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旗开得胜
战鼓声中,杨公卿亲率三千大军,从营地开出,迅速注进慈涧西面平原敌寨所在的战场上,形成与敌方正面对垒的局面。果如寇仲所料,中军的罗士信立即扬起旗号,鼓号齐鸣,气氛拉紧,秦叔宝和程咬金两翼军同时移动,以车轮辗螳螂的压倒性优势兵力,趁杨军阵脚未稳之际,试探的涌逼而来。两军均以步行的枪盾手作先锋,箭手居后,然后是机动性强的骑兵,只要步行的兵阵牵制对方的攻击,骑兵可从任何一方攻袭对方。现在两翼齐展攻势,当逼得杨公卿的三千军继续挺进交锋,罗士信的中军将正面迎击,凭优势的兵力一举将杨军击溃,然后紧咬着败返营阵的杨军摧破营垒,直攻慈涧城,说不定就可这么不费吹灰之力攻陷慈涧。这诱敌之计是不怕罗士信不入彀的。
此时杨公卿的三千军在营外立卒伍、定行列、正纵横,摆出一个前行持戟盾,后行持弓弩的拱月阵,形如弯月,凸出的部分对着对方中军。除杨公卿和八名将领在马上指挥,其他全是清一色的步兵,用的是高过人身的大盾牌,盾下方伸出尖锥,可插嘴土壤一尺之深,加上枪戟箭矢的助守,不怕敌方战马的冲击。
两军交战,致胜因素有四,就是“阵、势、变、权”四要,而以“阵列”居首。二人对决,哪一方技艺高明,便可取胜。两军对垒讲求的却是群体合作的力量,倚赖的正是阵法,要做到“出无穷之变,或伏或起,或正或奇,似整不整,似乱不乱。合亦成阵,散亦成阵,行亦成阵,敌固不知我之所以退,抑亦不知我之所以进”,始能把群战的力量发挥出来。故此在战场上,凭的非是个人勇力,而看是否乃“有制之兵”,将领的指挥更成胜败关键所在。
杨公卿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一旦同意寇仲的计划,立即抛开对敌人压倒性兵力的畏惧,摆出最能应付眼前局面的阵势,迎战强顽的敌人。寇仲和麻常的骑兵趁敌人尚未部署停当的空隙,从营地左右两侧翼营的两个出口开出,布阵在杨军两翼处,形成进可攻退可守充满机动性的威胁力,与杨军的全守势像日月般互相协调,互相辉映。寇仲率一千精骑布军于杨公卿右翼,心神进入井中月的境界,冷眼瞧着秦军和程军的推进和接近。慈涧城上郭善才率的守城军则准备就绪,投石机和箭弩车严阵以待,若杨军不敌,在有秩序的情况下退返营地,他们将可发挥庞大的支援力量;如若被敌人杀得乱成一团,当然是另一回事。在这两方人马逐渐接近的一刻,战场的气氛如一条绷紧的弓弦,大战一触即发。
秦叔宝三人昨晚没有吹牛皮,唐军确为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只看其推进的阵势法度,能阵间容阵,队间容队,隅落钩连,整而不乱,人人步伐一致,生出千军万马推进的气势,已足可寒敌之胆。战鼓声中,敌方两军推进至二千步的距离。中军传出号角声,显示罗士信的中军开始推进,配合秦、程两军的逼近,形成对王军更大的压力和威胁。寇仲却是夷然不惧,自天明前的一个时辰,李世民主力军陆续抵达,罗士信的先锋军于此一个时辰前便动员护驾,防止他们的突袭。到现在足近三个时辰,不但睡眠不足,辛勤劳苦,且尚未吃早饭。而杨公卿的军队虽轮番挖壕设防,但工事在三更前完成,有足够的休息。现在是以养精蓄锐饱餐之兵,对付对方既疲且饿之旅,只要挡得住他们首轮攻势,对方锋锐一失,他寇仲便可趁机占便宜。现在是以守代攻,时机至时,会转为以攻代守。等于由“不攻”变“击奇”。兵法刀法,实无二致。
鼓声骤急。秦程两军同声发喊,由缓步变成急步,随着鼓声的节奏,从两翼杀至,登时风云变色,战意横空。当两军冲至八百多步的距离,号角再起,后方各奔出一队近二千人的骑兵,绕往外侧,从大外档配合步卒杀来,蹄声起落,轰传整个平原,声势骇人。敌阵大后方的李世民主力大军停止入寨休歇的行动,转在木寨前的平野布阵,只看高起随风飘舞的帅旗,便知李世民大驾已临,为己方兵马助威。
寇仲仰天长笑,说道:“是时候了!吹号!”
麻常的一千骑兵应号声往寇仲布兵处驰来,慈涧城则中门大开,降下吊桥,冲出两千守兵,在营内箭楼和壕沿处布防。喊杀声加强,擂鼓趋急,敌军从急步转为急奔,像两股潮水般,凭盾牌兵在前掩护,冲锋陷阵而至。敌骑则从左右外档向己阵两翼冲刺。慈涧的会战终于拉开战幔。
经徐子陵以长生气为玲珑娇疗伤近一个时辰,玲珑娇内伤尽愈,只低声说句谢谢,接着沉默起来,似有满怀心事。
徐子陵望向阔羯伏尸处,重创他的是自己,杀他的却是含恨反击的玲珑娇。大明尊教的人坏事做尽,阔羯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此时他对玲珑娇的身世已猜到七、八成,知她不愿向自己吐露心事,又忍不住心生怜意,问道:“姑娘一向独来独往,行踪隐秘,他们能盯上你很有本事,故姑娘须加倍小心提防他们还有后着。”
玲珑娇冷哼道:“他们只因猜到我会去见寇仲,故能伏在营地外等我,下回他们休想再有机会。”接着语调转为温和,瞟他一眼道:“我们到树林内说两句话好吗?”
她的语气带点请求的意味,徐子陵不忍拂其意,点头答应。两人在密林边沿各挨一树坐下,林外炎阳似火,照耀大地,他们却躲在浓荫底下,感受林木内清凉湿润的滋味。
玲珑娇打开话匣,却心不在焉地问道:“为什么会这么巧的?”
徐子陵知她有心事,且在犹豫应否向他透露,口上答道:“我正要去找寇仲,姑娘则是刚见过他,所以会碰个正着。”
玲珑娇露出一个心力交瘁惹人怜爱的表情,轻摇螓首道:“这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中早注定了,因为娘在另一个世界庇佑我。唉!爱上一个人是否会很辛苦的,爱可以令人很疲累啊!”
徐子陵心中一震,应道:“对这方面我体验不深,没有能力为姑娘解答这问题。”
玲珑娇朝他美目深注地瞧来,肃容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只许你一个人知道,不准告诉寇仲。”
徐子陵心中再震,晓得她看上的男子正是寇仲那小子。苦笑点头道:“若是有关姑娘的私隐,小弟可否免涉此事?”
玲珑娇两眼微红,垂下头去,以蚊蚋般的微细声音道:“你猜到那人是谁啦!我感到他有点喜欢我,可是纵喜欢又如何?他和宋家小姐有婚约,宋家又一向排斥外族,为此无论我要吃什么苦,我绝不能令他为难,损害他的事业。我本还不舍得离开他,但现在王世充指使邪教的叛徒来杀我,我和王世充已一刀两断,须立即离开。”
徐子陵听得目瞪口呆,他尚是首次听到一位女子吐露心声,坦言爱上另一男子,更深切感受到她暗恋近乎自虐的矛盾和痛苦!而她是如此娇俏可爱,不由得怜意大生。道:“姑娘怎知是王世充指使人来杀你?”
玲珑娇狠狠道:“前天我和王世充大吵一场,我一直当他……唉!我不愿说了!只有他清楚我在什么地方。念在娘的份上,我不和他计较,我很累,只想立即赶回家乡,再不理任何事。”接着长身而起,微笑道:“寇仲和你是我见过的汉人中最好的,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你们要小心大明尊教,听说他们新一代里终有人练成悟破《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获封为新一代的原子。你和寇仲已成他们的死敌,以他们一向的行事作风,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来害你们。我说了出来舒服多了!谢谢你!告诉寇仲人家回龟兹啦!”言罢飘进林内深处。
徐子陵起立叫道:“谁是大尊?”
玲珑娇道:“是一个叫修古司都的回纥人,乃偷走波斯明尊教秘典逃来东方的‘魔王’哲罗的得意传人,更是东方邪教第一个勘破智经的人,你们若遇上他,绝不可以轻敌大意。”
看着她窈窕娇小的背影没进树林深处,徐子陵颓然坐下,苦恋的滋味,他比任何人更清楚。
麻常的一千骑兵与寇仲的骑队会合后,寇仲领头冲出,取出曾扬威大草原的“刺日弓”,另一手从箭筒熟练的拔出四支箭,只是取箭的手法,足可独步慈涧战场。
在寇仲和麻常领军向对方侧冲过来的骑队杀过去之际,守城大将郭善才领着十多名手下小将从城内策骑驰出,指挥布在营地的大半手下由南翼出口冲出,列盾箭阵迎击从另一侧冲刺过来的敌骑,令杨公卿可集中全力,应付左右两路冲锋而至的敌兵。罗士信中军鼓声一变,不但全军加速前进,二千骑兵更从后冲出,望着寇仲的骑队中段切去,若寇仲的骑队给从中切断,变成首尾难顾,在敌人多出一倍的强势兵力下,动辄会全军覆没。双方各展奇谋,就像高手对垒,凭的不但是武力的强弱,更讲谁的战略较为优胜。喊杀声摇撼整个战场。
杨公卿阵中千箭齐发,掠过长空,飞蝗般漫天遍野的往秦、程两军射去。营地余下的近千守兵把投石机推往杨军阵后,蓄势待发,只要罗士信的中军移至投掷的范围,十多座投石机将可对敌人造成庞大的伤亡,重达数十斤的巨石,并非盾牌和盔甲所能抵挡的。
寇仲一马当先,一枝枝劲箭从刺日弓连珠发放,箭无虚发下,射透敌人的战甲,中箭者带着一蓬血雨往后抛掷下马,挡者披靡。他无论刀法箭术,都是在战场培养至大成的境界,刀法是兵法,回到战场,如鱼归大海,鸟翔晴空。他的心静如井中之月,完全把握到战场上远至每一角落的形势,更清楚若给距离只九百多步的敌骑截着,那由罗士信中军冲来的二千敌骑肯定可把己队拦腰切断及冲散。关键处在于己队能否一下子将敌队击溃,突破对方的阻拦,在罗军骑兵切至前冲往敌阵右方空处,那时将可直接威胁到后方李世民的大军。
敌骑盲目地向寇仲还箭,只能射越双方间大半的距离,便力尽堕往草原上,可是已有十多人中箭堕毙。寇仲狠下心肠,到双方距离只余六百步许,再疾往敌骑发箭,一时人仰马翻,累得后面冲来的敌骑纷纷被阻失蹄,乱成一片。骑队前阵的溃乱,波浪般影响和蔓延至全队,再不成队形,而是往两旁散开。随在寇仲身后的骑兵见主将如此厉害,箭法如神,只凭一人之力重创对方,直比天兵神将,立即士气大振,气势如虹,人人在马背上弯弓搭箭,敌人甫入射程,同时箭雨齐发,令散乱的敌人更是溃不成军。
寇仲往箭筒摸去,摸了个空,左右各二的四个箭筒一百二十枝箭矢全部射光,狂喊一声,拔出名震中外的井中月,一夹马腹,勇不可当的跃过一匹倒毙战场上的战马,硬闯进敌骑阵内。在战场上,什么诱敌惑敌的招数全是儿戏笑话,每一刀劈出均讲求效率,以硬碰硬,力强刀快者胜。“当!”一名敌人给他连人带枪,劈得抛离马背,硬被他以重手法震毙,一招都挡不住。寇仲展开刀法,见人便斩,手下无一合之将。随在身后的手下配合他无坚不摧之势正面狂撼失去阵势的敌方骑队,杀得敌骑人仰马翻,往四外溃散。此时罗军援骑仍在七百步外奔来,由于敌我两方骑队正在混战的当儿,无法发箭,只能冲过来作近身交锋。麻常乃杨公卿爱将,身经百战,见状知寇仲的一千骑兵足可应付变得七零八落的敌骑,忙领一千手下,离开大队改往罗军援骑迎去。寇仲此时重整队形,不再追击溃逃的敌骑,也转往援骑杀去。
在中军指挥全局的罗士信大吃一惊,想不到在寇仲指挥下敌军可强悍至此,若让麻常的骑兵迎头截着己军,寇仲再来个拦腰冲击,己军势遭先前队伍的同一命运,影响整个战局,忙下命令,中军改攻为守,停止推进,又吹号命骑兵撤回中阵。正抵御不住全力进攻的秦军和程军的杨公卿,见状大喜,原本准备迎击罗士信中军的投石机改变目标,开始发射,投往两侧攻来的敌军。人命在战场上变得不值半个子儿,双方不住有人丧命或受伤,却没人理会,战事无情的继续下去。看着敌骑退回己阵,寇仲暗叫可惜,若依刚才形势发展,他说不定可重创战场上的唐军,麻常此时来到他旁,骑队重整阵势。
麻常兴奋地说道:“我们立即回师夹击,定可把敌人杀个落花流水。”
寇仲往最接近的正和守在营地外杨公卿展开激战的秦叔宝大军凝神望去,微笑道:“老秦果然是精通兵法的人,不要看他们似不顾一切的对杨公狂攻猛打,事实上他已作好准备,随时可分出大半兵力迎击我们。且我们若敢进攻他们,他们只要能顶一阵子,罗士信会率大军从后压来,恐怕最后只有你和我或可逃回去。”
麻常细察敌阵,点头同意道:“少帅真冷静,他们后方的军队确在开始后撤布阵。”
话犹未已,号角声起,秦、程两军开始有秩序的缓缓后撤,死伤者均被抬走,而罗士信的中军则往前推进,重整队形的两队骑兵分布两侧,若杨公卿乘势追击,又或寇仲想来个拦腰突袭,罗军均有足够能力应付。
布阵在战场以北的寇仲在马上伸个懒腰,从容道:“今天战事完毕,此战将可大振我军士气,亦可教李小子不敢视我寇仲如无物。”
麻常全神留意敌人的退却,心悦诚服地说道:“如我们真能刺杀王世充,由少帅取而代之,李世民今仗必败无疑。”
寇仲苦笑道:“在慈涧刺杀王世充,你不是说笑吧!洛阳的守将全是他的人,什么事都待回洛阳再说吧。唉!希望不用回洛阳便把事情解决。只要能在这里狠挫李世民,他的东征大计不但完蛋大吉,恐怕他更不能保住王位。若李渊一怒下改派李建成代替他,那天下更将会是我寇仲的了!”
徐子陵于黄昏时分抵达慈涧,王世充的大军二万五千人陆续进驻,扎营于城池两侧;另一边的李世民则在罗士信的木寨外,亦即昨天寇仲和杨公卿遥窥敌营虚实的小丘另立一寨,两寨互相呼应。此时双方均为加强营寨的防御工事忙个昏天黑地,徐子陵在营寨中军营入口报上来意,守门卫士立即飞报正在帐内与王世充及诸大将密议的寇仲,寇仲大喜出迎。两人在寨门碰头,均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徐子陵环目一扫,见远近守军目光无不集中到他两人身上,低声道:“我们到外面说话。”
寇仲一把搂着他肩头,朝营外走去,说道:“我今天刚小胜一场,杀敌近千之众,令王世充那老狐狸高兴得合不拢嘴。我现在愈来愈有把握可击退李小子,若你肯来助我,此仗将更添胜算。”
徐子陵苦笑道:“我这次来不是助你打仗,而是另有要事。唉!对李世民你千万不可轻敌,否则我下回来会是为你收尸。”
寇仲无奈道:“我也知道陵少你老人家不会回心转意,只是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愿望,没有你在旁说笑胡吹,日子真的很难过。一世人两兄弟,却要这么各走各路的,确是造化弄人。你不是扮司徒福荣去骗池生春吗?为何可抽空来探小弟?”
徐子陵苦笑无言。
寇仲一呆道:“不是又来劝我退出争天下吧?”
徐子陵哂道:“我才不为此费唇舌,你这冥顽不灵的家伙,来吧!”展开脚法,往北驰去。
寇仲大笑道:“我们好久没比拼过脚力,看谁跑得快一点。”追在徐子陵背后,两人一前一后疾掠如飞,流星般投往两边营地灯火不及的暗黑深处,当徐子陵奔上离两方营地足有三里远的一座小山岗上,倏地立定。
寇仲来到他旁,笑道:“好小子!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是追不上你。”
徐子陵欣然道:“我也撇不掉你。”
寇仲探手搭上他肩头,用力搂个结实,指着李世民的营地道:“唐军训练的精良、纪律的严明,是我在中土从未遇过的,明天我将会与李小子在这广阔的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看看他纵横无敌的玄甲天兵厉害至何等程度?”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是说刚胜他一仗吗?为何又说得像尚未与李小子交过手的样儿?”
寇仲叹道:“今天我只是和老秦老程的先锋军交战,且胜来侥幸,全因罗士信新降李世民,急于立功下便宜了小弟。”
徐子陵岔开道:“老跋仍未来找你吗?”
寇仲笑道:“他去会初恋情人,怕怎样都要缠绵一段日子,希望他不会被柔情感化,放下偷天剑过其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就好了!”
徐子陵笑道:“原来你这小子既自私又不安好心,老跋肯为一个女人安定下来,你该为他高兴才对。”
寇仲叹道:“你该知我在说笑。老跋是怎样一个人,你和我最清楚。少说废话,阴小子那古怪家伙有否到长安寻池生春的晦气?”
徐子陵脸上盖上阴霾,颓然道:“仍没有他的影踪,教人担心。”
寇仲道:“这种事担心是没有用的,只好期望他吉人天相。你这次来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
徐子陵道:“此事一言难尽,坐下再说。”
两人席地坐下,徐子陵凝望左方远处灯火耀空的慈涧城,淡淡地说道:“我在长安碰上石之轩,还与他交过手。”
寇仲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一五一十把到长安后的遭遇详细说出,最后道:“若待石之轩伤势尽愈,我或你遇上他必死无疑,石之轩的魔功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即使祝玉妍比之他仍有一段的距离。”
寇仲思索道:“这个当然,否则祝玉妍不用使出自杀招数‘玉石俱焚’,你最熟悉石之轩,究竟有否寻出破他不死印的方法?”
徐子陵摇头道:“我只觉略有头绪,却不敢肯定是否有效,问题是他的幻魔身法和不死印结合为一,根本无隙可寻,无虚可乘。”
寇仲断然道:“我不信他真能变成无法击败的恶魔,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例如祝玉妍的玉石俱焚曾重创他。现在他内伤未愈,更可能因与你激战牵动内伤,此实杀他的千载难逢之机,兼且我们晓得他藏身何处。”
徐子陵狠狠盯他一眼,沉声道:“你可以分身吗?”
寇仲目光投往李世民营地,说道:“若我的兄弟徐子陵有难,我寇仲什么都可以抛开。”
徐子陵道:“事有缓急轻重,你这样离开如何对得起杨公卿,况且我再回长安会化身为司徒福荣,暂时该没有危险。”
寇仲颓然道:“说得对。我确该看看这里战况如何发展,才能决定何时抽身回到长安和你联手宰掉石之轩,一了百了。一日不除石之轩,必后患无穷。”
徐子陵又把遇上玲珑娇被羊漠和阔羯两人追杀,他出手救助之事说出来,当然略过玲珑娇的心事不提,紧守承诺。
寇仲呆住半晌,说道:“她回家也好,表示她终看破王世充狰狞的真面目。这么说大明尊教的人已抵洛阳。新的原子会是谁,不会是玉成那傻子吧!”
徐子陵道:“我绝不希望你猜中,但机会却很大。玉成的资质你和我最清楚,根基更是好得没有话说。此事真令人头痛,你不但要小心大明尊教,且要小心杨虚彦,我和侯希白均猜他公报私仇的奉李渊之命来行刺你。”
寇仲哂道:“我会怕他吗?”
徐子陵道:“勿要托大,在正常情况下他当然奈何不了你,可是若慈涧失利,你们被迫退返洛阳,然后李世民大举攻城,你仲少久战力疲下,养精蓄锐的杨小子将有可乘之机,别忘记他得传石之轩的幻魔身法,又是第一流的刺客。”
寇仲信心十足地说道:“慈涧此仗,我是不会输的。”
徐子陵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过分自信,因问题可能会出在王世充身上。要说的说完了!我还要去见李世民。”
寇仲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耸肩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魔门的势力在他家内生根,大家一场老友,在情在理我好该给他一个警告,对吗?”
寇仲苦笑道:“陵少想出来的,会错到哪里去。唉!若我跪下来求你,你肯留下来助我胜此一役吗?然后大家开开心心的去算计石之轩,联手破什么不死幻。长生对不死,大家应是旗鼓相当,但我们的兵力却是他的一倍,合共两条好汉。”
徐子陵转身没好气地说道:“你会这样做吗?”
寇仲哈哈笑道:“当然不会。现在老子有头有脸,有什么好笑的,滚去找你的李小子好朋友吧!”
徐子陵敛笑淡然道:“告诉我,你是否真的想成为另一个杨坚,一统天下后做皇帝?”
寇仲深深凝望着他,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我可否答过这问题后,你再不会怀疑我。我可对任何人说谎,却绝不会骗我的好兄弟徐子陵。我对做皇帝半丁点儿兴趣都没有。但一统天下使百姓得过太平日子却是我肯付出性命作为代价以追求的梦想。兵法就是刀法,对我寇仲来说,武道的最高体验正是身体力行的以武力去换取天下的太平,我确信对得住自己的良心。若师妃暄挑选的是我而非李小子,子陵可不用这么为难。”
徐子陵苦笑道:“好小子,终忍不住吐露内心的不满。如你大哥的目标只是希望天下太平,那一切好商量,你奶奶的!”
寇仲一把搂着徐子陵肩头,微笑道:“最真心的那一句,就是我寇仲要赢,不但要赢眼前慈涧一战,还要争天下的每一场战争,像老跋以战养战式的修行。当我一统天下,建立霸业的一刻,便是功德完满的一刻。那时得烦子陵去请妃暄仙子下山来给我们挑一个皇帝出来,这方面她可比我们两兄弟在行得多。”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希望你不是给胜利冲昏头脑,尚未与李小子交手,竟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李世民非一般庸手,至少在驾御群将一项上远胜过你,至于兵法战略,打过此仗始可分明。”
寇仲放开徐子陵,正容道:“兄弟!去吧!大家永远是兄弟。我是绝不敢轻敌的,李小子的厉害,我比任何人更清楚。”
寇仲回到营地,心中仍想着徐子陵,也有点后悔;他尚是首次对徐子陵说这么重的话,因为徐子陵在这时刻去见李世民,令他心里很不舒服。现在不舒服的感觉已烟消云散,遂较能体谅徐子陵的矛盾和苦衷。他比任何人更明白与他关系比兄弟更亲近的徐子陵,他有着悲天悯人,时刻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好心肠。若非为了他寇仲,徐子陵说不定会全力助李世民统一天下,乃至登上皇位,完成师妃暄对李世民的期待。可是因他与李世民在争霸路上的冲突,徐子陵唯一可做的唯有置身事外,他内心的痛苦和矛盾可想而知。若现在他寇仲仍是无挂无碍,则一切好办。可惜他已是泥足深陷,欲退不能,少帅军、杨公卿和他的将士,宋缺的支持和期望,都是他既抛不开也不愿舍弃的。何况李世民现在仍非是李渊的继承人。
刚踏入寨门,麻常迎上来道:“王世充着少帅立即去见他,他在城楼上。”
寇仲心中暗叹,心忖这老狐狸这回不知又耍弄什么花样。
李世民摒退左右,当宽广的帅帐内剩下他和徐子陵两人,他拉着徐子陵的手在帐心席地坐下,然后放开他的手欣然道:“他们差点要抗命不肯离开。因为怕你是为寇仲来行刺我,徐子陵是什么人?他们太不了解。今晚我们定要谈个痛快。”
徐子陵心中浮现李世民手下诸将长孙无忌、尉迟敬德、庞玉等人离帐时的不情愿表情,苦笑道:“刚才我和寇仲分手时,他临别的赠言是大家永远是兄弟,其含意是无论我怎样对待他,甚至出卖他,他仍当我是兄弟。”
李世民哈哈笑道:“徐子陵会出卖朋友?我李世民第一个不相信。子陵远道而来,分别见寇仲和小弟,究竟有什么急迫的事?”
徐子陵把侯希白的话转述,最后道:“你的老爹已完全被别有居心的女人和小人所蒙蔽,视你为杨广而李建成为杨勇,再没有什么道理可说,世民兄可有什么打算?”
李世民默然片晌,叹道:“想不到魔门手段如此厉害,哼!不过天下一日未平,我李世民尚有被利用的价值。唉!坦白说,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子陵对我有什么忠告?”
徐子陵淡淡地说道:“世民兄一天不回长安,没有人可奈何你。”
李世民一震道:“子陵是否暗示我须在关外自立呢?”
徐子陵沉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除非世民兄有十足把握,否则回长安后将陷于完全被动,任人鱼肉的劣境。石之轩现在魔功大成,再无任何破绽,天下恐难有能钳制他的人。”
李世民苦笑道:“实不相瞒,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家族内的斗争,又或魔门的阴谋,而是寇仲加宋缺而成的威胁,那是长安上下的噩梦,也是妃暄的梦魇,若不能趁宋缺北上前彻底击垮你兄弟的少帅军,天下将重陷南北分裂的局面,那时突厥入侵,我们势将没有反击的能力。”
徐子陵念道:“寇仲加宋缺。”
李世民神色凝重地说道:“世民非是危言耸听,我刚收到南方来的消息,宋缺正在岭南集结兵力,俚僚的战士加上宋家的子弟兵,兵力可达十万之众。估计召集和装配需时两至三个月,还须另加三个月至半年的训练和演习,那时宋缺会亲率大军东来,若再加上寇仲和他的少帅军,天下谁能撄其锋锐。”
徐子陵皱眉道:“宋缺开始动员?”
李世民道:“所以我只余顶多半年许的时间攻打洛阳和平定北方,否则谁都无法逆料未来的变局。”
徐子陵苦笑道:“宋缺加寇仲,唉!世民兄对宋缺这个人了解多少?”
李世民叹道:“此人雄才大略,学究天人,不但是精通兵法的统帅,更是对天下山川形势有深刻认识的人,在战场上则是无敌的猛将。手下更视他如神明,对他忠诚方面没有人敢怀疑。若再有寇仲辅他,将如虎添翼,在战场上与他们交锋,谁敢夸口有胜算。”
徐子陵苦笑道:“寇仲说过他只有争霸天下,让苍生安享太平的兴趣,却无当皇帝的野心。唉!我怎么说才好?”
李世民默默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忽然问道:“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子,是否起因于秀宁?”
徐子陵哑口无言。
李世民无奈地道:“秀宁没向我说过什么,是我自己回想当日的情况猜出来的。大家本是好好的,寇仲却忽然拒绝我的提议,还要取账簿离开,我和他的关系从此逆转恶化,现在还要在战场上对决。假若有一天寇仲不幸命丧我李世民手上,子陵会怎样对待我?”
徐子陵平静答道:“我会求秦王你让我把他的遗体领走,带回小谷安葬。”
李世民叹道:“或者死的是我李世民,相信寇仲亦会善待我的遗骸,天下落在寇仲手上,怎样都胜过落在石之轩手上。”
徐子陵明白他是因听到李渊辗转为魔门控制,故生出感触,遂有这种说话。
李世民又往他深深瞧来,轻轻道:“子陵可知妃暄返回静斋前,曾到长安找我,与我详谈近两个时辰,对我作了很多有用的指示。”
徐子陵涌起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滋味,就像师妃暄芳踪再现人世,当然那非是实情,只是因她下定决心再不出世,故而要与李世民见最后一面。艰涩地说道:“妃暄有什么话要说?”
李世民摇头道:“她主要是问我关于我们李家的情况,唉!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上一辈的超卓人物,在碧秀心被石之轩害死后如此伤痛欲绝!因为眼前有妃暄这好例子,谁能不被她高尚的胸怀情操,仿如天仙下凡的秀慧引起爱慕之心,可是爱意只能密藏在心底下,不敢表露丝毫,怕对她冒渎不敬。”
徐子陵一震道:“世民兄!”
李世民苦笑道:“这是我首次向人吐露心声,因为小弟晓得子陵比任何人更明白我的感受。说出来后舒服多了!”
徐子陵欲语无言,在某一程度上却感到自己的幸运,至少他曾和动人的仙子试过“师妃暄式”谈情说爱的醉人滋味。
李世民又道:“她走时说过一句奇怪的话,是关于你的。”
徐子陵愕然道:“什么话?”
寇仲进入慈涧城,登上城楼,王世充正临高远眺李世民方面的形势,漫空星斗下,陪伴王世充的是追随他的心腹大将陈智略、郭善才、跋野纲、张志、郎奉、宋蒙秋,和李密处投来的降将段达、单雄信、邴元真。杨公卿却不在其中。
王世充见寇仲来到,堆起笑容道:“少帅请快到朕身边来。”又对其他将领道:“朕要私下和少帅说几句话。”
众将移往两边远处,剩下王世充一个人立在城楼处。
寇仲来到他旁,心中第一个冲动是要质问他为何对玲珑娇如此狠心无情,最后压下冲动,淡淡地说道:“圣上有何赐谕?”
王世充神色转为凝重,沉声道:“李世民不愧当世名将,比我估计的来早三天。若非少帅今早当机立断,主动出击,我大军抵达时势将被他杀个措手不及,虽不致就这样决定胜负,但肯定动摇我们军心士气。现在敌人虽比我们多出近二万人,我们却是有城可依可守,形势仍有利得多。”
没有王玄应在旁碍手碍脚,两人间谈话的气氛较为协调,大家均是知兵的人,可省去很多无谓的意气争拗。寇仲没有答话,因知他尚有下文。
王世充默思片刻,压低声音道:“另外五万人到哪里去了?”
寇仲道:“我有一句肺腑之言,希望圣上可听入耳。”
王世充别头向他瞧来,说道:“说罢!”
寇仲微笑道:“这句话容后再说,圣上召我来,是否想问子陵找我有什么事?”
王世充道:“你们兄弟间的密话,不说出来朕绝不怪你。”
寇仲淡然道:“虽是密话,与圣上却大有关系,子陵告诉我:石之轩再次到人世间作恶,他的目标是要我不能活着离开洛阳,而李世民则不能活着返回关中,那天下极可能成为石之轩囊中之物。”
王世充露出震骇神色,旋即又平复下去,肃容道:“少帅意何所指?”
寇仲道:“若洛阳被破,圣上只要向李渊说一声投降,李世民绝不敢动你分毫,那是因为淑妮的关系,但李世民却绝不容我活命。洛阳既落入李渊手上,与关中互相呼应,窦建德再不能有任何作为,那时李世民的利用价值亦告完蛋,我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王世充冷笑道:“这只是石之轩的如意算盘,洛阳是不会陷落的,永远不会。”
寇仲道:“我的肺腑之言,正是针对洛阳保得住与否而发。假若圣上能抛开一切顾虑,不理李世民如何动员攻打其他要塞重镇,死守慈涧,将有极大机会可保洛阳。”
王世充沉声道:“你是否晓得李世民的全盘作战计划?”
寇仲道:“那并不难猜。除了来攻慈涧的五万五千主力大军,李世民把余下兵力分作四路,其中以从河阳渡大河攻击回洛为重头戏。其他三路只是骚扰性质,作用在拖住圣上的大军,令圣上不敢减少洛阳的兵力,其他城池的军队则难以调来慈涧参战。”
王世充目光移回城外远方敌营,重复两次的喃喃道:“回洛城!回洛城!”
寇仲道:“现在河阳指挥唐军的是黄君汉,他只要据守河阳,就能拖住我们的援军,进退不得,另一方面则守不住慈涧。为今之计,是任得其他城池失陷,若能守得住慈涧,洛阳可稳如泰山。那时将轮到李世民泥足深陷,进退不得。倘再把李世民赶回老家,失陷的城池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世充又往他瞧来,好半晌始道:“我们守得稳慈涧吗?”
寇仲叹道:“恐怕老天爷才有资格答圣上此一问题,且更要看圣上的判断和决心。慈涧关系重大,一旦失守,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无可估计,最怕再多来几个罗士信,圣上会吃不消的。”
王世充断然道:“好!我就依少帅之言,全力固守慈涧。”目光投往城外,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若我把军队交由少帅全权指挥,少帅有多少成胜算?”
寇仲听得又惊又喜,晓得王世充目睹大唐军容阵势,失去信心,故生出对他倚赖之心。王世充心知肚明,若换过他是寇仲,今天必不敢迎战敌人在数目上超出己方数倍的大军,而他寇仲能在此劣势下出击并获小胜,已赢得王世充和军方将领的好感和尊敬。否则王世充不会有这句话。
寇仲扫视敌阵延绵的灯火,哈哈笑道:“那李小子这回有难哪!”
李世民沉吟道:“我有时真想不通你和寇仲怎会走在一起,纯看眼睛便晓得你们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寇仲像无时无刻不在找寻新鲜的事物、冒险与刺激、打败对手和征服对手的机会;而子陵你则与世无争,只想过随遇而安的生活。子陵同意我对你们的判断吗?”
徐子陵愣然道:“我没想过你会这样看寇仲。诚然他是个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的人,却非蛮不讲理,只是他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和理想,且不是旁人包括我在内能改变他的。”
李世民欣然道:“这正是妃暄对寇仲的看法。她要我说出这一番对你们两人的看法后,然后说出自己的意见。她指出除非我能在洛阳之战击垮寇仲,甚至把他杀死,否则未来必成南北对峙之局,那时能解决僵局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徐子陵。”
徐子陵呆住片刻,苦涩地说道:“这就是她那句话吗?妃暄太看得起我了!唉!问题是当南北分裂对峙之势形成,再非关乎寇仲一个人,而是牵连到宋缺、宋阀和整个支持汉统的南人,在那情况下小弟恐怕无能为力。”
李世民叹道:“我也向妃暄说出同样的见解,可是她没有直接答我。只说当天下苍生最需要徐子陵时,子陵是会当仁不让的。”
徐子陵苦笑道:“这叫仙心难测,她不是想我去找寇仲决斗吧?”
李世民沉声道:“坦白告诉子陵吧!我会尽最后努力避免与寇仲成为死敌。可是若努力失败,我会抛开一切,尽所有力量对付他。否则若让宋缺与寇仲联成一气,后果将不堪想象。”顿了顿续道:“世民真的非常感激子陵告知关于石之轩的阴谋,我会小心应付,不会教奸人得逞,致步上隋杨的后尘。”
寇仲步出城门,杨公卿迎上来道:“他有什么话说?”
寇仲低声道:“到营外走走如何?”
杨公卿使人牵来战马,两人并骑驰出营地,途中遇上麻常,麻常笑道:“若不是有少帅相陪,小将定要阻止杨老出营。少帅可知天策府有派人向敌营搦战的习惯,在深夜轮番向另一敌方挑战,既可扰敌,假若对方龟缩不出,更可扬威耀武,如你派兵出营追杀,则说不定又会中伏。不过这回他们却不敢重施此技,皆因我们有少帅助阵,惹恼少帅他们要吃不完兜着走。”
寇仲哈哈笑道:“你老哥说得我心花怒放,果是拍马屁高手。”
出营后,寇仲道:“麻常这人相当不错,有勇有谋。且看他现在仍能轻轻松松的开玩笑,当知他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杨公卿道:“这人确是个人才。是了!王世充又有什么花样?”
寇仲与他驰上一座小丘,环目细察远近形势,微笑道:“王世充怯战了!”
杨公卿一呆道:“尚未正式与李世民交锋,他竟害怕起来,还用出来混吗?”
寇仲哂道:“他打过什么大仗?李密那场仗是我和杨公为他赢回来的,以前他的所谓胜仗只是恃强凌弱,替杨广镇压未成气候的义军。李世民乃天下有数的名帅,军力比我们强,训练比我们好,手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躲在洛阳的高墙后死守不出他或者会好一点,在平原会战怎不令他心虚气馁,!”
杨公卿不解道:“纵使他心中害怕,该不会告诉你啊。”
寇仲目不转睛打量远方灯火辉煌的敌营,微笑道:“他当然不会对我吐露心声,却请我明天在他身旁献策,等于间接为他指挥军队,以他的为人,如非怯战,怎肯做此安排?”
杨公卿错愕道:“明天?李世民阵脚未稳,该没这么快来攻吧!”
寇仲沉声道:“这正是我的策略,明天李世民来攻也好,不来攻也好,我们也要出兵布阵示威,引李世民来个小试虚实,假若他龟缩不出,我们就当预演一回,如他敢迎战,将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杨公卿倒抽一口凉气道:“少帅是否会过分高估我们的作战能力?在这丘原平野之地,能胜自可长驱直进,否则兵败如山倒,倘败势一成,动辄全军尽墨。李世民这回的东征军,是在唐室的六十万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乃精锐中的精锐,我们不倚城作战,实属不智,少帅须三思。”
寇仲从容一笑道:“我没有奢望可在明天击溃李世民的大军,但要赢此一役,不冒点风险怎行?若待唐军养精蓄锐来攻,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明天倘能斗个平分秋色,我军将士气大振,敌人则刚好相反。”接着压低声音道:“杨公勿怪我直言,我方上自统帅,下至兵卒,大多数人对唐军都抱有像杨公你般的看法,心忖着到慈涧来只是虚应故事,最后还是要回守洛阳。我却不是这么想,就让李小子在这里见识我寇仲的手段。”
杨公卿沉吟片晌,叹道:“我现在愈来愈明白少帅和我们的分别,但王世充那胆小鬼肯冒这个险吗?”
寇仲哑然笑道:“谁叫他想做皇帝,当然要拿出赌注来博了!来!让我们四处看看,好为明天的大会战做足工夫。”
李世民亲自送徐子陵到寨外,随行的有长孙无忌、尉迟敬德、庞玉、罗士信和十多名护驾亲兵。
徐子陵不好意思地说道:“世民兄不用送啦!”
李世民欣然道:“我只是顺道吧!照例我要到战场巡视一番,做点功课。让我送子陵一匹马代步如何?”
徐子陵摇头道:“我还是喜欢用两条腿走路,世民兄不用客气。”
李世民转头对众将士道:“你们留在这里。”然后扯着徐子陵走远十多步,低声道:“还记得长安玉鹤庵的常善尼吗?通过她可把信息传往慈航静斋给妃暄。唉!石之轩的事,你看是否该让她知晓?”
徐子陵心神剧震,忽然间,师妃暄再不像以前般遥不可及,至少有联络她的方法。
李世民道:“子陵看着办吧!”接着有点难以启齿地说道:“子陵回长安后,可否帮我一个忙。”
徐子陵收摄心神,说道:“只要力所能及,定为世民兄办妥。”
李世民双目精芒乍闪,沉声道:“设法干掉尹祖文和任何精通七针制神的人,这种邪术对我是很大的威胁。”
徐子陵心中同意,这种可怕的酷刑,最硬的汉子也承受不起的。如若李世民的心腹被掳去施刑,说不定会尽泄李世民的秘密。试想若李世民有心对付建成、元吉,而此事又被揭破,李渊会怎样处置李世民?淡淡地说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李世民苦笑道:“我一方面求你办事,另一方面却要杀你的兄弟!子陵会怎样瞧我李世民?”
徐子陵陪他苦笑道:“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我只好作这么想。”
李世民又道:“还有是杨文干,京兆联虽冰消瓦解,但杨文干势力仍在,不过从地上转往地下。一天不除去他,终是后患无穷。在一般情况下杨文干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在长安内,当父皇完全站到建成的一方,杨文干和他的手下将是举足轻重,不可疏忽的一股力量。”
徐子陵道:“我会设法把他挖出来,为世民兄了此心事。”
李世民拉起他双手用力一握,说道:“子陵珍重!”
寇仲和杨公卿绕个大圈,从北面一座树林穿出,抵达树林边沿处时勒马停定。
杨公卿笑道:“少帅是否已胸有成竹?”
寇仲点头道:“现在确有较多把握。”接着指向两方营地中间一座小丘道:“若我是李世民,会以此丘作指挥台,既可尽览全局,又不怕被敌突袭。”
杨公卿道:“若我们先占这小丘又如何?”
寇仲摇头道:“我们不能勉强自己,只能像今早般靠城布阵,方便进攻退守,除非李世民不敢迎战,我们才登上小丘耀武扬威,风光一番后退却。战场上的风光。咦!”
杨公卿亦看到二十多骑现身丘顶处。
寇仲功聚双目,凝神瞧去,剧震道:“李小子不会这么便宜我吧!其中一个似乎正是他。”
杨公卿一震道:“若真是李世民巡视战场,那其他的人肯定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我们两人恐怕会吃亏。”
寇仲摇头道:“不是两个人,而是我一个,杨公只给我在这里押阵,若我能狠下心肠斩杀李小子,今晚我们可抽身返回彭梁。!我究竟能否在这情况下动手?说到底我和李小子总算有过交情。”
杨公卿道:“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人情可讲,更是不择手段。问题是少帅真否有信心应付这么多人,不如待我回去调一批好手来助阵较为稳妥点。”
寇仲道:“时机一去不返,更何况若大批人马声势浩**的杀过去,只会是打草惊蛇,看我的。”言罢飞身下马。
杨公卿大吃一惊,探身一把抓住他肩头,劝道:“太危险了!”
寇仲仰望星空,微笑道:“杨公好像忘记我面对颉利的千军万马而不惧,区区二十多个精兵猛将,吓唬别人自是足够有余,却仍未放在我寇仲眼内。”
杨公卿受他强大的自信心感染,不由得松手。寇仲迅如轻烟的闪出林外,借长草树丛的掩护,鬼魅般往敌骑潜去。
徐子陵在草原飞掠,朝大河方向前进,赶返长安,心中一片茫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却无法阻止事情的发展,造化弄人。师妃暄为何认定自己是可以改变这似乎是早经注定的命运,而事实上他总觉得无能为力。他感觉到李世民或可狠下决心应付建成和元吉的迫害,但仍无法不顾及与李渊的父子之情。李世民的沉稳冷静出乎他意料之外,反应更非如他预想般的冲动激烈,而是断然决定把长安发生的事置诸脑后,集中精神与寇仲周旋。若没有宋缺介入此事,就算不看在徐子陵份上,他于击败寇仲后必会放寇仲一马,不会力图置他于死地,宋缺却令事情走上另一路向。李世民向他说明此事,正表示那是他没有选择中的唯一选择。他多么希望能远远离开这即将发生的一切,不再听到有关于这残酷攻防战的任何消息。可是他已难以置身事外。他能坐看寇仲被杀吗?
寇仲从草丛树后扑出,流星般奔往丘坡,朝李世民掠去。面向这边的庞玉和两名亲卫高手同时警觉,大声吆喝,到发现来者是寇仲后,忙从马背跃起,掣出兵器,一剑两刀对寇仲迎头截击。
丘顶的李世民、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罗士信和十六名亲卫高手并没有如寇仲预料般乱作一团,李世民哈哈一笑,说道:“少帅别来无恙!”
长孙无忌等纷纷取出兵器,团团环护李世民,再分出五名亲卫高手下马对付寇仲。
寇仲则心叫可惜,若能潜至丘坡才被发现,又或对方策马来拦截,他便可仗着比马儿灵活得多的身法,掌握机会对李世民作出近身狂攻,现在则已成双方力战之局。口上应道:“世民兄也是风采依然,可喜可贺。”
“当!”井中月离背而出,往前疾挑,正中庞玉攻来的一剑,接着身子往右稍移,只差毫厘的避过本是斩到颈项的一刀,井中月往横扫出,狠狠迎上右方高手从侧劈来的刀背上。庞玉首先闷哼一声,运剑的右手虚虚****,无处着力,难过至极点。他以前在洛阳曾与寇仲交手,可是眼前此刻的寇仲却似脱胎换骨似的变成另一个人,功力深不可测,刀法又无法捉摸,骇然下退后重整阵脚。“当!”右边亲卫高手竟被他连人带刀扫得踉跄横跌开去,原来寇仲从庞玉处借来部分内劲,此君哪能不立即吃亏。寇仲扫开右方敌人的同时,底下飞出左脚,靴头命中左方敌人变招搠至的刀锋,那人眼睁睁瞧着寇仲踢来,偏是无法避开,螺旋劲发,那人喷血跌退。庞玉疾退时,五名持枪的亲卫高手越过庞玉,奋不顾身地向寇仲杀来。丘顶上的李世民等人看得倒抽凉气,寇仲竟变得如此厉害,再非他们熟悉的寇仲。
寇仲哈哈一笑,拔身而起,五枝长枪击在空处。寇仲何等精明,见五人一式用枪,判断出这五名亲卫高手定是精通某种能把长枪的优点发挥出来的阵法,哪敢被他们缠上。再从丘坡俯冲回来的庞玉却是大惑不解,寇仲笔直弹往半空,力尽时岂非要笔直的落回地上,如何可应付在地上等待他的五杆长枪。在难以揣测下他只能在旁押阵以待。
在坡顶上李世民等人无暇多想,除李世民外,人人放下兵器,右手取弓,左手取箭,拉个满圆弯弓往仍在腾升的寇仲射去。弓弦声连串爆响,十四枝劲箭脱弦而出,织成一片箭网,往寇仲激射而去,射箭者无一不是此道高手,取点的准绳角度,均是无懈可击,只要寇仲依循现时升势速度,肯定会变成箭靶。任他武功再高,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同时格挡十四枝劲箭。李世民生出不忍之心,却又隐隐感到寇仲不会这么容易被人杀死。果然寇仲一声长笑,真气变换,竟改直上为往旁斜冲,不但堪堪避过能夺命的劲矢,还越过庞玉,直朝丘上诸人扑去。庞玉大喝一声,冲天斜起,长剑直追寇仲后背。寇仲去势陡增,迅速拉远与庞玉剑锋的距离,朝丘顶的李世民投去。尉迟敬德等哪想得到寇仲有此逆转真气变换身法方向的绝活,无不大失预算,来不及取出惯用的兵器,纷纷从马背跃起,凌空迎击寇仲,就以手上大弓,挥击硬攻。他们均是身经百战的猛将勇士,临危不乱,不但不会在空中撞作一团,还互相配合,分出一半人形成抢攻与阻截的人网,另一半人则忙收弓抽取兵器,固守原地。由寇仲来犯,直至此刻,只是眨几眼的光景,可见战况的紧凑激烈。
李世民拔出佩剑,他本身亦武技强横,虽见寇仲勇不可当,奇招迭出,仍是一无所惧。庞玉的剑直追寇仲后背,五名枪手亦反杀回来,只要尉迟敬德、罗士信和三名亲卫阻截成功,寇仲将陷入重围,有死无生。长孙无忌护在李世民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寇仲来势,诸将中以他和尉迟敬德武功最高,他更是冷静多智,不会因己方似能控制局面而生出轻忽之心,还考虑到情势变化下种种应变的方法。首先迎上寇仲的是尉迟敬德,像他这级数的高手,手上虽是长弓而非惯用的归藏鞭,仍是招数凌厉,威足势猛。眼看可堪堪扫中对方的井中月,岂知井中月明明是疾劈而来,竟倏生变化,心中叫糟时,长弓不及变招,硬被寇仲刀锋挑在弓弦处。
寇仲大笑道:“这叫兵诈!似实而虚,虚反成实。”
“崩!”弓弦分中断开,弓体弹直。这一刀最巧妙的地方,是在避重就轻,不与尉迟敬德硬拼,却击在长弓最脆弱处,化解敌人攻势。试想弯弓变成直木,加上弹直时生出的力道,任尉迟敬德如何了得,一时亦难变招反击,还要怕寇仲再施杀手,只好往下沉堕,不过他并不担心,罗士信的刀和另三名亲卫高手的剑,可教寇仲穷于应付。哪想到寇仲竟借挑中弓弦那些许力道,借力上升,一个翻腾,竟完全避过空中截击,再往丘上只有长孙无忌和余下三个亲卫护着的李世民投去。无论战略刀法,寇仲均运用得出神入化,精采绝伦。
后面追之不及的庞玉落回地面,心中后悔,若适才以静制动,固守丘顶,当不致陷入眼前局面。如让寇仲正面攻击李世民,即使事后李世民毫发无损,他们已难逃保护不周的罪过。长孙无忌当机立断,见李世民欲挥剑迎敌,狂喝道:“你们挡住他!”一把抓着李世民坐骑的缰索,拉转马头朝营寨方向奔去。三卫右刀左盾,齐往凌空而降的寇仲扑去。“砰!”井中月闪电般击中其中一面盾牌,借势往上弹升,凭空再换一口气,疾如箭矢地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射去。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刚奔下丘坡,坐骑虽神骏非常,仍未能放尽四蹄,臻达全速,寇仲身法却已全面展开,疾如流星般后发先至的赶到。
长孙无忌早蓄势以待,一个翻身,从马背落地,手中玉箫化作千百反映天上星月的光点,往双脚快要触地的寇仲狂风暴雨的点过去。他计算得非常精确,在寇仲触地前出手,那是寇仲旧力未消,新力未生的尴尬时刻。寇仲一声暴喝,脚尖疾伸,比长孙无忌估计的先一步触碰地面,接着陀螺般往他旋转过来,人刀合为一体。“叮叮”之声不绝如缕,长孙无忌施尽浑身解数,玉箫连点十多下,均点在井中月的刀体上,仍无法阻遏狂攻而来的刀势,只好往后飞退,否则若让寇仲连人带刀撞入他怀内,他会像被五马分尸般给砍成多块。
寇仲却是心中长叹,暗赞长孙无忌功夫了得,凭他奋力格挡了这几招,使自己白白错过除去李世民这劲敌的天赐良机,功败垂成。长笑道:“世民兄慢走,我不送了!”
李世民早奔下丘坡,回头笑道:“迟些找少帅把酒谈心如何?”
寇仲在被敌人围拢前,迅速溜掉。
徐子陵抵达大河,再沿河西上,疾走一个时辰,快天亮时,地势转平,前方出现渡头,在日出前的暗黑里,宁静无人。徐子陵还以为找错地方,待看到刻有“翁山古渡”的小石碑,肯定是和雷九指、宋师道等约定会合入长安的正确地点,遂于渡头坐下,呆望滚滚东流不休的大河水。负责知会雷九指一方的是陈甫,他与欧良材有个借快艇通信的渠道,消息可迅速往还,雷九指等理该正在此处等候他,可现在仍未见船影。正犹豫该否呆等下去,还是直接往找雷宋等人,帆影在上游出现,一艘小风帆顺流驶至。徐子陵感到不大对头,司徒福荣的座驾舟当然不会是这么一艘单桅小风帆,而应是三桅甚至五桅的巨舶,忙躲进古渡旁的树林内去。
风帆泊岸,欧良材现身船上,东张西望。徐子陵仍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从林内闪出。欧良材见到他,大喜道:“子陵快上船。”
徐子陵登船,欧良材下令把船掉头,朝西驶往入关的方向,说道:“这是雷老哥的意思,他说趁天下皆知你去见秦王的当儿,找个和你身材近似的人扮司徒福荣入京,那就谁都猜不到司徒福荣和你有关。不过子陵现在须火速赶往长安,否则若让假司徒福荣开腔和人应酬说话,你这真司徒福荣再要扮他会有破绽。”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我竟是真的司徒福荣吗?那不真不假的司徒福荣行止如何?”
欧良材欣然道:“司徒福荣躲往塞外去,以为那是宋家势力不及的地方,没有一年半载怕仍不敢回来。我们在同一时间从平遥开出大船,又放出风声他是往长安避风头;平遥的商家全是自己人,大家口径一致,有谁人会再去查探打听来证实表面没有任何可疑的消息?”
徐子陵望往露出晨光的天际,心中一阵感慨,寇仲与李世民争雄斗胜的战场离他愈来愈远,可是他能把战场从心头抛开吗?
兵器交击声响个不绝,在城上城下大批战士围观喝彩声中,寇仲赤着上身,与十二个由麻常精挑出来的杨公卿亲兵比武演练,精采迭出,惹得观者不住叫好,气氛炽热。
“蹅蹅蹅!”寇仲展开奇步,倏地溢出重围,举刀笑道:“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留点气力去捣李世民的卵子!”众人又爆出震天彩声。寇仲来到在旁含笑观战的杨公卿处,负责为他拿衣物的亲兵忙替他拭汗穿衣。
杨公卿笑道:“少帅这么锋芒毕露,不怕招圣上之忌?”
寇仲把刺日弓好好收藏,淡淡地说道:“他该感激我才对。”望往在墙头仍不住向他致敬的守军,说道:“这是最好激励士气的方法,就是以身说教,用实际行动显示我的实力,那在战场上会发挥意想不到的功效。这一招是从颉利学来的,在要攻打龙泉前,颉利还和一众将士在后方营地射箭为乐,这是真正的大将之风。”
杨公卿欣然道:“在这里最尊敬你刀法的人该是我,除少帅外,谁能视李世民的亲兵猛将如无物,杀得他只有策骑逃命一途。”
寇仲颓然道:“不要提了!只差一点点我就不用一早起来便演一场耍猴子戏。”
蹄声骤响,一骑从城内奔出,两人望去,竟是正式受命专为王世充传递命令的大将张志,寇仲和杨公卿你眼望我眼,均感不妙。
张志在两人身前下马,说道:“我们入帐再说。”
寇仲动也不动,皱眉道:“张大将军是否奉有圣上之令。”
杨公卿冷哼道:“圣上有什么指示?”
张志为难的低声道:“圣上着我口头传令,取消今天主动出击,改为静观其变。”
寇仲和杨公卿同时失声道:“什么?”
即使杨公卿原先并不同意今天出战,可是王世充的朝令夕改,正犯上兵家大忌。现在人人准备妥当,士气如虹之际,王世充的愚怯行为就像照头向他们淋下一盆冷水,怎不教人心灰意冷。
张志苦笑道:“圣上认为……”
寇仲打手势阻止他续说下去,飞身上马喝道:“我去跟他说。”再不理张志,策马直入城门,去见以慈涧总管府作临时行宫的王世充。
寇仲闯入总管府,守卫均不敢拦阻,他直抵大堂,才被王世充的亲卫拦在门外,寇仲大喝道:“我要见圣上。”
王世充的声音传来道:“让少帅进来!”
寇仲气冲冲的跨步入厅,正和王世充说话的宋蒙秋和郎奉知机地退出厅堂,只余王世充独自一人坐在厅南的太师椅上,好整以暇的品尝香茗,还示意寇仲到他右下首坐下。
寇仲却笔直来到他身前,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世充不悦道:“怎么一回事?我昨夜睡不能寐,将事情反复思量,最后决定今日仍不宜用兵。道理很简单,防御工事仍未完成,匆匆出兵,一旦失利,城池左右阵地将受冲击,后果堪虞。”
寇仲没好气地说道:“可是圣上有否想过昨晚才下令全面备战,决心今天出击,忽然改变过来,这对士气会产生不良影响。而且我们的战略是要先发制人,以示我军对唐军一无所惧。如让李世民占得先手,我们被动的还击,与主动出击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王世充冷哼道:“少帅勿要动气,我只是把出击推延一天,待壕防做妥,十拿九稳时出战。战场上不但要斗勇力,还要斗智计,躁进乃兵家之忌,不过是区区一天的时间,现在李世民阵脚未稳,怎样都要几天时间休息准备,明天和今天并没有什么分别。”
寇仲愤然笑道:“若李世民这么容易被人猜中他的行止战略,就不配称当世无敌的帅将,他能比圣上预测早三天抵达,现在怎会让人猜中他何时来犯?李世民的兵法可稳可奇,奇正变化无穷,我们若以平庸的军事规条去看待他,肯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王世充泛起怒容,说道:“朕自有主张,不用你来教训我。”
寇仲再按不下怒火,仰天笑道:“既是如此,我寇仲只好及早回彭梁去享点清福。”
王世充脸容一沉,正要说话,宋蒙秋和郎奉神色慌张的冲进来,齐声嚷道:“李世民大军全面发动,正朝我军逼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