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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事前事后

  

  法明亲自动手,为龙鹰易容改装。

  林壮是沙场上的猛将,可是玩人与人间的游戏、耍手腕手段,却非其所长,须龙鹰亲身上阵。

  楼船清晨离开汴州,朝洛阳开去。

  今趟是济济一船。

  吐蕃兄弟、汉族兄弟,加上博真、虎义、管轶夫、君怀朴、桑槐、容杰、权石左田一众外族高手,共五百三十人,还有席遥、法明、龙鹰、符太,以此实力,即使正面和北帮硬撼,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荒原舞尚未归队,随龙鹰征伐河曲的部分兄弟,亦趁空返乡慰问家室,在未来若接到号召,会立即赶来助阵。

  小敏儿有份趁热闹,皆因符太舍不得让她与郑居中等往楚州去。符太对小敏儿钟爱日增,乃旁人皆见的事。

  那晚定好策略后,郑居中放出信鸽,通知在楚州的吐蕃和亲团,着他们立即动程北上,龙鹰等将和他们在途上会合。

  护航的八艘斗舰,由王昱的心腹将领荆蒙统一指挥,掩护龙鹰等几个人秘密登船,易似反掌。不容有失下,任何微细处,没人敢轻忽大意。

  荆蒙三十多岁的年纪,巴蜀人,奋发有为,是由王昱一手提拔的新一代将领,对王昱忠心耿耿,由于清楚西疆情况,像王昱般晓得今次和亲的成败,关于巴蜀的安危,又知道朝廷奸佞当道,而唯一能打开困局者,唯有“范轻舟”,遂一条心执行王昱的密令。

  从此亦可看出掌巴蜀军政大权的王昱,因朝廷有上官婉儿照应,又要应付西疆和南诏的形势,在朝政混乱的大形势下,成为继郭元振后,另一异军突起的边防大将,坐拥重兵,并栽培出自己的班底。

  此为必然之势。

  女帝将首都从关中迁往洛阳,建都于中土的中央位置,四通八达,为天下运输枢纽,连接大运河,更拥出海之便,边疆、地方有事,集中天下兵力的洛阳可快速派兵往援,就如征伐契丹之战,海运发挥出庞大战效,故能对地方如臂使指。

  从洛阳迁返长安,此一地理上的优势,立告**然无存。过度开发的关中,更无力支撑庞大的军队兵员,兵力遂从中央逐渐转移往地方。以兵力论,郭元振麾下北疆部队,兵力实不在关中之下。

  在这样的形势下,嚣狂如韦后、宗楚客,亦不敢公然夺取皇权,须按部就班,战战兢兢,一步一步地走。

  博真现身铜镜,来到龙鹰身旁,先向法明打招呼,然后将一物置于镜台上,道:“是给宗晋卿的大礼。”

  法明道:“这是天玉夜光杯,乃夜光杯的极品。”

  龙鹰亦赞道:“其他不论,只看龙形把手,栩栩如生,雕工精细之极,当得上鬼斧神工的称誉。”

  轮到博真大讶道:“真的会发光吗?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可发光。”

  龙鹰问道:“是否来自‘大汗宝墓’的宝贝?”

  博真应道:“我们的东西,变卖的变卖,多被换成黄金,方便携带,即使仍存一件半件,亦不可能随身带着。幸好、幸好。”

  龙鹰道:“幸好什么的娘?”

  博真道:“幸好林壮等一众兄弟,想变卖亦没有买家,晓得今趟前来中土乃唯一脱手的机会,于是将收藏的宝物全带来,在扬州已卖了不少。”

  又道:“扬州富人真多,还有从广州等地来的富商,一掷千金色不变,有桂帮主为我们穿针引线,我们又价钱老实,买卖双方不知多么融洽。现在拿得出来见人的东西已不大多,如非想到抵西京后须送礼,早卖个精光。”

  龙鹰叹道:“希望你们没将聘礼也变卖了。”

  博真笑道:“放心!林壮这人很认真的,若动他吐蕃王送来的礼,定和你拼命。”

  又忍不住再问法明,道:“这东西如何放光,是否价值连城,须否找另一件较次的来代替?最怕是宗晋卿不识货。”

  法明道:“所谓夜光,须倾酒入杯,对月照映,方显其夜光之效。天玉之不同处,表面看来不过色呈匀白,与一般夜光杯分别不大,可是当月光夜照时,可隐见杯内美酒现出霞彩,非常神奇。论价值,则为无价,明白吗?”

  博真想都不想的一手取回夜光杯,道:“我去倒酒试试看。”

  龙鹰喝道:“放回去!”

  博真现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极不情愿地将夜光杯放回原处。

  龙鹰道:“送给周利用的,又是什么好东西?”

  博真从怀里掏出一把半尺长的匕首放在桌面,把手处银光闪闪,竟是纯银所制,刀鞘则是精钢,然一瞧便知钢质极佳。

  龙鹰讶道:“这东西为何卖不出去?”

  博真尴尬道:“又给你拆穿。”

  他刚才所说,是因想留下十多件来送礼,一副非常懂大体的样子。事实却因买家不识货,得不到他们青睐。

  博真将匕首从鞘内拔出来,连接银芒闪烁的刀身,竟然黑黝黝的,卖相并不讨好。

  龙鹰道:“竟是天石打造出来的,最好给周利用用来自尽。”

  法明道:“成了!包保没人认出你是范轻舟。”

  龙鹰看着铜镜的影像,粗声粗气地说道:“鄙人穆尔没,乃吐蕃王座下扎论,见过宗总管。”

  博真不相信自己一双耳朵地说道:“怎可能连吐蕃口音也学过来,这家伙肯定是怪物。”

  龙鹰道:“众兄弟在哪里?”

  博真道:“你的顺风耳失灵了吗?听不到他们聚在舱厅闹酒。”

  龙鹰长身而起,向法明道:“我们去找天师。”

  法明没陪他去找席遥,龙鹰独自去。

  舱房内,席遥倚窗而立,看着窗外落日的美景,深情专注。

  龙鹰记起在洛阳,到席遥位处郊野的道观见他,席遥当时立在后山危崖俯瞰远近。那时怎想过,席遥脑袋内转动着的,竟然是两个轮回转世碰撞而产生的情怀。

  席遥亦令龙鹰联想到台勒虚云,他也很喜欢“看”,似是“看”本身已是最终极的目标。

  龙鹰移到他旁,冲口而出道:“天师很爱看!”

  席遥微一颔首,悠然道:“从这个轮回梦醒来之后,最浓烈的感觉,是展现眼前的天地,日出月没,至乎一草一石,都不同了,就像一个无穷无尽的谜,‘看’可令我感触到物象背后某一深意,每次看都有新鲜动人的感觉,也令我不感孤寂。”

  龙鹰心忖台勒虚云“看”的心法,极可能与席遥的“看”殊途同归,均可从物象的表面,透视其后暗藏的真理。当然!欠缺了席遥积聚两辈子前世今生的超常体验,台勒虚云趋向无奈和悲情,席遥则有明确目标,就是力图超越轮回,出乎生死之外。

  席遥别过头来瞥他一眼,道:“法明的易容术确有一手,令我明明晓得是你,观感上却是另一个人。顺便提醒你一句,事前的工夫固然重要,善后亦不可轻忽。”

  龙鹰不解道:“善后指的是哪方面?”

  席遥道:“老弟认为宗楚客肯让你的护航水师,直抵西京吗?”

  龙鹰怵然道:“对!我真的没想过此点。”

  席遥道:“不但八艘护航水师须掉头回航,楼船的人员也被宗晋卿的人代替,若发觉有前后不符处,例如少了你老弟,将令对方生出怀疑,这就是善后的工夫。”

  龙鹰抹一把冷汗道:“多谢天师提醒。”

  以宗楚客的小心缜密,绝不会于此关键时刻,让一批有战力又忠于李显的兵员抵达京师,为韦宗集团添烦添乱。

  席遥洒然道:“我曾是晋朝末年天师军的最高领袖之一,比起当世任何人,可算是争霸争雄的老祖宗,自自然然地从功利的角度计算每件事。何事有利?何事不利?”

  龙鹰颔首受教。

  席遥道:“在大婚前的这段日子,宗楚客将借我们‘两大老妖’之名,令京师关防处于最严密的戒备下,也等于牢牢控制西京。任何人想进西京,须经检查和批核,故而楼船有多少吐蕃人员,便是多少人,休想在事后加插几个,对方这个措施,不可不防。”

  龙鹰头痛道:“岂非随我们去偷袭练元者,没人可以归队?”

  席遥道:“归队来干什么?除非你想李显驾崩之时,与韦宗集团来个大火并,那显非老弟所愿也。”

  龙鹰愕然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我偏没想过?”

  席遥道:“现在楼船上不计我们几个,共五百三十人,稍有点眼力的,瞥一眼便知人人武技强横,合作有素。宗楚客正处于‘杯弓蛇影’的心态,会疑虑丛生,必以种种手段将和亲团安置在城外,只准林壮和几个随员入城,那时好事势变坏事,是个很坏的开始。”

  又道:“况且内中混杂了不少你的汉人兄弟,在洛阳该不致出事,可是遇上西京关防,主事的看惯了人,很易出岔子。”

  龙鹰断然道:“如此全体汉人兄弟和博真等塞外高手全在抵洛阳前下船,觅地藏身,等待我们的消息。”

  席遥提点道:“最好找法明商量,他对北方形势了如指掌,更清楚洛阳城外何处为藏身的安全之所。”

  龙鹰点头同意,然后问道:“天师需要的,是怎么样的一个机会?”

  席遥道:“就是一个接近目标的机会,届时我将进入‘黄天大法’与天地冥合的奇异状态,仅能单独行事,自行寻觅最佳时机,只要我的手抓着他的头颅,对方将落在我控制下,什么都供出来,之后我以控神之术,指令他忘记此事。事后,被施术的对象会一无所觉,失去了这段记忆。”

  仅是听着席遥的形容,龙鹰已心生寒意。从眼前的席遥,可推见当时的卢循如何可怕厉害,亦由此可见燕飞的超凡入圣,卢循怎都斗不过他,甚至赢得卢循衷诚的钦佩和尊重。

  席遥道:“对象不必限于周利用,宗晋卿毫无分别,周利用晓得的,他清楚,而周利用不知道的,他都知道。”

  龙鹰沉吟道:“到洛阳后,即使没机会,我们仍可炮制一个出来。”

  席遥道:“依外交礼节,此为国与国的往来,宗晋卿绝不敢怠慢,特别在收重礼之后,所以在总管府设宴招呼乃必然的事,如此我所需的良机便来了。”

  又道:“只须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总管府内去,我当可完成任务。”

  龙鹰心忖幸好席遥没变成敌人,否则可怕至此的敌手,令人不知如何应付。换成是自己,混入总管府该可办到,但绝没法完成席遥负起的秘密任务。

  席遥道:“让我们设想宗晋卿在府内设宴招呼林壮的情况,受邀的,限于林壮和最高级的几个随员,老弟的穆尔没乃其中之一。对吧!”

  龙鹰答道:“理该如此。”

  席遥道:“其实我们只得这个机会。要闯入总管府杀人放火,易似反掌,但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去,还须在众多院落里找到宗晋卿,将难上添难,智者不为也。能接近他是成败的关键,我必须与他有眼神的接触,始有锁牢他神魂的机会,至乎令他做出平时绝不做的事。我需要的,不过半盏热茶的工夫。”

  龙鹰思索道:“礼尚往来,我们可否在总管府外设宴,回敬宗晋卿?如此我们可占主场之利,干什么都方便些儿。”

  席遥同意道:“此为舍难取易,不过须冒很大的风险,与唯一的机会失诸交臂。”

  龙鹰明白过来。

  席遥意指宗晋卿设宴为林壮洗尘,属外交礼仪,而林壮的宴请是回礼,发生在官式的洗尘宴之后,若宗晋卿婉言拒绝,那他们将两边不到岸,错失唯一的机会。

  席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说不定忽然福至心灵,想出解决的办法。”

  龙鹰到隔邻的舱房,找到法明。

  法明着他坐下,道:“我一直在听你们说话,所以不用重复一次。”

  龙鹰问道:“该藏身何处?”

  法明道:“今晚半夜时分,我们会路过武涉,抵武涉前,我们可装作楼船不知碰上什么东西,须停下来派人入水检查损坏,那便可在荆蒙和他的亲信掩护下秘密登岸。”

  又道:“附近有座空置的寺庙,只有两个庙祝,属我的徒子徒孙辈。此庙本是我一个可藏兵的秘密巢穴,终派上用场。”

  龙鹰道:“原来僧王真有做皇帝之意。”

  法明笑道:“你当我以前说笑吗?没什么事好干时,没有比争天下更刺激有趣的玩意,可令人沉迷不返。现在嘛!俱往矣!即使天下黎民跑至我面前恳求我登帝位,我仍不屑一顾。”

  接下去道:“我到洛阳,起不到作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随大伙儿下船,领他们到安身之所去。我们还要带走足够的粮食,不用到武涉购物,致惹起官府的警觉。”

  龙鹰喜道:“有僧王领队,我可以放心了。”

  法明道:“横竖天师为乔扮康道升,剃掉了他的仙胡,趁还有时间,我就将他变为第二个穆尔没,可和你的穆尔没玩个真真假假的游戏,运用得宜,能收奇效,虽然我仍未想到可如何凭此达到我们的目标。”

  龙鹰拍腿道:“这就是灵机一动了,僧王生出这个念头,背后定有道理。当你说出来时,我脑内似有亮光闪过,很古怪!是三个。”向法明竖起三根手指。

  法明长身而起,点头道:“我会看着办。时间无多,我们须分头行事。”

  两人不敢怠慢,法明去帮席遥易容,龙鹰则找众兄弟商量,告知他们最新的计划,又要和荆蒙讨论,看如何避人耳目的秘密离船。

  弄妥一切后,找符太说话,看该怎么处置小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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