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载美而回
三十八艘大小舰船,由武昌逆流直赴岳州府,在到达嘉鱼东北方气势磅礴的赤壁山前,已经过了汉阳、金口镇、东江、新滩等十多个沿江大镇。由此西南行,长江途经嘉鱼、石头口镇、洪湖镇、鹏栏几、临湘、白螺几、道人几、城陵几、巴陵,而至岳州府,才泻入碧波万顷的洞庭湖内。长江的主流由西而来,在洞庭湖北方流过,于道人几和城陵几两个岳州西北的大镇处,接连通往洞庭的主水道。故岳州府实紧扼着长江往洞庭的咽喉,这次怒蛟帮勇夺岳州府,实是致胜的关键,齐泰势不能坐视不理。洞庭不但是中国第一大湖,更是江南各省诸水汇聚处,物资欲输往京师,大部分均要途经洞庭,再经岳州府进入长江,又或取道华容河这条费时较多的水道,故洞庭实乃水道交通的心脏枢纽,接通东西南北水运,为兵家必争之地。
虚夜月等正在欣赏赤壁山气势逼人的风光,赞叹不已,韩柏和风行烈溜出议事的主舱,前来陪伴诸女。虽是逆流而行,却是顺风,故船行甚速,沿途不时遇上打着怒蛟帮或武昌府旗号的战船,透着一种战云密布的气氛。风行烈到了谷姿仙身旁,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虚夜月、庄青霜、寒碧翠、韩宁芷等无不露出艳羡之色。
韩柏坐到船尾寒碧翠和韩宁芷之间,伸了个懒腰道:“嘻!寒大掌门,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要不要我找老戚来和你联手炮制幸福的未来。”诸女无不俏脸飞红,一阵娇嗔。
风行烈那边的谷倩莲笑骂道:“你这小子没有半点羞耻心,翠姊不要饶他。”
韩柏赖皮地道:“寒大掌门能拿我怎样哩!”寒碧翠气得不理他,旋又笑了出来。
韩宁芷以她天真的语调认真地道:“大伯说过,凡修习先天上乘武功的人,因为练精化气的关系,都不易生孩子,仙姊你真是幸运哩!”众女顿时静默下来。
“那怎么办好呢?”这句话本是除谷姿仙外众女的心声,到发觉说此话的竟是扮作女声的韩柏,无不又羞又气,几乎要联手揍韩柏一顿。
风行烈摇头叹道:“唉!这么的一个柏小子,老范不在,你便肆无忌惮。”
看着正担心得嘟长了嘴巴的虚夜月,韩柏笑道:“韩五小姐此言虽是有理,却不知道修习上乘武功者亦有高下之别。若是真正高手,精气收发由心,否则怎会有我的好月儿、好霜儿、寒大掌门等钻了出来,我也不能令七嘿!没有什么!总之我乃生孩子的第一流高手,要谁生孩子谁便要生孩子。不信过十天八天时间,再问霜儿月儿五小姐她们,看看我有没有乱吹牛。大掌门和小莲最要紧是巴结我,请我传授尊夫心得,否则莫怪我藏私。”
听着他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话,诸女更是面红耳赤,但又芳心大喜,更因知他身具魔种,又精通双修大法,不是吹牛。
虚夜月红着脸道:“小莲哪用巴结你,人家的夫君不行吗?”
庄青霜赧然责道:“月儿啊!你真是近朱者赤,说得这么难听。”
谷倩莲跺足道:“翠姊快去向老戚投诉,死韩柏在调戏你。”
韩柏哂道:“小莲若信了月儿的话不来讨好我就糟透了,行烈之所以这么行,就因他和公主均精通双修大法,深悉精气送取之道,换了小莲,便要靠我这生孩子专家为行烈指点迷津。”
众女虽大窘,但均信他言之成理,一时间竟无人敢与他抬杠,但当然也没有人向他请教高明。
韩柏更是得意洋洋,向身旁的寒碧翠道:“大掌门!叫声柏哥哥来听听。”
寒碧翠见牙尖嘴利的谷倩莲亦不敢冒得罪他之险,正感手足无措时,戚长征走了出来大笑道:“掌门贤妻,为了我们的孩子,快叫柏哥哥吧!”
寒碧翠终于找到可出气的对象,跺足插腰嗔道:“你快给我滚!”
戚长征来到寒碧翠旁,硬挤入她的椅子去,又抓着韩柏的肩头,恶兮兮道:“快把你的生孩子妖术,公告天下!那我就不追究你调戏我贤妻的大罪。”
风行烈失声道:“原来你这小子躲在一旁偷听!”
韩柏装作惊惶道:“有事慢慢说,但因其中牵涉到很多细节,包括姿势运气呼吸吐纳力道深浅时间合作……”他尚未说完,早给风戚两人的哄然狂笑打断,众女更是羞得想打个地洞钻进去,避了这些不堪入耳的粗话。
戚长征笑得泪水都呛了出来,捧腹道:“这小子真有趣,你最好再组织一下后,详列一表,让我贴在床头,否则恐怕会忘记了。”这次众女全笑弯了腰,娇嗔不依,充满欢闹的气氛。
闹了一会后,韩柏站了起来,故作肃容道:“行烈长征,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开一个生孩子大会,唉!天下间还有什么情景,比我们众娇妻全都大腹便便更动人哩!”
两天后,舰队与留守岳阳的战船会合,增至七十艘,开入洞庭,趁着黑夜,朝小怒蛟驶去。途中接到消息,齐泰尽起水师,大小三百艘战船,往岳州府开去。翟雨时好整以暇,一点不为所动,坚持原定策略。果然到了次日清晨,再收到消息,齐泰改变航线,改朝小怒蛟驶来。众人至此对翟雨时料敌如神的智慧,无不叹服。
当晚船队在小怒蛟西南的岛屿群间,与上官鹰的二十二艘战船会师,借岛屿险滩藏身,等候齐泰的水师踏进陷阱内。这十多个大小岛屿,乃通往小怒蛟最方便快捷的水道,若由华容河经雷公峡而来,则至少要多用上五天的时间,齐泰怎负担得起时间上的错失。韩柏等登上最大的燕居岛,只见沿岸密林处均隐藏火炮,严阵以待。来到最高的燕翔崖,眼界开阔,洞庭湖无边无际地往西南方延展开去,薄雾里,天上隐见星光,覆罩着**漾着微光的湖面。
上官鹰笑道:“这回全仗月儿的爹了,不但使我们多了四尊射程无炮能及的神武巨炮,还带来了一批三十多发的水中雷,包管齐泰吃不完兜着走。”
韩柏和庄青霜听到水中雷,想起当晚给妒忌的虚夜月炸沉了小艇,不约而同一起朝她望去。
虚夜月先不屑地嘟起小嘴,故意以惹人生气的语调道:“看什么哩?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炸掉了一对贼男女的艇儿吧!”旋又掩嘴失笑,歉意地向庄青霜施礼。
众人摸不着头脑时,范良极漠然道:“小柏儿你只要有办法,躲到齐泰船上找野女人鬼混,保证月儿会炸掉齐泰的旗舰。”在虚夜月不依声中,众人这才有点明白。
凌战天道:“若依齐泰舰队的速度,三更时分可抵达此处,不过他们定会待天亮看清楚环境后,方会进入十八岛的区域,我们不如到营帐内稍作休息吧!”言罢领众人下山去了。
各人均既紧张又兴奋,哪睡得着,聚在帐外闲聊。上官鹰、翟雨时、戚长征等等怒蛟帮的领袖,与邪异门的各大护法、坞主和山城的老杰、赵翼等人,均各自回到指定的战斗岗位,准备应付将临的大战。
谷姿仙道:“不知大哥回来了没有,他不是住在这里其中一个岛上的吗?”
风行烈道:“本是如此,但小怒蛟总要有他坐镇,所以他到那里去了。”
寒碧翠叹道:“若不是真的见过大哥出手,绝不会相信覆雨剑这么厉害。”
正在吞云吐雾的范良极,跷着二郎腿坐在一方大石上摇晃着道:“戚小子叫他大叔,大掌门却称老浪作大哥,这辈分该怎么算?”
寒碧翠嗔道:“好吧!以后我叫浪大侠作大叔,称呼你老人家作范伯如何?”
范良极惨被击中要害,陪笑道:“翠妹何须这么认真,还是像叫柏哥哥般叫我做范哥儿好了。”
寒碧翠大嗔道:“谁叫过柏哥哥哩!”登时惹来哄堂大笑。
谷倩莲苦忍着笑道:“刚叫过了!”寒碧翠始知中计,但已错恨难返。
韩柏挨着韩宁芷的香肩,涎着脸向这位女掌门笑道:“这句叫得并不冤枉,大掌门有了吗?”
寒碧翠更无还击之力,但却是喜盈眉梢,赧然垂首。众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闹玩了一会,韩宁芷首先在韩柏怀里睡着了,由韩柏和小菊把她送入帐内。此时有船自小怒蛟驶至,由范豹送来小玲珑、红袖、褚红玉、夷姬、翠碧诸女,原来她们抵受不住相思之苦,缠得浪翻云没有法子,唯有着范豹把她们运到岛上来。这时他们更不用睡了,正嬉玩时,消息传来,齐泰水师的先头部队,有五十多艘战船出现在视野之内,还船速不减,满帆驶来。翟雨时作出判断,估量敌人是要趁黑进入十八岛的湖区,以保证水道的安全,连忙下令所有战船驶往更远的另一小岛隐藏,同时拆掉岛上所有营帐,人员则躲入密林里。他早料到敌人或有此一着,更知道在黑夜时分,敌人不敢冒险登岸,故不虞会被识破岛上的布置。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韩柏等躲进了居高临下一个人工开凿的大山洞里,外面是伪装的假树和藤棘一类的攀延植物。洞口处铺上的花岗石,造成了一个坚固的台基,上面赫然放着鬼王亲制的其中一门神武巨炮,炮口对准其中最宽敞的一条水道,若有船在中间航行,一般的火炮根本打不到那么远。但假若在两边的岛屿各置一门神武大炮,可置整条水道在射程之内。韩宁芷大觉好玩,凑到韩柏耳旁道:“这些大炮真可怕,比我还要高哩!”夷姬和翠碧紧张起来,瑟缩在韩柏身后,看着怒蛟岛十多名炮手,忙碌地调校炮口的方向和搬运火药。
敌舰缓缓驶至,进入十八岛的水域,分散开来,搜索怒蛟帮战船的影子,同时对诸岛作出观察。炮手们停止工作,人人屏息静气,唯恐发出任何声音,致坏了大计。巡查近一个时辰后,敌舰显然发觉不到任何疑点,其中十艘穿岛而过,在十八岛的内围布防,其他则停泊在岛与岛间的战略位置里,等候齐泰的来临。
韩柏煞有介事道:“敌人中计了!”
谷倩莲道:“齐泰真阴险,竟想趁天明前进攻小怒蛟。”
范良极低声道:“不过我们比他更阴险,装了个死亡陷阱来陷害他。”
韩宁芷、小菊、夷姬、红袖、翠碧、宋媚等,都紧张得不住呼大气,在洞穴里分外刺耳。
风行烈低呼道:“来了!”只见愈趋浓密的大雾中,远处出现了点点灯火,逐渐逼近。守在十八岛湖区的敌舰亦于此时亮起灯火,指示己方战船水道的位置。
韩柏感到身旁的韩宁芷在发着抖,忙伸手过去把她搂紧。虚夜月伏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腰,兴奋地道:“刺激死人了!”韩柏另一手伸出把身后的翠碧搂到身旁来,问道:“害怕吗?”翠碧还是首次与韩柏这么亲热,又羞又喜地微一点头。事实上包括韩柏在内,人人均心情紧张,此战关乎到长江、洞庭和武昌、岳州、黄州三府的控制权,怒蛟帮更是许胜不许败,否则一切完蛋。
雾愈来愈浓。韩柏对水战一窍不通,向风行烈请教道:“大雾对我们有利还是有害呢?”
风行烈出身水道起家的邪异门,当然知道答案,沉声道:“当然是有利无害,一来他们不熟悉形势,二来这里处处险滩礁石,有事发生时,船只互相碰撞,又不能熄掉灯火,在那种情况下想想都知道有怎么样的后果。”回头望来,见到韩柏和众女挤作一团,哑然失笑道:“小柏你真是艳福齐天。”
虚夜月反唇相稽道:“小玲珑和小莲姊不是也让你享尽艳福吗?”还向他扮了个可爱的小鬼脸。
风行烈看着左右把他手臂挽个结实的小玲珑和谷倩莲,点头道:“我紧张得差点忘了。”各人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忍得非常辛苦。
此时五艘开路的斗舰,缓缓驶入正给炮口对准的水道去。
谷姿仙沙哑着声音道:“翟雨时真厉害,巧妙地制造出种种形势,逼得齐泰踏进陷阱来,还沾沾自喜,以为可立下不世功业。”
说话间,敌舰五艘一组地驶了十多组进水域内,声势浩大。由于这十八岛水域,分布在湖区方圆达二十多里的距离,带头的战船还未越过湖区的中途线。齐泰这次的确是倾巢而来,若以平均每艘船二百人计,总兵力达六万之众,加上船上的火炮和弹石机一类的攻坚武器,实有摧毁怒蛟帮的力量。
范良极忽然失声道:“不好!”
众人往下望去,只见余下的百多艘战船,在最外围的小岛外停了下来,分布成三组。
风行烈微笑道:“齐泰只是小心吧!换了任何人,都绝不会蠢得全师驶进这等险地,必是分批通过,使敌人最多只能攻击其中的一组。”
范良极咬牙切齿道:“那就更不妙,我们怎知那一组船有齐泰在?你们看每组均有数艘楼船级巨舰,又没有特别升起帅旗,唉!这回有得翟雨时头痛。”
此时第一组六十多条船,已安全到了十八岛水域之外,其余两组竟同时航驶过来。
虚夜月轻呼道:“齐泰再沉不住气,他是怕天亮了。”
韩柏精神大振道:“若齐泰在这近百条船的其中一艘就最理想,我真看他不顺眼。”
八十多艘战船,转瞬全部驶进湖岛区内,当领头的两艘战船经过大约在中心处的小岛之旁时,最后一组亦开始驶过来。众人喜出望外,均觉虚夜月聪明过人,言之成理,现在离天亮不到两个时辰,若齐泰不赶时间,就来不及在日出前到达小怒蛟。唯一的缺陷是摸不清哪一艘是齐泰的帅舰。擒贼先擒王。若能打一开始先击沉对方的旗舰,对敌人的军心和指挥可造成无可弥补的打击。
“砰!”在众人瞠目结舌中,敌方一艘巨舰处冲天升起一支烟花讯号箭,在天上爆出一蓬血红的芒花,再雨点般洒下来,在浓雾笼罩的黑夜里,既惊心夺目,又是诡异非常。号角声起。洞口的十多名怒蛟帮炮手,连忙点燃火引。“轰!”的一声,炮弹在夜空里划出一道使人目眩神迷似流星急坠般的火线,往最外围的敌舰投去。众岛亦同时火光闪现,炮声隆隆,炮弹雨点般往困在诸岛间的敌舰投去。最要命的是目标均集中在首尾的敌舰处,若被击沉,自是封死了对方困在中间的敌舰前后进退之路。爆炸声不绝于耳,首尾各有十多艘敌船中弹起火焚烧,照得敌船更是无所遁形。虚夜月等全掩着耳朵。
谷倩莲跳了起来,大叫道:“快轰齐泰的贼船,原来布置了卧底,这着真厉害。”
敌舰乱成一团,乱闯突围,一些撞上了礁石险滩,一些则互相撞作一堆。火箭和由投石机发出的巨石,雨点般由各岛往靠近岸边的战船击去。“轰隆轰隆!”驶过了岛湖区的数十艘战船,更有多艘离奇起火爆炸,看来是中了由水底发射的水中雷了。战事初起就被击中的战船,已开始沉进湖水里,敌人纷纷跳水逃生。炮声不绝于耳,火力开始集中到齐泰的旗舰和护航的十多艘船舰处。翟雨时特别由岳州府和黄州府运来俘获的四十多门大炮,加上四尊神武大炮和本身的十多台火炮,于此发挥出骇人的威力。怒蛟帮、邪异门和山城的联合舰队,纷纷驶出,围歼通过了湖岛区的敌人。炮声震天,火焰划空里,敌舰纷纷中弹,溃不成军。
韩柏兴奋得大叫大嚷,待见到风行烈默然无语时,奇道:“行烈你干什么哩!我们打胜仗了。”
风行烈来到他身旁,搭着他肩头叹道:“这些人大多是无辜的,只是被天命教害了吧!”
韩柏愕然半晌,颓然点头道:“你说得对,但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也没有法子。”
众女均沉默下来,思索两人的对话。困局内的敌船起火沉没过半,其他战船纷纷抢滩登岸。
风行烈接上丈二红枪,大笑道:“我是有点妇人之仁,正如雨时所说的,战争绝对没有任何人情可讲,我们走吧!”
韩柏拔出鹰刀,回头向各女道:“打仗不同一般江湖比武,应是我们男儿家的事,各位贤妻……嘿!我是同时代表行烈和长征说话,请留守这里,等候我们凯旋而回的光辉时刻。”
虚夜月乖乖点头道:“月儿那晚在武昌杀人杀怕了,诸位夫君早去早回,嘿!我也是代表所有贤妻说话。”
在众女目送下,两人消失在洞口外。
十八岛湖区一战,怒蛟帮再创造了奇迹般的胜利。齐泰率领的水师船队,只有三十二艘逃回怒蛟岛去,全部是机动性较高的中型斗舰。旗舰和其他十多艘楼船级火力强大的巨舰,均无一幸免惨被击沉,齐泰和一众保得性命的将领,还是靠跃往邻船逃生。被俘获的战船有三十三艘,投降的明军达二万多人,其他战船有被炮火击沉的,有因互撞而损毁下沉的,有被火波及,又有撞到礁石或冲上险滩搁浅的,形式千奇百怪,难以尽述。以翟雨时为统帅的联合舰队,追杀百里,同时对留驻在洞庭水域,没有参与此役的其他水师舰船展开无情的扫**,他们凭着精确的情报,在一个月内全面控制了洞庭湖和由岳州通往黄州的整条长江水道,截断了怒蛟岛对外的所有交通。燕王闻得捷报欢欣若狂。
此时邪佛钟仲游化身的李景隆和解符,已成功讨伐了湘、齐、代、岷诸王。其中湘王更是合宫自焚而死,其他诸王则被废为庶人。燕王本来处在非常不妙的形势,至此扭转过来,乘机或以武力,或以劝降收复了邻近蓟州、居庸关、通州、遵化、永平、密云各地守将,再无后顾之忧。燕王与身为双修府大将的张信合作下,杀了奉允炆之命出掌都司事的谢贵。又从僧道衍之计,指黄子澄、齐泰等为奸贼,以“诛齐黄、清君侧”为名,自号“靖难军”,公告天下要入京“保驾”,遥遥牵制着允炆,使他不敢对黄州等叛变了的府县用兵。以怒蛟帮为首的联军更是声势大盛,每天派出战船,对被截断了援助补给的怒蛟岛展开骚扰性的攻击,以削弱对方的力量,打击士气。收复怒蛟岛的大日子,日渐逼近,洞庭湖上战云密布。
允炆和逃回京师的楞严、白芳华等忙调集大军,一方面于黄州府外布防,另一方面调动了三十万大军,由老将耿炳文率领,准备先攻克燕王,才调转头来对付怒蛟帮联军。纯以实力论,允炆方面此时仍占有优势。翟雨时改以岳州为总部,南下可径入洞庭,北上可立抵武昌、黄州,两方兼顾。荆城冷则凭着怒蛟联军惊人的战果,又借鬼王声望,成功游说了邻近州府的大臣将领,使他们采取观望姿态,不再像从前般全力支持允炆。韩天德父子全面投入这场争霸天下的斗争里,所属庞大的商船队,把物资粮食源源不绝地供应武昌诸府和燕王的顺天府,又收购各地火炮兵器弓矢,使靖难军声势更是如日中天,威不可挡。
浪翻云自韩府一战后,退居不出,每天与怜秀秀饮酒作乐,过着宁静安详的生活。当戚长征和风行烈两人忙个不得了,与翟雨时等南征北讨时,韩柏这小子却是大享清福,与娇妻美婢住在武昌韩家位于城郊飞鸟渡旁,一处风景优美的园林内的韩家别府,终日游山玩水,乐不思蜀。范良极则耐不住相思之苦,溜了去找云清。
这天风戚两人坐着战船,带着娇妻到飞鸟渡来找韩柏。韩柏和诸女大喜,欣然把客人迎回家里,在厅内坐定时,韩柏锐目一扫,哈哈大笑道:“无事不登我韩柏家,恭喜各位哥哥嫂嫂了,嘿!嫂子们还不乖乖的一起叫声柏哥哥来听听。”
谷姿仙、谷倩莲、小玲珑、寒碧翠、红袖、宋媚、褚红玉等无不赧然以对,虽没有人肯依言唤他作柏哥哥,但都可看出感激之情。
戚长征捧腹笑道:“韩小子你不愧称得上是师父,唉!真希望时间溜得快一点,那我们便可看到各位美人儿,全挺着大肚子的奇景。”
左诗娇嗔道:“我们要想法子把韩郎和长征隔了开来,不让他们整天占我们口舌便宜。”
正和宋媚与红袖逗着小雯雯的谷倩莲举手道:“我有一个提议,就是把他们轮流关起来,那就可耳根清净。”这个提议自是引来哄堂大笑。
风行烈道:“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慧芷给安然救出京师,正在来此途中,我们这次由洞庭赶回来,亦是为了到来等她,她也应快到了。”
韩柏等立时欣悦如狂,韩宁芷更激动得跳了起来,不顾一切扑入韩柏怀里,喜极而泣。正端茶出来的小菊把壶杯全掉到地上,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
待各人平静了点,戚长征道:“韩小儿,你也享受够了,究竟随不随我们去收复怒蛟岛?”
韩柏苦着脸道:“去便去吧!干嘛这样恶声恶气的。唉!我还以为两位兄弟会把娇妻留下,好让本浪子每天占占口舌便宜,揩揩油水,现在好梦成空了!”
众女中斯文温婉若谷姿仙,害羞怕事若小玲珑,均忍不住对这小子娇嗔笑骂。
闹了一会后,风行烈有点担心地道:“顺天方面军情告急,耿炳文率三十万大军北上,与燕王的靖难部队隔岸对峙于滹沱河,燕王的兵力只有二十万人,耿炳文又是明室硕果仅存的名将,现在谁都不看好燕王。”
坐在韩柏椅旁扶手处的虚夜月哂道:“你是杞人忧天吧!爹说过燕王乃是天注定了要当皇帝的人,何用为他担心呢?”
韩柏也道:“僧道衍就是另一个翟雨时,人多有什么用?看看现正困在怒蛟岛等死的齐泰和胡节,便知是怎么一回事。”
戚长征道:“担心的只有他。不过怒蛟岛上储粮充足,武备优良,实力仍非常雄厚,到现在我们还奈何不了他们。”
柔柔道:“为何不请出浪大侠,带人潜上岛上杀他一个人仰马翻,还怕收复不了怒蛟岛?”
寒碧翠失笑道:“我的柔大姊啊!岛上足有十万人啊!而且现在谁都不敢惊动他老人家,怕影响了拦江之战。”
宋媚接着道:“所以才要来抓你的韩郎去做苦工,唉!真的妒忌你们,整天玩乐嬉戏,我们却要天天担心,盼他们安然归来。”
庄青霜嘟着小嘴道:“好景不再了,以后我们都要学你们般担惊受怕。”
谷姿仙道:“不要这个样子好吗?雨时已有周详计划,保证可不费吹灰之力,把怒蛟岛收复过来哩!”
此时手下来报,有战船来了。众人大喜,戚长征更是一马当先,掠往渡头去。
三艘战船品字形逆江而至,带头的一艘缓缓泊向渡头。甲板上有人不住向他们挥手,众人定睛一看,除了韩夫人和韩慧芷外,竟还有范良极、云清、薄昭如和荆城冷。戚长征哪敢怠慢,比挟起韩宁芷的韩柏,更早一步飞掠到船上去。薄昭如含笑把早哭得梨花带雨的韩慧芷,送进爱郎怀里。
戚长征紧搂玉人,悲喜交集叹道:“所有噩梦和苦难都过去了,由现在开始,慧芷就是我老戚的女人,谁也不许来伤害你。”
范良极大笑道:“算你识相,芷妹现在是我的好妹子了。”
韩慧芷悲喜难分,只是不住抽泣。旁边的韩夫人看得老泪纵横,由云清、薄昭如和刚登船的韩宁芷抚慰。
韩柏振臂高呼道:“丈母娘和两位戚夫人、范夫人、荆大侠请下船去。”
船上的战士闻言一齐欢呼,声震两岸。
那晚“韩”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众人心怀怒放,尽情吃喝玩闹。三天之后,韩柏、风行烈、戚长征、范良极、荆城冷五人,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诸女,登上战船,开始登上收复怒蛟岛的征途。沿途所见,一切无异,人民生活安详丰足,像丝毫不知道明室正陷于内战之局。刚过了岳州府,尚未进入洞庭,捷报传来,顺天之战甫一接触,燕王大败耿炳文,斩杀对方三万余人。允炆闻报,立即易帅,改委钟仲游这曹国公李景隆北上以代,还大事铺排,饯之江浒,赐以斧钺,俾专征伐。燕王胜此一仗,惠及怒蛟联军,不但士气大振,各地军将亦看好他们,无不暗中支持协助。叶素冬、严无惧、直破天和帅念祖等则招兵买马,以七派的弟子为班底,大量吸纳黑白两道的人物,组织义军,稳守黄州、武昌、岳州三府,使怒蛟联军没有后顾之忧。
韩柏等先把左诗新近酿好的二十多坛清溪流泉,送往小怒蛟的浪翻云处,当晚由花朵儿和歧伯下厨,弄了一席酒菜款待各人。怜秀秀轻弹浅唱,各人无不倾倒迷醉,羡慕不已。
荆城冷赞叹道:“荆某素闻秀秀小姐于先皇大寿演唱的那台戏绝后空前,总因未能耳聆目睹引以为憾,现在才能补偿缺失。”坐回浪翻云身旁的怜秀秀欣然道谢。
仍在神魂颠倒的韩柏叹道:“秀秀小姐的姓名改得真好,颇有自怜之意,不知是否小姐自己起的名字呢?”
怜秀秀与浪翻云相视一笑后,亲切温婉地道:“秀秀一向最仰慕的是纪惜惜,对她填词谱曲的作品更是爱不释手,所以名字也忍不住东施效颦,因‘惜’而得‘怜’,再重复本名中的‘秀’,弄出了我这个怜秀秀来哩!”
范良极呼出一团烟气,拍案叫绝道:“惜惜秀秀,确是精彩绝伦。令人间俗世,生色不少。”
浪翻云淡然一笑,举杯道:“说得好!我们喝一杯!”各人举杯痛饮。
浪翻云微笑道:“齐泰兵力鼎盛之时,仍非雨时对手,现今势穷力蹙,更是指日可破,此间事了,行烈自是回域外收复无双国,长征则须继续对抗允炆,范兄、荆兄和韩小弟有何打算?”
众人均知浪翻云一向不关心这类闲事,言出必有深意,思索半晌,范良极道:“我习惯和韩柏这小子厮混,没有了他恐怕日子难过得很,又舍不得离开诸位妹子,唯有看看他要到哪里去,便在旁边搭间屋子,和云清双宿双栖算了。”
韩柏大喜道:“那真是好极了,我还怕你平时对我的恶评都是真的,一有机会便把我甩掉,嘿!那真是好极了。哼!你以后最好对本浪子多尊敬点。”
范良极两眼一翻道:“你这小子真易受骗,其实我对你没有半点兴趣,只是贪贵宅出产清溪流泉,住在附近时提货容易一点,哈!给点颜色便开起染坊来,笑死人哩!”怜秀秀“噗哧”娇笑,众人亦忍俊不禁。
荆城冷伸个懒腰道:“范兄和小柏注定这辈子要纠缠不清的了,至于小弟因师命在身,一天燕王未登上皇位,难以抽身退享清福,收复怒蛟岛后,只好到顺天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韩柏喜道:“我们可作伴同行,我也要到静斋去看梦瑶,唉!想起了她,今晚怎睡得着?”
众人差点为之喷酒,只有风行烈默然不语,显有心事。浪翻云看在眼里,淡淡道:“相见争如不见,提得起放得下,行烈明白我的意思吗?”
风行烈一震道:“行烈受教了,收复怒蛟岛后,我立即赴顺天,若一切顺利,便往无双国去,拦江一战的结果,只能靠人把捷报传来。”
出奇地怜秀秀听到拦江一战,不但没有忧戚之色,还欣然举杯道:“我们为浪翻云和庞斑喝一杯。”众人诧异下举盏和应。
浪翻云点头道:“燕王之荣登宝座,虽仍有一段波折,但照我看不出三、四年便成,那时天下安靖,我猜韩小弟、范兄和荆兄,都会到筑于深山的新鬼王府定居,我想为秀秀预留一所房子,也好有人作伴。”
三人大喜,韩柏叫道:“开心死月儿她们了!”
戚长征叹道:“那新鬼王府亦绝不应少了我这个居民吧。”
怜秀秀喜滋滋地道:“鬼王能挑作建府之处,必乃洞天福地,秀秀想想已心向神往。”
风行烈奇道:“秀秀小姐真乃天下奇女子,若换了别人,这刻……嘿……”再说不下去,暗怪冲口失言。
怜秀秀从容自若,深情地瞥了浪翻云一眼后,微笑道:“人生弹指即过,对秀秀来说,有了这段得翻云恩宠的时刻,已不负此生。秀秀怎还有别的妄想奢求呢?”
大笑声中,众人举杯互贺,谈谈笑笑,闹至夜深,告辞而去。
翌晨各人爬起床来,去探七夫人和易燕媚。七夫人生性孤僻,易燕媚殷勤款待众人时,她却拉了韩柏到花园里说心事,天真地道:“你看长得多大了?”
韩柏大着胆伸手过去,摸着她隆起的肚子道:“小云的大肚子鼓得比别人都好看。”
七夫人于抚云瞪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到一旁的石上坐下,看着满园盛开的花果,悠然道:“到这时小云才能享受活着的乐趣,看!这里多么安详美丽,昨晚我梦到尊信,他陪着我在这园内漫步,想不到今天你就来了。”
韩柏笑嘻嘻道:“没有梦到我吗?”
于抚云欢喜地道:“怎会漏了你呢?不过梦到你时,你都是坏透了的。”
韩柏心中一热,想搂着她亲个嘴儿,偏又不敢。于抚云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按在肚子上,柔情似水地道:“鬼王昨天有信来,嘱小云待儿子满月后,去与他会合,你还会不会来看人家呢?”
韩柏喜道:“我还怕你不准我去见你呢,嘿!说不定我也会和鬼王同住,你知我这人哩!最怕打打杀杀,有岳父照应着,便不用怕人来惹我了。”
于抚云失笑道:“除了庞斑等少数几个人外,谁会不自量力来惹你,迟些皇帝都要和你称兄道弟。唉!你这么的一个人。”伸手过来温柔地抚着他脸颊道:“来!让小云赏你一个嘴儿,此去怒蛟岛,凡事小心,否则小云再也不能有这种美好的心境。”
三天后,众人到了集结在怒蛟岛以东十一里的联合舰队处,与上官鹰、翟雨时和凌战天等会合。众人小别再逢,自有一番高兴热闹。
梁秋末把他们载往怒蛟岛附近,绕行一周,指点着被重重封锁的怒蛟岛上,各种布置和军事设施,笑道:“我们在此建帮达四十年之久,而他们只占领了区区的几个月,任他们如何布置,也翻不出我们的手心,更何况齐泰已成了四面楚歌的孤军。”
戚长征远眺着泊在后岛岛湾隐蔽处,几艘敌舰露出来的帆桅,冷哼道:“我们那几条水底秘道有没有被破坏呢?”
梁秋末道:“八条秘道,被发现破坏了六条,还有两条可用。”
范良极讶道:“你怎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梁秋末道:“每天都有人逃出怒蛟岛来到我们这里投诚,昨天便有三十多人,齐泰也阻止不了,你说我们会不知道岛上的情况么?”
韩柏皱眉道:“那为何还不反攻怒蛟岛呢?可能刚开战敌人便逃掉一半过来。”
“轰轰!”炮声隆隆中,怒蛟联军又展开每日早晚例行的炮击战,叫敌人睡不安寝。
梁秋末懒洋洋地伏在栏边,看着岛上堡垒还击的火光,悠然道:“我们在等齐泰的援军。”顿了顿解释道:“京师在盛庸统率下,集结了十多万水师和数十艘战船,不过只是用来守卫京师至鄱阳一带,一日燕王威胁仍在,绝不敢冒险南来,而我们则因没有陆上军团的协助,硬攻过去等于送死,故仍成了僵持的局面。”
戚长征点头接道:“但洞庭西南的情况却不同了,允炆已下了命令,还派了精于水战的陈渲,到常德集结各地水师船队,准备解怒蛟岛之困。我们正想他们来,好一举摧毁允炆在这一带水域剩余的势力。”
范良极道:“什么擅长水战,上回还不是被我们杀得抱头鼠窜,滚回金陵去。”
风行烈笑道:“这还得多谢朱元璋,若非他把开国功臣大将诛戮殆尽,哪需要起用败将,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渲受过教训,这次又是有备而来,实力更在我们之上,配以齐泰的反击,此仗并不轻松。”
荆城冷心中一动道:“陈渲这家伙的父亲乃师尊旧部,我和他相当稔熟,现在他亦应听到允炆和天命教的传言,不如我到常德找他,说不定可兵不血刃化解了这危机。”
梁秋末大喜道:“若是如此,雨时就可少生很多白头发,不过常德最近多了大批京师来的高手,一不小心,不但见不着陈渲,恐怕还难以脱身。”
范良极不屑道:“他们有高手,我们没有吗?就让我和小柏儿陪小鬼王去玩玩,陈渲识相的话,便搭理他,否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有人情可讲。”
戚长征笑道:“嫩贼头好像把自己当做浪大叔。唉!为了向云清大嫂交代,我便勉为其难保护你吧!顺便也照顾月儿们的韩郎。行烈!你去吗?”
风行烈笑道:“我不去,你老戚靠谁照顾?”
笑闹间,梁秋末叫道:“常德我最熟,嘿!我是指那里的青楼,就由小弟负责带路,丰俭由人,悉听尊便。”
韩柏大喜,又挥手使眼色,要他避忌荆城冷,后者哑然失笑,搂着韩柏肩头道:“你当我是食古不化的迂儒吗?逢场作戏,只要你不多弄两个小妾回去,为兄哪有闲情理会你这浑小子。”
戚长征摇头道:“老荆真厉害,轻描淡写便发出了口头警告,这事包在我身上,若事情泄漏出来,你们须向我家中那几头母老虎,讲清楚我只是为管束韩柏才踏足那种地方去。”笑声和炮声中,战船扬帆回航。
五天后,六人来到常德府。他们都改头换面,扮作镖局押货来此的人物,因赚了一大笔银子,顺道花天酒地。常德府没有半点战争的气氛,除了江上见到停泊和巡逻的战船外,市面一片平静。到华灯初上时,最热闹的几条大街更是笙歌盈耳,车马喧逐,经过青楼酒肆,还传来丝竹弦管、猜拳斗酒的声音。城内遍植垂柳,很有江南特色,众人一时都忘了到这里来是负有重要任务。
六人到一间菜馆据案大嚼。梁秋末溜了出去,片晌回转头来道:“我联络上了本地的地头蛇帮会,听说陈渲今晚会在最著名的青楼‘飘香舍’,设宴款待一批由京师来的重要人物。哈!这小子真有闲情逸致。”
风行烈向范良极苦笑道:“这次想不到青楼鬼混都不成。”
韩柏喜形于色道:“我本来早下决心不踏足烟花风月之地,今天勉为其难吧!”
戚长征把口中饭菜全喷出来,喘着气道:“没胆的混账小子!”
荆城冷皱眉道:“那种场合怎样和陈渲私谈?”
范良极笑道:“扮女人就行了。”
荆城冷失声道:“什么?”
梁秋末忍着笑道:“你当陈渲的官署是不设防,又或你可登门造访?到时随机应变吧!六个脑袋加起来,怕都有半个翟雨时那么厉害吧!”
韩柏道:“那里你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梁秋末兴奋地道:“我差点便认了那里的鸨母孙六娘作干娘,你说我有没有相熟的姑娘呢?唉!但这正是最令人烦恼的地方,她们怎么也能认出我来。唔!我先找六娘研究一下,先走一步,你们再来吧!”说罢匆匆去了。
五人待了片刻,付账后离开酒馆,依着梁秋末的指示,不一会到了气势有若王侯巨宅的飘香舍前。戚长征熟头熟路,一马当先走进去,看门的两个龟奴尚未清楚来者何人,最富有的老贼头已把两锭元宝塞进他们手里,慷慨纵横地道:“最好的厢房,最红的姑娘!”龟奴们立即露出像见到天子那样的卑恭神态,把这群大豪客迎进厅内,请他们坐下后斟茶递水,服侍周到。
韩柏低声向范良极道:“你好像比老戚更在行,是不是常来偷吃?还说练什么童子功哩!”
范良极不屑地道:“若有银两,便处处都在行,小子跟着我见识吧。”接着神情一动道:“大家小心!”
众人刚听得有车马驶进楼前的广场里,闻言立刻收敛本身精气,假装一番。幸好此时有两名姿色庸俗的婢女,来招呼他们登上二楼,他们后脚才离开,陈渲已领着七八个人踏入厅内,其中三个赫然是韩府之战,浪翻云的剑下游魂︱︱“战神”曲仙州、楞严和戚长征的大仇人宋玉。直至进入厢房,他们的心仍在狂跳着,想不到幸运至此,竟碰上三条大鱼。坐好后,五位花枝招展、姿色不俗的姑娘彩蝶般飞进来,陪笑侍酒,弹筝唱曲,好不热闹。韩柏也不计较这些远及不上家花的野花,展开风流手段,逗得笑声震房。范良极为掩人耳目,运功改变了声带,亦妙语如珠,风趣非常。
片晌后陈渲等的笑谈声,隐隐由正上方的厢房传来,众人大感愕然,心想怎会这么巧。失踪了的梁秋末这时钻进房来,指着楼上眨了眨眼睛,坐入其中一女的椅内,挨着她道:“都是自己人,说什么都不怕。”众人这才恍然,知道一切均是出自这小子的安排。
戚长征心切要拿宋玉,正要说话时,梁秋末使了个眼色道:“诸位大爷要小人安排的事,小人全都办到,现在只喝酒作乐,千万别冷落了我们这些美人儿。”
众人大喜,与诸女喧闹如前。范良极竖起灵耳,不过上面诸君只谈风月,一句也没有旁及其他事情,那陈渲和曲仙州显然相当好色,弄得身边的姑娘不住娇嗔不依。此时一个半老徐娘走了进来,向众女打个手势,其中三人两个负责以箫笙伴奏,另一则开腔唱曲。
曲乐声遮掩中,经梁秋末介绍后,孙六娘坐下来道:“果然不出奴家所料,今晚陈渲和那苗鬼都会留宿,诸位准备怎么办呢?”接着向韩柏送了个媚眼道:“奴家闻公子大名久矣!”
韩柏见她风韵犹存,暗忖虽及不上媚娘,但她可以经验补不足,色迷迷地道:“我虽初见六娘,但已好像是前世早相识了。”众女一阵笑骂,怪他偏心。
戚长征想起宋玉,再没有了猎艳心情,冷冷道:“宋玉是我老戚的。”
风行烈冷静地道:“对方有什么高手?”
梁秋末道:“现在楼内楼外,只有陈渲的近卫和楞严的厂卫共五十多人,不过楞严离去时,那些厂卫自然会随他走的,曲仙州也不须有人去保护他。”
荆城冷道:“这样不怕连累六娘吗?”
孙六娘低声道:“小秋办事奴家最放心,他定能把事情安排得看似与我们没有丝毫关系,不过诸位切莫忘了奴家和乖女儿们,曾为你们办过事哩!”
梁秋末道:“放心吧!我自会照应六娘,好了!人手怎样分配?小鬼王自然是去对付陈渲。”
戚长征冷冷道:“宋玉由我一手包办,只要有人缠着楞严和他的厂卫便成。”
范良极道:“这样吧!小秋和小风助小戚,小柏儿和我负责宰掉曲仙州,小荆去找陈渲说话。哈!全部小子一齐出动,这次真是精彩极了。”
曲乐至此稍歇,众人连忙继续调笑喧闹。六娘媚笑着去了。范良极喝出兴头来,不住和众女猜拳赌酒,赢了便香脸蛋,输了则献上银两,众女自是视这风趣的老头如珠如宝。梁秋末笑道:“原来最爱胡混的竟是他。”六娘恰于此时回来,向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范良极、韩柏和荆城冷留下来,其他人则“扶醉狂歌”去也。
范韩荆三人在众女簇拥下,随着六娘来到后一进的宅院,彩灯映照中,四下安宁整洁,花木飘香。门后处有婢女相迎,递上热巾,伺候周详。经过一道院门,到了一座厅堂处,六娘先支开女婢,然后把三人带往二楼一间布置华丽的上房,指着与这座建筑物,隔了一个小花园的两幢小楼道:“这就是敝舍最红的两位姑娘小红和大红的香闺,待会他们两人会到这里过夜。”又仔细说出了两幢小楼的布置和婢女的数目。三人默记心中。
荆城冷向身后诸女和六娘道:“待会我们会点上各位穴道,明天自行醒来,只会略感疲倦,请勿见怪。”
六娘媚笑道:“我们能高攀上你们这些大贵人,睡个觉算什么呢?”一把扯着韩柏道:“横竖也要等,公子过来陪奴家说说心事吧!也好掩人耳目。”
韩柏大喜,用手肘撞了范良极一记,使了个暧昧的眼色,这才到邻房去。
荆城冷哈哈一笑,点头道:“说得好!正是掩人耳目。”也扯着其中两女走了。
剩下的三位姑娘一拥而上,缠着老脸发红的范良极。老贼头忙掏出身上所有元宝,放在桌上郑重声明道:“若各位小乖乖能令我保持对家中贤妻的忠贞,全部家当都属你们的了。”三女先是一呆,接着一阵欢呼,分银去了。范良极松了一口气,要他背叛云清,纵使她不会知道,也休想他做得出来。靠着窗台,透帘往目标的两座小楼望过去,暗忖陈渲这小子重任在身,虽说要作陪客,终是贪图逸乐之辈,只要动之以利,哪怕他不会屈服。看了一会,见到十多名大汉穿过小园,往两座小楼走去。范良极心中暗笑,凭你们这些低手,老子在你眼前走过也不会知道呢。笑语声传来,只见陈渲和曲仙州各拥一位美人儿,谈笑着沿花园侧的廊道,朝小楼走去。范良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传音过邻房向韩柏道:“小柏儿快收工,正主儿来了。”