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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对决龙泉2

  

  三人移到远处道旁一处草坡悠然坐下休息,养精蓄锐以应付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跋锋寒闲聊道:“子陵尚未说出龙泉事了后会到哪里去?”

  徐子陵道:“我或到巴蜀打个转,完成尚秀芳托我把天竹箫送到石青璇手上的任务。”

  寇仲向跋锋寒打个暧昧的眼色,眉开眼笑地说道:“看来以后我们若要探望陵少,只有到幽林小谷去。”

  徐子陵没好气哂道:“少点胡思乱想吧!”

  寇仲哈哈大笑,又问道:“你刚才说过我不敢面对现实,意何所指?”

  徐子陵洒然耸肩道:“没有什么,只是指你硬要陪我去探大小姐,而不去好好训练和领导正在彭梁的少帅军,故感到你是不敢面对现实,一副拖得一时就一时的逃避心态。”

  寇仲叫冤道:“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和你分手,况且我此行得益良多,不但学晓看天色,更得传人马如一之术,又领教到塞外骑射战的厉害,可说是满载而归。”

  跋锋寒道:“你最大的收获,照我看并非这些东西,而是在大草原建立的人脉关系,就以古纳台兄弟为例,他们均是桀骜不驯之辈,若非你能令他们心折,他们岂肯全力助你?”

  寇仲微笑道:“是我先当他们是兄弟,又拼死为他们干掉深末桓,他们感动下当然支持我。唉!我总觉得别勒古纳台这人颇具野心,城府深沉,不像他的弟弟不古纳台般率直坦白。”

  跋锋寒哂道:“能成一族之主,不但讲手段,更讲性格修养。突利又如何?我们为他打生打死,转个头便去和颉利讲和修好,事前有征询过我们的意见吗?我跋锋寒以后再不当他是兄弟!”

  寇仲愕然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反应却没你老哥般强烈。我会设身处地地为他设想,他不能只因考虑个人的问题,而置庞大族人的利益不顾,对吗!”

  跋锋寒微笑道:“你是绝不会明白我真正的感受,因为你没有我的经历。况且你曾和突利同生共死,跟他的感情比我和他深厚得多,所以会设法为他开脱。但我和你是不同的,我和突利分属两个敌对的阶层,他有的是权,我有的只是一把想偷天的剑。兄弟!勿说我没有警告在先,终有一天突利和颉利会联袂挥军南下,你们最好做妥准备。”

  寇仲苦笑道:“陵少你怎么看?”

  徐子陵叹道:“一天毕玄未死,这可能性一天存在。”

  跋锋寒双目神光大盛,低声吟道:“毕玄!”

  寇仲不想因辩论而加深跋锋寒对突利的不满,岔开道:“陵少不是说过须远离中土,以免听到关于我的任何消息,否则会忍不住来救我?”

  徐子陵想起石之轩,苦笑不语。

  密集的蹄音从城门内深处隐隐传至,寇仲朝城门瞧去,淡淡地说道:“伏难陀是我的,你们不要和我争。”

  跋锋寒哈哈大笑,借用他的话道:“我明白你的感受。”

  蹄声倏止。

  三人相顾愕然,只见客素别从城门驰出,来到三人近处勒缰下马,从容道:“大王恭请三位入城见面。”

  寇仲等想不到拜紫亭有此一招,城内见和城外见当然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若他们不敢入城见拜紫亭,在气势上怎都矮去一截。

  寇仲哈哈笑道:“大王真好客。”

  向跋锋寒和徐子陵各瞥一眼,跋锋寒微一颔首,徐子陵则耸肩表示不在乎,他一拍背上井中月长身而起道:“我还有件羊皮外袍留在城内修补,想不入城也不行。”

  南城门虽是守卫森严,城楼城墙站满粟末兵,可是城内的气氛并不紧张,除了巡军增多外,仍有疏落的行人点缀广阔的朱雀大街,部分店铺照常营业。可见直到此刻,拜紫亭仍是信心十足,与这样心态的人交手谈判肯定不是容易的事。假若城内千军万马的迎接他们,他们的心反会安定和更有把握些。

  客素别领他们穿过深长的城门拱道,来到最接近南门一家食店门外,恭敬地说道:“大王在里面恭候三位大驾。”

  寇仲打趣道:“大人是否忙着去领兵来把我们重重包围,所以无暇陪我们进去?”

  客素别干咳一声,尴尬道:“少帅真爱说笑。”接着压低声音道:“受君之禄,担君之忧,希望少帅明白下官的处境。”

  徐子陵心中一动,问道:“客大人官居何职?”

  客素别微一错愕,答道:“下官的职位是右丞相。”

  寇仲动容道:“那是很大的官儿。”

  三人均知不宜与客素别多说下去,举步入铺。食店内堂宽敞,摆下近二十张大圆桌,拜紫亭居于正中的一张,神色平静地瞧着三人进来。“天竺狂僧”伏难陀坐在他右方,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态;宫奇居左,恰是三个人对三个人,再没有其他人。桌上摆放六个酒杯和一罈响水稻米酒。

  拜紫亭倏地起立,呵呵笑道:“少帅艺高胆大,果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请坐!”边说边亲自为六只空杯斟酒。

  寇仲三人昂然坐下,到香气四溢的美酒注满六只杯子,拜紫亭坐下举杯敬酒道:“与跋兄尚是初次碰面,这一杯就为跋兄将来击败毕玄而喝的。”

  六人举杯对饮,若有不明白真相的人看到这情景,会以为是老朋友叙旧喝酒。

  寇仲拭去唇角酒渍,目光先落在宫奇脸上,微微一笑,然后转往伏难陀,欣然道:“国师的‘梵我不二’确令小弟大开眼界,可惜昨晚本人身体状况欠佳,未能尽兴。”

  伏难陀从容一笑道:“难得少帅这么有兴致,希望本人不会令少帅失望。”

  拜紫亭放下酒杯,淡淡地说道:“少帅请开出条件。”

  寇仲仰天笑道:“好!大王终有谈交易的兴趣。不过我可先要问大王一句话,大王对与突厥狼军之战,现在尚有多少把握?”

  拜紫亭神态自若地说道:“未到两军交锋,谁能逆料胜败?我们早知小龙泉无险可守,故小龙泉的得失并不放在我们心上。至于损失的补给,只是不能锦上添花,并不能对我们造成关系到成败的打击。自三年前本王矢志立国,我们一直为此役作准备,否则我拜紫亭今天只能千方百计把五采石讨来,跪献颉利的牙帐前。”

  这番话说得豪气冲天,一副不怕任何威胁的模样,确是谈判高手的气魄风度。

  宫奇插嘴道:“少帅手上有货,我们手上有人,以货易人,干脆利落,大家可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寇仲像听不到宫奇的话般,向拜紫亭微笑道:“大王的所谓三年备战,是否包括纵容狼盗抢掠敛财,对各地商旅巧取豪夺,勒索敲诈?”

  拜紫亭双目杀机大盛,冷然道:“少帅要知口舌招尤之忌。我拜紫亭既敢不把突厥人放在眼里,早存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之心。”

  “砰!”跋锋寒一掌拍在台上,六只杯子同时似被狂摔地面般破裂粉碎,酒罈却神奇地完好无缺,仰天长笑道:“好豪气,我跋锋寒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老哥般的硬汉子。大王对小龙泉失守不放在心上,只不知对卧龙别院若亦不保有何感受?”

  拜紫亭三人同时瞳孔收窄,脸色微变。寇仲等心中叫好,跋锋寒突如其来的一招,先显示经“换日大法”改造后更上一层楼的精纯内功,震慑对方,再揭破对方致命的弱点,命中对方要害。

  寇仲微笑道:“小弟有个很有趣的提议。”

  拜紫亭愕然往他瞧来,沉声道:“说吧!”

  寇仲双目精芒大盛,凝望伏难陀,语调却是平和冷静,柔声道:“不如我们豪赌一场,请大王赐准小弟与贵国国师作一场生死决战,若死的是我寇仲,我的兄弟绝不会纠缠下去,立即以货易人,且额外加送小龙泉。败的若是国师,除以货换人外,还要赔出平遥商那笔欠账,大王意下如何?”

  跋锋寒心中叫绝,若要杀死伏难陀,确没有比这着更精采。之前寇仲虽有把伏难陀诱往卧龙别院之策,一来完全被动,二来纵使对方中计,以伏难陀天竺魔功的变化无穷,在旷野之地,只要一个不好,让他逃进树林,谁有把握拦截他。但现在只要拜紫亭点头,伏难陀将不得不起而应战,至死方休,当然比任何其他计策更高明,更稳妥。徐子陵却是大吃一惊,除寇仲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伏难陀可怕的实力,虽说经一晚半天的调息,他和寇仲在长生气神迹般的功效下内伤外伤已告复原,但失去的血却仍需一段时间补充。值此重伤初愈之时,与伏难陀进行决战,这个险冒得太大。寇仲从小时开始就是个爱冒险的人,自昨晨受伤后的种种挫折,令他憋下满肚冤屈不忿之气,现在见到拜紫亭和伏难陀,再忍不住爆发出来。加上时间无多,只有杀死伏难陀,才可令拜紫亭和龙泉军失去信心,使他踏出完成对尚秀芳所许诺言的最关键性的一步,更可让越克蓬快意地回国交差。他不是不晓得伏难陀的厉害,但这个险却不能不冒。

  伏难陀闻言仰天长笑,接着肃容道:“大王请赐准此战。”

  拜紫亭目光闪闪的打量寇仲,显是龙心大动,点头道:“少帅确是胆色过人,不把生死放在眼里。好吧!此战就在外面大街进行,不过何用分出生死,只要胜败分明,我们依约定交易。少帅请!”

  在拜紫亭指示下,城兵把这一截的朱雀大街两端封锁,在禁止进入的范围内所有店铺立即关门。守南门的士兵哄动起来,城上城下挤得水泄不通,争看这场有关龙泉存亡的大战。一方是粟末人的精神导师,来自天竺精通瑜伽术的玄门大师,人称“天竺狂僧”的伏难陀。一边是来自中土,名慑中外,连颉利和毕玄亦不放在眼里的“少帅”寇仲。

  寇仲立在街心,神态轻松的向仍伴在左右的徐子陵和跋锋寒道:“不用担心,照我看他仍未从昨晚一战恢复过来。”

  徐子陵苦笑道:“我的大爷,别忘记‘换日大法’正是从天竺来的,人家疗伤的方法会比你差吗?”

  跋锋寒冷哼道:“子陵说得虽然对,因为瑜伽追求的正是超越人体的极限,所以这狂僧的体质肯定异乎常人,既不易受伤,即使受伤也比人快复原。不过管他内伤是否痊愈,昨晚他在十拿九稳下仍奈何不了你们,而寇仲这么快敢向他单挑独斗,对他的信心肯定会有重大打击,少帅只要把握此点,将可把他的魔心制住,大有机会胜此一仗。”

  寇仲凝望正陪伏难陀步往对面街心的拜紫亭,微笑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要杀伏难陀,此实千载一时之机。”

  忽然念颂道:“精者身之本,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谓之魂,并精出入谓之魄,心之所倚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道。天人交感,阴阳应象。”

  两人听得动容。

  寇仲微笑道:“这是宁道奇那次出手教训小弟临走时说的,小弟一直一知半解,似明非明。到昨晚伏难陀击倒陵少,想取他命时,我忽然间明白了,来个天人交感,阴阳应象,成功使出井中八法最后一式‘方圆’,刀法至此始真臻大成之境。因而昨晚能有负伤斩杀深末桓的壮举。他奶奶的熊,想起小陵差点给他宰掉,老子绝不肯放过他。”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少时寇仲比他长得粗壮,每逢徐子陵被人欺负,寇仲必挺身出头,就算明知敌不过对方,亦绝不退缩。现在只不过是历史重演。

  宗湘花此时和一群将领飞驰而至,显是闻风赶来观战,益发令人感到此战的重要。

  拜紫亭踏前三步,朗声道:“少帅是否准备妥当?”

  寇仲哈哈笑道:“随时可以动手。”又低声向徐子陵和跋锋寒道:“我绝不会比伏难陀先死的,放心!”

  两人退到一旁。拜紫亭再走前五步,来到两人对峙中间的位置,稍作横移,到可同时看到双方的位置,环目一扫,大喝道:“开始!”再往后退,至行人道止,与另一边的徐子陵和跋锋寒遥遥相对。

  决战的大街一端是挤满南门城楼上下以百计的粟末兵,一端是宗湘花、宫奇等十多名将领,决战者左右两边行人道上分别是拜紫亭和徐跋两人,人人默不作声,气氛沉凝紧张。伏难陀仍是那袭招牌式的橙黄色宽袍,两手隐藏袍袖内,神色从容自然,傲立如山如岳,虽没有摆出任何迎战的架势,可是不露丝毫破绽,就像与天地浑成一体,超越人天的限制。

  跋锋寒尚是初次感受到“梵我如一”的境界,首次担心起来,低声道:“这家伙的信心似乎没受影响。”

  徐子陵叹道:“此仗将是寇仲出道以来最艰苦的一战。”

  寇仲先把双目睁得滚圆,神光电射的凝望对手,接着把眼睛眯成只剩一线隙缝,就像天上浮云忽然遮去阳光,变化神奇之极,也令目睹此景的宗湘花等一众将领生出震撼的感觉。同一时间寇仲脊挺肩张,上身微往前俯,登时生出一股凛冽的气势,越过近三丈的空间,朝神秘莫测的伏难陀迫涌过去,伏难陀的橙色长袍立即应劲拂动,使人晓得他正在承担寇仲气劲惊人的压力。高手相争,不用刀来剑往,足使人看得透不过气来,更猜不到下着如何?谁会先出手?场中最了解寇仲的徐子陵和跋锋寒均有点意料不到寇仲的武功进步到如斯境界。因为他发出的气劲并非只是一股真气,而是如有实质的一堵气墙,处处平均,可令对手难以避重就轻的化解进击。比之以前的他当然更为高明。天人交感,阴阳应象。寇仲先是脸罩寒霜,接着颜容放松,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淡淡地说道:“大师可以开始说法了!”

  “锵!”井中月离背而出,遥指对手。一注圆浑的刀气,从刀尖以螺旋的奇异方式江河暴涨地狂涌而出,往伏难陀攻去。气墙为方,刀劲为圆,竟是隔着三丈的距离发出井中八法中最后一式“方圆”。刀法至此,确已臻天人合一的至境。方为阳,圆为阴;阴为方,阳为圆。阴阳应象,天人合一,再不可分。

  跋锋寒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里的惊异。寇仲摆明是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之势,务于数刀内与伏难陀分出胜负,免去应付伏难陀出人意表,层出不穷的天竺瑜伽奇术。伏难陀再难保持他与天地浑成一体的梵我不二,左右袍袖环抱拱起,抵挡寇仲的方圆奇招。“砰!”两气相交,响彻全场。伏难陀再非无懈可击。拜紫亭哪想得到寇仲厉害至此,面容立即阴沉下去。

  寇仲被伏难陀的反击震得上身往后微晃,大笑道:“生死之道非是沉迷,而是超越和忘记,我有说错吗?请国师指点。”

  伏难陀冷哼一声,往前踏步,左袍袖看似随意的画出一个方整的圆,枯黑的右手从袍袖探出,朝寇仲遥抓过去,说道:“没有沉迷何来超脱?少帅勿要思路不清。”

  寇仲心神进入井中月的通明境界,感到伏难陀看似随意地挥圈子,事实上却把自己的气墙卸到一旁,还带得他生出横跌的倾向,厉害非常。而遥施攻来的一抓,五指分别发出劲气,将自己紧裹其中,只要他一个应付不好,对方的杀招会接踵而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至死方休。寇仲却是不惊反喜,他和徐子陵昨天的负伤迎敌,死里求生,实是修行上无比珍贵的经历,在生死的威胁下,逼得他们穷智竭力,把潜能释放出来,与敌周旋。例如在察敌一项上,以前他寇仲虽非粗心大意,但总不及负伤时专心细意。因为既没筹码犯错,更没有补救的能力,故每一招进攻退守,必须达至百分百的精准。现在伤势大致痊愈,但这些从负伤迎敌时身体力行领悟回来的妙谛,已成为他的一部分。

  寇仲长啸一声,身子旋转起来,井中月与他合而为一,再分不清人在哪里,刀在哪里,往“天竺狂僧”伏难陀旋转过去。拜紫亭、宗湘花、宫奇、客素别等和一众将领士兵,因深悉伏难陀的本领,所以纵使寇仲名气如何大,在两人交手前对伏难陀仍是信心十足,从没有想过伏难陀会有输的可能性。可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寇仲的刀法有如天马行空,燕翔鱼落,打开始就抢在主动,终于令他们要为伏难陀担心起来。龙泉军的信心有大半是建立在伏难陀身上,若他落败身亡,哪到拜紫亭等不担心?徐子陵和跋锋寒却是叹为观止。想不到寇仲能以遥距式的方圆,破去伏难陀本是无隙可寻的梵我如一,否则寇仲将陷攻无可攻的劣境。而随着施展这招的攻势更是凌厉,人旋刀转,轻轻松松的从对方的卸劲脱身出来,又化解抓劲,兼仍保持主攻之势。当寇仲旋至适当距离,井中月可从任何角度劈出,岂是易挡。

  在双方观战者看得紧张刺激之际,寇仲龙卷风般旋进离伏难陀一丈内可随时出刀的危险范围。伏难陀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寇仲的接近,他是场内看破寇仲这招真正厉害处的寥寥可数几人之一。寇仲看似全速旋转,事实上每一下转身和旋进的速度均有轻微差异,身法巧妙至此,已达神乎其技的至境。伏难陀冷笑一声,往横移开,两手收入袍袖内,袍袖倏地鼓张,然后塌缩,就像青蛙的腮子,忽胀忽缩的往攻来的寇仲拂去。两人迅速接近。眼看寇仲要朝伏难陀一刀劈出,忽然刀锋竟变成刀柄,先重重敲中伏难陀拂来的右手鼓涨的袍袖处,发出“砰”一声的劲气交击爆响,接着拖刀画向伏难陀连珠攻来,袍袖塌缩贴手的左掌处,发出另一声激响。

  寇仲哈哈大笑道:“国师的瑜伽术到哪里去了?”

  正要错身而过时,伏难陀下半身仍保持前冲之势,上身却像违背下身般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的向后拗曲,把本无可能的事变成可能,两手从袖内探出,一取寇仲左颊,另一疾扫寇仲后背,既诡异莫名,又阴损至极点。龙泉将士终爆起震天的彩声。

  寇仲早领教过他能人所不能的瑜伽奇术,仍有余暇叫道:“国师中计了!”

  猛换一口真气,改移远为移近,由左旋变成往右旋,反方向移回来,井中月贴身施展,一时刀光四射,像黄蛇般绕体缠动,整个人给紧裹在精芒耀目的刀光中,看得人人惊心动魄,又不得不佩服寇仲出人意表的身法,令人折服的胆色。天下间除徐子陵外,恐怕只有寇仲能以转换真气的奇功去应付伏难陀的天竺瑜伽法。伏难陀尚是首次领教到在刹那间改变真气运转方向的绝技,感到寇仲只是借位置的转换,不但避重就轻的使自己的杀招变得搔不着痒处,若给他“嵌入”自己因全力进攻而露出的空门,后果实不堪想象。大喝一声,上身回拗,变回身体正常的部位,随着双脚疾往旁飘,力图远避开去。主动真正落到寇仲手上。

  寇仲出奇地没有乘胜追击,旋止立定,井中月遥指退开的伏难陀,体内真气积蓄凝聚,逐渐推上巅峰状态。徐子陵和跋锋寒心中叫绝,要知纯以功力论,寇仲仍逊伏难陀一筹。论修养,伏难陀的梵我不二更可将寇仲抛离。最糟是比到招式变化,伏难陀的瑜伽奇术比之寇仲的井中月更难防难挡。在这种种不利的情况下,寇仲凭的是以奇制奇,以高明的战略争胜。有如两军对垒,对方虽在兵员的质素和数目上占尽优势,却因遇上高明的战略而把双方的差异扯平。寇仲先以井中八法最后一式“方圆”远距施展,逼伏难陀反击,在近距交锋时再凭体内真气迅换令伏难陀要变招退避。但假若他乘势追击,谁能料到精通瑜伽术的伏难陀会以什么诡异的手法反扑?所以寇仲遂以不变应万变,任由对方退开,自己则全力部署下一波的攻势,在我长彼消下,以最佳的状态硬撼处于被动的伏难陀,拉近双方在功力上的差距。他的刀气遥锁伏难陀,对方停下的一刻,就要面对他气势蓄至最盛的一刀。

  观战者无不生出难以呼吸的紧张,全神静待战事的发展。伏难陀蓦地立定,铁钉般钉紧离寇仲三丈许远处,人人均以为寇仲要发刀之际,他竟像狂风拂吹下的小草般,左右狂摇摆动。最骇人是他的身体变得像草原上的长草般柔软,摆动出只有长草才能做出迎风摇舞的姿态来。寇仲积蓄至极限的一刀,在对上如此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守式下,竟是无法施展,因为他根本不知该攻何处,刀落何点?拜紫亭首先带头轰然叫好,引起他的一方震天喝彩声。徐子陵和跋锋寒也看得目瞪口呆。这才是伏难陀的真功夫,瑜伽术的极致,自然之法的制敌奇招。令人攻无可攻,更不知所守。寇仲立时陷进决战开始后最大的危机,倘判断稍为失误,必惹来伏难陀排山倒海似的反攻。

  寇仲生出失去伏难陀的感觉。这天竺来的武学大师仍是活勾勾站在眼前,可是他已与梵天合一。幸而寇仲心神仍是澄明空澈,不着一丝杂念,心知止而神欲行,哈哈一笑,踏前一步,一刀劈在空处,正是井中八法的棋弈。积聚至顶峰的气劲,从刀锋山洪暴发般泄出,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气劲,如裂岸的惊涛般铺天盖地往这可怕的敌手涌去。伏难陀摆动得更急更快,就像风暴中不堪摧残的小草。可是其狂摇乱摆的动作再非无迹可寻,在刀气的波卷下,寇仲的刀像长出可透视他虚实的无差法眼,循着某一超乎平常感官的直觉,自然而然的往伏难陀攻去。骤见寇仲狂喝一声,腾身飞掠,往伏难陀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

  拜紫亭一方人人看得大惑难解,皆因若依寇仲现在扑击的方向,攻击点只能是伏难陀左方三尺许空处,而观寇仲一往无前的前掠之势,绝无可能在中途变招或改向的。伏难陀终于立定,全神贯注于寇仲的来势上,他和其他旁观者的分别,是看不破就要吃亏。高手对阵,最怕是摸不清对手虚实。从天竺到中土,一直以来凭着他令人难测虚实的心法“梵我不二”横行无制,岂知遇上诡变百出的寇仲,以彼之道还治其身,竟成功的令他失去对敌手的掌握,并使他既能惑敌又善测敌的无上心法,终被打开隙缝,露出破绽。伏难陀首次生出不知如何是好的不安感觉,只好严阵以待,看寇仲有什么花样。

  三丈距离,转瞬减半。寇仲凌空换气,施展从云帅那里领悟回来的回飞之术,刀随人走,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往伏难陀弯击疾砍,带起的劲风凝而不散,有增无减,将对手锁紧锁死。人人鸦雀无声,拜紫亭等无不露出惊惧神色,天下间竟有如此神奇的身法和凌厉的刀招?寇仲尚是第一次以回飞身法使出井中八法里的“击奇”,且在气势积蓄至顶峰之际施展,确有三军辟易,无可抗御的威胁。身当其锋的伏难陀终捉摸到寇仲的刀势,竟是直冲自己而来,非是行险使诈,但已迟了一线,就算能勉力格挡,在我消彼长下,吃亏自是必然,且接着来的刀招会更是难挡。

  值此刀锋眨眼攻及的一刻,伏难陀全身骨节“卜”连响,就像烧爆竹的紧凑响声,接着整个人往后弯折,变成个“人圈”似的物体,并往后迅速滚开去。如此怪招,包括寇仲在内,没有人想过可以在对仗时发生。但寇仲的井中月已是箭从弦发,在气机牵引下,倏地加速,以肉眼也要看得疑幻疑真的惊人高速,迅速追上伏难陀的人圈。“当!”寇仲眼看刺中伏难陀,却给伏难陀从人圈里一脚踢出,足尖点在井中月锋尖上,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透刀而入,震得寇仲攻势全消,血气翻腾,剧震退开。伏难陀则由人圈变成直挺挺地贴地平飞,到三丈远外再以一个美妙的动作重新立稳,黑脸抹过一阵煞白后恢复正常,双目魔光大盛,牢盯寇仲。

  众人看到大气不敢呼出一口。拜紫亭首次后悔批准此战,本以为是可光明正大杀死寇仲的良机,借此立威振军心,岂知寇仲的厉害大出他意料之外,伏难陀竟吃亏受伤。不过他眼力高明,看出伏难陀是拼着被刀气损伤,务要扯平寇仲占得的上风和优势,否则如此下去伏难陀必败无疑。

  寇仲横刀而立,哈哈笑道:“国师现在面对死亡,不知对生死之道有什么新的体会,何不说来听听,让我们分享国师的心得?”这番话在此时说来,充满嘲讽的意味。

  在旁观战的跋锋寒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老伏动气了!再不能保持他奶奶的什么梵我如一。”

  伏难陀露出一丝满盈杀机的笑意,令人觉得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摇头道:“年轻人切忌自满,因为死可变生,生可变死,生死本是无常,胜败亦是无常,战无常胜。少帅若有什么遗言,最好现在交代清楚。”

  寇仲洒然笑道:“我有一大筐的遗言,却无须在今天说,因为你的底给我摸得一清二楚,尚未有杀我的资格。国师好像并不把大王的指示放在心上,大王说过只要分出胜败便成,国师你老人家刚才却说要取我之命,把大王之话当作耳边风,真古怪。”

  伏难陀闻言微一错愕,同时醒悟到自己因动真怒至不能保持梵我如一的心境,但已迟了一步。

  寇仲看似谈笑风生,事实上正不断寻找进攻的良机和对手的破绽,伏难陀被他的话命中要害,心神稍分,他立时生出感应,岂肯错过,喝道:“先胜而后求战,故我专而敌分,因敌而制胜。国师已痛失一招,还凭什么要我留下遗言?”

  挥刀疾劈。他朗诵的是旷古绝今的天下第一兵法大家孙武的论据,虽是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合起来刚好是对伏难陀目前处境最精确的写照。伏难陀虽明知是蓄意分他心神的话,可是字字属实,仍不能不受影响,难以恢复状态。拜紫亭终于色变,寇仲此子能纵横中外,不但因其盖世的刀法,更因他高明的才智见识。孙子兵法十三篇只五千九百余字,却博大精深,内容精采,寇仲随意撷取,恰到好处,可知他把十三篇参透通明,智珠在握,还将之融入刀法内。井中月在空中画出一道令人难以形容的玄奥线路,似是平平无奇,又似千变万化。脚下只像轻描淡写的踏出两三步,偏是缩地成寸的越过近两丈的远距离,那种距离的错觉,配合他玄奥的刀法,无论身受者和旁观诸人,均感到他此刀妙若天成,有令天地变色的骇人威势。

  跋锋寒暴喝道:“好!”

  他的喝叫含劲吐出,若平地起轰雷,听得人人心神悸动,亦令敌方联想起他和徐子陵乃与寇仲同等级数的威猛人物,而跋锋寒更是连毕玄也杀他不死的高手,登时更增添寇仲本已威霸天下此一刀的气势。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营而离之,并而击之。虽仍是井中八法的击奇,刚才是配以回飞之术,现在则是趁“营而离之”的成功情况下,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取敌人。至此可知“天刀”宋缺对寇仲影响之大。若非有宋缺亲自指点,现身说法,寇仲绝创不出此能令天地变色、鬼哭神号的井中八法。但这仍是经历无数生死血战,单打群斗,于死亡边缘挣扎求生,他的刀法始能臻达如此鬼神莫测的境界。伏难陀终属大师级数,值此生死关头,倏地收摄心神,身体在窄小的空间变幻出无数虚虚实实的位置,右手中指伸出,似要点出又非点出,其虚实难测处,看看也教人目眩,只要寇仲一下错失,摸不清他的虚实,所占上风将要尽付流水,拱手让人。

  高手交锋,正在此一招半着之争。攻得好,守得更好。拜紫亭等喜出望外下,齐声喝彩。刚为寇仲打气的跋锋寒、徐子陵,也禁不住佩服伏难陀此一守式的高明,寇仲井中八法中的击奇,最厉害处是逼敌硬撼火拼,若要破此一招,唯一之法是不与他硬撼。在这情况下,必须先令寇仲攻无可攻,被迫中途放弃变招,那寇仲的气势将惨受重挫。伏难陀此守式正含此妙用,虚实难测,使寇仲找不到刀锋应落的一点。

  两人心中叫糟时,寇仲竟然冲势全消,凝然倏止,傲然停步于离伏难陀一丈近处,击奇化作不攻。似攻非攻,似守非守。那由极动转化为极静的感觉,充满戏剧性的震撼力。两方人众登时寂然无声,更大幅加强这种奇异的感觉。井中月遥指伏难陀,发出凛然迫人的刀气,笼罩对手。伏难陀瞳子收缩,射出集中强烈的魔芒,显然是他比其他人更受到震撼冲击,心神被夺,再不能保持与梵天的联系。他不再保持守势,在把握不到寇仲招式的变化下,仓皇进攻。

  跋锋寒和徐子陵均看得目眩神迷,想不到寇仲的击奇和不攻竟可倒转来使,因为以前他总是先不攻后击奇。不攻正是要强迫对手由守变攻,或由攻变守,把战局扭转过来。一招之差,寇仲再度把伏难陀迫到下风,不予他任何机会。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攻。拜紫亭、宗湘花等眼力较高明者,均现出吃惊的神色。

  伏难陀腾空而起,飞临寇仲上方,两手两脚像与身体骨骼失去正常的连系般,水银泻地无隙不入的往下面的寇仲狂攻猛打,凌厉至极点,等于有四件兵器同时齐心合力的强攻寇仲。

  寇仲哈哈笑道:“国师的梵我不二到哪里去啦?是否给对死亡的恐惧吓走了?”

  井中月黄芒暴涨,刀势舒展,以迅雷疾电的速度往上砍劈,似是随意施展,又像有意而为,大巧若拙,似拙实巧,那种有意无意之间的潇洒自如,像长风在大草原上拂卷回**,刀光疾闪的迎上敌手狂风暴雨般的激烈攻势,正是“非必取不出众,非全胜不交兵,缘是万举万当,一战而定”,井中八法中第六法的战定。和以往不同的是每一刀均深合宋缺天刀刀法之旨,刀势去留无迹,总在着意与不着意之间,又如宁道奇传的法诀,阴阳应象,天人交感。

  井中月与伏难陀手脚对上,发出劲气交击的声音,连珠爆发地密集响起。伏难陀把瑜伽术发挥到极致,在空中起伏升压,从上而下对寇仲强攻重击,偏是寇仲上则刀光幻闪,下则脚踩奇步,每一移位均能避重就轻,闪虚击实,应付自如。不知就里的龙泉军尚以为伏难陀抢得上风主动,忙为伏难陀打气喝彩,叫得震天价响,更惹得城民赶来围观。

  跋锋寒低声道:“老伏已是强弩之末,绝挨不了多久,开始时我尚为寇仲有少许担心呢!”

  徐子陵点头同意,伏难陀展开凌空下击的攻势,摆明在逼寇仲以硬碰硬,希望凭着较寇仲深厚的功力和瑜伽术能人所不能的层出不穷奇招,一举将寇仲摧毁。岂知寇仲的井中月已到随心所欲的境界,看似漫不经意,事实上或卸或黏,或虚或实,一时硬砍狂扫,一时避重就轻,有惊无险的挡过伏难陀气势如虹的强攻,凭脚踏实地之利渐进式的操控着凌空扑击的伏难陀,消耗他的真元体力,令伏难陀的内伤加深加重。

  寇仲大喝一声,把为伏难陀喝彩的声音全部盖过,诵道:“用兵之法,以谋为本,是以欲谋疏阵,先谋地利;欲谋胜敌,先谋固己。国师尝尝老子这招用谋如何?”

  拜紫亭一方上上下下,都听得心惊肉跳,寇仲的井中八法玄奥精奇,又与中土军事家的理论结合,将千军万马决胜于沙场的兵法,浑融入刀法之中,本来已具有秘不可测参透天地的至境。此时见他再事先张扬的来另一招用谋,哪能不为伏难陀担心。没有人呼叫说话,只有不自觉的紧张喘息和呼吸。伏难陀心知肚明凌空下击的战略再难奏效,一个不好还会给寇仲锁在上方,不能脱身,忽然蜷曲如球,往寇仲撞去,心忖无论你用谋或不用谋,对着这处处破绽反成没有破绽的一招,亦将有力难施。

  寇仲倏地横移避开,任他落往地面,摇头叹道:“国师又中计了!我这招既名用谋,更已稳占地利,何用出手?只是口头说说罢了!”

  观者无不愕然。跋锋寒和徐子陵却知战事到达结束的最后阶段,因为伏难陀不但被破掉他的天竺心法梵我不二,更是心志被夺,乱了方寸,陷于完全被动挨打的劣势,胜败再不由他作主,连一半的反击之势都没有。

  拜紫亭终忍不住,大喝道:“住手!”

  伏难陀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四肢舒展,左足尖点地,整个人陀螺般旋转起来,双手幻出漫天掌影,旋风般往寇仲卷去。

  寇仲于他足尖点地的同一刹那,井中月吐出夺魄惊心的骇人黄芒,喝道:“国师第二次违背王命了!看老子的速战速决。”

  说话间,黄芒暴涨,运刀疾刺,时间角度拿捏得精准无匹,刀锋彷似贯注全身功力感情,充满一去不返的惨烈气势。旁观者全生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感到胜负将决定于眼前刹那之间。就在两人对上之前一刻,寇仲的井中月竟于不可能变化中再生变化,将井中八法中的速战化为兵诈,长刀往后回收,旋身拖刀,与伏难陀擦身而过。包括跋锋寒和徐子陵在内,没有人看到两人间发生什么事,只听气劲爆激的响音,两人反方向的旋转开去。全场静至落针可闻。

  寇仲首先立定,井中月刀锋遥指仍旋向至五丈外靠南门一端的朱雀大街的对手,哈哈笑道:“用兵不用诈,犹如有弓无箭,有船无舵。国师虽武功过人,心法独特,可惜却不知用兵之道,不明白勇怯在乎法,成败在乎智的道理。勇怯在谋,强弱在势。谋能事成则怖者勇,谋夺势失者则勇者怯。”

  这番话在他此时仗刀八面威风下说出来,自有一种唯我独尊,成败在握的味道。

  伏难陀终于旋定,面向寇仲,左手单掌竖在胸前打出问讯手势,右手负后,表面看不出受创的痕迹。但高手如徐子陵、跋锋寒、拜紫亭之辈,均晓得他输掉此仗。

  双方眼神交触,一眨不眨互相凝视。寇仲的话不是为夸耀自己,而是进一步打击伏难陀的斗志,令他无力作垂死的反扑。虽相隔超过五丈,但旁观者不论武功高低,均感到寇仲的宝刀把伏难陀锁紧罩死,随时可在闪电间窜过五丈距离,予伏难陀夺命的一击。

  伏难陀的身体忽然颤震起来,胸前衣衫破裂,心脏的位置现出一道刀伤血痕,鲜血渗出,双目却异芒剧盛,冷哼道:“好刀法,不过你仍未够资格杀死精通瑜伽生死之法的人,这一刀终有一天我会向你讨回来,大王别矣!”倏地飞退往南门的方向。拜紫亭出奇地没有喝止。

  “锵!”寇仲还刀鞘内,发出一下清越鸣响,在场者无不感到心脏像给重锤敲打一记,生出不同程度的难受和不安。徐子陵听得心领神会,所谓近庙懂拜神,这招鞘响实是他真言印法的变奏,不同处是充满杀伤力。瞧来简单,却是发自寇仲的全心全灵,并贯注他整体的精神,非只是要弄出一下震慑全场的清音。伏难陀应声剧震停下,脸上现出古怪至极的神色。

  拜紫亭一声长叹,说道:“国师安心去吧,拜紫亭绝不会辜负国师的期望。”

  龙泉军民大吃一惊,此时才知伏难陀不但中刀惨败,且是伤重至死的地步。伏难陀仍狠狠盯着寇仲,接着眼神黯淡下去,嘴角流出一丝可怕的鲜血,滴到地上。在千百对眼睛注视下,这天竺来的武学大师,颓然倒地。包括拜紫亭在内,龙泉军民人人呆若木鸡,不能相信地瞧着伏尸小长安朱雀大街上的伏难陀。

  《大唐双龙传》第十四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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