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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曙光初现

  

  寇仲和徐子陵坐马车离宫,前者怕御者听到他的话,运功把声音束聚低声道:“如非魔门各怀鬼胎,杨文干就可从赵德言处知道你是徐子陵,莫一心是我,更会猜到火器的秘密可能被我们察破。比起上来,石之轩在争夺邪帝舍利上,正处于最不利的位置。”

  徐子陵叹道:“恰恰相反,他该是最有机会夺得邪帝舍利的人,为何你不问问我,有没有干掉安隆?”

  寇仲愕然道:“发生什么事?”

  徐子陵凑到他耳旁道:“尤鸟倦横死当场,岳山苦战下侥幸逃生。”遂把事情扼要说出。

  寇仲咋舌道:“尤鸟倦是不是吹牛皮?世间竟会有这么厉害的邪术,能于百里之内感应到邪帝舍利的存在。”

  徐子陵道:“邪帝舍利本身正是诡秘莫名的东西,尤鸟倦骗我有什么好处,我们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寇仲头皮发麻,轻轻道:“照你估算,我们两个加起来能否击退石之轩?”

  徐子陵微笑道:“为何忽然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只要我们联手合璧,我还想不到天下间有谁可独力收拾我们。问题是石之轩若采取偷袭暗算这一类手段,又或有胖子安隆或杨虚彦牵制着我们其中之一,另一个必完蛋大吉。”

  寇仲道:“怎样想个方法,先干掉石之轩,那就天清气朗,无风无雨。”

  徐子陵道:“根本没有方法。在与石之轩交手时,我创出‘有无’之法,忽有忽无,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令他难以借用转化和看破我的虚实,才勉强似模似样的多挡得几招,不失岳山他老人家的威望。可是这始终不是破他‘不死印法’的良方。”

  寇仲听得头大如斗,说道:“什么有有无无,你在说什么?”

  徐子陵道:“有机会过两招你就会明白,快到沙家了!今晚如何行动?我要去见见占道等才安心,也须让他们晓得最新的形势。”

  寇仲道:“我先回沙家打个转,丑时头我们在跃马桥底会合,那时你该和美人儿军师幽会缠绵完毕啦!”

  徐子陵早忘掉沈落雁的约会,苦笑道:“真要去见她?”

  寇仲道:“你应酬她也好,敷衍她也好,女人使起性子来比男人更狠。不过你得小心点,不要给李世勣那小子捉奸在床,证据确凿下,连我扬州双龙另外的这条龙都要蒙羞。”

  徐子陵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唉!不知如何,尤鸟倦虽死不足惜,但我总对他这么惨死仍感到歉疚。”

  寇仲双目一暗,说道:“谢显庭和他的心上人可能也死于石之轩手上。我们和魔门诸邪是势不两立,所以我们定要争气,令武功更上层楼,否则只会任人鱼肉。”

  马车停下,抵达沙家大门外。寇仲事实上还有千言万语想向徐子陵倾吐,但碍于环境,只好拍拍他肩头,无奈下车。马车载着徐子陵迅速远去。

  寇仲收拾心情,回到沙府,沙福在大厅旁回廊处把他截着,神色古怪地说道:“莫爷是否到秦王府去?”

  寇仲故作惊讶地说道:“有什么问题?”

  沙福忙道:“我当然没什么问题,老爷子却不大高兴,莫爷难道不晓得太子府和秦王府是死对头吗?”

  寇仲耸肩道:“我从不管这类事。人家盛意拳拳,我难道要拒人于千里?今晚有什么人找我?”

  沙福道:“齐王府和太子府都派人来找莫爷,老爷子不敢让他们晓得你去见秦王,所以推说莫爷由于前一晚没睡过,所以提早上床休息。”

  寇仲心中叫妙,说道:“我真的很累,回房后千万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沙福忙道:“莫爷请先去见老爷,他想和你说话。”

  寇仲点头,若无其事地说道:“也好!该是时候向老爷道别了。”

  沙福失色道:“什么?”

  寇仲搭着他肩头,朝沙天南居住的内院走去,说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京城的生活不大适合我,何况我命中注定要在三十岁前四处奔波济世,来了此地这么久,好该走啦!”

  沙福不解道:“三十岁前?莫爷今年贵庚?”

  寇仲差点哑口无言,始记起这丑面具予人感觉的年龄,至少有三十四、五,只好道:“我因闯南**北,饱历风霜,样子才这么老,事实上我只有二十八岁,还要再劳碌两年,才能过得颜子关。”

  沙福听到与性命有关,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要走,寇仲整个人轻松起来,因经过这些日子来的日夕相处,他对沙家上上下下已生出感情。若能“公然撤走”,而不是被揭**份致牵累沙家或老朋友常何,他会心安很多。

  徐子陵见过高占道等人,告诉他们救回雷九指的大好消息,众人深感欣慰,士气大振。

  徐子陵道:“我们现在的形势仍是险阻重重,非常微妙。假若今晚我和少帅仍找不到宝库所在,明天我们将全体撤离长安。”

  高占道、牛奉义和查杰三人听得你眼望我眼,难掩错愕失望之情。他们两年多前长途跋涉的从余杭远道来到长安,苦心经营,从一无所有挣扎奋斗到今天在长安的身份地位,其中的得失起落,确是一言难尽。忽然间发觉以前所有事全是白做的,感觉如何,可想而知。

  徐子陵第一次感受到寇仲的压力。少帅之名,已轰传天下。在这乱世之中,谁不愿追随明主,一统天下,创立不朽之业,名传千古。寇仲雄才大略,胸怀广阔,又有情有义,当然具备使人卖命追随的过人魅力。但说到底每个人都会为自己打算,或被本身的情绪支配。下面追随者的渴望和目标,亦会反过来支配统率他们的领袖。像徐子陵此刻,就首次希望可真的找到宝库,为的只是不想高占道三人失望。

  查杰道:“两位爷儿定可寻得宝库。”

  牛奉义道:“究竟有什么线索,徐爷可否说出来?我们毕竟在这里住了几年,说不定可帮少帅和徐爷参详,作出贡献。”

  他还是第一次直接询问宝库的事。徐子陵知道若仍隐瞒不告,等于摆明对他们不是完全的信任。权衡轻重下,断然道:“线索就是‘跃马桥’三个字,初时我们还以为是在跃马桥底的河**,现在却想到秘密可能与桥身有关。”

  高占道等本以为他两人有宝库的秘图,可按图索骥的寻出宝库,听得真相如此,均愕然无语。连徐子陵都对自己有些不解。这时他真希望能令三人相信他有多些把握线索,可找到宝库,以安抚他们。想起在彭城的宣永、虚行之、陈长林、任媚媚、焦宏进及一众手下,寇仲就算寻宝失败,也很难说退便退,来个金盆洗手,而要顾及他们的安全与情绪。徐子陵从没较深入地去考虑寇仲这方面的处境,此刻却深深的体会着。徐子陵还有什么话好说,此时只想尽快离开,比起面对三人,与沈落雁的约会忽然变成轻松许多的事。

  寇仲回到房间,耳内仍萦绕着沙老爷子和老夫人挽留他的话,以及五小姐沙芷菁的眼神。去秦王府比起他的请辞,变得微不足道。他也语重心长的提醒沙天南,切勿卷入任何政治斗争的旋涡,明哲保身之法是尽量保持中立,虽不易办到,却是最聪明的做法。

  寇仲油然步入房内,婠美女正在他**作海棠春睡。他早猜到婠婠今晚不会放过他,毫不惊异的在床沿坐下,且毫无顾忌的在她高耸而充满弹性的臀部轻拍一下,说道:“天亮了!娘子快起来。”

  婠婠一声娇吟,把娇躯转向另一边,喘息细细的轻吟道:“不要吵!快宽衣脱鞋来睡觉吧!”

  寇仲讶道:“你不侍候我宽衣解带,难道要我为你宽衣解带吗?”

  婠婠嗔道:“人家是第一次嘛,当然由你来侍候我。”

  寇仲吹一下口哨,轻松地站起来,脱掉外袍,随手掷在椅上,笑道:“那为夫就不客气啦!千万不要待老子上床后,又推三搪四,累得我箭在弦上,欲发无靶!”

  婠婠咭咭娇笑道:“这么多废话,够胆子的就上来吧!外强中干的小子。”

  寇仲停止脱衣的行动,颓然道:“你爱说我什么都好!今晚来又有什么事?”

  婠婠大获全胜,“噗嗤”一笑,又转身向着他,以手支颐,双目笑意盈盈地盯着他道:“谁这么好心,替你把刀子换掉?”

  寇仲退到靠窗的太师椅,一屁股坐下,没好气地说道:“可能是石之轩,可能是赵德言,甚至是宁道奇、李渊、李世民,教我怎样答你这问题?”

  婠婠讶道:“看你的样子神态,竟似知道是谁干的?”

  寇仲暗忖婠婠太熟悉自己的言行性格,只看他眉头眼额,就轻易将他寇仲一览无遗,绝非好事。皱眉道:“闲话休提。我已大概把握到你们布在沙家的奸细,婠大姐若不安排她自动消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他纯是胡诌大气,为沙家尽点心力。事实上他既没法子更没时间查出沙家哪个是阴癸派的人。

  婠婠倏地坐直娇躯,黛眉含煞地说道:“你自身难保,竟敢来管我们的事?”

  寇仲双目神光大盛,丝毫不让的与她对视,冷然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至于婠大姐想怎样做,绝对有自行决定的自由。”

  婠婠恢复一向笃定清冷的漠然神态,轻叹一口气道:“唉!你这人真是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悟,究竟是谁把你的刀掉包?”

  寇仲不敢开罪她太厉害,陪她叹道:“最有可能的当然是石之轩,大姐以为是谁?”

  婠婠定神凝视他片刻,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为何你却像不太在乎的样子?”

  寇仲苦笑道:“一个知道何争乎两个知道,你们间有点竞争,我和子陵可变得矜贵些,对吗?”

  婠婠深邃的秀眸精光闪闪,语调平静地说道:“你根本没有和我们合作的诚意。”

  寇仲随口反问道:“贵派有诚意吗?”

  婠婠想不到寇仲敢这么顶撞她,微感愕然,秀眉轻蹙地说道:“你今天受了什么刺激,是不是要一拍两散?这样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在我们的立场来说,既得不到圣舍利,只好不择手段地把你们毁掉,胜过一无所得。”

  寇仲现在敢十拿九稳的肯定婠婠不会在这形势下揭破他们行藏,理由非在邪帝舍利,更不是有怜才之意,而是怕节外生枝,破坏她们倾覆大唐的阴谋。比起争天下霸权,邪帝舍利算不上什么。找不到宝藏,魔门各系间的均衡将保持不变。微微一笑道:“我想通了!假若形势不妙,我立即逃离长安,婠大姐该清楚我们别的不敢说,但逃命的本领却不在石之轩之下。只要宝库仍在那里,我们总有起出宝藏的一天。”

  婠婠平静无波,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若一走了之,我会鸡犬不留的尽杀沙天南全家,不留一个活口。”

  寇仲心中好笑,她若真有此打算,绝不敢宣之于口。在江湖上除非是亡命之徒,谁都不愿干这种灭绝人性的行为,因怕惹起公愤。即使阴癸派也要考虑本身的利害,若惹出宁道奇或四大圣僧那级数的高手出头干预,祝玉妍也要吃不完兜着走。要干就秘密去干,事后不留半丝让人可根查的线索。

  寇仲冷笑道:“那我和子陵就见一个阴癸派的人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看看有多少个可供应。”

  婠婠双目杀气大盛,沉声道:“你是摆明要和我们对着干?”

  寇仲哈哈笑道:“这只是你过度敏感。我仍是那几句话,你信我的,就不要看管囚犯似地盯着我,取得圣舍利,我又肯定你不会过桥抽板,圣舍利自然会交到你手上。”

  婠婠软化下来,叹道:“最怕是你交到我们手上之前,早给石之轩抢走。”

  寇仲道:“这个更容易解决,我们起出宝藏后,把圣舍利仍留在那里,由你婠大姐自行去领赏,不是皆大欢喜吗?”

  婠婠摇头道:“现在城内探子处处,你们想把宝藏运离长安只是妄想!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进入宝库,取得圣舍利后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

  寇仲苦笑道:“你好像不明白现在是你信得过我们,我们却信不过你。圣舍利送给我们也没什么用处。好吧!一人退一步,我们把宝库内的东西搬到城内安全地点,再通知你去取宝。我们击掌立誓,保证彼此不会食言。但由此刻开始,你不可再像吊靴鬼般到晚上就跟在我身后,神出鬼没似的。”

  婠婠柔声道:“你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若有师尊和我为你们押阵,纵使石之轩下手强夺,亦不用惧怕。”

  寇仲道:“说得好。正因你们和石之轩同样可怕,我才想出这两全其美的折衷办法,假使我们违约,带着那么多东西能逃多远?”

  婠婠道:“我可以作主答应少帅的提议。唯一条件是你必须告诉我何日何时进入宝库,这要求不太过分吧!”

  寇仲点头道:“很合情合理,可是我明天才能告诉你。”

  婠婠盯着他的丑脸好半晌,俏脸忽然绽开一个甜美迷人的笑容,说道:“忽然觉得你以前并没有说谎,因为直至此时此刻,你寇少帅仍不晓得宝库在哪里,对吗?”

  寇仲心中大为懔然,不是因看穿他的底牌,而是婠婠因何忽然得出这推论?自己刚才的话该没有问题。所以婠婠定因晓得些连他都不知道有关宝库的事,所以他才会在无知下泄露玄机,被婠婠掌握到实况。否则就算要明天告诉她,亦不代表他不知道宝库在哪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表面上当然不会显示心中的激**,只莫测高深的报以一笑,油然道:“你倒看得通透,因为实情确是如此。好啦!我今晚还有得忙的,是战是和,一掌可决。”

  婠婠含笑竖起晶莹洁白的玉掌,情深款款地说道:“婠儿就和你寇仲击掌为誓,违诺者会厄运临身,不得好死。”

  寇仲举掌印上去。

  大雪停下。沈落雁驾小艇离开码头,载着徐子陵来到比跃马桥规模较小的飞云桥下,往南转两个河弯,就是跃马桥。

  徐子陵有重历当日身处洛阳的感觉,眼前一切像曾发生过,但又似是非常陌生。沈落雁收起船桨,任由水流将小艇冲得轻轻撞向桥墩,曲起双膝,玉手环抱,下颔枕在两膝间,明丽而带点沧桑的眼神,在刚从乌云后钻出来的新月斜映下,饶有兴趣地盯着徐子陵,却没有说话。

  徐子陵给她看得不好意思,但心底仍承认沈落雁这姿势神态非常动人。微微一笑道:“沈军师今晚约我来这里,不知有何赐教?”

  沈落雁轻松地耸肩头:“没有什么,只是想见见你罢了!你今年多少岁?我该不会比你大多少,我猜只大你两三岁,你今年该是二十二或二十三,过了生日才算大一岁。”

  徐子陵苦笑道:“沈小姐好像忘记为他人妇的身份,大家当朋友见个面没问题,但若似如今般三更半夜的在桥底一艘小艇上碰头,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沈落雁轻笑道:“难道在福聚楼定张桌子众目睽睽下见你就没有问题吗?”

  徐子陵为之语塞。

  沈落雁收起笑容,压低声音道:“我即将告诉你的事非常重要,你要小心听着。”

  徐子陵心中大懔,微微点头。

  沈落雁沉声道:“昨晚秦王深夜把世勣召去,回来后,世勣告诉我初二离开长安,原本的计划是我们会随秦王参加终南山春狩的。”

  不用她说下去,徐子陵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李世勣因为率领李密余部,可说是唐室唯一在关东拥有重兵的将领,不用劳师动众即可轻易对寇仲的运宝团作出有效的拦截。在敌众我寡下,兼之又受财货宝物的牵累,任他和寇仲比“邪王”石之轩更厉害,都要徒呼奈何,任人鱼肉。这一招最聪明处,是不会引起李建成或李元吉方面的警觉。

  沈落雁道:“我初时还以为秦王准备进攻洛阳,但世勣对此使命的内情竟半点不肯泄漏给我知道,才让我更肯定他要对付的人是你们。”

  徐子陵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刚才李世民还与他称兄道弟,骨子里却在布局对付他们。不过他亦难责怪李世民,因他只在他们离开关中才发动,没有违背约定,只是心内总感到不大舒服。

  徐子陵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为何今早你不直接告知寇仲?”

  沈落雁轻描淡写地说道:“因为想徐子陵晓得沈落雁为了他的安危,可把亲夫出卖。”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沈落雁坐直娇躯,掩嘴笑道:“只是骗你来玩玩吧!不要认真。无人敢说你和寇仲是蠢人,但我却清楚你们非常糊涂,有时更会钻进牛角尖。不知你们有没有想过在运送宝藏方面玩什么花样呢?”

  徐子陵一点便明,虎躯轻震。自抵长安后,他们一直为寻找宝库所在而烦恼,既没空闲更缺心情去想这方面的问题。事实上运宝和寻宝同样重要。如无周详计划,会进退失据,手足无措。高占道等或有计划,但不外是如何把大批兵器宝物从水道偷偷运离长安,却非什么巧妙花样。在现今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情况下,他们的方法绝对行不通。以李世民的精明,肯定查出高占道等与他们的关系。

  沈落雁道:“兵家至道,不外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你们实力薄弱,既不可与人硬拼,就只有用疑兵之计。以你徐子陵的聪明才智,不用人家教你怎么做吧?”

  徐子陵衷心地说道:“多谢指点!”

  沈落雁又道:“今早庞玉借故来向我们拜年,与世勣闭门在书斋商议整个时辰,你可知庞玉在天策府是担任什么任务的,正是我以前为密公负责的事。”

  徐子陵记起先前在天策府独不见庞玉,原来他像沈落雁般专责情报、查探、渗透一类的军事任务,若和徐世勣配合,此处又是他的地头,兼之他和寇仲身份暴露,明暗互调下,他和寇仲的运宝队可能到被李世勣重重围困,才醒觉是怎么一回事。

  沈落雁露出凝重神色,低声道:“我还收到一个小道消息,你想听吗?”

  徐子陵苦笑道:“已这么多坏消息,何碍再多一个。”

  沈落雁道:“取得宝藏后,你是否会和寇仲分道扬镳?”

  徐子陵心中一紧,无法再对沈落雁的所谓小道消息淡然处之,点头道:“究竟是什么事?”

  沈落雁道:“宁道奇应师妃暄之请,当你们分开后务要将寇仲逼得退出这场天下的纷争。否则若让寇仲安然回到彭梁,即使他没有宝藏,天下的形势亦将会改写。在李世民的眼中,只有寇仲可令他畏惧。”

  徐子陵变得手足冰冷,暗忖连师妃暄竟也在算计自己。虽说宁道奇要对付的是寇仲,但在他来说,与对付他实在没有分别。不论如何,寇仲是他比骨肉还亲的兄弟。

  沈落雁虽看不到他的脸色,仍可猜到面具掩盖下的俊脸必是非常难看。

  徐子陵沉声道:“宁道奇会下毒手吗?”

  沈落雁幽幽一叹,说道:“为让李世民统一天下的目标实现,以慈航静斋和宁道奇为首的佛道两门,在必要时肯定会采取非常的手段。以寇仲今时今日的武功,谁有本领能生擒他?凭宁道奇的身份地位,又不屑与人联手对付寇仲,在那种情况下,寇仲的危况可想而知,否则秀宁公主也不用借我的口来警告你们。秀宁公主是希望寇仲悬崖勒马,放弃争天下的想法,因那想法看来已变成令他致命的妄想。”

  徐子陵再没心情待在这里,感激地说道:“徐子陵不会忘记沈军师的浓情厚意,今晚你这么出来见我,不怕惹尊夫起疑吗?”

  沈落雁垂下螓首,轻轻道:“应付这么小的事,我沈落雁总有点手段。你要走了吗?珍重!”

  徐子陵告别后,离艇登岸。忽然间他心中填满怨恨与义愤,下定决心若找得宝藏,怎都要助寇仲把货财运回彭梁,才会与寇仲分手。这不但因寇仲是他的兄弟,更是因同情弱者备受欺凌下生出的怒气。

  徐子陵来到跃马桥时,寇仲早把跃马桥彻底搜查一遍,仍是一无所获。凭他的眼力和比常人灵敏百倍的触觉和感觉,几敢肯定这道壮丽的石桥没有任何玄虚。经过一场大雪的洗礼,长安再被厚厚一重新雪覆盖,虽仍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可是值此夜深时分,又在昨夜狂欢之后,这天下名城由灿烂归于平静。偶有爆竹之声从里巷深处传来,却远比不上除夕夜的盛况。四周寂寥无人,严寒的天气,使巡城者也躲在岗哨关卡内偷懒。

  寇仲藏在桥下暗影里,摇头苦笑道:“完蛋啦!明天我就返回乡下摆小吃摊,争天下再没我寇仲的份儿。”

  这本是徐子陵最渴想听到的话,可是此刻真的听到由寇仲亲口说出,心中却涌起难言的滋味,就像在赌桌上一铺输掉手上所有筹码,并惨被其对手投以幸灾乐祸的目光。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到一边说话。”

  寇仲道:“来吧!”

  徐子陵随寇仲离开桥底,纵身跃上福聚楼高高在上的瓦背处。这是跃马桥一带的最高点,除非有人像他们般跃上来,否则不会被人发觉,是最安全的地方。

  寇仲坐在屋脊,狠狠盯着斜下方横跨永安大渠,贯通两岸的宏伟石桥,双目异光烁闪,显然非常不服气。

  徐子陵道:“这或者是你命不该绝,找到宝藏可能令你在劫难逃。”

  寇仲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子陵心内暗叹,没有把沈落雁的话说出来,目光落在桥上,说道:“假若杨公宝库的作用,是在必要时提供杨素大批财物兵器,以供他保命造反之用,那这个宝库在开启后,必须可轻易方便地把兵器运上地面。”

  寇仲点头道:“说得对!假如把宝库的东西送到地面都要三日三夜,杨素早给杨坚宰掉。”

  徐子陵冷静地分析道:“兵器当然是给手下应用,所以出口必在可容纳大批兵员的宅院里,若出口在永安渠底又或朱雀大街,只会是个笑话。”

  寇仲双目闪亮起来,目光越过重重铺上白雪的瓦面,落在独孤阀寄居长安的西寄园,再点头道:“这么可容数千人的院落并不多,跃马桥附近虽多豪宅,却以西寄园占地最广,有最好的藏兵条件,它比无漏寺还大上少许。”

  徐子陵深思道:“无漏寺显然不是设置出口的好地方,除非寺内的和尚全是杨素的人,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为何鲁先生要兴建这么一座佛寺,有什么作用?”

  寇仲一洗颓色,说道:“我有个更大胆的想法。以鲁大师的聪明才智,若只这么设计一座地下宝库,作用只是收藏大批财宝兵器,实在不似他一贯的作风,所以他才会特别传我机关之学。坦白说,在一般的情况下,我哪有兴趣去钻研这类东西,他是要逼我去学习,免得他的绝学失传。所以进入宝库之法,必与机关之学有关系。”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所谓大胆的想法,竟是如此。”

  寇仲摇头道:“这只是序言,我想说的是,杨公宝库可能是一座地下堡垒,进可攻退可守,我敢肯定必有多个出入口,在机关启动前,所有出入口处于封闭状态,所以任李家的人把长安翻转,仍摸不到宝库的影子。开关处就在跃马桥,否则娘临终前不会点明是跃马桥了。”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石桥中间的六根望柱去,只有这六根望柱,顶部给雕成六个俯探桥外的石龙头,画龙点睛般为石桥平添无限生气。两人交换个眼神,同时看到对方内心的想法。是龙是蛇,就要看这六个龙头。

  徐子陵一震道:“我想到鲁先生为何要盖一座无漏寺啦!”

  寇仲道:“定是通气用的,必要时杨素可和手下到地库避难,再从另外秘道逃走。我的娘,这里离城墙只数百丈远,其中一条地道出口说不定会在城外。”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凝望六根龙头望柱,说道:“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寇仲苦笑道:“我很害怕。”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害怕?你是否在说笑?”

  寇仲叹道:“我真的很害怕。既怕龙头纹风不动,又怕龙头机关发动时,长安的地底发出辄辄与轰隆轰隆的异响,令全城的人都晓得我找到杨公宝库。”

  徐子陵差点捧腹狂笑,喘着气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要不要由我代你这机关学小学徒去检验?”

  寇仲露出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说道:“刚才我检查时,发现六根龙头望柱的结构与其他望柱有异,不是整根连着的,而是把圆柱嵌进中空的方柱内去。我当时已起疑,只没想到与机关有关,疏忽过去。记得鲁大师在飞马牧场的密室吗?机关发动后,整座密室竟沉到地底。”

  徐子陵再吸一口气,笑道:“兄弟!来吧!看看是买大开大,还是买大开小。”

  两人像儿时有重要行动前肩头先互碰一下,这才翻下屋顶,借夜色的掩护往跃马桥掠去。登上石桥,来到六根龙头望柱间,两人你眼望我眼,终由寇仲两手摸上其中一根龙头望柱。一团乌云刚好从东南方飘至,把仅有的一点微弱月色掩盖。报更的淅声从远处传来。

  寇仲压低声音道:“在鲁大师的机关学中,启动机关共有十多种‘钮法’,最高明的钮法是启动前和启动后看来没有半点分别,希望这六个龙头是这一种,否则六个龙头各望一方就糟糕透顶。”

  徐子陵笑道:“你不知这世上有尊师重道这回事吗?小心鲁先生不保佑你。”

  寇仲微一用力,石龙纹风不动,再反复用力,左扭右转,龙头仍没有反应。

  徐子陵并不失望,低声道:“这才合理。否则机关早给多手的人发现,鲁先生也不用传你机关绝学,快动脑筋。”

  寇仲道:“我舍不得放开手,你可否到桥底看看,钮有钮锁,理该在桥底下而非桥面。”

  徐子陵皱眉道:“我又没学过土木机关,怎懂开锁?”

  寇仲苦笑道:“我比你好不了多少,否则刚才就该发觉有锁。你今天运气比我好得多,小弟再受不起失败的打击。”

  一队巡兵从西市的方向走过来,两人忙翻下桥栏,以内功吸附在桥底下。十二名巡兵,阔步登桥,忽然停下。

  其中一人道:“这场大雪下得把人的鸟儿都冷得躲起来,否则今晚仍会很热闹。”其他人笑的骂的,议论纷纷,又说起昨晚宫内的盛典,显然尚沉浸在昨夜的高涨情绪中。

  桥底的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瞧着望柱底部,功聚双目下,隐见一圈淡淡的圆柱与桥身的接痕,若不是有目标的查察,必会当是石纹忽略过去。巡兵在他们热切期待下,终于离开。

  寇仲兴奋地说道:“我的娘!找到啦!你来动手。”

  徐子陵腾出右手,运转玄功,以拇指顶着圈痕的中心,用力上顶。

  “嚓”一声,圆柱往上陷入,变成一个深若两寸的凹位。

  寇仲剧震道:“成功啦!”

  徐子陵道:“这种钮锁不用懂机关学也能开,该还有五个锁。”他话尚未完,寇仲满桥底游动,以最快的速度寻到其他五个钮锁,照本宣科的启动。

  两人重回桥上。寇仲再捧着一个龙头,口中念念有词的试着用力,忽然龙头给他拔起近两寸。

  徐子陵大喜道:“成功了!”

  寇仲紧张地说道:“还未成,究竟该向左转还是右扭?”

  徐子陵一呆道:“你问我,我去问谁,不会有分别吧?”

  寇仲道:“怎会没有分别,扭错了,说不定整座桥塌下去,我们都变成落水狗。”

  徐子陵没好气地说道:“左扭吧!”

  寇仲往左一扭,龙柱纹风不动。

  寇仲大喜道:“这次真的成啦!”

  往右运力,龙柱乖乖的转了一个圈,到寇仲放手时,龙柱坐落原位,果然与先前丝毫无异。

  寇仲大口喘气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句话,恐怕天下间只徐子陵一人明白他真正的含意。

  徐子陵道:“有什么感觉?”

  寇仲回味地说道:“龙柱该是连接着钢索轴轮一类的东西,你该感到扭动和震**。”

  徐子陵环目四顾,难以相信地说道:“假若这六个龙头确可开启远在百丈以外某幢建筑物内的秘道,这不但是巧夺天功,更绝对骇人听闻,鲁先生的本领简直有鬼神莫测之机。”

  寇仲艰难地吸一口气,说道:“当我把其他五根龙柱都似先前般扭动一回时,说不定西寄园内会现出一条秘密的入口,那岂非白白送个大礼给独孤峰。”

  徐子陵道:“若事实如此,那将注定你寇少帅大走霉运。不过照我看以鲁先生的行事作风,这种情况理该不会出现。传言中和氏璧和杨公宝库,二者得一者可得天下,应有其中的道理。和氏璧不用说,因为是秦始皇嬴政沿用下来的国玺,杨公宝库事实上是可用来推翻隋朝的地下基地,得天下虽夸大点,其能起的作用却离此不远。”

  寇仲点头同意。和氏璧是国玺,乃皇权的象征,兼以它“无价”的身价,其来历又带有浓重的传奇色彩,谁敢怀疑只有真命天子才配得到它。杨公宝库能令人得天下本来并没有什么道理,但只要想到杨素建造宝库的时势环境,天下是杨家的天下,长安是杨氏天下的京城,如有猛将精兵取出地下宝库的兵器,猝然发难,确有机会攻入皇宫,杀掉当时的隋帝杨坚。杨公宝库被传为得天下的关键,极可能与此有关。一里通百里明,正因想通此点,寇仲和徐子陵始能在只晓得“跃马桥”三字真言的情况下,勘破杨公宝库开启的方法。

  寇仲猛一咬牙,故技重施于其余五个龙头,到最后一个时,重重吁出一口气道:“我很紧张,可否给点鼓励?”

  徐子陵道:“李世民已委派李世勣,准备全力拦截你的运宝奇兵。”

  寇仲失声道:“什么?这算是什么劳什子的鼓励?”

  见徐子陵若无其事地瞧着他,只好叹道:“这可说是另一种形式的鼓励。现在连我都相信李世民有资格当皇帝,若不够阴险狠辣,做不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倒不如回家哄孩儿安寝。”

  徐子陵道:“若还不够,尚有奉赠。师妃暄请出宁道奇,务要令你永远回不了彭城。”

  这激励显然更具威力,寇仲剧震道:“是不是师妃暄亲口告诉你的?”

  徐子陵叹道:“我倒希望她亲口对我说,可惜事实却非如此,她的公私分明,令人心冷。”

  寇仲双目射出坚决和充满强大自信的神光,缓缓托起龙头,沉声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消息从何而来?”

  徐子陵望着石桥下的流水,轻轻道:“是你的初恋情人借沈落雁之口警告你,希望少帅能临崖勒马,免至悔之莫及。”

  寇仲摇头哑笑,以行动作出答话,缓缓转动龙头。

  “嚓”!龙头座回原位。整座桥忽然轻轻颤动起来,好半晌才静止,若非两人全神贯注,即使以他们的灵锐,也可能会忽略过去。

  寇仲探头往桥下看,说道:“震**该是从河床下传上来。”话犹未已,桥底河面处现出奇异的波纹,显示河床生出异样的变化,还有气泡冒出,卜卜作响。

  徐子陵大惑不解道:“不可能的,我们曾查遍河底,若有入口,怎会错过?”

  寇仲大喜道:“不可能的事已是眼前铁般的事实。我们快去看看,你难道对邪帝舍利没半点好奇心吗?”

  徐子陵细察流水,像有水流注入地底空间的情况,摇头道:“若开启秘道后,渠水会大量涌入库内,把宝库淹没。那鲁先生将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寇仲早脱掉衣服,露出内里的水靠,笑道:“有道理!回来时我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寇仲爬返渠岸,来到躲在桥脚下暗黑里的徐子陵旁坐下,竖起拇指道:“陵少真棒,比我这机关学的小师傅看得更准。河床下竟现出呈方状的十多个圆孔,水就是流进那里去,到水注满下方的空间后,圆孔又给封闭,巧妙到教你不敢相信。鲁大师肯定是利用水力,启动某处的机关,把秘道开启。”

  徐子陵道:“所以我们只是成功了一半,要找到秘道真正的入口,才有机会进去探险。唉!我真担心你机关学不够水平,若累得小弟困在地底,还要打墙敲壁唤人来救,会是自有历史以来最荒谬的笑话。”

  寇仲显是心情大佳,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我像鲁大师般学究天人,还要看老天爷的心情。唉!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不如到西寄园摸摸看。小弟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暂时为尤恶婆止了她的哮喘。”

  徐子陵道:“欲速则不达,现在你唯一应做的事,是返沙府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扮神医去侍候尤婆子。”

  寇仲无奈道:“那你到哪里去?秘窝不再成其秘窝,那你岂非无家可归?”

  徐子陵道:“我会到高占道那里,安抚他们的心,更预防他们成为敌人的目标。”

  寇仲依依不舍的狠狠盯了桥底的渠面几眼后,说道:“明天我会找到秘道的真正入口,晚上则带酒到宝库内和你痛饮祝捷。”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心忖祝捷实言之过早,因为烦恼才正开始。

  寇仲晨早醒来,第一件事想到独孤阀的西寄园,连忙爬起床,梳洗更衣,正要趁沙天南等尚未起来偷偷溜出沙府,却给五小姐芷菁在外院广场截着。她在几名护院侍候下试骑一匹非常神骏的灰马,却不见陈来满和毛世昌两大护院头子,可能是陪同二少沙成功去查收火器。

  沙芷菁见到寇仲,欣然叫道:“莫先生,我这匹马如何?”

  寇仲首次见她换上武士服,虽仍英气不足,但妩媚有余,明艳照人,冲口而出地说道:“马好人更好。”

  见到沙芷菁闻言后俏脸泛红,才记起自己丑神医的身份,暗骂糊涂。

  沙芷菁似模似样的在护院拉定马头下,甩蹬下马,含羞来到他身前,狠狠白他一眼道:“原来莫先生除医道高明外,还精于调侃人家。莫先生即将远行,长安会有很多人非常失望。”

  寇仲避过她的目光,望向经过一天绵密大雪后的晴空,说道:“迟则一年,快则半载,我会回长安探望老爷和小姐。”

  沙芷菁微嗔道:“刚过年就走,不可以多留一段时间吗?芷菁尚未有机会向先生请教医道上的问题,人家是你的小徒儿嘛。”

  最后一句充满撒娇的味道,这还是首次出现在沙芷菁口上。

  寇仲倒没怀疑沙芷菁像独孤凤般看上他这丑神医,岔开道:“这匹马儿棒极了,哪里来的?”

  沙芷菁轻移玉步,来到马旁,爱怜地伸出纤手抚摸马头,构成一幅动人的骏马美女图。甜甜一笑道:“这突厥良马,我给它改了个名字叫‘小飞’,是可大哥送的。”

  寇仲失声道:“什么?”

  沙芷菁愕然道:“有问题吗?”

  寇仲差点捧头叫痛,暗忖难道可达志垂涎沙芷菁的美色?再想到二少爷沙成功会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的破坏可达志对沙芷菁的任何野心,稍感安心。口中道:“没有问题,只是想不到五小姐认识可达志而已。”

  沙芷菁道:“是董贵妃介绍我们认识的,可大哥英雄了得,刀法厉害,来中原前早打遍突厥无对手。”

  寇仲心忖这些不准确的情报定是董淑妮为可达志向沙芷菁吹嘘,否则无论可达志如何狂妄,也不敢说自己胜过名列天下三大宗师的“武尊”毕玄。董淑妮对沙芷菁有什么居心?他自顾不暇,既没时间更没闲心去理这种“闲事”,但不理又心内不安,矛盾非常。这种上等战马,价比千金,这个显是重礼。

  大少爷沙成就此时从宅内追出来道:“莫先生要出门吗?”

  寇仲见到沙家上下人人对自己的离去这么紧张,心中不无感触,点头道:“我要去替独孤老夫人治喘症,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沙芷菁喜道:“我尚未向老夫人拜年,芷菁和先生一道去吧!”

  寇仲再暗叫头痛,幸好沙成就出言道:“芷菁忘了今天要陪娘亲到东大寺上香还神吗?”

  沙芷菁嘟长嘴儿,向寇仲歉然道:“芷菁不能陪先生去啦!”

  寇仲心中叫好,以路程不远婉拒沙成就提供马车的建议,步出沙家的大门。街上仍是过年的气氛,鞭炮不绝。蹄声从后面传来。

  寇仲不用回头看也猜到是什么人,果然在数名突厥骑士簇拥下,可达志来到他旁,微笑道:“祝莫先生万事胜意,一年好过一年。”

  寇仲别头仰望正高踞马上,傍着他策骑缓行的突厥年轻高手,装出苦笑道:“可兄你好,不过小弟的情况却是乏善可陈,可兄有什么好的赐教?”

  可达志见他的神情,肯定雷九指仍受困于“七针制神”的极刑,好整以暇地说道:“神医的苦况只是暂时的事,我们突厥人有句话,就是风雪后的草长得特别壮,先生可有时间随达志去见一个人?”

  寇仲忽然皱起眉头,故作不解地说道:“你们突厥有没有‘助人为乐’这类谚语,白白培养出一个魔门的超级高手,于你们有何好处?”

  可达志从容一笑道:“我最欣赏像先生般坦白的人,先生可以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寇仲耸肩道:“我算尽过提醒朋友的责任,可兄请领路。”

  可达志一声令下,让出匹空马来,供寇仲代步。众骑掉转马头,朝外宾馆的方向缓步驰去。

  寇仲与可达志并骑而行,笑道:“若有人问起小弟,为何会与可兄一道往外宾馆去,小弟该怎样回答?”

  可达志哈哈笑道:“说起这方面的本领,可某人实是望尘莫及。但为了口径一致,先生当然是说到外宾馆,为一个叫颜撒德的人治病,他昨天病倒,此事太子殿下亦有耳闻。”

  寇仲暗叫厉害,赵德言心思的细密,绝不能低估。自己就是大事聪明,小处糊涂,故有宝刀露底的破绽。

  可达志朝他瞧来,说道:“先生仍未谢我?”

  寇仲愕然道:“可兄弟做过什么有益小弟的事?”

  可达志油然道:“昨天若非可某人领头,先生可能永远离不开波斯圣庙了!”

  寇仲心想你要认第一我认第二又如何,谁高谁低,将来总要见个真章,微笑道:“可兄承让,小弟当然感激,不过小弟惯了把对人的感激藏在心内,引致可兄误会。”

  可达志弄不清楚寇仲是真的感激还是在嘲弄他,没有再说下去。

  寇仲奇兵突出地说道:“可兄是否每遇到漂亮的女孩子都爱送赠贵国的名驹?““

  可达志微一错愕,双目精芒闪闪地朝他瞧来沉声道:“可某人有句话奉赠先生,就是‘闲事莫理’,别说可某人没有预作声明。”

  寇仲哑然失笑道:“可兄好像尚未弄清楚我是什么人,最后一句话,可兄能否在此事上给小弟一点薄面。”

  可达志望着马头前方,目光落在长街尽处,里门在望,默然片晌,摇头道:“先生不是也不清楚我可达志是什么样人吗?可达志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会因旁人的干涉受到左右。”

  两人目光交击,均看出对方眼中一闪即逝的浓重杀机。

  徐子陵来到玉鹤庵,没有见到师妃暄,反松一口气。自晓得师妃暄请宁道奇出手对付寇仲,要令他永远回不了彭梁,他的心里非常不舒服,虽明知师妃暄在这方面的立场从未改变过,他仍难以释然,还隐有被出卖的感觉。寇仲若在沙场公开决战中被李世民击败杀死,他当然会为此失落伤情,但绝不会对李世民作出报复。寇仲自决定争天下做皇帝,就该想到这可能是其中一种结局。可是师妃暄因掌握他两人的准确情报,借此方法布局对付寇仲,他觉得很难谅解她。此事已造成他和师妃暄间一道无可弥补的裂缝。

  雷九指躺在一间静室洁净的**,脸色苍白,精神还算可以。他坐到床沿旁,说道:“雷大哥好点吗?”

  雷九指苦笑道:“我是死过翻生。昨天的经验太可怕,世间竟有此等刑术,使你全身经脉亢奋,偏又不能动半个指头,只有眨眼的动作可勉强办到。坦白说,若非你们把我救回来,为求一死,说不定我真会屈服。”

  徐子陵道:“是谁下手呢?”

  雷九指摇头道:“那人施术时,把我双眼蒙着,什么都看不见。此人施针运力的方法很高明,是第一流的高手。”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我们寻到宝藏的线索了!”

  雷九指大喜道:“真的?”

  徐子陵扼要解释后,说道:“虽仍未寻得入口,已非像以前般的茫无头绪。”

  雷九指指示徐子陵把他扶起来坐好,沉吟道:“既由水力发动,可能和水有关,你们可特别留心水井那类地方。照我猜,进入宝库的过程会遇上危险的机关,不是人力能够抗拒。只有在到达宝库的机关室,才能开启其他的安全通道,我太清楚鲁师的性格。”

  徐子陵点头道:“鲁先生最喜欢利用大自然的种种力量,这在他的建筑学可见端倪。雷大哥的提议非常有用。”

  雷九指道:“师姑娘刚才来看过我,这次全赖她仗义出手,否则我会牵累你们。”

  徐子陵心中暗叹,说道:“我今天来是要把你接走,然后立即将你送到安全地方,让雷大哥可以好好休息。”

  雷九指愕然道:“不是由师姑娘安排送我出关外吗?”

  徐子陵心中再叹,摇头道:“我们既有能力办到,何用劳烦外人?雷大哥复原后,我会来和你会合,共同努力将香家铲除,这次害你的罪魁祸首,正是香玉山。”

  雷九指双目射出深刻的仇恨,然后无力的闭上眼睛,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没有这个仇,我也不会放过香贵父子。你们小心点,我离开后,若感到力有未逮,就不要勉强去做。告诉寇仲,以他的魄力干劲,雄才伟略,没有杨公宝库亦必能成事的。”

  徐子陵望着窗外宁静的庵园,心想这正是师妃暄害怕会发生的事。尤其现在寇仲得“天刀”宋缺全力支持,一老一少两个人加起来,天下谁不震惧。忽然间,他体谅到师妃暄的无奈和矛盾。

  寇仲随可达志进入外宾馆,穿过大厅,沿路所见全是突厥人,随便找个也像打得两下子的模样,且对可达志无不露出敬畏神色。踏上通往内院的回廊,可达志的手下没再跟在身后,剩下他两人沿廊而行。四周不见人踪,宁静异常。

  可达志道:“少帅果然胆色过人,是否深信假若我们翻脸动手,仍有信心可突围而去?”

  寇仲微笑道:“信心是必须的,灵不灵光却是另一回事。我只是判断出你们不会那么愚蠢,此刻动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可达志哑然失笑道:“我们大可擒下少帅,少帅当知我们有种手段,可令任何硬汉屈服。”

  寇仲道:“杀我或者尚可办到,想生擒我却是绝无可能。可兄是否要试试看?”

  可达志双目厉芒骤现,旋即又敛去,冷冷道:“可惜今天一切由言帅作主,否则可某人会先和少帅玩一场,必是非常痛快。”

  寇仲心和手同时痒起来,兴致盎然地说道:“可兄的提议真可把人逗死,不如由我主动向言帅提出,只要约定不伤对方性命,该是无碍大局。”

  可达志还是首次遇上对他的挑战跃跃欲试的人,反而犹豫起来,不是惧怕寇仲,而是知道自己一旦动手硬拼,根本没有留手的可能。叹道:“今天实在不宜比武,否则少帅忽然失去一条臂子,如何向太子殿下解释?可某人的情况亦如是。”

  寇仲亦知正事要紧,不宜横生枝节。事实他心底是打定主意,趁机取可达志的小命,以削弱赵德言一方的实力,更深一层的原因却是为沙芷菁。以赵德言的为人,自不会因可达志丧命而不顾一切向他报复,至乎放弃邪帝舍利。可达志虽把寇仲视作劲敌,其实对寇仲并没有多大恶感,哪想得到寇仲会立心杀他。寇仲暗叫可惜,总不能强迫可达志立即硬拼一场。

  可达志往左转入一条穿过后园的碎石路,布满冰挂的树木间,隐见一座建筑物,背后是后院墙,环境清幽。高挺颀瘦的赵德言负手卓立门外阶台上,像刀子般锋利的眼神透过眯成一线的眼缝朝寇仲瞧来,浑身散发着某种难以形容的霸气和邪气,令人见之心寒。

  寇仲丝毫不让的迎上他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充满挑战意味的笑容,伸手揭掉面具,哈哈一笑,豪气干云地说道:“算你了得。少说闲话,你赵德言若想得到圣舍利,就立即把施于我兄弟身上的邪术解去,否则一切休提。”

  远在两丈外的赵德言竖起拇指赞道:“好!英雄出少年!本人虽阅人千万,但像寇少帅般如此忽如神龙、忽若猛虎般的人物,却是平生仅见。难怪少帅能纵横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我赵德言从不轻易信人,请问少帅有何提议,可令本人相信在救人后,少帅能谨守承诺,交出圣舍利?”

  寇仲大步朝他走过去,可达志则止步留在后方,没有跟来。表面上,赵德言不见丝毫动作,但寇仲晓得他正全力戒备,气势在刹那间提升至巅峰,只是这种功力,已肯定是寇仲所遇过的其他邪道高手之上,达到祝玉妍的级数。寇仲自问难以在数步的时间下,把功力凝聚到最巅峰的状态,从而推之,赵德言纯以内功论,实在他寇仲之上。

  杀气剧盛。重重气劲,由赵德言身上,急波叠浪般向寇仲涌去。寇仲倏地止步,催发劲气,抵挡着赵德言惊人的压力。这停步大有学问,若寇仲再越雷池半步,在气机牵引下,赵德言将被迫出手,寇仲刚好停在他警戒线外。两人隔丈对峙,互不相让。气氛立时拉紧,颇有一触即发之势。后面旁观的可达志眼中射出炽热的神色,他抵达中原后,尚是首次遇上像寇仲这么霸气十足,锋芒毕露,处处抢在上风的超卓人物。

  寇仲一对虎目射出凌厉的神光,渊亭岳峙的傲然挺立,从容道:“言帅在我兄弟雷九指身上下的手脚阴损毒辣,我怎知将来把人救回,还有什么后遗症?所以言帅若不先下手救人,一切休谈。凭我寇仲这两个字就是金漆招牌的保证。”

  赵德言点头道:“寇少帅言之成理。不过事关重大,且少帅绝非那么甘心屈服的人,本人岂敢不防少帅一手?我赵德言虽不是什么善信男女,更从不屑仁义道德那套虚伪之说,却是个重信诺的人。只要少帅后晚戌时前,把人和圣舍利同时送来,我可保证只要雷兄休息个许月光景,将完全复原。”

  寇仲心中暗喜,晓得自己的虚张声势,已经奏效,使赵德言深信不疑雷九指仍被“七针制神”所制。蓦地退后。赵德言一晃身子,邪恶的锐眼终于露出讶色。要知两人气势对峙,互相牵制,要脱身谈何容易。但寇仲在后退前,以闪电的高速向左右各闪一下,然后像鱼儿挣脱鱼网般,脱身而去,显示了高明的身法和智慧。

  寇仲敢十拿九稳的肯定香玉山正躲在屋内旁听他和赵德言的对答,为赵德言辨别他说话的真伪。屋内该还有其他突厥好手如康鞘利者,假若香玉山判断雷九指已被解开“七针制神”的异术,自是通知赵德言,立即全军尽发,务要生擒寇仲。这当然是不得已才为之的下下之策。这是一种高手的直觉,寇仲练的乃道家最玄奇的长生诀气功,虽比不上徐子陵敏锐的灵觉,但在全神贯注下,亦会生出感应。从见到赵德言站在门外的一刻,他立即心生警兆,晓得有人在暗中监视他。此时忽然升起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假设他破窗入屋,能否在其他人援手前,击杀香玉山?

  赵德言见他默然不语,还以为他拿不定主意,正容道:“少帅担心我们会言而无信,是因不明白我们的真正立场。在我们东突厥来说,任何与李世民作对的人,我们必会鼎力支持。”

  寇仲心中好笑,暗骂赵德言当他寇仲是傻瓜。只凭他寇仲和突利可汗的关系,东突厥的颉利大汗已对他痛恨入骨。颉利会支持刘武周、梁师都,甚至王世充和萧铣,却绝不会支持他寇仲。因为天下谁不知寇仲只会去支配人,绝不受人支配。颉利要的是听话的傀儡,以遂他进侵中原的阴谋。在中原的历史上,西北的外族对侵占中原的妄念从未间断,问题只在有没有进侵的实力而已。

  直到此刻他仍弄不清楚赵德言和香玉山的关系。假设香家全面投向东突厥,颉利可立即全盘掌握中原所有最新的变量发展,这在以前是没法想象得到的。过往颉利只能把人安插在中原各大城市,得到的情报亦不会极关机密,且大多只是道听涂说回来的。可是香家打杨广时代开始,因明的是经营青楼、赌馆,暗的是贩卖妇女,爪牙遍布,所以其情报网的完备,敢夸天下无双。颉利若得香贵父子成其耳目爪牙,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故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他都必须把香家的势力彻底铲除。寇仲开始有点明白香玉山为何会参与对付李世民的阴谋。

  他瞧着赵德言的双目精芒转盛,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就信言帅一次。假设言帅食言,我寇仲于此立下誓言,将会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的进行报复。”

  赵德言双目杀机乍闪即收,显是强忍下怒火,阴恻恻笑道:“少帅放心。我赵德言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否则如何统军服众?”

  可达志在后面提醒道:“少帅什么时候把人和圣舍利送来,我们就什么时候施法救人,千万不要迟过后天年初三戌时,否则大罗神仙都无能为力。”

  寇仲冷哼一声,装出愤愤无奈模样,转身欲去。

  变成身在后方的赵德言扬声道:“少帅请安心离去,德言不送啦!井中月已物归原处,请少帅查收。”

  寇仲心中暗叹,若非徐子陵幸将雷九指救回来,又得师妃暄懂解刑之法,这回确是栽到家,全无还手之力。归根究柢,问题出在香玉山这小子身上。他武功虽平平无奇,其阴险狡猾却胜过奇功异技。可能是素姐在天之灵保佑他们,否则这回一败涂地下仍不知其实全败在香玉山手中。他会把“雷九指”送来,届时香玉山必会像今天般在旁主事,那将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徐子陵亲自护送雷九指从水路秘密离城,沿途暗伏人手在两岸制高点,肯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弃舟登岸,计划赶半天路后,在黄河一条支道再登船,只要进入大河,就离成功不远。现在长安各大势力人人各有所忙,他又得天策府暗里照拂,若非怕被突厥人和香家发觉,根本用不上这么多掩人耳目的手法。雷九指藏身在运货的骡车暗格内,连徐子陵亦自问看不出任何破绽,最妙的是御车的兄弟确是落地生根,在附近村落住上近两年时光,还娶妻生子,且脱离了双龙帮,现在才被找出来帮忙。

  封上暗格前,雷九指道:“差点忘记告诉你,昨天虹夫人曾派手下来通知,取消赌局,说再有安排时才通知你。”

  徐子陵道:“她理当如此,雷大哥不用再为我们的事费神,好好休息,他日我们再纵横赌馆,杀他香家一个落花流水。”

  雷九指被安全载走,徐子陵与高占道、牛奉义、查杰等一众兄弟,重登渔舟,往长安驶回去。高占道等自昨晚晓得杨公宝藏已有眉目,一洗颓唐之气,变成将士用命、情绪高涨的神态。徐子陵送走雷九指,心神舒泰,浏览两岸美景,说不出的悠然自得,河风拂来,冰寒得令人精神大振。

  高占道道:“徐爷目前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他们三人自归降寇仲和徐子陵后,虽一直断断续续得到关于这两位年轻领袖的消息,知他们声势日盛,势不可挡,但终欠缺跟他们并肩作战的机会。这次两人潜入长安,视长安有如一个游戏的场所,已令他们心服口服。到雷九指忽然被掳,而两人则变戏法般立即把人救回来,哪还不更敬他们若神明。现在杨公宝库又有着落,士气激振,愿效死力,自然不在话下。

  徐子陵想起尤鸟倦惨死的情况,又想到金环真和未现踪影的周老叹,暗想自己若有双似侯希白描绘人像的妙手,把周老叹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便可让高占道等按图寻人,不让他潜藏龟缩。沉声道:“暂时来说,你们该不会有危险,但极有可能已在敌人的监视之下,包括天策府在内。所以你们只要能做到在敌人的严密监视下忽然消失,等于帮了我们大忙,使我们无后顾之忧,立于不败之地。”

  牛奉义低声道:“我们这几年在长安的时间是没有白费的,在我们现在藏身的地方,有一条长达十多丈的秘道,通到邻近宅院的后院,精彩处是那个宅院的人家并不晓得此事。”

  徐子陵皱眉道:“假若敌人趁你们不在,入屋查看,会否发现秘道?”

  查杰道:“屋内一直有人留守,且秘道入口经过精心设计,不易发现。我们还有特别布置,只要有人曾把入口打开,将瞒不过我们。”

  高占道道:“问题是这秘道我们只作逃生之用,借秘道遁离后必须立即离城,否则始终会被敌人盯上。”

  徐子陵微笑道:“躲进杨公宝库又如何?”

  高占道等愕然以对,面面相觑。

  徐子陵道:“我不是在说笑。杨公宝库是杨素在鲁妙子的帮忙下,精心设计出来的一个地下军事基地,在必要时可推翻隋文帝杨坚,进可攻退可守,有什么藏身之所,比那里更安全可靠。照我们猜估,宝库肯定有秘道可通往城外。”

  高占道等首次领教到徐子陵判事的精明果断,均对他有另眼相看之感。

  牛奉义猛喘两口气,用力一拍额头道:“这么简单便捷,更是妙绝无伦的方法,为何我们偏想不到,还一直在为如何把财货运离长安而头痛。”

  高占道道:“我们会依从徐爷的指使,看看该如何配合。”

  徐子陵道:“少帅今天该可寻到宝库的真正入口,希望晚上有好消息带给你们。我们要在第一时间全躲进宝库去,只要能瞒过敌人耳目,我们就可占尽上风,掌握主动。”

  查杰问道:“徐爷打算怎样处置邪帝舍利?”

  徐子陵道:“这将交由少帅决定,他会作出最好的安排,务令魔门三大势力互相残杀,自顾不暇,没有闲情去理我们的事。”

  高占道心悦诚服地说道:“两位爷儿确是算无遗策,能为寇爷徐爷命,是我们的福分。”

  徐子陵苦笑道:“回到彭梁再说吧!”

  那将是最艰苦的一段路程。

  《大唐双龙传》第十一册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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