后被识破,与大江联断绝联络。

  龙鹰不愿提,无瑕则不敢问,不了了之。

  无瑕道:“范爷带人家到哪里去?这所房子很有特色。”

  两人走过窄巷,到了一道较宽敞的石板街,连接着像个市集的小广场,一边摆着几个地摊,其中一个卖烟叶的,扎成小把摆满地面,几个买家或蹲或躬身,检视嗅看,你一言、我一语地品评烟味。摊主不愁你不买地坐在地上,偶然插一两句口,充盈悠闲的生活气息。

  旁边的一档专卖孩子穿的小布鞋,手工精致乖巧,讨人欢喜。

  无瑕兴致盎然。

  龙鹰则忙着找另一个提示。

  街上铺子鳞次栉比,铺后为住宅区。里巷左弯右曲,不懂路者,肯定迷途。院落相连紧凑。

  边看边谈笑,嗅着无瑕的发香、体香,看着她的如花玉容,听她如天籁般的喁喁细语,至少在这一刻,无瑕于他是个冰清玉洁的天真小女孩。

  郑工现身左边巷口。

  龙鹰知道差不多了,己方安排好一切,领无瑕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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